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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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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非人非魔亦非我

  周廷得知此事已无法挽回,沉默许久之后,对张蓁、蒲长老二人一拱手,道:“张真人,此番多谢贵派援手,虽未降住那魔头,但这是周某统摄不力之故,与两位无关,既那魔头随时可能炼得天魔之身,这处已成险地,还请两位速速离此,免受牵连。”

  张蓁深知这件事再往下去,已不在自己能力之内,留在此地确已无用,万福一礼,道:“周真人保重了。”

  周廷点了下头,道:“周师弟,你代我送一送二位。”

  周瀛低下头来,道声了是,匆匆在前引路,将张、蒲二人一路自恒砂道中送了出去。

  周廷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长老迟疑了一下,上来问道:“真人,下来该当如何是好?”

  周廷此时一脸平静,道:“尽人事,听天命。”

  把头略微转过,道:“吴长老,你稍候带着门中弟子,也快些离了此地吧。”

  吴长老正声道:“周真人,休说此话,我身为玉霄长老,岂可不战而退?”

  周廷看向他,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吴长老,眼下非争意气之时,为门中保得元气方是正经。”

  吴长老一想,却是叹了一声。此次为保胜算,玉霄派遣了不少得力弟子出来,有不少是门中洞天门下,的确无法弃了不顾,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只是又忍不住问道:“真人,你……”

  周廷道:“我身为主持之人,别人可走,我却是走不得的,吴长老,出去之后与周师弟说一声。叫他也不必回来了。”

  吴长老点了头,道:“真人,那我先走一步了。”神情沉重地对他一拱手,就纵光而出。

  张蓁出了恒砂道,上了车驾坐定,就命人把汪采薇请来。将底下之事道与她知晓,又道:“天魔无常,非我辈能制,汪真人也请速回山门为好。”

  汪采薇也是吃了一惊,道了声谢,目送还真观一行人离开后,因觉事关重大,立刻拿了纸笔出来,写了一封飞书发回山门。

  因不见吕钧阳行踪。寻思着其当已是自行离去,故不再多等,驾起玉竹云筏往山门回返,才行至半道之上,忽然一道清气降下,将她罩住,而后往天中一升,就飞去不见。

  此刻非但是她。就是张蓁、吴长老等人,也都是在半途中被一道法力接走。

  汪采薇只觉一阵恍惚。待定神之后,却发现自己竟已是到渡真殿内,抬头一望,自家师父张衍正坐于玉台之上,慌忙跪拜下来,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微笑道:“方才接你书信。才知魔穴之中变故,天魔此物,无形无影,瞬息万里,又可追摄生人气息。若是欲对你不利,却是逃不掉的,故先把你带了回来。”

  汪采薇连忙再次叩首,拜谢师恩。又想起自家此行目的,就道:“此回去还真观,弟子见得了此辈首座弟子张蓁张真人,恩师所提之事,她已是应允,还言得暇要亲来拜谒恩师。”

  张衍点首道:“你做得甚好,且先回去歇息,记得约束门下弟子,近日无事便不要外出了。”

  汪采薇点头表示知晓,接了法宝,就退下了去。

  景游在旁道:“老爷,未想到竟会被那魔头逃入魔穴之中,此次玉霄派怕是难守门户了,只不知先前答应给我溟沧派的丹玉会否有甚变故?”

  张衍道:“玉霄派当初之意,是要我溟沧派压制那血魄宗,令其不得南下,此事已然做成,不管此回是胜是负,却也赖不得此事,”

  景游幸灾乐祸道:“若是那天魔当真出世,玉霄此次恐怕不但守不住魔穴,还要弄个灰头土脸。”

  张衍淡笑一声,道:“天魔若出世,这天下诸真,怕也无有几个能坐得住。”

  司马权因此身被重创极深,出了恒砂道后,怕还真观二人追来,竭力往至魔穴下方窜去。

  魔穴浊气强盛,但对他来说不啻吃下一剂补药,越往深处行进,便越觉舒畅,行有半个时候之后,残破形体已是渐渐恢复过来,自感用不了许久,就可恢复至全盛之时。

  这一路之上不断默察自身,发现元婴法身与真魔之身相合后,他不但可以使得门中诸般神通道法,便连真魔种种变化之术也是信手拈来,不觉大是欢喜。

  这也是相真灵通的神妙之处,到了此时,他才算是真正得以把这门功法修炼完全。

  他自觉此时就算再与方才那两个还真观修士撞上,也可与之一战。

  有了这番信心,便不再急着逃奔,而是一边回复元气,一边下行,大约有半个时辰,终是到得魔穴深处。

  此处灵潮激涌,奔走如怒海狂涛,任何一个象相境之下的修士到此,都会有举步维艰之感。但他却是如鱼得水,不由大为贪婪的吞吸了数口灵机。

  再算了算时辰,至多一日之后,这灵穴便会彻底凝成,到时所有一切便会归于平静。而灵门若在那时还未有人到得此地,此战便算是玄门一方胜了。

  可若他在此处起了灵香,那结局自又不同。

  只是可惜,法身挪遁之时,所有法宝法器都无法携在身上,那灵香自也是一并弃了。

  不过便当真此香在手,他也未必愿意去做此事。

  虽他此刻还神思清明,并不似诸多前辈一般失了本性,但心下却是明白,自己已不是原先那个冥泉宗修士了,到底是他窃据真魔,还是真魔吞了他,连自家都说不清楚,门中上真又岂会信他?说不定见了他,未免祸患,顺手镇杀也不无可能。

  “眼下有这灵穴在此,我如吞吸足数灵机,借此成得天魔之身,那时候却不用畏惧任何人,便是有洞天真人到此,也可与之较量一二。”

  “要是做不成此事,这灵穴底下沟壑万千,四通八达,我随意往地下一躲,只要不去主动惹事,却不信还有人寻得到我。”

  这念头一出,他忽感神思一阵清明,身躯运转之间更是如意,不觉有些奇怪,只是一时不明其中道理,而且眼下也不是深究之是,故也未再去深想,就在灵穴之中坐定下来,默运冥泉宗秘传法门,汲吸灵机。

  过不了多时,他身躯忽然如烟雾一般化开,缓缓旋动起来,且不断往外扩张,好似此投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涡流。

  过不一会儿,四周滚滚流荡的不部灵机不再往上走,而是往他所之地聚集过去。

  过去一个时辰,他已然把灵机积蓄到最足,若照功法所述,按部就班修习下去,只差一步,就可凝筑为天魔之身。

  可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有一股莫名识念盘踞在自家神魂之内,不觉大惊。

  默察了许久,才悚然发现,其竟是那真魔所留。

  他本是以为,早在自家出来取代其的一瞬间,这魔头烟消云散了,未想有这等变故。

  他起意一探,与那识念一撞之下,神魂之中轰然炸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恍惚之间,明了了其根底由来。

  但魔头无情无欲,并无本我执念,但只要对自身有利之事,却都可去做得。

  方才因察觉到放了他出来可保自身安稳,故而任凭他御使魔身。

  到得后来,发现由司马权为主,更能避危躲灾,于是再次把自身放在从属之地。

  不过这也是其一时臣从而已,只要他行事稍有失利,其就会再一次出来争抢君主之位。

  明白了这其中缘由,司马权也是一阵心惊。

  他这才想到,难怪先前修炼相转之法的前辈少有能至完满地步的,原来是有这等缘故在内。

  强行窃据真魔身躯,好若两虎相争,便是分出了胜负,也是坏了根底,这等强行手法却是行不通的,唯有设法让那魔头主动退居其次,慢慢降伏,才可最终修成真功。

  既然此刻还是以他为主,那魔念不来生乱,他也不再犹豫,霎时转动法诀,往那最后一步行去!

  而此时地表之上,由于玉霄弟子在周廷命令之下多数撤走,外围抵抗已近乎无有,故魔宗修士一路无阻,很快杀至正阳玄坛之下。只是这法坛着实坚固,他们一时半刻却也拿不下来。

  天穹之中来回播荡的魔穴灵光渐渐黯淡下来,这等异兆立刻引起了此间修士注意。

  一名魔宗长老见了,神色一变,暗忖道:“看这模样,莫不是灵穴快要凝就不成?”

  他心下大急,刚要催动弟子强攻,却有一人手持赤红符令,足踏飞舟而至,对他喝道:“靳长老,门中有谕,命你等速退。”

  那长老见那是一枚赤色符令,心下一凛,尽管不解,可也不敢违抗,极为不甘地看看了那法坛一眼,招呼了门下诸弟子一声,便就撤出了此地。

  同一时刻,所有围攻法坛的魔宗修士都是接到令讯,皆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正阳玄坛之上,周廷一人坐在高处,他看着上百道遁光好如躲避大敌一般远离此处,不觉冷笑几声。

  他起了身来,举手一招,将法坛最上方一面幡旗拿来,持在手中,而后面带决然之色,一个纵跃,起一道遁光,往魔穴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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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倒卷 地灵气 相成阴中神

  靳长老自与肖长老一番长谈之后,心下不禁动了心思,寻思此回真魔之事要果真出于门中授意,那么应当在差不多时遣人前去镇压这魔头,至不济,当送来件降魔至宝,令他们这班人上前动手,那说不定自家还有立功机会。

  在焦灼和期切之中等了半夜,眼见天色渐白,却始终未见门中再有谕令下来,他不免大是失望。那真魔得了这许多时间吞吸灵机,早是势大难制,就是此刻动手,怕也是赶不及了。

  摇了摇头,正要自峰头下来,落步之时,脚下忽的一震,继而整座山头都是随之晃动了一下。

  他猛回头,就见东方天际尽头,一道乌黑秽气喷薄而出,横播千里,将初升朝阳压在下方,满空朝霞尽是污浊。

  这时天边黑压压过来一片乌云,却是数之不尽的惊鸟,其带着凄厉尖啸之声,自众人头顶横越而过。

  这景象持续有百息,众人耳畔忽起咚咚响声,四野皆闻,好似地下有大心勃动,声鼓动天,不少低辈魔宗弟子不知这声是自何处来,皆是扣拿法宝,各作戒备之色,惊疑不定地转目四顾,找寻源头。

  而一干魔宗长老自是知晓发生何事,个个神情凝重,遥遥目注着灵穴所在方向。

  那宏声震动足足在耳畔扰动一刻才平复下去,这时天地间再无其他动静,俄而,一道荟蔚云雾滚滚涌出地表,气浊氤郁,欺日倾天。

  此刻那正阳玄坛之上,无论是法宝幡旗,还是禁制法符,都在这顷刻之间被浊气污秽。灵光一失,立自魔穴口沿上方解体崩塌下来。

  浓浊秽烟一气冲到了天壁之上,直至撞上罡云之后,才滚滚向下,好似乌龙转首,垂烟之中忽起疾旋。自里间出来一个黑袍道人,身若琉璃,两目赤红,身上衣袍却由一团团烟雾纠缠而成,仔细看去,却是无数狰狞魔头。

  司马权此时俯望地表,顿觉天下万物好若蝼蚁,不觉大笑吟声:“仰吞初阳火,炼得天魔身。倒卷地灵气,相成阴中神!”

  他往所魔宗弟子所在之处投去一眼,就收了天上滚滚魔雾,化细烟一缕,重又投入魔穴中去了。

  虽是不经意一瞥,但所有人一触他那目光,都是浑身僵木,神魂摇荡。竟是半分法力也无法转动,直到那魔影自天中消失。这才徐徐缓过劲来,彼此对望,都自对方眼中看出惊骇之色。

  靳长老缓缓把气机调匀,心惊道:“肖师弟,你方才可曾看清那魔头相貌?”

  肖长老目光复杂,叹道:“好似是司马长老。未想到他当真修成了天魔之身。”

  靳长老心有余悸道:“以他方才所演法力,若要取我性命,怕是一念间事。”

  肖长老哼了一声,道:“他若敢动手,门中诸位真人岂会坐视?”

  他嘴上虽说得硬气。可心下也是颇为不安,传闻天魔变化万端,可出入阴阳,寄神杀人,也不知方才那一眼,是否把魔气根植入自家神魂之中。

  实则他方才已是极为小心,见得征兆之时,已是七窍闭了,可即便如此,也是毫无半分作用。

  此刻天中忽有一道光虹朝二人这处过来,到了近前,一名修士出了遁光,高举一枚赤红符令,对下方唤道:“靳知祥、肖子全何在?有上谕在此,还不出来接了!”

  靳、肖二人一听是唤自己名姓,赶忙出来,口中道:“弟子在此。”

  那修士道:“门中有令,着你二人速去灵穴之中,设法点了灵烟,不得有误!”说完,也不容二人置疑,将手中令符对下方一抛,转身就遁走了。

  靳长老脸色难看无比,似他们这等灵门修士,对天魔唯恐避之不及,未想门中却要他们主动送上门去,这岂非是要他们性命?

  肖长老尚算镇定,道:“既然是门中令谕,违抗不得,不过我方才观那司马长老,举止有度,显然是心性未乱,好似入魔不深,此回也未必不能回来。”

  靳长老回想一下,似也觉如此,叹了声,道:“肖师弟,便就一同上路吧。”

  门中既发谕令,身为弟子,就算不愿,也就只有顺从行事,两人起了遁光,不多时跃遁千里,来至那魔穴之前,见下方一片漆黑,目运法力瞧去,也看不清有些什么,甚至连半分灵机也察觉不到,强压下心中畏惧,硬着头皮往下行去。

  才至下方,一阵阴风过来,两人头脑一昏,不由陷入浑噩之中,身不由主,随风飘去。

  待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家立在一处古怪黑云之上,四下皆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壑谷,也不知到底到了何处。

  正观望时,听得有宏声自上空传来,“你二人来此作甚?”

  二人一惊,抬头望去,这一眼之下,却是震骇不已,只见司马权背倚一面石崖,站于虚空之中,只是身长足有千丈,而他们自家,竟正站于其手心之中!

  天魔变化无方,又可侵入人心神魂之中,二人也弄不清楚,眼前这景象究竟是心象幻境还是那现世变化。

  靳长老听得对方话语中意,好似还认得他们,勉强稳住心神,打个道揖,道:“我等是奉门中之命,前来此出点灵香的,不知司马真人可否行个方便。”

  “点灵香?”

  司马权闻言,哈哈一声大笑,声震四壁,随笑声起来时,周围有无数魔头飞出,各做嬉笑哭闹之态,更闻低低泣诉之声。

  靳、肖二人被他声威所慑,俱是心惊胆战,脸色煞白。

  司马权成就天魔之身后,察觉到这灵穴对自家极是重要,有心握在在手中,经营为自家修行之地,可要是让原先宗门中人点了灵香,那势必有洞天真人到来,他纵然可胜得一二人,可其若是一拥而上,自认也抵敌不住,故不愿与之彻底翻脸,念头转了转,暗忖道:“门中遣这二人来,应是存有试探之意,既如此,显还有商量余地,我不如就将那窃据真魔之法献于门中,凭掌门真人识见,定可看出我所说非是虚言,说不定还可容我重返山门。”

  想到这里,他如山身躯往前一倾,对着两人道:“你二人来得也巧,我正有一物赠与门中,就由你等带了回去。”

  靳长老见天中有一枚玉叶飘飘落下,他赶忙上前接了,道:“司马真人,我等会将此物送回门中。”

  司马权古怪一笑,往后一退,偌大身躯竟是缓缓没入石壁之中,也不知是退去了何处。

  靳长老等了半晌,见再无动静,定了定神,道:“肖师弟,我等快些走吧。”

  肖长老显也不愿在此处多待,点了点头,此回虽未点得灵香,但实在是事不可违,非他们不愿出力,有这一物,也可回去有个交代。

  两人起得遁光,往上飞驰,半个时辰之后,终是重见天日,把遁光展开,不多时回得先前地界,却远远见得那传令修士立在半空,见他们过来,便喝道:“二人莫再往前。”

  二人急忙停下。

  那修士把袖一甩,飞出两道灵光,道:“吞了下去。”

  肖、靳二人接到手中,见是两枚鹅蛋大的丹药,知比举是防备他们被魔毒侵身,不敢迟疑,都是顺从服下。

  那修士恰动法诀,半晌,见二人并无不妥,满意点头,道:“我来问你等,既是回来,为何不见灵香点起?”

  肖长老叹道:“上使容禀,我等是被那魔头所阻,实是无能为力。”

  那修士似并无追究之意,道:“你二人随我来。”

  言罢,把身一晃,竟自不见。

  两人低头一看,原来地表上有一道沟隙,对视一眼,也是遁入下去,到了下方,见前方只狭窄一条壑道,就沿此行去,大约有十来里,就到一洞窟之中,有一座法坛矗立在前。

  那修士上前一拜,道:“真人,二人已是带到。”

  少时,就见法坛之上浮起一道虚实不定的人影,望去孤高特立,挺俊绝俗。

  靳、肖顿生熟识之感,哪还不知来者身份,慌忙一揖,道:“见过宇文真人。”

  那分身化影之中有温雅声音传出,道:“你二人把此行经过说与我听。”

  靳长老未敢隐瞒,将此行前后之事详细说了,又将那一枚玉叶呈了上去。

  宇文洪阳听罢,就对那在旁恭候的修士道:“功册之上可记这二人一笔,你带了他等下去吧。”

  那修士应声称是,躬身一拜,就带着两人退下。

  宇文洪阳持那玉叶在手,看了一会儿,轻轻一弹指,其便化碎屑落下。

  法坛之上,又浮出一道虚虚人影,道:“师弟为何毁它?

  宇文洪阳道:“此物危害甚大,断不可留。”

  那人影并不知那是何物,但见其已是毁了,自也不愿纠缠于此,只道:“观司马权所做所为,显是神智未乱,有回归山门之意,不知师弟如何考量?”

  宇文洪阳断然言道:“若与天魔媾和,世人必疑此事为我冥泉宗之谋,为山门清名计,此魔必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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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丕矢宫上会诸真

  渡真上殿之中,鼎炉飘香,张衍身坐玉台之上,运转浩浩灵机,正吐纳深定之中,忽然间他心有所感,不觉开目,吩咐道:“把门外来人唤进殿来。”

  景游应命而去。

  少时,一个道童到了驾前,俯身拜下,道:“小童拜见渡真殿主,此奉掌门真人之命而来,请殿主过去一行。”

  张衍道:“你回去复命,言我稍候便至。”

  童子躬礼退去。

  张衍把袖一抖,收了炉鼎,嘱咐禁灵把殿内灵机定住,就带了景游出得殿门,往上极殿来。到了阶前,自有值事童子迎他到殿内,见过掌门之后,落坐下来,他言道:“掌门真人今日召见弟子来此,想是有事交代。”

  秦掌门道:“前日魔穴之变,渡真殿主当有耳闻了。”

  张衍微微点首。

  距离那日天魔出世过去已有三日,魔穴凝成也有两日,只是玉霄派却是坐观不动,尚未有任何动作。

  这倒并非其不愿除魔,而是此事实在不易为。

  天魔能在变化,且此刻已成了气候,只要逃去一丝魔气,得了足数灵机,无需多久,又能死灰复燃。

  而要将之彻底杀死,就必得先将那魔穴镇压了,否则无法做@∵,w⌒ww.到斩草除根。

  但此回斗法,玄魔两家究竟谁输谁赢,还未有个定论,这又怎去做此事?

  秦掌门拂尘一扫,一封玉柬飘落下来,道:“魔穴之事,已成僵局,玉霄派昨日来使,邀我派明日往‘丕矢宫坛’共商除魔之事。便劳动渡真殿主明日走上一回了。”

  张衍卷袖收了玉柬,打个稽首,欣然道:“弟子敬领掌门法旨。”

  他自上极殿出来,又回了渡真殿中,交代景游几句,仍是上得玉台养气。

  一夜过后。景游上来小声道:“老爷,时辰快要到了,可要小的备得车辇。”

  张衍笑道:“此去分身一道足矣,法驾免了吧。”

  说话之间,背后腾起一道玄气,倏尔化作一个分身,在殿中微微一晃,就化虹霞飞掠,遁去天穹。

  两重天外。飘有一座双殿八角天宫,彼此之间连有金桥铁锁,一汪清水环宫相绕,香花飞舞,玉叶流芳,祥云瑞气,如蒸如发,罡风英砂。概不能入。

  殿宇之内,有许多玄门弟子撑起大杆。将一盏盏纸飞灯放了出去,任由其在外间那一条天河之上徜徉,望去烛生晕光,好似群星闪烁,瑰奇异常。

  自当年玄门入主东洲,灵门占据魔穴之后。慢慢格局渐分,互为对峙,只是法力修为到了洞天真人这一境地,动起手来一个不慎,就有崩坏洲陆之危。已不好妄启争心,故补天阁便在这处造了这一座“丕矢玄坛”,此后玄魔两家一遇纷争,如不愿诉诸干戈,多会以分身来此,以议处置之法。

  近万载以来,此宫皆是于云天之外,坐观世事沉浮,淡望沧海变幻。

  补天阁掌事赢涯子此时在殿内来回走动,检视四周,看有无布置不妥之处。

  这掌事之责,却是一个肥差,十六派真人来此议事,对东主也多是客气,临了时多会赐下一些好处予人,那便宜自然是由得他们这些人捡了。

  眼见时辰快至,他关照一名弟子道:“去把磬钟敲了。”

  那弟子急忙一揖,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大殿内外有悠悠磬钟之声响起玄门一方殿宇之中,平都、还真两派座龛之上忽而有灵应和,就见两道清气飞来,落于其上,,赢涯子连忙到那台座之下见礼,道:“补天阁掌事赢涯,见过两位真人。”

  还真观此来乃是庞真人,她乃是一个坤道,不过因化身来此,因而只见一团清气,面容看不清楚,只依稀辨得身形轮廓,她言道:“师侄免礼,你师父此回可来?”

  赢涯道:“恩师闭关,不问外事。”

  因此间外补天阁所建,故素为此地东主,只是早前两家议事,若是此派在座,只要开口,必被魔宗认为偏帮玄门,但若一声不出,却又得罪同道,因门派势小,又无法左右大局,是以此后但遇此事事,索性就不再露面了。

  庞真人点了点头,她只是出于礼数,这才问上一句,起手向下一指,就有一物落下,道:“这方美玉,有清心辟邪之效,师侄你就拿了去吧。”

  赢涯子大喜,对方说着轻巧,可洞天真人所赐,岂有不佳之理?当即小心收好。

  平都观这一方,来得则是伍威毅伍真人,既然庞真人赐宝,他也不好显得小气,想了一想,也是扔下一物。

  赢涯不及细看,也是上前接了,再是躬身称谢。

  这时对面魔宗大殿之中,座龛上有五道灵光逐一亮起,却是血魄、九灵、浑成、元蜃,骸阴这五派真人到了。

  赢涯告罪一声,转身往这边来招呼。

  这五位真人却现雍容之风,对他玄门弟子非但未有冷语苛责,反还夸赞了他几句布置得宜,并赐了几件好物下来。

  赢涯连连称谢,庞真人看在眼中,很是不喜,只是非自家弟子,也不好说什么。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这殿中又是陆续来人。元阳、太昊、南华等派真人也俱都驾光飞到,彼此叙过礼数,方才落座未久,忽闻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殿外有烂漫香花飘过,而后就见一道百花织就的锦绣之道铺入殿中,少歇,一名身量极高,修身束腰,发髻高挽,容颜秀美的女子步入进来。

  玄门一方真人俱是站起相迎,口中道:“玉陵真人有礼。”

  而那边魔宗一方修士也俱是点首致意。

  骊山派虽然开派不过千余载,但掌门玉陵真人几近飞升之境,若论入道年月,却在在座任何一人之上,这具分身望来也几与真人无疑,足见其修为之深。

  她与众真见礼之后,盈盈举步,自去龛座之上。

  等不多时,玉霄龛座上光云一闪,而后一道星光灼灼自南而来,待散去后,转出一个神采英拔的道人,只对众人打个稽首,把袖一抖,就落座下来。

  赢涯暗忖道:“不想这回玉霄竟是遣得这位到此。”上去揖礼道:“见过吴真人。”

  吴真人颌首道:“师侄不必拘礼。”

  对面冥泉宗座龛之上,这刻也有一道黄烟自外滚滚而来,转而盘旋其上,塑聚出一个清癯朴雅的道人。

  魔宗五宗真人皆是站起,口称“李真人”。

  此时除了溟沧、少清两派人未到,其余诸派皆已来人,而玄灵两方各座一殿,可谓泾渭分明,吴真人微露几分冷笑,目光投去,语声中隐含质问之意,道:“李真人,此番天魔现世,不知你冥泉宗有何说辞?”

  李真人叹道:“世起重劫,故有天魔之变,此乃是天数使然。”

  还真观庞真人哼了一声,道:“李真人,我有一问请教。”

  李真人望了望她,道:“庞真人请问。”

  庞真人道:“真魔入世之时,小徒也是恰逢其会,故知这魔头非是经人炼化,乃是灵足自生而成,这等魔头若无人拘摄捕拿,断无可能自家到了地表之上,偏偏又在贵派攻袭法坛之时才有此变,不知这该如何解释?”

  吴真人不待李真人回言,冷笑一声,对两旁望了望,道:“诸位同道,吴某查过此事,此回乃是有人行相转之法,窃据真魔之身,故才成就天魔。”

  平都教伍长老讶然道:“竟有此事?”他望向赢涯子,道:“师侄,你可知冥泉宗中此番有谁会得此法么?”

  赢涯道人有些为难,但又不得不回,只得道:“听闻冥泉此回主持之人司马权,就会这相转之法。”

  伍长老哦了一声,点头道:“确实巧了。李真人,你冥泉宗可能给我玄门一个交代?”

  玄门这几派上来便把矛头都是对准了冥泉宗,但古怪的是,魔宗其余五派真人却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言,似无出来帮衬出头之意。

  李真人倒是不慌不忙,道:“这其中确有一些缘由,不过少清、溟沧两派道友尚未到,诸位真人何急也。”

  吴真人目光在他面上转了一圈,点首道:“好,待两派道友到了,看李真人有何说辞。”

  场中一时沉寂下去,再等半个时辰,钟磬响有三遍之后,天外忽然来一阵气卷奔腾之音,声息雄壮浩大,有震动天地之威。

  赢涯精神一振,听这声息,似是溟沧派的真人到了,却不知来者是谁。

  众人只一道混冥玄气入得殿中,到了溟沧派龛座之上,倏尔一聚,化为一个丰神俊逸的玄袍道人。

  张衍立在座,环顾一眼,随后打一个稽首,笑道:“诸位有礼,不知贫道可曾来晚?”

  见是他到来,所有人心下都是一凛,此间在座,无论玄魔两派,俱是起身与他见礼。

  玉陵祖师道:“张殿主来得正好,此间只余少清派道友未至。”

  李真人瞥去一眼,见少清派龛座之上仍是空空落落,不见任何动静,知其可能与前回一般,不遣人来,不觉觉轻松了几分,玄门三大派若皆在此地,纵不合力施压,他也感莫大压力。而溟沧派这位张真人与玉霄素来不睦,若只面对玉霄派一家,却是好对付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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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前孽遗毒惑性情

  丕矢宫中,钟磬之声响过六遍,诸派约时已过,赢涯老道见少清派那处仍不见有人来,心下明白,按此派往日作派,这回当也是无意理会此事了。于是对座上一揖,随后转向殿门处,道:“时辰已至,诸弟子封闭宫禁。”

  随他谕令发下,外间就有轰然大声传来,十六扇金门同时放下,将宫门封闭。

  而后整座宫阙一震,倏尔遁入虚空之内,片刻之后,就自原处转去无踪。

  这宫观可在重天之外任意一处飞遁来去,无有行迹可寻,此后便是再有人来,若无殿内之人允准,便不得其门而入。

  飞去半刻之后,殿内仍是一片沉默。

  玉陵祖师无心在此久耗,见无人开口,便率先出声道:“李真人,方才你话未说尽,现下诸派真人已至,不知可是方便了?”

  李真人稍稍一揖,站起身来,缓声言道:“诸位,得知天魔现世,敝派觉得事关重大,立刻便遣人前去详查,如今已明,那证就天魔之人,原是敝派弃徒司马权。”

  吴真人一挑眉,道:“弃徒?”

  李真人道:“查其确然入魔之后,敝派已将之开革出门。”

  吴真人目光森峻,厉声道:“贵派莫非以为,如此就可以把此f⊙长f⊙风f⊙文f⊙学,.c○+t事推个一干二净不成?司马泉原是你冥泉门下,天魔出世,冥泉宗难辞其咎!”

  张衍微微一笑,道:“吴真人,诸派真人在此,今日就是要论个是非对错出来,不妨先听李真人有何言语。”

  吴真人见他如此说,看了看旁侧。见诸多玄门真人都是目不旁顾,无人为他支应,也只好收声不言。

  李真人对张衍打个稽首,这才道:“万余年前,我灵门前辈入魔穴镇压魔头,争斗拼杀。其中之惨烈,非言语所能述,死伤之重,实不亚那剿杀天妖之战,如无我无灵门这般出力,也无有东华今日之盛景。”

  这话一出,旁侧魔门五宗真人都是也纷纷点头,而玄门一方真人皆是面无表情。

  李真人顿了一顿,才继续言道:“天魔号称阴神。我六宗修士,皆明此魔一旦现世,便贻害无穷,故敝派自立山门以来,凡见得灵足自生的千载魔头,无不出力剿杀,此举既是救人,亦是救我。不敢有丝毫疏忽。”

  伍真人这时略带讽言道:“这却怪了,贵派既如此嫉恨魔头。按理有无漏网才是,此魔从何而来?”

  李真人道:“查实下来,此事乃数个散修所为。”

  南华派此回来人乃是黄羽公,他闻言不禁质疑道:“区区几个散数,也能擒住到这般魔头么?”

  李真人道:“他等自无此能,只是数百载前。地穴之中灵机渐增,这几人也算有几分运道,占得了一处小灵穴去,后尊我派为上宗,我等怜其不易。又怕灵穴之中魔头无人镇压,故容其在那处修行,但不想其等不知从何处寻得一前人遗府,得了不少好处,这里间有三只铜鼎,也不知谁人大胆,将几只真魔封禁在内,当时其等上报我宗,收书之人便是那司马权,此子炼得乃是相真之法,故而心起贪念,隐瞒不报,这才生出后来之事。”

  伍真人道:“那几人现在何处?”

  李真人道:“已被敝派尽数拘拿下来,押在门内,诸位若是见疑,可索来一问。”

  吴真人嗤笑一声,这番说辞他半点不信。

  且冥泉宗敢放手让他们去查,想早已把事做得滴水不漏,怎么也不会结果的,查与与查也是一般。

  不过想要推脱干净却无这般容易,他起指一点,一道灵光射下,落在殿上时,顿现三只青铜大鼎,他道:“你说得镇魔之鼎,可是此物么?”

  李真人看了一看,道:“李某未曾见过,不过既是吴真人拿出,想来不会有假。”

  吴真人冷笑道:“我查看下来,这鼎乃用天外星砂,地知蒂等物所炼,这两物一在九重天外,一在地底渊水之中,却不是等闲人可得,再说那炼宝手段,非象相境修士绝无此能。”

  他往魔宗座龛上一一望去,略带讽言道:“真魔此物若遭封镇,据吴某所知,千载之内,必定消亡,可往上推及千载,你灵门散数之中可无人成得洞天,李真人说是那些人是得了前人遗府,却不知这‘前人’是你灵门之中哪一位高人?”

  李真人神情一凝,道:“竟有此事?”

  他沉吟一下,取了一道气机过来,辨了一辨,随后目光一转,看向一旁九灵宗陆道人,道:“陆道兄乃此道能手,何不一观?”

  陆真人也取了一道灵机到前,默察片刻,他沉声道:“此鼎之内确实囚有真魔,这铜鼎也当是我辈炼造,不过看这手法,倒似是血魄宗道友的手段。”

  诸真听了,顿时把目光投去血魄宗龛座处。

  吴真人也有些意外,本来以为此事冥泉宗所为,未想到却是绕到了血魄宗身上。

  不过此番归根到底是魔穴之争,而镇压魔头乃是玄魔共识,只要证实是魔宗一方做了这等犯忌之事,自可用大义压得其等退让服输,究竟是哪一派所为,倒也无关紧要。

  血魄宗来人乃是温青象,他面对众人不善目光,却是从容一笑,道:“这却怪了,且容温某看过。”

  眼中现出一道神芒,在那鼎上转了一圈,好一会儿后,才收法回来,不由叹一声,道:“我已知其来处,确与敝派有几分渊源,但这回吴真人却怪不得我等身上。”

  吴真人冷声道:“倒要一听缘由。”

  温青象伸指一点,那鼎倏尔翻转过来,露出鼎底,上有数个模糊不清的禁纹,玄门这处几位真人见了,尚不如何,但魔宗这处一看,却是人人色变。

  温青象再打了一道灵光上去,其上现出一方灵印,跃至半空,上显“茹荒”二字,字架凶野,隐发血芒,顿时一股凶蛮残厉之气扑面而来。

  南华派黄羽公不由一惊,站起道:“此物竟是茹荒那魔头所遗么?”

  温青象点头道:“当是不差,凡茹荒经手之物,都有这方灵印,外人也冒用不来,当是那几个散数无意得了此物,又不知其来处,才大胆收用。”

  陆真人沉声言道:“或也有可能此是那茹荒暗手,便连司马权许也是中了算计,才有后来入魔之事。”

  元蜃门卫真人道:“确也有几分可能,冥泉宗道友,此回怕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还真观庞真人忽然站起,面沉似水,道:“此事既与茹荒有关,当及早剿除为上!”

  玉陵真人凝声道:“未免当面祸劫重演,正该如此。”

  吴真人皱起眉头,这鼎乃是出来之时周氏交予他的,本来他有几分犹疑,认为此事若是冥泉宗所为,不大可能会留下如此大的破绽,但查了下来,确为洞天真人所经手,想着至不顶事,也应无有大碍,未想到竟然攀扯到茹荒身上去,却是有些意想不到。

  伍真人看了他一眼,心忖道:“白鹭洲开界,我欠你玉霄一个人情,现便助你一回。”

  他开口道:“勿怪伍某无礼,此事重大,却要多问一句,这有无可能是有人早就得了此物,暗中藏了下来,直至这次争逐魔穴时方才拿出?”

  温青象笑道:“伍真人说笑了,当年茹荒神通道术,多是克制我辈,当年冥泉宗就有一位同道一不小心,遭了算计,至今仍是闭关不出,前鉴不远,避之唯恐不及,哪还会自己凑了上去,何况区区几个真魔,对我等毫无用处,莫非留着祸害自家弟子么?以温某观之,此事确为巧合。”

  他又看去李真人处,道:“不过那司马权毕竟曾是冥泉宗门下,李真人,这却是贵派管教不力了。”

  李真人对着场中一揖,道:“敝派管教无方,惊动天下同道,实是敝派,事后愿奉上些许丹玉,以作赔礼。”

  在座诸真听了,不觉大是点头。

  吴真人哼了一声,知晓让其成功过了这一关,其实此事若深究下去,总能找出不妥来,但自入殿以来,多是他一人在与对方口舌争辩,他毕竟洞天真人,也要脸面,既然一招失差,自不能死赖着不放,否则徒然让人笑话。

  他心道:“我玉霄派坐镇东华南洲,平日与同道往来较少,本是不想沾惹是非,可今日一遇事,却也无人为我声援,回去之后,我定要禀明上人,设法改换这等局面。”

  玉陵祖师点头道:“冥泉宗既承过错,吾以为也不用追究太过,”她望向张衍,道:“不知张真人以为如何?”

  众真都是转目看来。

  张衍笑了一笑,道:“前事可以就此作罢,但那天魔仍存,不知李真人如何想?”

  李真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抛出丹玉,就是让诸真装个糊涂,可要溟沧派不答应,与玉霄溟沧合力揪住不放,就是余下诸真不言,此事也绝难善了。便道:“敝派以为,天魔必除,既是弃徒司马权惹出事来,敝派自当出力剿杀,担此干系。只是与之斗法,则必先镇压灵穴,否则难以除灭,但此回灵穴之争,我两家输赢未定,这又当如何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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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天宫定胜负 一符驱天魔

  张衍稍稍一思,道:“依贫道之见,此回也不要分什么胜负了,要是冥泉宗道友有手段斩除天魔,还能留下灵穴,那尽可自行处置,但此间所得丹玉,却需将半数分于我玄门。”

  玉陵祖师当即赞同道:“张真人此言甚好,吾以为可行。”

  玄门几位真人一听,互相对视了几眼,不觉点头。

  既要魔宗一方出力除魔,又要其此回认输,对方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玄门共识便是压制魔宗,令其无法坐大。

  不过经由这次变故,他们也是意识到,若是逼迫过甚,难保其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却是该松一松缰绳了。

  魔宗就是多了一处灵穴,其势也远无法和玄门相比,不可能在数百年中就追赶了上来。

  而要是依照张衍此策行事,既是达成了压制目的,人人又落了好处,却是两相兼顾之策。

  座上众人多是欢喜,唯独吴真人一人神情不太好看。

  这一回魔穴之争,按照正常情形,玉霄派因准备稳妥,如无意外,当不难得胜。

  但这一大好局面却因天魔现世,而被生生搅了,是以他以为,那真魔之就是魔宗放了出来的。

  现下不计胜负也还罢了,毕竟是自家谋算之上输了一招,要论罪过。也是周氏谋划不力。但他不能容忍的是,那灵穴就在玉霄派左近,要是让魔宗占了去,那等若在门前埋了一根暗刺,这要是应了下来,自家定成门中罪人!他不禁急转念头。思谋对策。

  李真人盘算片刻,只除天魔,不动灵穴虽有些麻烦,不过冥泉宗万载大派,自有镇压之法,且此事早有应对,当是不难做到。只是分半数丹玉与玄门,却是有些不舍。

  但他也是知道,这应是能争取得来的最好结果了。当下一稽首,道:“敝派……”

  他话还未曾说话,吴真人忽然插言道:“慢着!”

  众人不觉看去。

  吴真人缓缓站起,以强硬语气言道:“我玉霄派玄门正道,岂容门前留下浊秽?不管诸位如何想,那处魔穴,我玉霄必得镇压!”

  又转向李真人处,道:“李真人。此回就请贵方受些委屈了,算我玄门为胜如何?”

  李真人倒也不恼。只静静道:“吴真人此言,对我却是不公。”

  吴真人沉声道:“我玄门也不来欺你,待下回灵穴现世,也无需再争,将之让与你等,你看如何?”

  李真人一怔。随即暗暗琢磨起来,忖道:“这位吴真人倒是好算计。”

  吴真人此议,表面看去大方,但魔宗一方未见得能占了多少便宜。

  若有魔穴在手,不定有后辈弟子可以借灵穴养炼。得此破入象相之境,且多一个灵穴,就可多供养许多洞天真人。

  但若等下一个魔穴出世,那至少也要三四百载之后,可那个时候,最后已是一劫将近,又能有多少时间经营?

  吴真人看了看周围,“自然,诸位意下如何?”

  吴真人见无人应和,忍住怒气,道:“镇灭灵穴所得元炉丹玉,我玉霄不取,可分与诸位同道。”

  元炉丹玉只有镇压灵穴才得来,远胜那等经年累月聚气而成的丹玉,既然愿意分了出来,诸真都是心动。

  伍真人当即道:“伍某赞从此议,那魔头法力不弱,有玉霄派道友出面镇压,当是更为稳妥。

  要是寻常天魔,只得变化之力,还无那等毁天灭地之能,可眼下这魔头却是司马权用了相转之法窃据而来的,一身法力也是强横,要是其被逼得急了,难保不会来个玉石俱焚,但玉霄派有玉崖在手,只需镇定门前一隅,不难将其制住。

  玉陵祖师道:“不知张真人之见?”

  张衍淡然一笑,道:“诸位同道既认为此策可行,贫道也无他见。”

  玉陵祖师转首过来,道:“李真人,贵方以为可否?”

  李真人暗叫了一声可惜,不过玉霄方态度强硬,想来不会再做退步,这也在预料之中,他沉吟一会儿,道:“此事不小,非我可以做主,且容我与诸位同道商议一番。”

  玉陵祖师道:“理所应当。”

  赢涯子一摆拂尘,两座大殿之间顿有石闸落下,将玄魔双方隔绝开来。

  玄门诸真难得聚在一处,见此间无事,便各自寻了往日交好之人说话。

  张衍察觉到方才玉陵真人多次示好,自忖当回应一声,便一个稽首,道:“前回风陵海之事,却要多谢贵派相助了。”

  玉陵祖师笑道:“张殿主客气了,道友弟子魏子宏处事果断,又极有胆魄,敝派也未曾帮得什么忙,倒是上回登门之后,我那徒儿却对他赞口不绝,屡屡在我面前提及。”

  张衍不难听出他话中之意,笑了一笑,道:“我已命他去了风陵海上,但只他一人,却也势单力孤,也需同道帮衬。”

  玉陵祖师当即道:“本来玄门同道,自当守望相助。吾回去之后,可遣几名弟子前去帮衬。”

  张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未多久,封禁石闸一抬,又露出对面大殿景物来,只见李真人站在最前,而后另外五名魔宗真人皆是站在他身后。

  众真望这阵仗,顿时大皱眉头。

  玉陵祖师沉声道:“李真人,不知贵方之意如何?”

  李真人稽首道:“我等商议下来,愿依此策行事。”

  此语一出,场中禁肃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玉陵祖师闻言欣然道:“贵方深明大义,如此你我两家弟子。也可得享数百年太平了。”

  不过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在座诸真都心知肚明,只要三重大劫未去,两家争斗当不会息止,且有了数百年休养积蓄,下回再斗。怕是更为惨烈。

  李真人道:“既已事毕,我等也当告辞了。”

  玉陵祖师道:“诸位好走。”

  赢涯老道赶忙道:“诸弟子快些开了宫禁。”

  随一声磬音响过,丕矢宫不再游走,而是顿住不动,那十六扇石门轰然开启,过不许久,就见一道道灵光飞出,往东华洲四面八方飞去。

  张衍在天宫中与诸真道别,就遁空回来。到了渡真殿中,与真身一合,就往上极殿来,入殿见秦掌门,将此行经过详说与其知晓。又道:“玉霄此回未能落下半点好处,反还要将丹玉送出,以其往日做派,当不会白白吃了这亏。”

  秦掌门道:“这世上之事。一是论理,二是论势。若势大之人不讲理起来,势弱之人纵然站理。却也拿其无法。”

  张衍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若不讲理,自然输了人心。”

  秦掌门颌首道:“且看他如何了。”

  玉霄派,少华大凉洞天。

  一道灵光落下,吴真人自定中醒来。他在原地坐了半晌,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唤一弟子过来,命其送往摩赤玉崖。

  忽然殿阶前星图石环之上有声起,而后出来一道分光华影。他见了,忙站起一揖,口中道:“云青师兄。”

  吴族之中有三名洞天真人,他道号云璧,与这云青道人分属同辈。

  云青真人道:“云璧师弟化身既已回来,不知此番得了什么结果?”

  吴真人叹了一声,将诸派定议一说,最后道:“为镇魔穴,小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云青真人想了一想,这回可谓人人得了好处,独独玉霄吃亏,也是憋闷,但又怨不得这位师弟,毕竟他已是尽力。于是道:“此非师弟之过,是他周氏谋划不力,才惹出这般事来,上人当明其中道理。”

  这时洞天之外忽有一捧盏童子过来,在外言道:“云璧真人可在,上人法谕到了。”

  吴真人闻声,挥袖开了禁阵,踩清光而出,稽首道:“不知上人有何人谕旨?”

  童子把手中盘盏往上一抛,道:“真人请接好了。”

  吴真人看去一眼,那物到了身前,细观片刻,神色微变,好一会儿后,才收了下来,道:“请童儿回复真人,弟子必依策行事。”

  童子对他一揖,就转身去了。

  吴真人在原地站了片刻,就一摆袖,轰然一道清光出了山门,往灵穴方向飞去,倏尔到得上空。取出一片道法符来,看了两眼,就抖手往下一掷。

  见其那玉符上放出莹莹光亮,如轻羽一般,向下缓缓飘去,渐渐没入深处。

  此刻魔穴之内,司马权正全力吞吸灵机,纵然向宗门释放了善意,但他并未把期望全然放在此上,他明白只有自身法力才是依仗。

  眼下四周虽是平静异常,可他非但不觉安心,反而察觉到一股莫名危险,是以不顾一切,全力炼法,而有充盛灵机在,每过一日,他实力便涨上一分。

  恰在此时,忽然一股燥热之感袭来,心头一惊,望上看去,见一枚玉符飘下,顿觉不妥,有心拦阻,怎奈心下有一股莫名忌惮,迟迟不敢出手,只是紧紧盯着。

  那玉符也不来理会他,而是缓缓飘去灵穴下方。

  不知过去多久,先是一点火星在眼前亮起,而后轰然一声,就见无量星火,以燎原之势喷涌上来,霎时将地底所有沟壑都是填满,那一股浩荡之力令他望而生畏,竟是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力,大骇之下,转起一道阴风,一路往外逃去,到了灵穴之外,却是半刻也不敢停留,把身一转,便化无形,惶惶遁去。

  吴真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也不去追赶,这时玉霄山门中有两道浩浩星光腾起,须臾落在面前,化为两名道人,他道:“上人已将天魔驱走,两位师弟既到,便随我一同出手,将这处魔穴镇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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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遁去灵渊寻生机

  天下诸真虽回山门,却始终留意玉霄门前动静,眼见天魔被逐出魔穴,本以为大计已定,哪知道玉霄派居然丝毫不理,任由其遁去无踪,不觉皆是愕然。

  张衍在渡真殿中也看得此景,观得天魔逃去,微一转念,就知玉霄用意。

  天魔要想存世,首要就是寻得一处魔穴,那么多半会回过头找魔宗麻烦。

  虽六大魔宗的洞天真人他惹不起,但门下弟子却是毫无抵挡之能,况且司马权本就是冥泉宗修士,对魔宗情形极是熟悉,找几处小魔穴存当是不难。

  这是玉霄派在报复魔宗先前坏他大事。

  张衍暗哂一声,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天下之事,只要有一人先坏了规矩,很快便会有第二人,第三人,这魔宗也算是自食其果。

  不过天魔亦有崩坏洲陆之能,虽其未必会如此做,玉霄派更可能做好了应对,但这事不能交托在他人身上,需得自家做好防备才是。

  他一念至此,就一抖袖,把渡真殿主金印祭出,玄泽界,w↘ww.中顿有一道滔滔洪流滚荡出来,浩然怒掀,潮起潮落,霎时在龙渊大泽之上形成一道盘卷天河。

  还真观,宝阳大化洞天。

  庞真人默然看着天外,天魔出世,她无法视而不见,然而身为门中洞天,还需外山门大计着想。贸然出去,未必功成不说,却易折损道行,要是连累山门无法安然度过三重大劫,便是她的罪过了。

  不经意间,殿外一道灵光一闪。一个童子蹦蹦跳跳走了过来,大声道:“庞芸襄,你莫非想去除魔不成,到了他人地头上半点都不快活,我却不与你去。”

  庞真人沉声道:“请至正真人安心,除魔之事虽重,但山门更是紧要,弟子分得清轻重。”

  那童子拍掌道:“如此便好,天魔出世。最为担心当是那一群魔宗修士,你就莫去凑这等热闹了,自然,要是他们请你去,你可莫要忘了带上我。”

  庞真人忖道:“玉霄只顾自家快意,却不把同道放在心上,这等宗门,绝然不可以倚靠。而少清特立独行,也只有玉霄、溟沧两派与之说得上话。我小派却不在其眼中,倒是溟沧派与众不同,听闻这些年中接纳了不少小宗,对其也颇为照应。”

  北地玄门散宗可谓成百上千,魔劫起来后,着实被屠戮了不少。但凡是庇托在溟沧派门下的,便是山门被破,溟沧也会助其重立山门,故这数百年来,真正被断绝道统的小宗。实则无有多少。

  庞真人想及近来溟沧派遣使过来讨要宝材及降魔心法一事,却觉是个机会,转了转念,关照侍女身旁道:“把张蓁叫来。”

  侍女一躬身,应命去了。

  过去半刻,张蓁来至阶前,裣衽为礼,道:“弟子拜见恩师。”

  庞真人道:“近来蓁儿要去往溟沧派么?

  张蓁回道:“是,此回是去拜谒溟沧派渡真殿主,已是与汪真人定下约期,三日之后便就动身。”

  庞真人叹道:“且稍缓几日吧。”

  张蓁不由讶然,她美眸转动,道:“可是外间出了什么变故?”

  庞真人道:“那天魔被玉霄派自灵穴之中逐了出来,眼下还不知躲在何处,魔头素来是我还真观大敌,而这等魔物这非是你可以应付的,为防意外,还是安心在门中修行为好,溟沧派处,为师自会去书解释缘由。”

  那童子听了这一席话,觉得很不满意,嚷嚷道:“庞芸襄,区区天魔,何足道哉?不知你怕个什么,不是去溟沧派么,就由我护她前去,保管她路上无事。”

  庞真人嗯了一声,道:“蓁儿,还不谢过真人?”

  张蓁万福一礼,道:“多谢至正真人,真人德高望重,见闻广博,不比弟子年轻识浅,此去溟沧,若有失礼不当失礼之处,还请真人随时指正。”

  那童子喜笑颜开,手舞足蹈道:“好好,就如此说定了。”

  庞真人又仔细叮嘱了几声,着张蓁千万小心之后,这才放她离去。

  望着张蓁背影,她暗忖道:“我这弟子容貌与张真人当真相像,他们年岁似也差之不大,不定是有几分渊源的。”

  本来她在丕矢宫见了张衍时,就有疑惑,只是毕竟张衍身份不同,道行辈分也是极高,贸然动问,却有占其便宜之嫌,故而也是压在了心底,不曾说了出来,若是果真与自家徒儿有牵扯,日后倒是方便两派走动了。

  东华南地,魔穴之前,就见二金一白三道似星如火的法相冲天而起,合于一处,道道光虹闪过天穹,如斧凿刀劈一般在罡云中划出道道裂痕,而后倏然一转,顿见无限炯耀之光挥洒乾坤,拥云抱霞,灿艳一时。

  稍有片刻,就闻腾腾之声,魔穴之中灵机仿似生生卷了出来,滚滚浊气喷薄而出,在天之中漫去数百里。

  足足五六个时辰之后,声息渐平,三道灵光也是收拾下去。

  吴真人望了望手中丹玉,略觉可惜,如此好物,自家拿不到,却要给了他人,他卷袖一收,就要回返山门。

  恰在这时,但见一道细小剑光自西而来,。晃眼之间,就到身前,出来白眉白须的矮小老者,他瞪着吴真人,道:“吴云璧,你玉霄派怎放了天魔出来?”

  吴真人稽首道:“原来是少清薛真人,非我放了它出来,只是将其逼出魔穴,好方便收拾。”

  薛长老嗤笑一声,道:“这等话就休来骗我了,我只是奉婴真人之命来问上一句。那天魔你玉霄便不作理会了么?”

  吴真人沉声道:“此刻担心之人,当是六大魔宗,诸位玄门同道都不曾来过问,你少清上回不至,只作壁上观,眼下又何必如此急着出头呢?”

  薛长老嘿然道:“我却听明白了。不过我少清派行事,如是要做,无人可拦,若是不做,也无人可以劝动。”

  言罢,他骤然消失于原处,下一刻,天边光虹一闪,再看时。已是彻底无了影踪。

  司马权被迫逃此魔穴后,怕被玄门洞天真人盯上,却不敢现身,便变化无形之躯,飞遁行空。

  可虽有无形之法,但他也知天下不乏找寻自家踪影之物,故需先找上一处藏身之地。

  本来付勉等人所在之处,倒是一个合适之地。只是门中多半会有所提防,却是不能去了。

  再一转念。思及冥泉宗一个名为“悬当庐”的下宗就在左近,便起一阵阴风,遁入地下。

  那些沟壑地河对他无形之躯毫无阻碍,飞遁有十余里后,就到了一处宽绰洞厅之内。顶上石林倒悬,密密麻麻。下方有一镜湖,幽寂静谧,湖心中有一碗状大丘,周围有万面石碑围绕,摆出地龙之势。而一幢百丈大小的大庐悬在上空,底下有一团团凝而不散的浓浊阴云浮托。

  那些禁制对他而言并非分毫作用,轻轻松松便穿了过去,直往庐中深处而行。

  未久,到了一处修饰别致的阁楼之内,一名文士正手执一枚玉简,对其吞吐一缕缕惨白光虹,而他顶上,有数十魔头来回盘旋,对着那白光目露贪婪之色,似随时想要下来吞咬一口。每当其忍不住时,那文士就会喷出一口鲜血,将之喂饱了,再驱赶了回去。

  司马权看了一眼,缓缓道:“你这功法炼得再高,也长不了多少道行,便是再练上数百载,也至多只能炼二重境中,至于法身之境,那是无有半分可能。”

  那文士顿时一惊,忙把法宝祭出,护住周身,喝道:“何人在此?”

  司马权把身显了,缓步走了出来。

  那文士一见他,不觉惊愕,随后反应过来,急急把手中法宝收了,拱手道:“原来是上宗司马长老法驾到此,请恕钟冀未曾远迎。”

  司马权走至蒲团边,盘膝坐了下来,那文士正要招呼人奉茶,却被其伸手阻止,道:“不必招呼他人,我有事嘱咐你去做。”

  那文士道:“长老有事但请吩咐。”

  司马权把袖一挥,就飘飘飞出一枚法符,落在两人之间,他道:“你持此符,去往我冥泉宗,找机会到那‘百元通心石’旁,待有溪水中有大鳖来,就将此符投下,余下之事你便无需管了。”

  那文士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司马权自己不去办,却要他去,不禁心下忐忑,怕被牵扯进冥泉宗长老争斗之中。

  不过他只是一个下宗长老,哪敢回绝,只得上前接了,道:“在下必是送到。”

  司马权伸指一点,一道乌光飞出,入其眉心之中,“我赐你一门功法,不过只得上篇,若是你办事得力,那下篇也可给了你,此事甚急,这处无需你招呼,便速速去吧。”

  那文士起心意一察,发现这功法玄奥无比,根本不是自家门中可比,似是灵门正传,顿时喜不自胜,把身一躬,道:“在下这便动身。”

  再是一揖,就退了下去。

  司马权忖道:“也不知这书信能否送到师伯手中。”

  他非是天魔那等只凭本性行事的魔头,深切明白,以自己一人之力绝无可能和天下诸真对抗,但若是能和冥泉宗讲和,还有几分存身可能,要是实在不成,大不了海外或他洲暂避一时,晾也无人寻得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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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不得归途魔念升

  司马权虽想着逃出东华洲,但这也只是万一之计,不到迫不得已,他还不愿走这一步。

  这天魔之身想要增长功行,一是靠吞吸浊气灵机,二便是在捕食同类或是修士神魂。

  而只要未曾修成玄阴天魔,自身功行便如逆水行舟,不得增长,便会退转。

  对他而言,魔穴无疑是最为稳妥的修行之地,里间既有魔头生诞,又不虞灵机匮乏,最为重要的是,哪怕被人打得魔身崩散,只要魔穴之中还有一缕魔念分身留存,吸纳充盈灵机之后,很快又能死而复生,东山再起。

  然而除东华洲外,其余八洲却并无这等地界。

  至于捕杀修士,司马权非是凭本性任意妄为的的魔头,心中还有理智,知晓自己一人万万是敌不过玄魔两家的。就是强如茹荒真人,最后也是被围攻至死,连神魂都被投入万炼雷池之中,他并不想也遭此下场,故暂不愿为。

  他所求不高,只要宗门允他一处小魔穴存身,就可潜藏不出,宗门若有不方便事,还可替其出手。

  在他看来,这实是双赢之事,宗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答应,不过要是当真此路不通,那也只能放下一切顾虑,兵行险招了。

  先前他自魔穴中⌒,w←ww.逃出时,玉霄派那一道法符星火几乎就将他潜藏分布的分身消杀干净,如是此刻再遇大敌,这具魔身一灭,便就彻底消亡了。只是他一路之上只顾逃遁,还未曾来得及找寻合适炉鼎,而眼下在这悬当庐中,却正方便做此事。于是把身一晃,分出数千魔念,就往此间各处飞去。

  只一刻之间,庐中两千三百二十三名修士,便在无声无息之间被魔毒所侵,此些人中。未来只要有一人活命,天魔之身便不致亡。

  不过他未免前次一般被一网打尽,故准备遣几人出去,神意转动一圈,发现两名女弟子资质不差,生机也是旺盛,当即于心中下令,唤其过来。

  那两名女弟子本当修持之中,忽然耳畔听得异声。细辨下来,却是师长吩咐她们前去侍候上宗长老,虽疑惑怎叫她们来做这等事,但以往上宗来人,总会赏赐些好处下来,也是心中情愿。于是急往正堂而来,到了门外,轻声道:“上宗长老可在。奴婢二人奉庐主之命前来听后吩咐。”

  司马权沉声道:“进来说话。”

  一阵香风灌入堂中,两名女弟子步入进来。也不敢抬头,跪倒在地,齐声道:“奴婢听凭上宗长老吩咐。”

  司马权看了看二人,目中赤芒微微闪动,随即伸手一指,两道黑烟飞下。没入其眉心之中,道:“这篇功法你等拿了去,好生修习,我身边弟子多是在争灵穴一战中折了,若是你等这段时日修炼勤勉。便可随在本座身边做个记名弟子。”

  两名女修听了,顿时又惊又喜,她们纵然资质不差,但终究只是入道未久,本来以为纵能讨得这位上宗长老欢心,能得赐些法宝丹药已是不错,未想到还有机会能成其座下弟子,纵然只是记名,可也是一步登天。只是欢喜同时,却也免不了忧心,道:“上宗长老有命,奴婢二人不敢不从,只转投师门,师尊那处不知该如何交代?”

  司马权道:“此事本座自会与钟掌门商量,你二人只管安心修行就可。”

  两女听了,再无顾虑,忍住心下激动,叩谢不止。

  司马权道:“习练这门功法需寻得数种灵药,在我东华洲中却是无有,需得去海外搜寻,只你二人功行尚浅,今各赐一宝,可做护身之用。”

  说完,弹指之间,就有两道物飞下。

  两女忙是接了,见手中多了两枚圆卵,拿起一观,见转动之间,晶淬流转,通透莹亮,似有一小儿在里抱膝而睡。

  她们方待细看,忽然此物一震,腾飞而起,在身周飞转,耳畔传来细弱之音,好似婴孩唤母,隐隐还透出一股亲近之意,两女都觉心中一软,忙伸手一揽,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司马权一摆手,道:“速速下去修行吧,本座不收无用之人,一载之后,自会遣人前来过来验看功行,你等若无甚长进,便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两女一凛,收起欢悦心思,拜了一拜,退去外间。

  司马权识念之中,两女回得府中之后,稍作收拾,就出了宗门,往外洲行去,不觉很是满意,如此自家便算有了一条后路了。

  等了有十来日之后,掌门钟冀回到门中,他未有耽搁,一下车驾,立刻来赶拜见司马权,道:“司马长老,在下已是按照那法符送出,后被人引去见了于长老。”

  司马权露出关注之色,道:“哦,于长老有何说辞?”

  他恩师虽早已转生而去,但往年与这名于真人交情却是不浅,这人亦门中洞天,辈位也高,此回他暗遣这位钟掌门去往门中,就是要请其为自己说话。

  钟冀伸手入袖,取出一封书信,道:“有书在此,请上宗长老过目。”

  司马权拿了过来,却不打开,而是道:“你速去开了山门阵法,以防外敌。”

  钟冀有些不解,他往冥泉宗去时,闻得灵穴之争已分胜负,这等时候又哪来外敌?但他不敢违命,只好下去布置。

  司马权待他去了,才把那书信启了,却觉手中一烫,就见此书旋飞而起,出去数丈之远,停在半空之中,而后化作一道分光化影,形貌却是一长须道人,正上下打量着他。

  司马权一见此人,立刻站起,恭敬一揖,道:“于师伯有礼。”

  长须道人道:“司马师侄,你果然如书信中所言,本性尚存,却是未曾欺我。”

  司马权道:“小侄哪敢欺瞒师伯。”

  长须道人点头道:“我看你书信之意,是想寻一小灵穴寄住么?”

  司马权道:“是,小侄也知如要回山,宗门怕也是为难,故也不求名分,只要一安身之地,自然,宗门有甚吩咐,也愿意出力相助。”

  长须道人一叹,道:“你虽诚意甚足,但门中若如此做,便是瞒得过玄门,也瞒不过同道,此必是惹来非议,故不能允你。”

  司马权心下一沉,沉默一会儿,才道:“小侄明白了,多谢师伯直言相告。”

  长须道人摇摇头,道:“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你快些走吧,我言尽于此,日后再见,就是敌手了。”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去,这时司马权突然说了一句,道:“早前小侄曾将侵据天魔之法奉于宗门,不知师伯有否见得?”

  长须道人顿了一顿,却没有回答,只深深看他一眼,分身晃了一晃,就消散而去。

  司马权见他走了,神色陡然阴沉下来,心下恨恨道:“既然你等不给我活路,那也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正转念之时,忽然觉神魂之中一阵悸动,原先那寄存不动的魔性猛然窜动,似要反客为主!

  他不由大惊,知晓此是天魔觉他屡屡受挫,故而有了争夺之念,忙起全力镇压。

  好一会儿,那魔性终是平息下去。

  不过他却明白,这非是自家能耐,而是眼下还不到那真正走投无路的地步,故尚能压制,但再往后,便就难言了。

  他心头不禁笼上一层阴霾,莫非当真要去捕食神魂么?

  以他目前功行而言,寻常修士已不放在眼中,至于洞天真人,却很难得手,那只有一途,就是将魔身分化万千,凡见修士便上去侵夺,方能补足所用。

  这也是玄魔两家不信任他的缘由之一,只要天魔存世,与人身修士便是天然敌对,难怕现下能克制自己,但谁能言他今后会否乱了本性?要是变成玄阴天魔,那更不好对付,唯有在未壮大之前灭杀了,才能人人安心。

  就在这时,耳畔闻有无边浪涌之声,由远及近,轰隆一声,悬当庐上空顶壁应声破裂,一道万丈之长的浑浊河水冲灌下来,一撞之下,整个庐身摇摇晃晃,似要坠落下来。好在山门大阵已启,方未被一举冲垮。

  司马权哼了一声,立化一道烟气,举身全力上行,不多时,就到了地表之上。

  抬头一看,见一条滔滔冥河横漫,漫山遍野皆是水泽,里间有无数魔头咆哮怒嚎,一名清癯朴雅的道人站在天穹,正用冷漠眼光看来。

  司马权环顾四周,却未曾见得他人,冷笑一声,道:“李真人,只你一人到此么?”

  李真人并不说话,只把袍袖一挥,轰然一声,底下滔滔冥水倒卷上来。

  司马权面露狞笑,这又岂能伤得自己,把身一晃,立转无形,再现身事,已在其身前,把身一长,顿化百丈高下,一张嘴,就将之整个吞下。

  那冥河没了人操驭,顿化烟气消散,所有魔头也是齐皆不见。

  司马权却觉有些不对,李真人毕竟是门中洞天之一,虽功行未必最高,可也没有这么容易被自家收拾了,况且方才吞去的也不过只是其一具分身而已,他想到此处,却是猛然醒悟过来,“不好,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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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阴风拂玄尘 浊气侵东海

  司马权横指在肩上一划,霎时摔下一臂,随后如嫌弃一般将那断手甩走。

  其飘出去百丈之远后,忽化为一股黑气,而后原地团旋一转,就又变化为李真人的模样。

  司马权恨恨看了他一眼,他方才不曾防备,这具分身之中竟暗藏一道法符,他若将之炼化了,固然可使李真人道行损折,但自此之后,无论遁到何处去,都会被其察觉到,可以想见,到时来杀他之人,就绝不止李真人一个了。

  幸而他察觉得早,果断将其斩了出去,否则任他再能变化,这天下也无他藏身之地。

  险些被算计了一次,他也是起了忌惮之心,自忖难以胜得对方,又不愿在这里纠缠下去,于是把身形一转,变化无形之躯,须臾遁去不见。

  他逃去未久,天云之中忽然升起两道浊烟,化为两团黄云,就见有两名道人立在其上,当中一个,正是方才与司马权斗法的李真人,他看向身侧那道人,言道:“于真人,方才为何不出手?可是还顾念往日旧谊么?”

  于真人坦然道:“往日情分又怎比得过山门安危?只是司马权乃天魔之身,难以一气打杀,终究不好逼迫太过,免得打坏了这方洲陆,驱赶走了便是了,若能逼得他去了外洲,那是最好不过。”±,w↓ww.

  李真人道:“怕是不易,出了东华,他又何处去寻灵穴。”

  于真人道:“我洲纵有灵穴,亦有十六家宗门,他无有腾挪闪转之地,就是吞了些许低辈弟子神魂,也长不了多少功行,终究是待不住的。”

  李真人道:“也罢。看他神智未乱,只要不来我冥泉宗麻烦,也不必去理会了。”

  司马权一气逃出万余里,见后面无人追赶,这才停下身来,思忖自家该去往何处。

  既然回山门的路径走不通。那只好去其他地界找寻魔穴了。

  他原来身为冥泉宗长老,知晓不少小魔穴所在之处,其中大多在六宗统摄之下,但亦有不少在玄门之旁。

  只是找哪家动手,却是有些犹豫。

  一番思忖下来,方才李真人虽与他动手,倒似是有意放他一马,既然如此,那便暂且就不去招惹灵门。只去寻玄门晦气。

  少清、玉霄、溟沧这三派实力强横,他却不敢往这几家宗门所在之地去。

  而元阳派实力不俗,山门在东华正中,若有意外变故,怕难逃去,也是不取。

  南华、太昊两派向来交好,彼此同进同退,不好轻易涉足。

  补天阁山门行踪不定。他也不知在何处,还真观擅除魔之法。还有镇派至宝伏魔双镜,他最是不愿撞上的就是此派。

  至于骊山派,玉陵真人几近飞升,不好招惹,那么剩下唯一的去处,就是平都教了。

  仔细一想。平都教周侧,确有两处小魔穴,且此派位在西南,若见情形不对,大可逃去海上。倒是方便自己下手。

  不过方才与李真人一斗,他也发现自身不足,虽成天魔,但不知该如何与洞天斗法,下回撞上了,恐还要吃亏,故想着是否借用法宝来补足短板。

  只是他天魔之躯,所要炼造的法宝也自与常人不同,除了一些地阴宝材,尚需修士神魂精血。

  “不如这般,我先往东海上去,大闹一番,顺便凑齐宝材,让天下人皆以为我已遁出东华,远去海上,然后待风波平息,我再暗中潜回,料也无人知晓。”

  主意拿定之后,他立刻起得阴风,一路向东,往海上遁行而去。

  此刻天下诸真,大多坐镇宗门,倒无人察觉他行踪,令他极为顺利的出了东华洲。

  一到海上,因无了诸真威胁,顿觉海阔天空。

  这时他察觉到十余处灵机勃旺之地,知俱是修道人所在,这里他却无所顾忌,当即挑拣了其中一处,飞遁过去,径直穿过山门大阵,到得山门之中。

  他也是小心,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先瞥去一眼,见这门派从未过听闻,便不再顾忌,腾身在上空盘旋一圈,片刻之间,就将此间数百修士神魂吞尽,然后出了此间,又直奔下一处宗门而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将这十余处宗门屠尽,其中亦不乏魔宗散修聚集之所。

  自他窃占天魔之身以来,尚是首次吞吸修士神魂,一时竟觉甘美无比,如饮琼浆,自身功行虽不见长进,但亦不再退转,尤其是那一缕魔性,也不再出来作祟。

  此回他还搜罗到了不少精血,但要炼成法器,却还不够,再一感应,察觉数百里外还有一门派,其灵机比先前任何一家都要强盛,自然也不会放过,当即遁起一阵阴风飞去。

  少顷,到得这宗门之前,不去管那大阵,直直穿入进去,一抬头,见得那匾额上“蓬远派”三字,却是动作一顿,忖道:“此派名字似在哪里听过。”

  这时恰见一巡值弟子过来,立时腾身附入其躯体之内,使了一个搜魂之术。

  只是看过其之后,他却是心头一惊,“原来溟沧派渡真殿主的弟子在此修道。”

  他犹豫了一下,暗忖道:“此人法力神通强横无匹,便连那晏长生也败在其手中,我现下还不可招惹他。”

  想到这里,他果断弃了此处,转身退了出去,感应片刻,又往另一处宗门飞去。

  太昊派,都广山中,黄羽公与史真人初始见得西天之中有冥河一道,知是冥泉宗有人动手降魔,本还想着能将就此除去这魔头,却不想其等雷声甚大,雨点全无,斗了不过片刻,就又收了声息。

  黄羽公叹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天魔若不抓了出来,实是叫我等难以安心修持。”

  史真人道:“玉霄派刻意纵容,冥泉宗也是姑息养奸,再这般下去,这天下终究是要大乱的。”

  天魔可变化无形,穿阵过禁,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虽是洞天真人,可也怕一个不小心,被其侵入神魂之中。

  黄羽公沉吟道:“不如去请得还真观道友出面了解此事。”

  史真人却不看好,摇头道:“天魔不是易与,还真观同道便能降伏,怕也要大损功行,而今大劫未过,他们是不会轻易出面的。”

  黄羽公想了一想,觉得他得不无道理,还真观修士纵有除魔卫道之心,但自家道统显然更为紧要,要请其出面,那非有足够大的代价不可。

  这时有一道灵光过来,史真人伸手接了,打开一看,道:“玉霄派还算守信,已将丹玉送到,再加冥泉宗送来的那些,我等又可撑得一段时日了。”

  黄羽公叹气道:“要早知会这般坐不安枕,倒宁愿当日是冥泉宗接下除魔之事。”

  史真人道:“事已故去,也无需再提了,你我还是商议如何应付那魔头。”

  黄羽公思忖片刻,道:“我门之中有灵禽名换‘星宿’,若见邪秽,必会鸣叫,有此示警,当能防备一二,只是豢养这等灵禽不易,除我南华之外有一些外,也只碧羽轩尚存几头,贵派如需,我可去书讨要过来。”

  史真人并未听过碧羽轩名声,料想应是南华派某个下宗,便打个稽首,道:“那便劳烦道友了。”

  昭幽天池之外,一驾云筏飞至,在禁阵之外停顿下来,两名侍女举玉杆将帘挑起,张蓁自里步出,她秀眸望去,见远空之下,山如大柱,触地通天,景致堪称雄奇。

  再抬首仰望,见天中有一道天河盘旋,不但笼罩龙渊大泽之上,更将三泊之地皆是圈入进去,她不觉赞叹,再看有一会儿,清声道:“汪真人可在,还真观张蓁前来拜望。”

  不一会儿,就见阵门开启,自里间飞出十数彩衣女修,俱是脚踩金环,一到外间,便分列左右,作恭迎之态,而后一团云霞飞出,汪采薇站于其上,衣带飘荡,乘风御气而来。

  到了近处,她一个万福,欣喜道:“终是把道友盼来,快请洞府中安坐。”

  张蓁回了一礼,寒暄几句,就随她往昭幽洞府中去。路上她问道:“我来时不见贵派巡山弟子,可是因那天魔之故么?”

  汪采薇点首道:“确实为此,那天魔无形无影,又有许多诡奇神通,故山门传谕,命我辈无事不得外出。”

  张蓁一指天中长河,好奇问道:“这河水滔滔无尽,有雄声实象,却属无形之气,天魔若至,必难过去,敢问汪真人,不知那是哪位真人手笔?”

  汪采薇把声音提振几分,道:“此天河是我恩师所起。”

  张蓁思道:“原来是渡真殿主所为,难怪了。”

  两人再往前去,忽然见一条凶狞墨蛟爪踏云岚,遥遥飞至,上方鞍座上站着一名大头童子。

  汪采薇一见,道:“那是恩师座下童儿景游,定是恩师知晓真人到来,故着他前来相迎。”

  景游驾蛟到了近处,牵动缰索,将蛟首拉住,而后对张蓁一礼,道:“可是还真观张真人么?我家老爷特命小童前来接应,还请真人上得蛟背,随小童去往浮游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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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血脉重逢诉前尘

  张蓁见这位渡真殿主派竟遣身边童儿来迎自己,心下微微讶异。

  此番虽是携得这位真人所需之物而来,但在她眼中,也并非什么重宝,自觉还当不起一位洞天真人这般礼遇。思忖这里缘故,觉得当是对还真观表示好之意。

  她出来时也曾得了师命,要设法与溟沧派交好,这也正合心意,于是与汪采薇客气几句,约了后见之期,就欣然上了蛟背。

  景游暗暗看了她一眼,只这片刻间,已是转过数个念头,脸上却是笑容不变,微露讨好之色,道:“这畜生不老实,真人千万要站好了。”

  墨蛟很不服气,咕哝了几句,但也不敢大声。

  张蓁不禁一笑。

  景游一拉缰索,墨蛟扭首甩尾,搅起一团浓厚云雾,再轻一耸身,倏尔飞腾,忽忽上去天穹。

  到得千丈高空,却见一云壁在上,此蛟一声吼,奋力往上一跃,轰然撞了出去,天地为之一阔,顿见一幢天宫浮于顶上,恢廓浩大,周有灵潮吞吐,罡风呼啸,云海如怒涛一般,波澜起伏,涌动不止,可谓秉至正之清气,聚万里之玄流。

  张蓁有过听闻,这座浮游天宫乃是溟沧派开派祖师太冥真人置下,其所处之位,正是那灵眼之所在,不觉观8⊥,w↙ww.望良久。

  这时那墨蛟又猛地向前一窜,耳畔罡流啸声俱皆隐去,再一别首,拖着长长身躯偏下云头,绕着天宫一处侧角转去。

  半刻之后,其绕过一处巍峨高阙,望见一大殿,就缓缓而下。爬落在殿前空地之上。

  景游先行下来,对她恭敬一揖,道:“真人,且进去吧,老爷在里间等着你。”

  张蓁并未因他是一名侍候人的童子而有所轻看,郑重道一声谢。下了蛟鞍,就往玉阶之上行去。

  很快到了殿门前,还未到得里间,心中却忽然涌起一股奇异之感,她摇了摇头,略定心神,移步向内。百多步后,到了殿内,抬头一看。见殿上坐有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道人,然而她这一眼下来,不觉攥紧了衣袖,怔怔凝注其面,久久不言。

  张衍含笑言道:“小芽儿,莫非不认得为兄了么?”

  张蓁听得他唤出自己乳名,哪还不知殿上在座之人就是自家亲兄。

  悠悠数百载岁月,寻常人早成一坯黄土。然而她身为修道人,对过往之事却是历历在目。仿在昨日一般,霎时万般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秀眸微红,轻声道:“果是大兄么?”

  张衍听她虽轻轻这一声唤,但却是真情流露,其中既有惊喜欢悦。又有委屈酸楚,更有几许抱怨亲昵,仿佛在责怪自己为何如许久也不来寻她,心下也是一阵感叹。

  他对前身之事,实则不甚在意。不过既承此身,自也接下因果,当年用了寻脉之术后,也曾去往二弟张展处探看了一回。

  但这位小妹却是不同,当年只略莫感知到其也是修道中人,并不知晓其身在何处。

  那时他自家道法未成,玄门两家之中,还有不少对头,也无暇出去找寻,待真正听得张蓁名声,还是在韩王客出使还真观,求取《降魔宝典》之时,不过天下名姓相同者甚多,也难知是否一人,更不好贸然相认,这才拖了下来。

  他一指身前席座,招呼道:“小妹,且到为兄近前来坐。”

  张蓁毕竟修道人,很快把心神持定,道:“兄长当面,请受小妹一礼。”

  张衍伸手拦住,温声道:“我二人本是至亲,些许礼数,能免则免吧。”

  张蓁认真道:“小妹听兄长的。”言毕,她款步来至张衍身前坐下。

  张衍看她几眼,感叹道:“你我兄妹分别数百载,而今再聚,不想已俱入道途。”

  张蓁轻声道:“小妹原先听得溟沧派中有一位真人名讳与兄长一般,心下也曾有过猜测,不想真是大兄。”

  张衍道:“当年祖父去云州上任,路上遇蒙面强人劫道,你与二弟俱是失散,后来祖父收拾人手,遣人追寻无果,本以为你二人已是遭劫,后来为兄用了寻脉之术,才知你与二弟尚在人世。”

  张蓁秀眸一亮,喜道:“二兄也是逃得性命么?不知二兄又身在何方?”

  张衍道:“为兄当年也曾去探望过二弟,他虽为一方之主,却无我二人缘法,这数百年过去,应早已是不在人世了。”

  张蓁微觉黯然,他们兄妹三人乃是一母同胞,感情甚笃,她犹记得两位兄长待自己都是极好,常想着法子带着自家出去玩耍,为此不曾少了家法责罚,未想突如其来一场分离,就是数百年故去,其中一位,更是天人永隔。

  她美目投来,问道:“兄长既随祖父赴任,不知又是如何入道的?”

  张衍现下还不便将周氏之事说与她知道,故只言祖父故去后,自家因一事看破尘世,故来山中求道。

  虽他只寥寥几语,听着很是平常,但张蓁自家便是修道人,知晓修道此途何等之难,自家兄长能自那许多惊才绝艳的同辈之中脱颖而出,走至今日这一步是何等不易,背后不知要经历多少困苦磨难,争斗杀伐。

  张衍微笑道:“不说为兄之事,倒是小妹你,又是如何拜入庞真人门下的?”

  张蓁自不隐瞒,将以往之事详细道出。

  原来当年遭遇强人时,因对方骑兵众多,又来得突然,车队被一下冲散,那时她不过一五六岁的女童,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被侍婢带着躲藏在草丛中。

  但是运气欠佳,因那侍婢美貌,早被那匪首盯上,后被一起掳至了山上。

  那匪首本嫌她年纪幼小,难养无用,只能吃饭不能做事,欲将她一刀杀了,还是那名唤巧妆的侍婢,为保她性命,苦苦哀求,答应以身侍奉,这才将那头目说动,勉强留了她下来。

  实则那匪首也别有打算,张蓁天生秀丽,是以欲将她养大之后,赏赐给底下之人,至不济也能卖个好价钱,又想巧妆心甘情愿投了自己,也就来个顺水推舟。

  巧妆却是个极有心计女子,因以往曾随着主母管理府中账目,故她不但懂算法,又识字,还见过世面,很快得了那头目信任,将寨中内外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请了先生上来教张蓁读书写字,并不知从何处请了一个道人传她吐纳之术。

  只是张蓁长至十一二岁时,容貌已是秀美不可方物,巧妆察觉到她不可再留在寨中,否则必会出事,便暗中命人打理好一切,并将其交托那道人,连夜将她送下山去。

  张蓁说到这里,心下一阵伤感,轻叹道:“小妹下山时,见山头火起,红光漫映半天,当时是秋燥之时,这火一起,必定无人可以逃出,巧姨所为,却是舍了性命救我。”

  张衍缓缓点头,不难猜出这是那巧姨的设计,此女他前身也是认识的,记得是一名眉儿弯弯,笑容可亲的少女,当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大,虽其是一介仆婢,但是所作所为,却称得上是奇女子了。

  张蓁道:“那日小妹逃下山后,本待往云州来来寻祖父,不想在半途撞见了一伙乱兵,后虽逃了出来,那位道长也是失散,那时误入深山,险入兽腹,巧逢还真观中有一入世修行的弟子路过,见小妹资质尚可,又曾习过吐纳之术,就带入门中,修道十年,才被恩师相中,收在门下为徒,后来会了飞遁之法,去往旧处看过,那里早是草木萋萋,不见当年半点遗痕了,这番大恩,却是无处可报了。”

  张衍见她思及过往,情绪有些低落,出言宽慰道:“小妹此生能得入道途,也是世上少见缘法,我辈修道人,过往苦难,当可尽数抛开了。”

  张蓁点首道:“兄长说得是,”

  张衍问道:“小妹既是入道,可有所求否?”

  张蓁轻轻摇头,道:“原本只望报答恩师一番恩情,不负师门所期,只是大师兄转生而去,恩师将山门之望尽数投注在小妹身上,一心修持,只盼得入象相境中,还不敢奢望其余。”

  张衍讶道:“哦,梁真人已是转生了么?”

  张蓁道:“大师兄去了已有二十余载了,只是为免外人起了不轨之心,这才对外言正闭关之中。”

  说到这里,她又一声轻叹,“大师兄本是极有望走得那一步,只是师兄心气极高,为求上法,才止步于此。”

  张衍听她说出“上法”二字,就知庞真人定是已成就洞天之法说与她知晓了,不出意外,她当是还真观此辈倾力栽培之人。

  张蓁这时目注过来,问道:“不知兄长修道,求得又是何物?”

  张衍毫无半点犹豫,断然道:“自为长生了道!”

  张蓁嗯了一声,道:“兄长已为洞天,再去一步,不定可破界而去。”

  张衍笑了一笑,一指偏殿中摆放着的一方奇石,道:“小妹你看,此石在这方天地之初生成,经亿万载风雨磨砺,犹自屹立不坏,而我身为洞天修士,纵得神通,却只三千余寿,不说与日月争辉,连这一方山石也比不过,故不得长生,不得大道,眼前诸般,终是一场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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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自有真法伏心魔

  张蓁听张衍这一席话,心下十分认同,但她也知求道之难。

  她一入师门,就身负殷殷期望,若无意外,便是下一代宝阳洞天之主。然而她恩师庞芸襄,入道已有两千余载,如今还剩下不到千载寿数,以往师徒对坐谈法之时,也常常感叹阳寿短少,此生无望登得天阙。

  但凡修道之士,心下或多或少有几分攀升大道之念,但世间少有人能走成,大多不是见得前路艰险,畏难却步,就是运数不佳,饮恨半途。

  实则不说方才所比那方奇石,就是天地一些草木,也有万载之寿,可就是当真能延命至此,若无大缘法,大决心,大毅力,也逃不过寿终人亡的结局。

  她起身一个万福,道:“恩师也曾说过相似之言,小妹虽道行浅薄,可也知此事极不易为,在此祝愿兄长能得邃此志。”

  张衍不觉点头,他抬手一压,示意她坐下,道:“欲求大道,自然波折万千,凶难无数,无有坦途可走,不说未来,只观下,就有三重大劫,能过得去,当可再开得一方天地,若过不去,自是万般皆休。”

  张蓁好奇问道:“说起此次劫数,恩师曾言,这回灾发之下,便连洞天真人亦是身在劫中,难以躲开,只是小妹后来再问,恩师俱都是摇头△□,w£ww.,不说详情,兄长亦是洞天真人,不知是否知晓这其中是怎样变故?”

  张衍沉吟片刻,道:“庞真人不言,当是怕小妹现下知了,徒惹心魔,难过大关,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为兄就不来越俎代庖了,小妹可用心修道,待成我辈中人,不难知晓此事。”

  实则人劫一事,虽各派真人都有所推断,但小派诸真因无力扭转大局。只能坐等劫数到来,极是被动消极,到时能否存身,只能看自家运数了。

  而与此不同的是,大派却是主动应对。就如秦掌门联手少清,欲劫由我启,先发制人,而玉霄,冥泉两派同样是万载传承。不难猜出,其亦有布置。

  在张衍看来,还真观传承久远,又有降魔之法,若劫起之时能拉了过来,当可为一大臂助。而张蓁乃是自家亲妹,又是庞真人嫡传弟子,将来若入得洞天。成事机会却是极大。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张蓁言道:“兄长所需之物。小妹已是携来。”

  她纤指一点,指尖之上起一缕白云,飘飘端了一只大缻出来,摆在正殿之上,道:“这里乃是过去千载之中我观中搜罗得来得地阴宝材,只是这些俱为以往同道所得。却不可白白给了兄长,也要换些好物回去,才能给同门一个交代。”

  张衍一笑道:“自不会令小妹为难。”

  他与张蓁虽有亲谊,但彼此身后都有山门师长,当然不能只求一己之私。

  一挥袖。有一三尺高下、金光灿烂的宝船飘下,指着言道:“小妹修道,想来所需丹玉不在少数,为兄便拿此换你门中宝材。”

  张蓁见了这许多丹玉,不觉惊讶。

  庞真人为她能够尽快提升功行,也是赐了不少丹玉下来,但以往每回所给,不过指头大小一块,却远远无法与张衍这里拿出相比。

  她稍作思忖,摇头道:“小妹不能收,如此许多丹玉,却是叫兄长吃亏了。”

  张衍笑道:“为兄执掌渡真殿,这点身家却是有的,小妹为自家人,自当照顾几分,尽管收下便好。”

  渡真殿数百年无有正殿之主,丹玉积蓄极多,除却洞天真人所用大小丹玉之外,余下便是这些元婴修士所说的“劣玉”了。

  此物对他并无用处,而自掌门开了天宫后,门下徒儿修为一到,皆可来渡真殿内修行,同样也是用不了多少,眼下拿来换宝材,也存了扶持张蓁一程之心。

  张蓁看着那一船丹玉,咬了咬下唇,认真道:“不妥,兄长也有门人弟子,小妹岂可占了这分便宜,这些宝材至多只值三十枚丹玉,小妹只取这些。”

  张衍从来洒脱,见她不收,自也不会勉强,微微一笑,道:“小妹愿如何,便就如何好了。”

  张蓁嗯了一声,又起手一抹,自香囊中取了一枚玉符出来,摆在案上,道:“此符之中记有百余种除魔咒法,灵方,及符阵之术,至于门中秘传,却不便告知,还望兄长体谅。”

  张衍点了点头,心意一动,这符飞起,没入眉心之中。

  以他功行,看过之后,立刻便在身躯之内转运了一遍,只是试了下来,那些咒法却无一个有用。

  他神色如常,也不见如何失望。

  魔藏所得之功法来历莫测,与而今魔宗修士所练相比,大为迥异,可以说是两个路数。

  他讨要过来,不过是为从旁借鉴,看能否从中找出相同之处。

  现下看来,那灵方及符阵之术也未必能行得通,或许还真观秘传之法能有用处,但这等法门,却不是派外之人可以观得了,哪怕与张蓁是亲兄妹也是无用。修道人在这等事上,骨肉亲情也大不过师徒恩义,门派规矩。

  张蓁看他定坐不动,关切问道:“兄长要此物,可是弟子中有人了魔毒么?”

  张衍摇头道:“非是为此。”

  这说话间,景游在外言道:“老爷,姜真人有书信到此,似是与那天魔有关。”

  张衍目光一闪,一招手,就有一道灵光飞入手中。打开一看,却是姜峥上报,那天魔昨日到了东海之上,只一夜间,就屠灭了近处百余家宗门,而蓬远派门下,也有一名巡值弟子遭了毒手。好在那天魔似有忌惮,未对其余人下手。

  他放下书信,言道:“我徒儿来书,那天魔却是逃去了东海之上,正大肆屠戮海外修道人。”

  张蓁问道:“不知这位师侄可还安好?”

  张衍道:“有我法符护身,却不惧那魔头。”

  早在天魔逃出魔穴之时,他便给门下弟子一人送去了一张法符,此符可阻此魔侵身,便是有所变故,他也来得及时赶去。

  张蓁道:“这头天魔是司马权用相转之术窃据魔身而来,小妹与此人曾打过几番交道,或许因功法之由,此人向来不愿与人正面争斗,常常剑走偏锋,喜用奇变招数,此回在东海生事,怕也无明面看去那般简单。”

  张衍道:“这魔头被玉霄派逼出灵穴,又在冥泉宗李真人处受挫,本该蛰伏起来,现下却这般张扬,好似怕人不知他在何处一般,这其中定是别有用意。”

  张蓁秀眸一亮,道:“兄长是说,此魔是用声东击西之计?”

  她又细思片刻,点了点头,道:“确有可能,海外并无魔穴,那魔头难以久持,只能靠吞吸修士神魂养聚魔身。小妹若是那司马权,可分身一道留海上,再暗中潜回,找一处灵穴藏了。若无人出手,怕是能逍遥一段时日。”

  张衍道:“天魔无孔不入,难以日夜防备,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其侵入身来,故这等情形当不会持续很久。”

  张蓁微讶,张衍这番推论与她恩师所言有所不同。

  天魔出世后,她曾请教庞真人,问洞天真人可否抵挡这魔头,若有,为何都是坐观魔头入世,却不动手。

  庞真人当时曾言,还真观有降魔之法,自是不惧。至于他派,只要诸真有所警惕,天魔也难以奈何其等。不过因大劫将至,除魔之举会折损功行,是以只要门下弟子不受折损,其当不会主动出手。

  而司马权本性未失,只要没有到那走投无路的地步,也不至出来生事,这等情形,许会持续许久,甚至延续到大劫来临之时,都有可能。

  她秀目一转,问道:“莫非兄长有意出手除魔么?”

  张衍一笑,目光有意无意朝昼空殿处望去一眼,道:“为兄前番与晏真人斗法,眼下尚在养气之中,不便出手,不过届时自会有人出来降魔。”

  东海之上,司马权一路东进,捕杀修道之士,数天之后,已是不知不觉已是到远海界域内。

  他遥望前方,忖道:“再往前去,就是崇越真观地界了,近处还有清羽门、鲤妖一部,此三家皆有洞天真人坐镇,我却不便再往前去了。”

  正起归意,这时心中一跳,起意一察,,却发现先前自悬当庐出来的两名女修,竟是在东海之畔停住不动,又向回走,显也是畏惧天魔,不敢出海,这叫他如何愿意,这二人是他魔胎所寄,唯有送出东华,才能安心。

  当即一摇身,化了两道分身出来,一道前去处置此事,另一道留在此间,此是为造出他尚在东海的假象。布置完后,他便转头往东华回转。不过半月之后,就到了西南之地。

  到了此处,他不敢太过接近平都教山门,远远就以无形之躯遁入地下,再变化分身,分去寻那两处小魔穴。

  又两日,就找准了其中一处,可是过去一转,却发现这里竟有玄门弟子出入痕迹。

  出于谨慎,他未敢轻动,再等了几日后,寻到了另一处小魔穴,过去一探,却是尚无人踪,不觉大是满意,纵身往里一投,就没入其中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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