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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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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五章 道士出山

  众人正生离死别、难舍难分之际,一名浑身浴血的白衣剑士冲进来,惨声道:“他们杀到前院了!”说完,那剑士便倒地身亡……

  “啊!”众人大惊失色,毕竟之前还存着些侥幸,以为纪纲不敢太过分。但现在,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死亡真真切切的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快走吧!”王兴业拉开哭哭啼啼的老婆儿媳,对灵霄几人道:“再不走来不及了!”

  “是啊,我去前面拦住纪纲,给你们争取点儿时间。”徐妙锦也定定神,朝灵霄点点头,带着郑绣儿出去了。

  灵霄几个知道,确实不能再耽搁了,一旦被锦衣卫控制了院子,那可就插翅难飞了。深深看一眼众人,灵霄低声道:“我们会豁出命去,保护孩子的!”那一刻,她再也不是顽皮的小孩儿,而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

  说完,在王家众人婆娑的泪眼中,灵霄三人快步从后门出去,白云子等五人早等在回廊中,灵霄看看他们,低声道:“我们走!”

  八人便穿过后花园,朝围墙奔去!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风声,呼啸的来到丈许高的墙下。两个道士先立在墙下,扎个马步,双手互扣,另两个道士便一个箭步迎面冲上去,一脚踏在两个道士双手组成的台阶上,下面的道士一运力,猛地一送,上面的人也同时蓄力弹身,嗖的一下,便飞上了高高的围墙,警惕的注视着外头的情形。

  见外头一切正常,两个道士招了招手,其余人也有样学样,踏着人梯、纵身飞跃上墙头。待所有人都跳上去,两个做人梯的道士,退后几步向前猛冲,一个旱地拔葱纵身一跃,便离地五六尺高,就在他俩跃到顶点,将要下落之际,早上去的道士一个猴子捞月,伸手拉了他俩一把,两人便就势飞上了墙头!

  众道士簇拥着灵霄三个跃下墙头,见没有被锦衣卫发现,灵霄低头看一眼怀里兀自熟睡的孩子,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道:“快走!”

  众道士便掩护着灵霄三个楸外走。这时候,其实锦衣卫已经包围了天香庵,只是天香庵占地太大,几乎就是一个小岛,所以锦衣卫不可能把整个围墙都看的密不透风,他们只要把守住湖面,不要让人从水中逃跑,再把唯一的入口一堵,里头的人就插翅难飞了!

  所以灵霄几个起先没有遇到锦衣卫,并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他们想离开天香庵,回到安全的地方,必定会碰上锦衣卫的!

  眼下逃离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水路,乘船或泅渡从玄武湖离开!另一条就是从唯一的陆上入口突围出去!之前灵霄已经和横云子简单商量过了,都认为从水上逃离看似希望更大些,但一旦被发现,就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因为一来玄武湖广阔平静,稍有波动就会被湖面上的锦衣卫船只发现!二来,天香庵只有一条九曲桥和陆上相连,用脚趾头都会想到,锦衣卫肯定会重兵把守。没有人会选择灯蛾扑火,在锦衣卫想来也是如此,他们反而会把防守的重点放在湖面上!

  灵霄他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从九曲桥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八人施展武当身法,身如鬼魅般闪转腾挪,无声无息便绕过围墙,到了九曲桥左近。躲在一座假山后,横云子定睛看着桥面,只见桥面上密密麻麻站了两列锦衣卫,除了硬撼别无他途了!

  “那就上吧!”横云咬牙切齿,拿出一枚烟花,平举着点燃了,那烟花便嗖的一声,平行着桥面飞射出去!桥上的众锦衣卫不由自主循声望去,目光齐刷刷转到了桥头方向,便听砰地一声,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

  “什么情况?”锦衣卫还没反应过来,横云他们已经从假山后纵身一跃,直扑桥尾的锦衣卫而去!

  等到桥上锦衣卫反应过来,道士们已经冲进去两丈距离,长剑挥舞间,锦衣卫纷纷惨叫落水!

  “结阵!”四名道士呈伞形冲在前头,把带着孩子的灵霄三个护在伞?,白云子则跟在三人后头,负责断后!

  锦衣卫们回过神来,登时怒不可遏!纷纷拔刀迎战!但桥面也就是七八尺宽,人再多也展不开,前头的八九个人打得热火朝天,后头的其余人只能排队候补,最多加油助威……

  横云这七位,是孙碧云的得意弟子,能被孙真人派来保护他一对宝贝孙子孙女,功夫自然十分高强,只比天赋异禀的闲云稍稍弱一些,但比灵霄不知高出多少!眼下在狭窄的桥面上,冲在前头的四名道士组成简单的阵势,便可把敌人杀的落花流水,毫无办法!

  但是灵霄和横云的面色更严峻了,因为敌人实在太多,杀一波又一波,好一会儿功夫都没有推进多远!

  一旦已经进了院子的纪纲等人闻讯杀回、前后夹击,就再没有突围的希望了!

  “变阵!”横云当机立断,大声下令道:“冲!”

  四个道士听到命令,登时放弃了稳扎稳打的阵法,从伞形收拢成一个箭头,猛地冲入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中!这下,他们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了,只拼命的挥动长剑,带起漫天的血雨,转眼就像热刀入黄油,把密密匝匝的锦衣卫冲出一条长口子!

  灵霄和横云三个见状,毫不犹豫的挥舞着兵器,护着怀里的孩子冲进了那一开即合的长口子!

  锦衣卫马上围拢上来,挥着绣春刀,从四面八方砍向这些嚣张的牛鼻子!道士们眼观六路,长剑舞成一团银光,将自己护在当中!桥上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加声,和锦衣卫惨叫落水的噗通声……

  然而这种蛮干的法子,终究不能持久,在锦衣卫悍不畏死的阻拦下,道士们消耗极大,渐渐地动作没那么迅猛,剑光也不再密不透风,不时有人被绣春刀砍中,鲜血飞溅!

  道士们奋不顾身,咬着牙拼命猛冲猛打,终于冲过了九曲桥的第四曲,桥头已经在望了!

  但现在,除了三个孩子安然无恙,灵霄也没受什么伤,七个道士都浑身浴血,只觉手中长剑有千斤之重,每一下挥动都要耗尽全力一般!而敌人依然密密麻麻,还想要硬冲过这最后一段,是万万不可能了!

  幸好,这里就是道士们硬冲的终点了!只听横云爆喝一声:“结四象阵!”

  道士们闻声立即有了变化,从一字长蛇变成了四象阵!就像一条蜿蜒前行的蛇,突然盘起身子,呈防守姿态一般!

  四象阵一成,道士们不再前进,只牢牢守住阵脚,压力登时小了一大截。锦衣卫也大大松了口气,这些道士个个有万夫不当之勇,把他们冲杀的七零八落,要不是仗着人多势众、又把命卖给了纪纲,他们早就被打垮了。

  片刻错愕后,负责防守桥头的许应先怪叫起来:“愣着干什么!上啊!他们完蛋了!”

  锦衣卫这才如梦初醒,举刀杀向那些个严阵以待的牛鼻子!

  然而下一刻,他们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只见一名身形娇俏的少女,突然从牛鼻子之中飞了出来——是真的腾空飞起,离他们头顶足有四五尺的高度!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那少女从头顶飞跃过去……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道士也飞起来,从锦衣卫的头顶越过去……

  “成仙了吗?”许应先看着那些高高飞起的道士,目瞪口呆:“什么妖术?!”

  灵霄他们自然没有成仙,也不会什么妖术,所以在那惊人的一跃,跨出两丈距离后,身形还是落了下来。锦衣卫握紧绣春刀,准备一等他们落下,就立即乱刀砍死!但灵霄没有落在人群中,但见她轻盈的在石桥护栏的柱子上一点,便又飞跃起来,这次直接落在了岸上!

  横云几个也有样学样,借助石桥护栏做中转,再次发力飞跃,稳稳落在岸上,回头看一眼仍在人群中的四名师兄弟,他们便飞速的离开了……

  灵霄他们一共八个人,只飞出去四个,还有四个却留在了原地,他们?经没法再飞了……灵霄他们能飞起来,全靠了组成四象阵的四名师兄弟,他们联手发力,将灵霄四个一一掷向前方!

  这段距离需要四名道士一起发力,才能完成助推,少一个就会落到人堆里。现在只剩四个人了,想再走一个都不可能了……这四个道士正是之前就冲在前头的那四位,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别人铸就逃生的天梯!

  眼看着灵霄四个带着孩子落到岸上,飞奔而去,四名道士欣慰的笑了,睥睨着四面八方的锦衣卫,他们豪迈大笑道:“小子们来吧,道爷教你们学做人!”

  每个锦衣卫都感觉被赤裸裸的羞辱了,他们马蜂般涌上去,要把这四个混蛋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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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七章 愤怒

  锦衣卫将四面八方全都围住,一边不断射箭开枪,一边等待烟雾散尽。

  一阵西风吹过,浓烟终于散了,现出了伤痕累累的几辆马车,还有那一地的尸首……大都是驾车、押车的锦衣卫,也有些黑巾蒙面的不速之客。无一例外,所有人身上都插了许多支箭,还有数不清的弹孔,死状极为凄惨。

  庞瑛命人过去查看,打开第一辆马车的车门,便见徐妙锦和郑绣儿面色发白坐在里头。再打开第二辆马车,车上是王兴业两口子和王贵夫妻俩,侯氏已经吓得屎尿横流,车门一打开就哇哇大叫起来:“放过我吧!我不是他们家的人!”

  庞瑛厌恶的捂住鼻子,嘭地关上车门。再看第三辆马车时,他愣住了,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也,本该在里头的林清儿、银铃和玉麝都不见了影子!

  “他们逃了!”庞瑛登时气急败坏,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把人质救走,对以守备森严著称的南镇抚司来说,不啻奇耻大辱!尤其是这份耻辱,还是他最不爽的北镇抚司赐予的!

  庞瑛火冒三丈的跳上车,四下张望起来,果然被他看到了敌人所在——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男子,立在远处的屋檐上,朝他张开了弹弓!

  庞瑛一惊,嘴不禁就张开了!同时,对方也松开了手,黑色的弹丸飞射而来,无声无息就到了庞瑛面前,庞瑛忙侧身闪躲!但那弹丸太快,他只能躲开要害,拼着硬挨一记了!

  便见那弹丸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便轰然炸开了,待庞瑛从马车上摔落下来,一颗脑袋已经成了血葫芦,眼看就要不活!

  “抓住他!”袁江大怒,就要让锦衣卫去追,却被纪纲叫住道:“不要追了!”

  “可是,王贤的老婆被抢走了!”袁江着急道:“还有朱瞻基喜欢的那小妞!”

  “无所谓了。”纪纲叹口气道:“赶路要紧。”

  “是。”看到纪纲的表情,袁江也泄了气,是啊都这时候,还逞什么能?说不定下?刻,想走都走不了了。

  于是锦衣卫便不再折腾,带着徐妙锦几个离开京城,消失在广阔的天地间……。

  镇江城,听了帅辉的禀报,朱高炽惊呆了,他不知该怎么跟王贤交代,但终究是要交代的。定定神,太子殿下吩咐道:“一面发动所有力量,寻找徐真人和王贤父母的下落,同时八百里加急发往北京……”太子语气一沉,低声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王贤。”

  “是!”帅辉点点头,殊不知他出发的同时,北镇抚司便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在北京的王贤!

  王贤本来还在悠闲装病,听到这一噩耗,登时毛都炸了,马上吩咐周勇:“立即准备南下!我要在半个时辰内出发!”

  “是!”周勇马上跑去准备了。

  朱瞻基很快得到消息过来,见王贤和众和尚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了。

  “皇上那里你帮我告假吧。”王贤黑着脸,劈头就对朱瞻基道:“我来不及走程序了。”王贤这样的要害官员,自然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要请示皇帝的。

  “你只管走,这里一切有我!”朱瞻基干脆的点点头道:“你全力以赴救人去吧,捅出天大的篓子我担着!”

  “好!”王贤点点头,对朱瞻基道:“我的师兄弟给你留一半,其余人跟我走了。”

  “都带着吧。”朱瞻基道:“不用担心我。”

  “在那边我不缺人……”王贤面容渐冷,咬牙切齿道:“我要让姓纪的肠子都悔青了!”

  这时,周勇已经准备好了马匹行装,进来禀报道:“大人,随时可以出发了。”

  “出发!”王贤一句废话都没有,深深的看一眼朱瞻基。朱瞻基向他重重点头,便送王贤到院子里,看着他在四五十骑的簇拥下,快马加鞭而去!

  当初北上,王贤他们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身心自然也遭到了极大的摧残。当时王就发狠说:‘打死老子也不再来一次了。’万万没想到,返程路上就被打脸了——他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穿越了千山万水,回到南京城!

  这会儿,南京城的汉王军已经缴械了,城防归郑和军和太子军共管,京城也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当王贤进城时,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战乱的痕迹。这些庆幸天下太平的百姓,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大代价……

  看王贤神情郁郁,周勇轻声道:“大人,咱们是先回家还是去衙门。”

  “回家。”王贤轻叹一声,对跟在身边的心严道:“师兄,你们可以先去衙门歇着,等我的消息。”

  心严却摇头道:“我们想回庆寿寺看看。”

  听心严提起庆寿寺,王贤又是一阵黯然,他的老和尚师傅,也死在这一场了。王贤点点头,低声道:“也好,替我跟师傅说一声,他交代的我都办到了。”说着抬头深吸口气,红着眼圈道:“等我救回爹娘,就去给他上香。”

  “嗯,师傅会以你为荣的。”心严点点头,和众师弟齐宣一声法号,从另条道走了。

  “走,回去吧。”王贤轻声对周勇道……

  王贤回到家时,只见家里家外戒备森严、北镇抚司的官兵如临大敌,显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看到王贤回来,将士们先是一阵激动,旋即都垂头丧气,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贤看看多日未见的手下兄弟,这本是个应该欢庆的时刻,却成了这样子。他拍拍几个将士的肩膀,轻声道:“怪不得你们。”说完,手下的眼泪就下来了,王贤勉强笑笑,进去院中。

  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没了热闹的人声,家也就不像家了。王贤走过前厅,在月门洞前,看到了正闻讯而来的银铃和灵霄,一看到妹妹,王贤鼻子一酸,叫了一声:“银铃。”

  银铃像受惊的小鹿,一看到他便哭着跑过来,王贤赶忙伸手想搂住,灵霄却后发先至,冲到王贤怀里,王贤一手搂住一个,看着两个女孩子伤心痛哭,他忙流着泪轻声安慰。

  好一阵子,才安抚住两个妹妹的情绪,王贤一手拉着一个往里走,就看见林清儿抱着孩子,痴痴站在前头,已经哭成了泪人。王贤忙松开妹妹,把林清儿抱到怀里,紧紧的搂着,自然又是一阵痛哭……

  用了老长时间,王贤才安抚住这一窝子女人小孩儿,他想抱抱儿子,狗蛋儿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一碰就哇哇大哭。王贤只好怏怏把孩子还给林清儿,叹气道:“万幸你们没出事儿……”

  “我倒无所谓,可几个孩子太小了,”林清儿红着眼道:“要是没有灵霄,可就麻烦了……”

  “灵霄……”王贤看着眼哭成桃子的灵霄妹子,两人眼神一对,竟什么都不用说了。灵霄抹去泪,笑着点点头,对王贤道:“你爹娘还有徐真人可还在他们手里呢!”

  “是。”王贤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把他们救回来!”。

  来的是二黑、帅辉、严清、龙五爷几个,一看到王贤,帅辉就重重抽自己耳光,痛心道:“我真是废物,没给你看好家!”

  “别这样,”王贤拉住帅辉,深深叹口气道:“都是我的错,跟你们无关。”这次出问题,很大程度是因为王贤担心镇江会守不住,所以让家人躲进了天香庵所致。但他这次却失算了,若是让家人跟着太子一家逃往镇江,现在全家人已经团聚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严清,冷静的打断了兄弟俩的自责。“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不错。”王贤点点头,拍拍帅辉和二黑的肩膀,目光在二黑的眼罩上停留片刻,终是看向严清道:“现在有什么消息?”

  “他们一出城,咱们就紧紧盯在后头,”严清道:“他们好像也不在乎,并没有隐藏行踪,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苏州地界了。”

  “苏州?”王贤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们要出海!”

  “不错,当年张士诚、陈友谅兵败后,残部都是逃往海上,在海外逍遥至今。”严清点点头道:“如今大明已无纪纲等人的立锥之地,他们定是要重蹈那些人的覆辙。”说着,严清露出迟疑的神情。

  “怎么?!”王贤眉头一皱,沉声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是。”严清叹口气,低声道:“昨天,前去追踪的邓小贤他们传回话来,说纪纲让他们给大人带信,五天内必须出现在他面前,晚到一天,就……杀您一个家人……”

  “王八蛋!”王贤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砸的茶盏飞起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算起来,”弟兄们也都一脸愤恨,只有严清依旧冷静道:“今天已经是第二天过半了,无论如何,大人必须立即赶往苏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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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八章 癞蛤蟆

  王贤是第二天上午抵达苏州的,跟他一同来的,除了周勇和众和尚,还有二黑和龙五等人。灵霄这次没有吵着要来,只是告诉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妻儿的。显然经过这次的事情,灵霄妹子彻底长大了……

  一到苏州,就和邓小贤接上头,邓小贤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纪纲等人已经从松江府上海县出海了!他们竟然早就造好了船只,备好了物资,预备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什么,出海了?”二黑瞪着他的独眼,一脸抓狂道:“这可上哪找去?!”

  “他们不会走远的!”王贤却斩钉截铁道:“不然抓我家里人作甚?!”

  众人一想也是。纪纲临走之前,特意回京抓了王贤的家人,显然是恨死了王贤,临走之前一定要找他报仇。没见到王贤之前,纪纲断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我们的分析也是这样,”邓小贤同意王贤的看法:“我们认为纪纲他们之所以出海离开,是担心官府的追捕,所以要先逃到海上。但在没跟大人算账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远去,很可能就躲在近海的某处岛屿上,等着大人找到他们!”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冷声道:“那我们就如他所愿,把他们找出来!”

  “已经在找了,但咱们北镇抚司的力量不在海上,”邓小贤叹口气道:“找起来十分吃力。”

  “是啊。”龙五爷点点头道:“江浙沿海岛屿数千,能住人的有好几百,靠咱们自己找,恐怕来不及。”

  可找谁帮忙呢?众人却都没了主意。

  王贤寻思片刻,站起身道:“你们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大人想到找谁帮忙了?”众人神情一振。

  王贤点点头,其实心里也没底。 。

  徐公岛,位于上海县西南百里之外,隐藏于群岛之中,十分不起眼。

  这座岛的形状十分独特,由两座走向相对的山丘挤在一块,形成一个巨大的丫字型。两座山丘如两只长长的手臂,环抱着一处平坦宽阔的港湾。背面却是十余米高的峭崖!

  仔细一看,山顶垒砌有烽火台,山谷中的港湾里,还停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这竟是一处十分优良的军港!

  事实上,徐公岛之名的由来,跟那位大明开国第一将魏国公徐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当年徐达率军入海清剿倭寇,看中了这个当时荒无人烟的小岛,在岛上设置哨所、修筑军港,作为出击倭寇的前哨。这才有了这个岛的一切,为了纪念徐达,人们将这个岛命名为徐公岛,还在岛上修筑了徐公庙,至今香火不断。

  到了永乐朝,在大明空前强大的海军面前,倭寇彻底绝迹,这里便没了往日的用处,军队也撤走了,只有一些渔民不肯离去,还在岛上打渔为生。日子虽然清贫,但胜在没有官府滋扰,倒也自由自在。

  然而岛民们这种安静的生活,三天前彻底被打破了,一支庞大的船队闯入徐公岛,停泊在码头上。数不清的劲装汉子从船上下来,转眼就把整个岛占据了。岛民们被赶出住所,集中到军营中,强迫为军队洗衣做饭,稍有违抗便被毒打甚至杀害!

  岛民们的生活一下子暗无天日,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岂止是岛民们,这些不速之客也是同样的心境!他们便是从上海县逃过来的纪纲所部。起码五六万人的锦衣卫,还愿意跟着纪纲流亡海外的,也就是这五六千的铁杆兄弟了。其余人都各自逃生去了。纪纲也不管了,他也管不了,事实上,眼下这五六千人,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离开富庶繁华的大明,逃到这满眼都是水的海岛上,而且这还是逃亡路上的第一步,这让习惯了作威作福的锦衣卫将士,如何能接受的了?

  眼下,他们住在废弃的军营里,那些年久失修的营房,门窗早就不见踪影,屋顶透着天光,到了夜里海风呼啸,冻得官兵们一个个成了冰棍。更难捱的是没口吃的,一天两顿,都是透凉透凉的米汤子,塞牙缝都不够……

  这会儿又到了吃饭时间,营房前的空地上支着数口大锅,官兵们拿着破碗围着锅,你争我抢的舀米汤,都想捞点儿稠的,可一共就那么点儿米粒子,你舀了去他就没有了,摩擦便由此而生。原本从天上落到地下,官兵们就一个个肚子里窝火,这下还有不打的道理吗?

  于是吃饭变成了斗殴,先是几个人打,很快就演变成了群殴,撞翻了盛米汤的大锅,滚烫的汤水烫伤了十几个官兵,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惨叫声惊动了中军营中的纪纲等人,纪纲站在窗前,冷眼看着这场斗殴。一旁的袁江脸上挂不住,呵斥许应先道:“愣着干什么,快让他们住手啊!”

  “哎。”许应先刚要出去,却听纪纲冷冷道:“不用,让他们往死里打,死一个省一份口粮,死十个省十份!”

  “这……”许应先也听不出纪纲说的是气话还是认真的,只好求助的看向袁江。袁江叹口气,摆手示意许应先先出去。待他离开后,袁江轻声道:“都督,弟兄们心里不痛快,难免火气大了点儿……”

  “老子还不痛快呢!”纪纲提高声调,咆哮起来道:“朱高煦这个白痴,要不是他非要提前动手,咱们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哎……”袁江心说,您现在说啥都是马后炮了。还是说点儿有用的吧。“是啊。可现在怪他也没用,咱们得想想自个儿下一步,这么多兄弟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不用担心,老子早就筹划退路了。”纪纲闷哼一声道:“从陈瑛被朱棣下狱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也会有那天,所以这些年,和庄夫子一直在谋划退路,以备赌博失败了,弟兄们也好有个去处。”

  “原来都督早有打算!”袁江恍然道:“我说怎么有这么多军舰在等着咱们!”

  “不错!”纪纲点点头,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霸气:“今天就跟你交个底,郑和下西洋的船队里,有老子的人。这些年,我已经把南洋那一片摸清楚了,那边大洋之上有许多岛国,物产十分富饶,不事耕种都饿不着。我们完全可以去那里,夺一个国家称王称霸!”

  “那感情好!”袁江神情一振,不能在大明国内称王称霸,换个海外岛国过过瘾,也算这辈子没白活。他又神情一紧道:“不过,咱们这点儿人够吗?”

  “哈哈哈,你这就不懂了吧。”纪纲怪笑一声道:“那些南洋岛国的土著居民,蒙昧无知、软弱可欺,要不是怕引人注意,咱们这五六千人,足以把整个南洋都打下来了!”

  “太好了!”袁江大为振奋,激动道:“弟兄们知道这消息,肯定就来劲了!”

  “本打算跟王贤算了账,再跟弟兄们说的。”纪纲点点头道:“不过看这样子,还是现在说吧……”

  “嗯。”袁江重重点头道:“都督英明!”想一下,请示道:“咱们什么时候下南洋,属下得跟弟兄们得说个大体的日子。”

  “告诉他们,杀了王贤咱们就走!”纪纲拳头一攥,咬牙切齿道:“老子要拿王贤的人头祭旗!”

  “是……”袁江迟疑一下,不大确定的问道:“王贤……会来吗?”

  “当然了!”纪纲斩钉截铁道:“老子已经传话给他,五日内必须赶来见我,晚来一天,我就杀他个家眷!”说着狞笑一声道:“那小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婆婆妈妈,听说之后肯定会疯了一样赶来!”

  “他就是能赶到松江,怎么找来这徐公岛?”袁江都替王贤发愁道:“想在大海里找这么个岛,实在太难了。”

  “那是他操心的事儿。”纪纲残忍的笑道:“总之他一天不到,我就杀他一个亲人,四个杀完了,给他把人头送回去,咱们就远走高飞,让他一辈子悔恨去吧!”话虽如此,纪纲还是觉着美中不足,要是把王贤的老婆孩子,还有朱瞻基的小情人都抓到手里,会好玩儿的多。

  “四个……不是五个人吗?”袁江负责看管五个人质,听纪纲说是四人,愣一下道:“不杀徐妙锦吗?”

  “不杀。”纪纲摇头道:“她和王贤又没什么关系,老子抓她,是为了报复朱棣!”提到徐妙锦,他的眼中射出淫光道:“等夺了南洋的国家,我就让她当我的王后!”说着忍不住放声大笑道:“朱棣得不到的女人,却成了老子的新娘子,痛快痛快!”

  袁江也来了兴致,陪着纪纲笑起来道:“都督何必要等到那时呢?南洋那边的情况毕竟还不好说,可能等咱们达成目标,已经过去两三年了,都督何苦要让美人空等?”说着嘿嘿一笑道:“自古开国君王,可没有等到立国后才娶皇后的。都督为何不先娶了她再说呢?”

  “有道理。”纪纲点点头,赞许的看着袁江道:“是我执念了。那你给看个日子吧。”

  “那就明天吧!”袁江想也不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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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九章 决心

  “明天?!”纪纲一愣道:“明儿是好日??”

  “咱们到如今,还信什么黄历?”袁江闷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有点儿晚了,咱们抓紧准备准备,我看就明天吧!”

  “好!”纪纲一想也是,以往每次行动之前,庄夫子都要煞有介事算一算,结果怎样,还不是身败名裂、流亡海外,他自个儿更是一命呜呼了。“就这么定了!”。

  袁江把纪纲的计划一公布,岛上的气氛就变了。之前为什么乱成一团,无非是绝望之下,破罐子破摔罢了。现在看到希望,官兵们又有精神了……虽说所谓‘南海建邦’还八字没一撇,就算建成了,也不过是个远在天涯的夜郎国,然而对这些在国内已经没了活路的人来说,有这点儿希望就够了。

  见将士们脸上又有了生气,袁江便趁势宣布纪纲明日将举行婚礼——迎娶大明第一美人徐妙锦!更是把岛上的气氛推上了顶峰!大伙太需要一场喜事来热闹热闹了,何况纪都督娶的还是朱棣的禁脔,就更让大伙与有荣焉、幸甚至哉了!

  高兴完了,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了众将士眼前……在这缺衣少食、连块红布都没有的破岛上,怎么给纪都督举办婚礼啊?众人全都犯了愁。

  正发愁呢,一个被抓来服苦役的岛民,挑着担子经过。

  “喂,老头,”看到他,许应先随口问道:“你们住在岛上,想喝酒怎么办?还有针头线脑的上哪弄?”

  “回老爷,”老头战战兢兢答话道:“出海往东八十里,有个泥城镇,我们打了鱼,会去镇上贩卖,卖了钱,缺啥就买点儿啥。”

  “哦,还不远。”许应先闷声道:“那赶紧让人去镇上采买吧!”

  “哈哈哈!”听了许应先的话,众人却放声大笑。

  “怎么,我这个主意很蠢吗?”许应先不爽道。

  “简直是蠢透了!”一名千户怪笑起来:“我说老许,你可真是老实透了!咱们现在是干什么的?缺了东西还用买?说出去丢不丢人!”

  “就是!”众人哄堂大笑:“咱们现在不是官,是匪!就得有个当海匪的样子!烧杀抢掠那是本行!”

  “对哈。”许应先挠头笑道:“没转过弯来!就是买个屁,抢他娘的!”

  一说要抢劫,众人都亢奋起来,纷纷嚷嚷着要出战!但哪用得着这么多人,最后抽签决定去留,一半抽中的上船出发,剩下的在岛上准备婚礼!

  “要放开抢!咱们啥都缺!”码头上,留守的官兵朝船上人大喊着:“钱就别抢了,咱们用不着!”“多抢女人,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知道了!”船上的官兵……现在应该说是海盗,大笑着应声而去……

  徐公庙建在徐公岛半山腰上,上头是悬崖峭壁,下头唯一的小路通往军营,是一处绝佳的关押之所。徐妙锦和王贤的家人就被关在这里头,纪纲对他们极为重视,派了百多名武艺高强的手下看管……因为王贤的缘故,那些看守没少给王兴业他们苦头吃,尤其是侯氏,可能因为长着一张惹人厌的脸,动辄就被拳脚相向,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中午,就因为吃饭的时候嘟囔一句:‘又是米汤,要饿死人了……’侯氏的饭碗就被踢翻了,看守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王贵赶忙拦住,也被一顿胖揍。

  直到打累了,看守出去晒太阳了,王贵赶忙爬起来,查看侯氏的伤势,却被她一把推开,愤恨骂道:“离老娘远点儿,跟了你我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王贵一脸歉意,刚要安慰侯氏几句,那边老娘不干了,冷笑道:“王贵媳妇,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要回来的!这会儿又说这个了?!”

  “我……”侯氏在婆婆面前终归是抬不起头,小声嘟囔道:“我是说王贤,跟他沾上边,倒霉……”

  “你跟他沾光的时候怎么不说?!”老娘更气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哪来的?还不?小二拿命挣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几个兄弟,在杭州城打着小二的旗号作威作福!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侯氏头都低到胸口了,小声嘟囔道:“我就是随口说说……”

  “好了好了,”王兴业皱皱眉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都少说两句吧。”说着叹口气,看看隔间道:“说起连累来,徐真人才真是被咱们连累了呢……”

  “是啊。”老娘眼圈一红道;“多好的闺女,可别想不开啊……”他们已经听说,纪纲要在明日迎娶徐妙锦的事情了!

  众人不禁一片黯然,就连侯氏都暗暗叹气,要说倒霉,徐妙锦那才是真倒霉……。

  在纪纲一伙人眼中,徐妙锦比王贤家里人高贵太多,所以把她关在徐公庙正殿,郑绣儿作为她的侍女,也被关在一起。这会她们已经听袁江宣布了,明日纪纲要娶徐妙锦的消息!

  得知这一晴天霹雳后,郑绣儿就悲愤不已,一想到神仙般的师傅,要被野兽玷污了,小白菜的眼泪便刷刷的往下掉。

  徐妙锦却反倒神态如常,跪在徐公庙那斑驳不已的泥塑前,专注的轻声诵经。

  “师傅……”待徐妙锦念完一段经,郑绣儿忍不住着急道:“你不着急吗?”

  “着急有用吗?”徐妙锦微微一笑,可使大地回春。

  “没用……”郑绣儿苦着脸道:“难道真没有办法吗?”

  “没有。”徐妙锦摇摇头,神态淡然道:“和那些强盗讲不通道理,这在天香庵我就知道了。”

  “师傅……”郑绣儿回想起那日在天香庵,师傅的反应还很激烈,再对比如今的淡然,她心头涌起些不好的念头。忙着急道:“您可别想不开啊?!”

  “放心,我想得开。”徐妙锦自嘲的笑笑道;“被押解的路上,我就想今年短短数月间,我便两次落入歹人之手,如果这都不算命里的劫数,什么才算呢?”

  “从前我是不信命的,”徐妙锦看看郑绣儿,轻声道:“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才会违抗皇上的旨意……殊不知这恰恰就是我的命运。”

  “师傅……”郑绣儿已经泪眼模糊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信命的吗?不是命运的作弄,她怎会经历那么多悲剧?

  “可笑的是,十年来我一直执迷不悟,以为自己是在跟命运抗争!”徐妙锦脸上的自嘲之色越来越浓重:“这次又落入敌手,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说着她抬头看看神台上那面目模糊的泥偶,依稀能看出是一位手持书卷端坐的武将。看着这陈旧不堪的武将像,徐妙锦的眼泪却下来了:“直到被押到岛上,关进这座庙里,我彻底相信了命运!”

  “师傅……”郑绣儿也哭成了泪人,她知道,那神台上的雕像,是徐妙锦素未谋面的父亲啊!

  徐达的神像已残破不堪,一双眼睛却完好无损,满眼和善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徐妙锦也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泪眼朦胧道:“是命运安排了这一切,但我相信这只是它善意的作弄!在这座以父亲命名的岛上,有父亲的神灵保佑,我们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谁会来救我们?”郑绣儿问出这句话,脑海中便蹦出一个名字,脱口道:“王贤……”

  “……”听到这个名字,徐妙锦心一颤,目光坚定道:“他已经救了我一次,要是这次还能……”徐妙锦说着,一张脸红成了灯笼,声音也颤抖不已:“我就……”

  看徐妙锦这副娇羞不堪的样子,郑绣儿心一紧,五味杂陈的问道:“就干什么?”她也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师傅这几个月的异样?

  “就……”徐妙锦玉面通红、朱唇翕动,用尽全力也说不出心里的话。最终只好含含糊糊道:“接受命运的安排……”

  “哦……”郑绣儿松了口气,完事儿却又自伤道:‘哎,****哪门子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师徒俩各自想着心事,沉默片刻,郑绣儿忽的想起另一种可能,颤声问道:“师傅,要是他来不了呢?”

  “那我就给纪纲开条件,”徐妙锦神情一黯道:“他要想得到我,得先把你们都放了!”

  “师傅,不要啊……”郑绣儿眼泪汪汪道:“我们一走,你肯定会寻短见的!”她和徐妙锦朝夕相处两年了,岂能不知对方宁折不弯的脾气?不然也不会断然回绝皇上!这样一个烈性女子,哪怕出于某种目的委身于仇家,但早晚都会走上那条路的……

  “呵呵……”徐妙锦没想到郑绣儿一语就道破了自己的打算,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戒指,那里头藏着一枚毒针,就算不能要纪纲的命,也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上次死里逃生之后,她让大内工匠打造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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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四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合卺礼’是古代婚礼的一个重要仪式,类似后世的交杯酒。

  ‘卺’,是一种葫芦,所谓合卺便是将葫芦一劈两半,变成两个瓢,又以红线连其柄,各盛酒于其间,新娘新郎各饮一卺,饮毕,再将两个瓢合成一体,象征夫妻原为二人,婚礼之后便成一体了!

  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婚礼才算礼成。

  纪纲兴冲冲进来洞房,看到新娘子端坐床沿,一颗心不禁火热火热。便有喜娘奉上秤杆。秤杆是用来挑盖头的,这年代都兴盲婚哑嫁,盖头没挑起之前,新郎也不知自己娶了个什么鬼,用秤杆挑盖头,便是为了讨个彩头,希望能‘称心如意’。

  纪纲自然没有新郎子的忐忑,开玩笑,盖头下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吗?他笑眯眯的接过秤杆,缓缓伸向盖头,激动的手都哆嗦。

  “相公……”盖头下,突然传来新娘子的声音,可能是因为紧张,显得低沉沙哑。不过确实是从盖头下发出的无误,纪纲登时激动道:“夫人有何吩咐?”

  “人家怕羞,让他们都出去。”新娘子确实怕羞,声音都变调了。

  “好好好!”纪纲自然无不从命,一挥秤杆,对那些喜娘道:“都出去吧!”

  “可是,”喜娘们为难道:“还有仪式呢……”

  “呃……”纪纲有些犯难,他越是在乎徐妙锦就越想把仪式进行的完美无缺,“出去……”新娘子却不买账,声音都气的粗了不少。

  “出去出去,快出去!”纪纲赶忙把那几个妇人撵出去,又亲自关上门。

  “闩上门。”身后,新娘子又吩咐了。

  “好好好,闩上门。”纪纲赶忙点头,心里像猫抓猫挠一样,暗叫道:‘这夫人是要跟我洞房啊!’虽说按仪式,合卺之后,新郎子要出去敬酒,招呼完了宾客才回来洞房。但这里纪纲最大,见夫人如此心急,他自然要把一切抛一边,先满足夫人喽!

  纪纲回身,先往那对瓢里倒上酒,端着搁到床上,然后才拿起秤杆,缓缓伸向新娘子,激动道:“夫人,为夫要挑盖头了。”

  盖头下的新娘子娇羞的‘嗯’一声,便一动不动任他施为。

  只见纪纲手中的秤杆,缓缓挑起盖头的一角,慢慢将整个盖头挑了起来!随着那盖头缓缓升起,新娘子的脸也逐渐露出来……纪纲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新娘子,看到‘她’修剪整齐的胡须,纪都督一下愣住了……

  “什么鬼?!”纪纲一下把盖头挑飞,看到盖头下那个身穿新娘吉服的家伙,居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爷们!而且是他恨之入骨的王贤!

  起先,纪纲以为自己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他狠狠咬一下自己的舌头,痛得一个激灵,满口血腥味道,很显然——这不是在做梦!

  纪纲瞪大两眼,死死盯着眼前大变活人的景象,便见王贤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撑着床沿,两腿交错,‘千娇百媚’的坐在婚床上,朝他抛个媚眼道:“相公,咱们喝交杯酒吧。”

  “呕……”纪纲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虽然到现在,他还搞不清状况,但毫无疑问自己被羞辱了!自己被愚弄了!一股业火腾地窜起,烧的纪都督五内具焚、七窍生烟,恨得他一蹦而起,朝王贤就扑上去!他要撕碎这个杂种!

  “相公好深厚的内功,怎么到现在还不倒?”王贤一身新娘装束,忸怩作态道:“奴家真是好佩服哦!”

  “我杀了你!”纪纲满心都是愤怒,根本没明白王贤什么意思,但他扑到一半,突然一阵头晕眼花,提起的内气一下就无影无踪,整个人手脚无力的摔落在王贤身上……

  “讨厌,压死人家了!”王贤‘娇羞’的一把推开纪纲,不慎用力太大,便见纪都督咣的一声,从床上摔到地下!

  王贤也从床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纪都督的腰眼上,疼得纪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响……

  “孙子!”看着他朝门口张嘴嗬嗬干着急,王贤也不再装新娘子了,冷笑一声道:“中了北镇抚司的‘软筋散’,就躺平了乖乖挨揍吧!”

  说完,王贤左右开弓,接连几十记大耳光,抽的纪纲口鼻流血、牙齿脱落、脸都变了形!

  “你还敢绑架老子的爹娘!”王贤却不解恨,站起来,抬脚一阵猛踹,打得纪纲缩成一团,嘭嘭作响!他是真恨纪纲啊!打出道以来,自己所遭的罪、受的难,十次有九次都是拜这家伙所赐!

  眼看着完蛋了,他还要拖上自己一家人!四老五十的人了,还想娶自己的女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这会儿,纪纲终于落在他手里,王贤能轻饶了他?!

  门外头,那些妇人自然不会乖乖离去,一个个趴在门上,贴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只听的得里头‘啪啪啪啪’、‘咣咣咣咣’,拳打脚踢的声音不绝于耳!

  妇人们面面相觑,都替那位天仙般的新娘子感到难过……哎呀,都督大人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折腾坏了可怎么办?

  屋里头,纪纲已经被王贤打成了猪头,两眼眯成一条线,鼻孔还不断流血,嘴里牙齿被打掉了七七八八……整个人自然早就昏迷过去。

  王贤其实还没揍够,但纪纲已经晕了,打沙袋有什么意思?他便停下手,脱下臭袜子,塞到纪纲嘴里,然后解下纪纲的腰带,把他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做完这一切,王贤才打开衣柜,从里头抱出了只穿着中单的徐妙锦……原来王贤想出的主意,便是穿上徐妙锦的衣服,替她拜堂成亲,这里人都对徐妙锦十分陌生,加之又是晚上,竟让他蒙混过关!

  徐妙锦环着王贤的脖子,看一眼这红烛高照、锦被银帐的洞房,再看看王贤身上的新娘吉服,不禁扑哧笑了。

  王贤看着徐妙锦的笑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笑倾城’,他正痴痴地看着怀里的美人,就听到她在耳边柔声说道:“今晚,我们洞房吧……”说完,便羞得钻到他怀里,再也不肯抬头。

  “什么?”王贤登时瞪大了两眼,呼吸都变粗了。

  “没听到就算了……”徐妙锦声如蚊鸣道,手却拧住他的腰间软肉。

  “怎么会听不到呢!”王贤怪笑一声,把美人抛到铺着龙凤锦被的大床上,紧跟着便扑了上去!

  两人有了大运河上刻骨铭心的一段,虽未曾真个销魂,却比那寻常夫妻还要亲昵。正是小别重逢、恋奸情热之际,那叫个天雷勾动地火,干柴碰上烈火,便在这为纪纲准备的婚房里抵死缠绵起来!

  烛影摇动,两条人影纠缠在一起,那销魂蚀骨的女子呻吟声,越来越放荡,听的外头的妇人们一个个面色古怪,不少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这时候,就是外头天打雷劈,洞房中的两人也顾不上了,因为他们都完全沉浸在那小别胜新婚的激情中……

  是的,小别胜新婚。

  一个月前,大运河上,王贤和徐妙锦在韦无缺的算计下,日夜极尽缠绵了数日,那些****夜夜里,两人虽未曾真个销魂,可肌肤之亲远胜寻常夫妻。王贤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看到徐妙锦那惊心动魄的娇躯,听到那悠扬婉转的呻吟声,对她的思念更是每分每秒都在累积。

  王贤如此,徐妙锦更甚之,不管什么原因,她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娇躯,都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的染指了,他的唇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探过了她每一处隐秘。徐妙锦是性格独立、孤标傲世的奇女子,本以为回到正常生活,就可以继续古井不波的日子,那大运河上的遭遇不过一场醒来了无痕春梦而已……然而事实上,这些日子,徐妙锦不可遏制的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这个男子的热吻,思念着这个男子的抚摸……那些个?***夜夜,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滚动,每每念起便面似火烧、芳心颤抖……

  禁忌的爱本就格外刺激,如今能重温旧梦,两人都彻底克制不住,他们抵死缠绵在一起,恨不能化成一个人……不知不觉,王贤便将徐妙锦身上的衣衫尽除,搂着美人****的娇躯,他一头就扎在了徐妙锦那粉堆玉琢的胸脯上……

  ‘哦……’徐妙锦一声压抑婉转呻吟的呻吟,紧紧抱住了王贤的头。

  两具赤条条的身子抵死纠缠在一起,被翻红浪,天翻地覆,直到箭在弦上的一刻,王贤那残存的理智才悬崖勒马,嘶声道:“恐怕还是不能够……”

  徐妙锦一双白玉似得胳膊,紧紧搂着王贤的腰,她秀发散乱、媚眼如丝,白他一眼,贝齿轻咬朱唇道:“不知变通的笨蛋……”

  “呃……”王贤愣了一下,只见徐妙锦微微抬起了雪臀,才算明白过来……

  徐妙锦却羞得把螓首埋入了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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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五章 偶像诞生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已烧去一半,外头也寂静无声了,洞房里的激战仍继续,两人太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肌肤相亲是何年何月,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他们抓紧每一息时间,拼命的缠绵,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能让两人停下来……

  忘情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被打成猪头的纪纲,竟不知何时悠悠转醒了!纪都督抬着沉重的眼皮,脑袋嗡嗡作响,他似乎听到有女人的呻吟声……起先纪纲还以为是自己被打坏了,出现了幻听。直到那销魂蚀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才猛然意识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做那种事情!

  纪都督想回头,却被紧紧绑在椅子上,拼了命也只能回到一半,他使劲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只能看到两双纠缠在一起的脚……一双男人的大脚,和一双女人的,线条优美、柔弱无骨的小脚,看到那双小脚丫,纪都督早已止住的鼻血,再次喷涌不止……。

  洞房外,那些听房的妇人早就不知去向。

  整个军营中到处一片鼾声,纪纲麾下的官兵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混天黑地的呼呼大睡。

  看他们不少人抱着酒坛子,应该是喝醉了睡过去,可这满营五六千人一起睡死过去,就太诡异了!

  如今这军营中,还清醒着的,除了洞房中的仨人,就是时万、周勇和众和尚了。按照计划,等军营中的人都睡死过去,他们便来接应王贤和徐妙锦离开。这军营的地形,时万早就摸清楚了,熟门熟路带着众和尚直奔洞房而去!

  众人到了洞房外,周勇就要推门,却被时万一把拉住,低声道:“慢!”

  “怎么了?”周勇一惊。

  却见时万脸上挂着淫笑,做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竖起耳朵听。

  周勇便把耳朵贴到窗户上,脸登时成了红布……他听到里头有女子在叫床,还被一个男子命令说各种****的话。那男子无耻的厉害,那女子也大胆的配合,两人********不断,盘肠大战更是激烈到床都摇晃!

  众和尚内力深厚、听觉过人,一个个面红耳赤,早都捂着耳朵退的远远的!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佛祖知道了……

  周勇当了多少年贴身卫士了,自然能听出那个臭不要脸的男声就是王贤!一颗心刚放下来,又猛地提起来!心里狂叫道:‘那男的是大人,那女的是谁啊?!’他可亲眼看见郑绣儿和王贤的家人被营救上船了!那屋里除了徐妙锦——还能有哪个?!

  ‘大人、竟、把、徐、真、人、上、了!’九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一下蹦出周勇的脑海,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傻掉了!

  “大人太厉害了!”时万这种草莽出身的家伙,却佩服的五体投地,高举大拇指道:“我这辈子谁也不服,就大人一个偶像了!”

  “……”周勇没好气的白时万一眼,都没力气说他了。

  “咱们现在怎么办?”心意和尚红着脸,过来问周勇主意。

  “等着呗。”时万一挺胸膛,一副‘大人打炮我站岗’的架势,恬不知耻道:“大人有要事要办,任何人不许打扰!”

  “什么要事,”心意嘟囔一声,撇撇嘴道:“房事还差不多。”说完又觉着自己犯了戒,忙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便有多远躲多远去了。

  周勇也不敢打扰王贤,只好和时万像俩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立在门口,等大人鸣金收兵……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朝阳欲升,屋门才吱呀打开,王贤软脚虾似的从里头出来。一夜没睡,他精神都有些恍惚,看到两个门神,登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周勇时万,才尴尬的笑笑道:“你们来了……来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周勇低着头,不敢和王贤对视,就跟做坏事的是他一样。

  “大人!厉害!”时万却神情猥琐的直挑大拇哥,“实在太厉害了!”

  “不懂你在瞎说什么!”王贤瞪眼时万,这时容光焕发、不可方物的徐妙锦跟在他身后出来了,小媳妇一样立在王贤身后,时万心说:‘大人就是大人,这都明摆着的,还能装傻充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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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贤说完,便带着徐妙锦往外走去,众人看徐妙锦的步子,果然颇不自然、不良于行,这下愈加肯定,自家大人定是胆大包天,采了这朵天下男人都望而兴叹的鲜花!

  看到众人纷纷投来暧昧的眼神,徐妙锦浑没了夜里的大胆奔放,羞红了脸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王贤见状,板起脸训斥众人道:“都在这闲着干什么,纪纲还在里头呢!”

  “哇!”众人没料到屋里还有个人,那重口味的画面简直不敢想象!直到他们进了屋,看到纪纲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才有些惋惜的松了口气……不过一想到王贤两个能在有第三个人的环境下,依然忘情鏖战,众人的敬佩之情还是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等王贤和徐妙锦,在众人护拥下来到码头,便见一支庞大的舰队,已经把整个徐公岛包围了,那是郑和的一支分舰队……得知徐妙锦被俘后,郑和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派了这支舰队协助王贤出海作战,只是这次作战的首要目的是救人,这支舰队只能先藏身远处,待王贤他们成功营救后,才出现在徐公岛周围。

  眼下,搭乘战舰的万余名官兵正坐着小艇登陆,他们的作战任务十分简单,便是把纪纲一伙人绑起来,然后拳打脚踢用尿淋,将这些醉成死猪的家伙弄醒,撵到船上去。

  为了避嫌,王贤识趣的没有参与收押俘虏,而是急匆匆赶往一艘宝船,那上头有被心严他们营救回来的老爹老娘大哥大嫂还有小白菜。

  上了船,徐妙锦便被太监请去休息,非常时期已经过去,以她的身份,于情于理都不能再跟王贤一家人混在一起了。

  恋恋不舍的看一眼王贤徐妙锦生怕一旁的太监看出异样,便赶忙收回了目光,缓缓往上层舱室走去。拾级而上,徐妙锦的心里不胜酸楚,强忍着才能不掉下泪来……又是这样,相聚匆匆,回头又要装作陌路,这难道就是我俩的宿命?

  王贤看着徐妙锦消失在旋梯处,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头走去,刚才他一眼就看到那群醒目的光头,赶忙过去一看,果然瞧见了自己的爹娘!

  他噗通就给老爹老娘跪下了,使劲磕头流泪道:“爹娘,孩儿不孝,害苦你们了!”

  “快起来快起来!”老娘赶忙去拉自己儿子,小声道:“你是大官人,别动不动就跪,不体面。”

  “瞎说什么,没见识……”王兴业瞪老娘一眼,然后背着手,一副沉稳架势道:“无妨,我们都没伤到毫毛……”

  一旁脸肿成猪头的侯氏听了,那叫一个委屈:‘我这还叫没伤到毫毛?敢情我不是人怎么着?’不过眼看着王家人又一次逢凶化吉,她哪敢再废话一个字。

  “真是万幸!”王贤摸一把泪道:“要是二老有个三长两短,儿子真是万死莫赎了!”

  “好了,咱们进屋说话。”王兴业点点头,王贤赶忙爬起啦,打开舱门,请爹娘哥嫂进去。一关上门,没了外人,老娘一把揪住王兴业的耳朵,瞪眼道:“你说谁没见识?!”

  “我说……我自己,”王兴业赶忙捂着耳朵,一脸尴尬道:“儿子现在是朝廷命官了,在人前头要装装孝道,你配合着就是,别一惊一乍,跟乡下来的似的。”

  “老娘就是乡下来的!敢情你不是啊?!”老娘这些年,被王兴业耳提面命着装模作样,着实有几分富贵大家户的样了,此刻却原形毕露,又变成当年富阳县那个一个人撑起整个家的乡下悍妇了!

  “你看你什么样子?!”王兴业好容易救下自己的耳朵,躲到一边去,没好气道:“自甘下流!”

  “你还说对了,老娘就下流了,反正我再也不装上流了!”老娘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的看着王贤道:“儿啊,娘是够了,这富贵日子还不如咱们一家人在富阳过得自在,整天板着个脸、端着个架子,和那些个官太太虚头巴脑,没意思透了!”

  王贤点点头,听老娘接着道:“娘说这些,不是想拖你后腿。是想告诉你,娘以前错了,不该老是盼着你官居一品、封侯封公。娘更想要的是你平平安安,一家人平平安安!”

  “娘说的是,”王贤点点头,这次‘汉王纪纲之乱’,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林三哥死了,自己一把手带出来的四万将士也阵亡了,还把家里人牵连进来,他差一点儿就成了孤家寡人!之前一直被层出不穷的紧急状况赶着,他没时间去理会自己的感受,这会看到最盼着自己发达的老娘,都说出这种话来,再想到林清儿抱着孩子那惶惑的神情,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回头我就跟太孙说,往后不给他卖命了,咱们回富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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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六章 惊魂初定

  “往后不给他卖命了,咱们回富阳去?”

  “那哪成呢!”听了王贤的话,王兴业登时就急了,也不顾自己的耳朵了,朝儿子嚷嚷起来:“你要真这么干,那才是蠢到家了!这些年来,你替太子太孙立了多少功劳、吃了多少苦头?到如今汉王也完了、纪纲也倒了,眼看着前头一片坦途、光剩好日子了,你这时候嚷嚷着解甲归田,这不跟辛辛苦苦娶个媳妇,却让别人洞房一样吗!”

  老娘听了,也觉着是这么个理儿,讪讪道:“我也不是说不让你当官儿,我是让你别再那么傻了,大明朝官儿多了去了,你就不会找个没危险有实惠的,平平稳稳过日子?”

  “娘,我知道了。”王贤苦笑着点点头,还以为老娘变了,原来还是一样一样的……

  听完爹娘唠叨,一家人才说起正事儿,老娘问自己的孙子咋样,王贤说三个孩子都挺好,林清儿和银铃照看着呢!老娘一听女儿儿媳都没事儿,眼泪就下来了,一个劲儿的谢天谢地。那天在天香庵外,情形实在太可怕了,老娘他们在车厢里,听着外头枪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子弹弓矢狠狠打在车壁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打得木屑横飞,吓得他们缩成一团,魂都飞了!

  等回过神来,马车早就开出京城,晚上在野外打尖时,王兴业两口子才发现,不见了女儿儿媳,问纪纲的人,他们也不答话。还是徐妙锦开口,才问出来说最后一辆马车没跟上,里头的人生死不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知道一家人都安然无恙,老娘顷刻化身虔诚的信徒,想找个地方好好烧个香。

  “这回多亏了徐真人,”王兴业叹口气道:“说起来,还是咱们连累了她,回头可得好好跟徐真人道个谢!”

  “谢什么,甭客气。”王贤却满不在乎道:“她不是外人。”

  “啥,不是外人?”王兴业怪目圆睁,半认真半开玩笑道:“难道是内人不成……”他人老成精,岂能看不出徐妙锦一直在曲意奉承自己老两口人家能图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是图自己儿子这个人了!

  “别瞎说!”老娘狠狠瞪王兴业一眼,连声道:“徐真人神仙般的人物,又那么和善,你们不许背后乱说,玷污了真人的清名,是要下地狱的!”说到后来,她的眼却直勾勾转到王贤身上,显然是话里有话。

  “我出去看看。”王贤其实也有些担心,怎么自己跟徐妙锦那点儿事,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不过他一点不后悔,做都做了,来什么接着什么就是了!

  “哎……”看着他的背影,一家人齐齐叹了口气,侯氏瓮声瓮气道:“娘得跟二叔把话说透,这可是关系到咱一家人性命的啊!”

  “你闭嘴!”老娘却两眼一瞪道:“你当我儿子跟你一样蠢啊!响鼓不用重锤,知不知道!”

  “哦……”侯氏委委屈屈的低下头,看着闷葫芦似的王贵,腹诽道:‘他还不如我呢,也是你儿子……’不过这话,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王贤到了甲板上,便看到纪纲、袁江、许应先、杨魏等头头脑脑,都被绑成粽子,押上船来。王贤一走过去,押送的官兵赶忙停下,让一干人犯并排跪在甲板上:“跪下!快跪下!”

  纪纲等人强撑着不肯下跪,被官兵拳打脚踢,强逼着跪下!

  “慢着!”王贤出声喝止,走到这排粽子前,朝纪纲笑笑,拍拍袁江的头,捏捏许应先的腮……胜利者对失败者羞辱,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但等轮到杨魏时,王贤却变了脸色,满面感激道:“快把我哥哥放开!这回都亏了他!”

  官兵们迟疑一下,看了看那名太监……之前说过,处于避嫌,北镇抚司并没参与抓捕。这会儿当然也就没资格直接下令了。见那个太监也点点头,官兵们才解开了杨魏身上的绳子。王贤一边给他拍打衣服上的灰,一边满脸歉意道:“让哥哥受委屈了!”

  “呵呵,这才哪到哪……”杨魏还是满脸堆笑、态度谦卑,不过这次的对象不再是纪纲,而是换成了王贤。

  “******!”许应先破口大骂道:“我说我们怎么都晕菜了,原来是酒里下了药!姓杨的,你敢坑我们!”

  “杨魏!你以为自己会有好果子吃吗?!”袁江也气急败坏道:“背叛兄弟的人,到哪里都没好下场!”

  “呵呵……”杨魏摇头笑笑道:“我可不会背叛自己的兄弟。”说着和王贤勾肩搭背,后者笑嘻嘻道:“我们早就结为异性兄弟,都多少年了!”说完,他深情的看着王贤,神情的吐出两个字:“贤弟!”

  “仁兄!”王贤也深情的看着杨魏,深情的吐出两个字。两人那亲热的神态,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人十分担心,会不会情不自禁的亲上嘴儿……

  “真的假的?!”纪纲等人傻眼了,这王贤发迹之后,和姓杨的没交集啊,怎么就勾搭到一块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杨魏目露缅怀之色,喃喃道:“我和贤弟相遇了……”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王贤也怀念起来:“一打就热乎……”

  王贤和杨魏信口胡扯,就差没把两人的结拜说成桃园结义了,但他俩多年前确实结拜过——当时王贤还是富阳县的小吏,有一回县令的师爷司马求为县里运粮,被盐运司查出携带私盐,连人带船扣在了苏州。县里百姓还等着粮食救命呢,王贤临危受命,到苏州疏通解决。当时下令扣船的,便是时任两浙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的杨魏!

  两人的初次见面,绝对称不上愉快,位高权重、手握两省盐课的杨同知,岂会把一个小小的县吏放在眼里,根本就不理睬他。若非机缘巧合,王贤遇上了路过苏州的朱瞻基,借了太孙殿下的力,他根本不可能摆平官司、救出司马求,运回粮食!

  若非被王贤刻意营造的假象所迷惑,以为这小子和太孙殿下有什么联系,杨魏怎么可能折节下交,和他结拜呢?

  不过虽说结拜,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起先两人地位悬殊,王贤不会热脸贴人冷屁股。后来王贤倒是飞黄腾达了,可双方身处敌对阵营,更不可能来往了。

  所以当杨魏听到汉王败北的消息,整天吓得夜不能寐时……他对纪纲说的,倒也不全是谎话,三千万两官盐银子确实已经备好,只是汉王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派人来提……杨魏求神拜佛、绞尽脑汁想活路,也没想到王贤身上。

  却说那天,他正在府里愁得茶饭不思,忽然听长随来报,说:“老爷,外头来了个人,自称是您的结义兄弟,要见您。”

  “哪来的打秋风的?”杨魏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轰走轰走!”

  “哎,好。”长随连忙应声,就要出去撵人,却被杨魏叫住,问道:“对了,那人叫什么?”

  “姓王,好像叫王贤。”随从想一想道。

  “王贤!”杨魏一愣,这个名字他可不要太熟。虽然不在京城,杨魏也知道,汉王能有今天,全拜这小子所赐。杨魏不禁咬牙切齿,抓起桌上的宝刀道:“他还敢来!”说着嚯的起身,气冲冲提刀往外走,哼哼道:“老子一刀劈了他!”

  随从一见杨魏这架势,心说这是要拼命啊!得,赶忙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吧!便让人叫上杨魏养的那群家兵家将,气势汹汹赶到门口给自家老爷助拳!

  孰料到门口一看,却见自家老爷正和那王贤拉着手,互道思念之情呢,那样子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贤弟,一别数年,可想死哥哥了!”杨魏拉着王贤的手抹泪道。

  “仁兄,我也想你啊!”王贤也感情满满道:“你干嘛拿着刀出来?”

  “哦,这个嘛……”杨魏赶忙把刀丢给长随,大笑道:“刚才正在练武,一听说贤弟来了,这不刀都没放下,就赶紧出来了。”

  “原来如此!”

  “贤弟请!”

  “仁兄请!”

  两人一番令人作呕的矫情后,便携手进了宅子,留下愣了一地的众家将,心说这哪是要干仗啊?都埋怨那长随一惊一乍、谎报军情。那长随也委屈,心说:‘谁知道老爷走了几步,就变卦了?’

  其实杨魏一听王贤来了,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捉拿自己的,所以才想拼命,但到前面一看,只见王贤一身便装,只带了一个随从,显然不是来捉人的。再近了一看,又见王贤一脸欢笑,就跟见了久别的亲人似的,杨魏便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样子,他是有求于我。’杨魏是典型的‘面带猪相,心中嘹亮’,知道以双方今日完全颠倒的位置,若是没必要,王贤根本不可能亲自登门。既然对方有求于自己,那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一念至此,杨胖子便变了脸,满脸寒霜成了满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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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七章 还愿

  双方进屋坐定,杨魏又让人上了顶级的西湖龙井,便屏退左右,噗通给王贤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贤弟救我啊!”他这是聪明人,虽然笃定了对方有求于自己,但以两人今时今日的处境,杨魏是死是活,全在王贤的一念之间。要是搞不清状况,还端着架子,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哥快起来,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救你的。”王贤笑眯眯看着杨魏,却没有扶他。当初王贤求见时,杨魏也让他下跪来着,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让对方跪回来了,王贤这睚眦必报的家伙,当然不会客气。

  “真的?!”杨魏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跪在那里巴望着王贤,要听他说个明白。

  “当然是真的。”王贤点点头道:“小弟在皇上那也有几分薄面,只要哥哥能为朝廷立个功,以示拨乱反正,我就可以保你平安!”

  “好说好说!”杨魏点头连连道:“只要我能做到,干什么都可以!”

  “捉拿纪纲,救出徐真人和我的家人。”王贤沉声道:“这两件其实是一件事,办成了,就万事大吉!”

  “没问题!”杨魏和纪纲又没什么情分,自然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却又犯了愁:“可是,怎么才能找到纪纲呢?!”

  “他一定不会躲太远,就在沿海某个岛屿藏着!”王贤淡淡一笑道:“不杀了我,纪都督是不甘心远走高飞的!”

  “好!”杨魏咬牙道:“我调动转运司所有的船只,和你出海找人!”

  “不光是咱们,还有郑公公的舰队。”王贤微笑道。

  “哎……”听到郑和的名字,杨魏一阵黯然,要不是这三宝太监,汉王殿下现在最起码,也是跟皇上划江而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汉王殿下已成明日黄花,自己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转运司的船队和郑和停在入海口的分舰队,便开始在沿海一带搜索起来,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才发现,大明的海疆真?阔啊,上千个岛屿在江浙外海星罗棋布,凭他们这点儿人,搜上一年也不一定能找到!

  然而,仅仅搜了一天,就有了纪纲部的踪迹……不是王贤他们搜到的,而是许应先带人洗劫了岸上的村镇,被闻讯赶来的邓小贤等人盯上了!虽然怕打草惊蛇,邓小贤他们没敢跟的太近,以至于中途失去了目标。但杨魏一看那船队失踪的航向,便笃定说,他们一定是在徐公岛!

  当年徐达在东南沿海抗倭时,杨魏就是他帐下的一员参将,对这一带的岛屿太熟了!

  于是舰队调头往南行驶,果然发现了岛上的异样!断定纪纲他们就在徐公岛,郑和的手下和杨魏便要强攻,却被王贤阻止道:“救人要紧、歼敌为下,咱们得先把徐真人救出来!大炮一响还怎么救人?”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看着王贤,王贤便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杨魏听说要自己去投靠纪纲,不禁犯了难:“我和纪纲没什么交情,他怎么相信我?”

  “这人呐,对锦上添花不甚在意,但有雪中送炭的,就会万分感念。”王贤淡淡道:“纪纲已经穷途末路,却还带着这么多人远赴海外,显然贼心不死、还想折腾一番!”说着笑笑道:“这就好比梁山落草,聚的好汉越多,宋江就越高兴,因为他心里踏实啊!”

  “好!我就去投奔他!”杨魏知道,王贤找自己的目的,就是干这个的,与其推三阻四、还不如讲讲条件:“要是不幸死了,兄弟可要照顾好我家人!”

  “保准不会有事的,”王贤笑笑道:“此事一成,哥哥必定化险为夷,说不定官位都能保住!”

  “好!”杨魏心里感叹,怪不得这小子爬的这么快,人精啊!

  王贤便将到时候如何行动,对杨魏细细道来。听说在酒里下了最厉害的蒙汗药,杨魏不禁担心道:“万一他们不放心怎么办?”

  “那你们就喝给他看!”王贤笑道:“反正不指望你僚抓人,喝醉了又怎样?”

  “那……他们能都喝吗?”杨魏又问道。

  “故人海外喜相逢,纪都督如虎添翼,怎么也得大宴三军庆贺一下吧?”王贤一脸智珠在握,就差一把鹅毛扇,便能冒充诸葛亮了:“一群有今朝没明日的亡命之徒,逮着个由头还不大喝特喝?!”

  “好吧……”杨魏对王贤的判断将信将疑,然而事情的发展正印了那句老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一到码头才知道,纪纲的人之所以要抢劫,是因为要给纪纲筹备婚礼!要不是因为袁江突发奇想,让纪纲即日成亲,就没有许应先那趟抢劫,也就不可能这么快泄露行踪。

  没有婚礼的由头,恐怕就算纪纲设宴庆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酒喝……

  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诚不欺我……

  纪纲捉捕归案,人也都救回来了,舰队却没有立即返航,因为徐妙锦提出,要再去拜一拜徐公庙。

  徐真人一开口,太监自然无不应允,为了表示郑重,还特意安排官兵列队警戒,长蛇般的队伍从码头一直排到半山腰的徐公庙。

  身为高官,王贤自然要作陪,他和那帮太监伴在徐真人左右,缓缓拾级而行。从后头看,徐妙锦已经步履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来了。

  感觉到有人在后头,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的臀部,不用回头,徐妙锦也知道是王贤,除了他,没别人有这贼胆!

  王贤那极富侵略性的目光,烧灼着徐妙锦的芳心,让她呼吸急促、娇躯发烫,尤其是那被紧盯着的臀部,更是一阵阵发麻,恍然回到那荒唐的疯狂一夜!

  “……”徐妙锦额头微微见汗,轻咬着下唇,眼神有些迷乱,她真想不过一切转过身去,投到他怀里!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那样会毁了他……

  “师傅,您怎么了?”郑绣儿这两天一直神情郁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发现了徐妙锦的异样。

  “我可能有些累了。”徐妙锦定定神,黯然一叹道。

  “那赶快歇歇吧,”一旁的太监连忙拿来锦墩、支起罗伞,还夸张的摆上了茶几,搁上茶壶茶盏、水果茶点,完全是伺候皇家人的标准。

  “真人还有何吩咐?”太监恭声问徐妙锦道。

  “让……”徐妙锦差点脱口而出‘让王贤过来和我说话’,可话到嘴边硬生生打住,摇摇头道:“没有了。”

  “那您稍事安歇,我们就在下头候着。”太监们便退到数丈之外,既周密的护卫着徐妙锦,又和她保持足够的距离。

  什么是皇帝的禁脔?就是连太监都不敢过分接近,太监们自然更不会允许别人接近。所以王贤也只能远远站着,黯然叹气。

  “绣儿。”徐妙锦痴痴看着王贤,她这次出来,一是为了拜拜自己的父亲,和他道个别。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和王贤说上两句话。现在看来,在太监们的严防死守下,显然是没有机会的。她失望的收回目光,对郑绣儿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师傅……”郑绣儿真想问问徐妙锦,和王贤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她终究是个极善良的性子,想到回京之后,徐妙锦又要像金丝雀一样被关起来,和王贤根本没可能继续,便缓缓摇头道:“没有。”

  “……”殊不知这样的答案,更让徐妙锦黯然神伤,她幽幽一叹道:“是啊,问不问有什么区别,一切都不会改变……”

  “师傅……”郑绣儿神情复杂的看着徐妙锦,不知如何安慰。

  稍坐之后,徐妙锦便起身登上半山腰,来到徐公庙前。一进庙门,她便愣了一下,只见里头已粉刷一新,打扫的纤尘不染,中山王徐达的雕像也重新上色描金,焕然一新!

  “真人,”太监笑着解释道:“中山王是我大明的头号功臣,他的庙怎么能年久失修,所以咱家让人连夜修整了一下,不知能否入得了真人法眼?”

  “你有心了。”徐妙锦不置可否的淡淡回一句,便进去庙中,先给父亲上了香,又跪在杏黄色蒲团上,心中默默对父亲讲着心事道:‘父亲保佑,女儿果然平安无事。看来冥冥中真有天意,果然又是他来救了我,女儿曾经发誓,只要他再出现,我就不顾一切要跟他在一起。’

  ‘可一回到人群,皇上那无所不在的威压,又一下让我们彻底分开……’徐妙锦默默垂泪道:‘父亲,天意到底是什么?是让我们在一起,还是终究要装作陌路、永不相交?’

  ‘女儿知道,这有些得寸进尺了,’徐妙锦双手合十,虔诚祈祷道:‘您既然能保佑女儿逢凶化吉,能不能再帮帮我呢?’她睁开两眼,坦诚的注视着父亲的眼睛,轻声说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回答她的,却是那亘古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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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三八章 纠结

  南京城,自从汉王造反后,一直乱糟糟的气氛,终于凝肃下来,因为永乐皇帝终于要回京了!

  正所谓暴雨未至、风雷先行!回京之前,朱棣一道又一道圣旨,已经把大明军方劈的七零八乱了!他派赵赢等亲信太监,拿着天子剑,分赴京城、各省、九边的各大军营,将营中总兵以上军官,不分青红皂白,全都看押起来!由赵赢严加审查,查实与汉王毫无瓜葛的将领,才可重新领兵掌印!但凡与汉王有关系的……不要说过从甚密,哪怕是普普通通的书信往来,只要被查出来,拿到证据,统统就地免职、解往京城,继续严加审讯!

  至于那些没有了将领的军队,则由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阳武侯薛禄分别亲自坐镇、或是派遣心腹将领暂领!

  “这真是风雷交加啊!”这些天,在伴驾返京的途中,杨荣、金幼孜等内阁大臣,不知起草了多少免职、免爵、下狱、抄家的诏书,这还没进入定罪阶段呢!以几位阁臣对皇帝的了解,到时候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几万人人头落地!

  “想不到,”胡俨叹息一声道:“才消停了不到十年,又要经历一场人间惨剧了。”

  杨荣和金幼孜两个也深以为然,他们都是洪武初年生人,胡俨更是出生在元朝,在他们四十多年的生命中,经历了洪武朝的三大案、建文朝的靖难之役、还有永乐朝瓜蔓抄,哪一次都是神州变色、万家哭号!哪怕自己并不牵扯其间,也必有亲朋好友因此遭殃,他们更是对那种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深恶痛绝!

  “能不能设法化解一下……”胡俨轻声道。

  杨荣和金幼孜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前者起身关上房门,后者沉声对胡俨道:“元辅,长痛不如短痛,一次让毒血流尽,才能还大明一个长久太平!”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胡俨却深深了然,在他们这些文官看来,充满戾气的武将,是国家动乱、生灵涂炭的祸根!大明朝哪次动乱,不是野心勃勃的武将掀起来的?!这次汉王造反就最能说明问题,那些勋贵武将,轻而易举就跟着朱高煦造反,一方面固然是他们之间牵扯太深,没法下船,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些武将骨子里的问题——他们暴戾、他们头脑简单、野心勃勃,他们就像一堆浇了油的干柴,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引燃熊熊大火!

  所以金幼孜这话很容易理解,非但不能设法息事宁人、还要推波助澜,让皇上把勋贵武将彻底扫出历史舞台!这样,他们这些被压制了几十年的文官,才有机会站在舞台中央,亲手塑造一个长治久安的大明朝!

  “这样……”道理很简单,利害也很容易剖析……皇上整治勋贵越狠,对太子就越有利,对文官集团也越有利!只是这简单的道理,分明的厉害背后,是几万人的鲜血、几十万人的悲剧啊……

  胡俨终究不忍道:“这样我们和他们有何区别?”

  “元辅这话,下官不敢苟同。”金幼孜正色道:“这就好比屋里有十个人,突然闯进一名持刀凶徒,到底是杀了这个凶徒,保十人平安?还是担心自己也手上沾血,而眼看着那名凶徒,残杀那十名无辜民众呢?”

  “这……”胡俨被问住了。

  “元辅,我们为的是天下苍生、大明社稷,又不是个人私利!”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杨荣也开口道:“若能杀一人而保十人,那这个人我愿意去杀!哪怕被人说成凶手,我也不在乎!”

  “哎……”胡俨被说服了,点点头道:“尽量不要株连家人……”

  “那当然!”金幼孜点头道:“我们的目的是救人救国,又不是泄私愤!”

  “说起来……”胡俨又点点头,开始进入角色道:“这次赵王的人,一个都没动,莫不是说,赵王过去这关了?”

  “是,皇上只罢免了袁容的官职,他是负责皇上安全的羽林卫,责无旁贷……但旁人,皇上似乎都没有追究的意思。金幼孜点点头,他和杨荣是经历过南海子事变的全程的,知道那场刺杀中,赵王绝对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只是没有证据罢了。但以皇上的性格,真要处置他,还需要证据?

  “可能是,”杨荣缓缓道:“若同时处置汉王赵王,便坐实了兄弟俩企图联手弑父灭兄的丑闻,皇上没法接受。”

  “有道理。”胡俨两个点点头,心说确实,那样皇上的脸就丢到家了!中国人讲的是修齐治平!齐家还在治国平天下之前,若闹到儿子联手谋杀父亲,就算皇上立下十全武功,也依然会是史书上的笑话……。

  就在几位内阁学士,猜测赵王为何不受追究的时候,朱瞻基也在苦恼同样的问题。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因为此刻,他正和自己的三叔,一起在君前侍奉!

  “你们不用紧张,”朱棣看看这一儿一孙,见他们脸上都挂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其实何止他们,就是朱棣此刻,也一样满心都是疑虑!国事家事掺杂在一起,让这位大明皇帝,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他靠坐在安乐椅上,缓缓道:“明天就要过江了,朕有些睡不着,叫你们过来聊聊天,消磨一下长夜。”

  “啊……”朱瞻基和朱高燧却都不相信,朱棣大半夜把他们从被窝里拖出来,只是为了找人聊天!后者便微笑道:“父皇还是要早点歇息,要是您睡不着,儿臣可以给您念几段经文,安安神,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呵呵……”朱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淡淡道:“幺儿素来孝顺乖巧,朕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说你想谋害朕呢?”

  朱高燧被朱棣后头的话吓坏了,赶忙噗通跪下,惊慌至极道:“父皇明鉴啊!这是哪来的谣言?这是要害死儿臣啊!”说着带着哭腔道:“儿臣素来没什么志向,胆子又小,更是对父皇无比敬爱,怎么会干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儿来?!儿臣对天发誓,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念头,叫我天打雷劈、永坠十八层地?!”

  “好了好了,”朱棣淡淡道:“朕说了,朕也不信。”说着看看朱瞻基道:“孙儿,你相信吗?”

  朱瞻基心说:‘我能说不相信吗?’只好摇摇头,笑道:“别说三叔的传言我不信,就连二叔的我也不信!”

  听了他这话,朱高燧心里暗骂,小兔崽子拿我跟老二相提并论,是生怕父皇放过我!

  “嗯,”朱棣却仿佛听不出朱瞻基的话中话,赞许的点点头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宁肯往好处想,也不能往坏处想。”

  “是……”朱瞻基心里头翻起惊涛骇浪,虽然看似闲聊,但这其实是皇帝对他父子划下的红线——胜利的一方不许赶尽杀绝!要维持皇家的体面!确切的说,是要维持皇帝的体面!

  朱高燧却要乐疯了,父皇这番话说出来,谁还敢再拿莫须有的罪名诽谤自己?不管怎样,这一关是过去了!

  “幺儿,”朱棣目光复杂的看着朱高燧。三个儿子里,他最宠爱的便是这个最像徐皇后的小儿子,朱棣万分不愿相信,他会串通刺客谋害自己,甚至有意无意回避深究此事,唯恐真查出什么来,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往后你大哥要处理国政,你二哥是不成了,你就多陪陪父皇吧……”

  “是。”朱高燧低下头,他知道,这是皇帝给自己最后一次敲警钟,让自己断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安安顺顺的和他扮演慈父孝子……朱高燧心里一个劲儿冷笑道:‘那跟杀了我有何区别?!’不过能躲过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他就该烧高香了,哪还敢奢望太多?!

  “去歇着吧。”朱棣垂下眼睑,不再看他,吩咐朱瞻基道:“瞻基你给皇爷爷捏捏脚。”

  “是。”两人同时应声,朱高燧退出去,朱瞻基则缓缓扶起朱棣,扶着他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自个儿则跪坐在床尾,两手按压起朱棣的脚心。

  朱棣缓缓闭上眼,好久都不出声,好像是睡着了。

  就在朱瞻基以为他已经睡着,停下手,准备悄悄退出去时,突然听朱棣幽幽道:“你是不是觉着朕老糊涂了?”

  “孙儿不敢。”朱瞻基悚然一惊,心头那点儿睡意,登时无影无踪。

  “不聋不哑难做当家翁,”朱棣躺在床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从语气中能听出浓浓的失望来。“人不能太明白啊,尤其是为人父母,哎,一群讨债鬼……”

  “……”朱棣像是在喃喃自语,朱瞻基不确定是不是跟自己说话,不过就是确定,他也不敢接话,只能默默听着。

  “失败……真是失败……”朱棣含含糊糊说完最后几个字,便翻个身,睡过去了。

  朱瞻基又听了一会儿,听到皇帝的鼾声起来,才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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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四一章 雷雨

  “刚刚接到的消息,”朱瞻基神情一振?:“王贤已经在徐公岛救下了小姨奶和他爹娘哥嫂,还把纪纲一伙悉数生擒,正搭乘水师的舰队往回赶,也就是三两天便能抵京。”

  “太好了!”朱瞻埈兴奋的蹦起来:“就知道没有王二哥办不成的事儿!”

  “谢天谢地!”朱高炽也高兴坏了,一脸庆幸道:“你母妃天天在家祷告,果然是菩萨保佑啊!”

  “父亲,”朱瞻基却面色凝重道:“王贤他们没事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吧。”

  “对了!”朱高炽也神情一紧,一脸惴惴道:“你皇爷爷是个什么态度……”

  “皇爷爷,哎……”朱瞻基神情苦恼道:“怕是不想斩尽杀绝……”

  “那当然,”朱高炽点点头道:“虎毒还不食子,何况父皇总觉着亏欠老二。”说着眉头一皱道:“不过,这回要是手下留情的话,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朱高炽一想到镇江城那数万死难的忠勇将士,一张脸就涨得通红,嘶声道:“必须要严惩不贷!”

  “父亲,”看到父亲这副神情,朱瞻基叹了口气,低声道:“您恐怕不能这样……”

  “为什么?!”朱高炽闷声道。

  “因为皇爷爷,不希望您这样做……”朱瞻基轻声说道,一句话就把朱高炽说愣住了,听着朱瞻基细细讲述这些天来,永乐皇帝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昨天夜里,朱棣对太孙的那番话……朱高炽焉能听不出来,那是让孙子给儿子带话,希望他能给汉王求情!

  “恐怕……”朱高炽低着头,寻思片刻,终究抬起头道:“我办不到。”听了父亲这话,一脸紧绷的朱瞻埈,神情舒展开来。

  “父亲,”朱瞻基劝道:“就算您帮着说情,我二叔这次也完蛋了,他再也翻不了身了。对我们来说,他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只要他永远失去威胁就行!”

  朱高炽默默听着,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确实,朱高煦这次是彻底断送了,哪怕一丝东山再起的希望。这种时候,自己替他说情,非但能讨好父皇,也符合文官们的期望,更可以在史书上留下仁义的美名。

  这种惠而不费的好事儿,似乎没有不这么干的道理。

  “父亲,这个情,您还是说吧,”朱瞻基自然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他还得父亲留面子,但相信父亲一定可以明白的。“不然皇爷爷就要伤心透了!”

  “你说的都对,”朱高炽缓缓点头,就在朱瞻基如释重负朱瞻埈露出失望的神情时,忽然听他叹了口气,缓慢而坚定道:“可我不能让天上的英灵伤心啊!”朱高炽说着神情愈发坚决道:“他们为了保护我,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要是知道,我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替他们的敌人说话,肯定会痛恨我的……”

  “父亲,过去这一关,我们将来有一百种方法报答他们!”朱瞻基苦劝道:“要是惹得皇爷爷生了气,咱们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能有多难过?!”朱高炽却铁了心,冷声道:“父皇还能废了我,传位老三不成?!”

  “这……”朱瞻基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漫说赵王还有行刺皇帝的嫌疑,单说以皇爷爷的眼光,焉能看不出他那个三叔要是当了皇帝,一定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所以在汉王注定完蛋的背景下,他父亲这个太子,还真有点儿有恃无恐的意思。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要被祖父和父亲夹在中间,日子可就难熬了……

  “就这样吧。”朱高炽终止了谈话,幽幽一叹道:“作为儿子、作为兄长,我可以保持沉默,一个字都不说……但要想让我开口求情,不!能!够!”

  “父亲……”朱瞻基对父亲不听自己的,竟感觉有些恼火,却见朱瞻埈一脸崇拜道:

  “父亲做得对!做人得讲良心!”

  朱瞻基狠狠瞪一眼二弟,闷不做声了……

  马车驶入京城,杨士奇把杨荣先送回家,然后才命马车回府。

  车厢里一片安静,只剩杨士奇一个人。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杨士奇回想着杨荣的话,思考着这样做的后果。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揪着汉王不放,反而是放过汉王,对文官集团更加有利。皇帝怒火将会从汉王身上,变本加厉的转移到整个武将集团头上!

  天空一阵闷雷响过,杨士奇突然打了个激灵……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文官杀人,一点也不比武官手软!而且更阴狠毒辣!

  马车径直开入杨士奇家院中,管家打着伞,将自家老爷接下来。杨士奇一下车,就看到朱棣身边的大太监李严,站在廊下看着自己。

  “李公公。”杨士奇忙拱手道:“冒雨前来,有何贵干?”

  “皇上宣杨学士觐见。”李严笑眯眯道:“学士,咱们赶紧走吧。”

  “哦,好的。”杨士奇应一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便袍,又对李严道:“公公稍候,下官换穿朝服。”

  “学士请便。”李严点点头,目送着杨士奇到后头去了。

  后院正房,杨士奇满脸凝重,一边换穿朝服,一边低头沉思……杨荣猜的没错,皇上果然一回京就召见自己,不过估计杨荣也没猜到,皇上竟会这么着急!

  杨士奇抬起头,看着镜中逐渐穿戴整齐的自己,他逐渐有了主意!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阴谋,自己的同僚不是被杀掉,就是被朱高煦整垮,自己一直苦苦坚持着,才等到了今天。支撑自己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种信念——正义必胜!

  如果自己按照杨荣所说,替朱高煦开脱的话,也许将来会让武将集团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但这一刻,姗姗来迟的正义将再度缺席……可想而知,天下百姓将何等的失望?百年之后,史书上如何评价他们这些文官?

  是非不分、善恶莫辨、毫无风骨、一丘之貉!

  想到这儿,杨士奇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这一次,谁的话也不听,只遵从自己的良心说话!

  杨士奇接过官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然后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当杨士奇跟着李严进了皇宫,才发现蹇义也来了,原来皇帝不是单独召见他自己……

  两人用目光短暂交流一下,便站在寝宫外,等候朱棣的传唤。

  外头依然风雨大作,两人正在各自想着心事,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杨士奇依稀看到,瓢泼大雨的院子里,似乎跪着一个人……

  ‘汉王……’杨士奇心头兀得跳出一个名字,他诧异的看向蹇义,发现对方也吃惊的看着院中,显然也发现了跪在雨里的那个人……

  又一道闪电划过雨幕,天地亮如白昼,这次两人真看清楚了,跪在雨里的那个——确实就是汉王!

  而且两人看得分明——汉王****着上身,背上背着一根荆条样的东西,似乎是作负荆请罪状,似乎不是朱棣把他抓来,而是他自己主动来请罪的!

  正吃惊,李严去而复返,对两人轻声道:“二位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两人赶忙丢掉胡思乱想,整整衣襟,深吸口气进了寝宫。

  寝宫中,朱棣一身道袍,头上系一条湖蓝色嵌玉的抹额,正背着手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

  “臣等拜见皇上!”两人赶忙跪拜在地。

  “起来吧。”朱棣摆摆手,也不看他俩,便闷声道:“朕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给我看好家,”说着恼火的提高声调道:“结果呢?!你们是怎么给朕看家的!”

  “臣等知罪,请皇上责罚!”杨士奇和蹇义这个郁闷,心说您的儿子都带着千军万马打起来了,我们这些个文官能顶个屁用?但谁让对方是皇上呢,这些腹诽也只能想想罢了,面上还要老老实实请罪。

  “罚你们有什么用?!”朱棣也觉着自己有些过分,挥挥手道:“何况那种情况,你们也起不了什么用处!”

  “皇上……”两人一脸感激,心说您好歹还没把我俩当替罪羊。

  “起来吧。”朱棣让两人起身,他先看了看蹇义,缓缓道:“听说京城一乱,你就逃去镇江了?”

  “皇上,当时情况乱极了,先是庆寿寺轰隆一声被炸上天,然后城里的军队就开始调动,”蹇义早就想好了说辞,一脸沉痛道:“臣想弄清楚怎么回事,便想去应天府衙找薛居正,结果半路碰上北镇抚司的人,他们说汉王和纪纲反了,然后不由分说,就把我弄上马车,一路出城,等我被放出来,已经到了镇江……”

  “这么说,你不是主动去镇江投奔太子的了?”朱棣眯着眼,打量着蹇义,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蹇义是明白人,知道皇上很介意,臣子是忠于太子,还是忠于自己这个皇上,便斩钉截铁道:“如果能让臣自己选,臣一定会在京城,哪也不去……”说着苦笑一下道:“可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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