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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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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四章 还魂

  搞定了吕氏,计划便开始了,于是他们故泄露了行踪,让明教和锦衣卫的人把应文和尚冒充的朱允炆抓了去。后来纪纲果然不放心,把朱允炆带去懿文太子陵,让吕氏辨认。其实吕氏又不是朱允炆的亲妈,根本不知道他胳膊下有没有黑痣,但早就跟常森串通好了,所以一口咬定,朱允炆腋下有黑痣。

  当场脱下衣服来一看,果然有痣,纪纲这才深信不疑。其实有痣的是应文和尚,而不是朱允炆,只不过一个提前串通,就把纪纲骗的团团转,让他至死都深信,自己捉到的就是朱允炆。

  不过计划进行到这儿,出现了变数,王贤掺合了进来,提出要和他们合作营救朱允炆,为了不让王贤起疑,他们只好勉强同意,结果白云山庄一战,打得乱七八糟,应文和尚竟和常森三个重获自由了。

  虽然知道,这是吴为在暗中帮忙,可吴大夫他们的目的,是让‘建文’被捕,而不是营救啊!

  所以这才出现了,‘建文帝’冲到二黑和胡三刀面前,强烈要求被捕的滑稽一幕。

  后来,见北镇抚司铁了心要放走朱允炆。无可奈何,常森四个只好改变计划,让吴为和怀恩先顶上,然后见机行事。所以不过吴为怎么放,吴大夫和怀恩就是坚决不走。吴为分外不能理解,为什么已经不需要他们指控纪纲了,两人还是一心寻死呢?

  原因十分简单,却不能告诉他。好在吴大夫一阵吹胡子瞪眼,就能把儿子训得晕头转向,忘了这一茬……

  再后来,他们俩被赵赢提走,事情终于重新回到正轨。唯一的意外是,赵赢捉了吴为,来威胁吴大夫。这自然让吴为吃尽了苦头,却也使吴大夫的招供,变得更加合理……

  最后,在吴大夫的带领下,赵赢顺利逮捕了窝藏在山寺中的‘建文帝’,一场跨时十四年的古往今来第一大追捕,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是那幕布上,染了多少忠臣血啊!。

  吴为被兄弟们搀回去后,一晚上痛哭不已,这辈子和父亲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天快亮的时候,他回想到父亲教他用毒时,曾得意洋洋说,自己天赋异禀,加上后天浸淫了太多毒物,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吴为又记起,他亲眼看过父亲吞下一包砒霜,却屁事儿都没有……想到这儿,吴为一下止住哭,发疯似的跑出去,牵了匹马就朝城外疾驰而去。这会儿城门刚开,官兵们还没站好队,就看见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出。

  “那个,回来……”带队的百户看着已经远去的吴为,咂咂嘴,转头对众人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没有。”都是老兵油子了,知道要说看见了就是他们失职,便都果断摇头道:“什么都没看到。”

  “那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整队。”百户给了众人一个‘有眼力’的眼神,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按部就班布置起来……

  吴为一路疾驰,出城后,盏茶功夫就到了那片坟地。他找到自己老爹的坟,看着坟上的新土,和昨日一模一样。

  站在坟前,吴为面色一阵狰狞,旋即从马背上拿出一柄铁锨来,使劲挖开坟头……他像发了疯一样刨坟,不一会儿,就把棺材面挖了出来!

  “父亲,得罪了!”吴为默念一声,便用铁锨奋力撬开了棺材板,只见里头躺着一具尸首,穿的正是他给换上的那身衣裳。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见自己八成猜错了,吴为的心凉了,眼泪刷得就下来了,他把棺材板彻底掀开,然后便愣住了——只见那具尸首的年龄与老爹相仿,却分明是两种面目!

  “我去……”吴为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看着那换了人的棺材。他知道,以江南的潮湿程度,只要晚上几天,尸首就会面目全非。到时候,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也认不出棺材里是谁了……

  这种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的风格,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吴为一咧嘴,笑了。

  这时候,王贤还不知道自己的把戏被吴为拆穿,正一脸苦笑的看着吴大夫道:“这样瞒着小胖合适吗?看他难受的那样,跟死了老子似的。”

  “可不就是死了老子!”吴大夫郁闷的瞪王贤一眼:“敢情我不是他爹吗?”

  “别激动,别激动。”王贤忙举手投降。

  “哼。”吴大夫傲娇的哼一声,才叹口气道:“现在他再难受,也终究会过去的。以为我死了,他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王贤点点头,身为人父之后,他已经可以理解吴大夫的想法了。

  短暂的沉默后,老太监怀恩朝王贤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人味儿,会冒险救我们。”

  “呵呵,”王贤摇头笑笑道:“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吴大叔的本事。”

  “哼哼。”吴大夫得意的笑了。

  王贤不是二百五,当从二黑那里得知建文帝的蹊跷后,他便意识到这帮家伙有鬼。虽然吴大夫等人被关在御马监,但北镇抚的眼线包罗万象,其中就包括御马监的太监。总之王贤设法与吴大夫取得了联系,逼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不说实话,自己一定跟皇上禀明。

  吴大夫和怀恩一合计,这王贤奸猾似鬼,而且过去的事情也证明,他确实是同情建文帝的。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们把真相告诉了王贤,之后王贤没有再询问建文的事,只是问他们是否有脱身之计。

  吴大夫不想给王贤惹祸,推说没有。王贤说那好,我就安排劫狱了,人死光了也把你俩救出来!明知道王贤是威胁他们,两人还是担心他会胡来,只好告诉王贤,其实是有的。大名鼎鼎的毒医,怎么会没有让人假死的药呢?他和怀恩在牢里那番做作,不过是想找机会,把毒酒倒掉而已。他俩后碰杯,喝的时候,就已经是空杯子了……

  而他俩毒性发作,其实是藏在菜肴里服下的‘鸡鸣还魂散’在起作用。在两个时辰内,两人完全没了气息,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但等到天亮鸡一叫,他俩就会还魂转醒!

  不过要是人家把他俩拉到化人场一烧,那就彻底没戏唱了……所以怀恩才会特意嘱咐赵赢,让他把自己葬到师傅身边,怕的就是这一出。哪知道赵赢这种虚伪透顶、凉薄透顶的老怪物,竟然只是嘴上答应,一转眼还是让人把他俩送去化人场烧掉。

  幸好王贤为防万一,派人在御马监门口堵着,这才没让两人被火化了……

  然后装模作样的下葬,回头再把坟挖开,用两具尸体换出这老二位来,径直送去南边……之所以要折腾这一下,就都是吴大夫的意思了,他要让吴为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担心路上出事,王贤特意把两人送到了苏州,登上了杨魏的船,才放心的转回京城。回京城那天,前来迎接的二黑笑道:“大人回来的日子可巧了,正好是东厂开业大吉,咱们要不要去送份贺礼。”

  “去,干嘛不去。”王贤怪笑一声道;“省得人家给咱小鞋穿。”便看向帅辉道:“让你准备的匾,做好了吗?”

  “大人吩咐的事儿,还能怠慢了不成?”帅辉笑道:“金丝楠木的,名家手笔,值得珍藏。”

  “那就走起。”王贤笑道:“咱们给厂督送匾去。”

  “哈哈好。”众兄弟便簇拥着王贤往东安门而去。

  东厂衙门便坐落在东安门内,是由御马监的一处军营改建而成,故而衙前大坪十分轩敞,一道汉白玉牌坊矗立其上,牌坊上四个大字‘百世流芳’,显得分外威严气派。

  牌坊下,是一道红色的栅门,栅门外,二十余名头戴尖帽、脚踏白皮靴、穿着褐色蟒衣、腰系紫带,带悬吴钩的精壮太监,挺胸腆肚整齐列队,看上去很像一回事儿。凡是有过往看热闹的百姓,一概被他们冷脸驱逐,动作稍慢便拳打脚踢!有不忿他们,言语顶撞的,直接被用吴钩钩了,抓紧衙门里去,不知死活。

  是以才刚开张一个时辰,东厂外已是门可罗雀了,不过赵赢要的就是这效果!

  但还是有不怕死的凑上来,临近中午时,就见一群锦衣卫抬着块匾,吹吹打打过来牌坊下。

  把门的东厂番子看看那蒙着红绸的匾,皱皱眉。“你们有何贵干?”

  “听闻贵厂开工,我家都督前来祝贺了。”二黑侧侧头,闷声道:“还不赶紧通禀你家督公?!”

  那番子一看,那骑在马上,身穿伯爵服色、身材飞扬的年轻人,不是锦衣卫都督王贤又是谁,赶忙进去禀报。

  不一时,赵赢在一群徒子徒孙簇拥下,从东厂衙门出来。王贤也翻身下马,在众兄弟陪同下迎上去,朝赵赢朗声大笑道:“恭喜恭喜,以后还有请督公多多监督啊!”

  “好说好说,”赵赢也对王贤笑起来:“都是为皇上办差,以后还要精诚合作。”

  “那是一定!”王贤一挥手,让手下把红绸掀开,笑道:“这块匾,算是锦衣卫送给厂公的开张贺礼了。祝你们生意兴隆、后来居上!”

  赵赢等人朝那匾上看去,只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耀眼夺目——‘超前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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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五章 万事开头难

  听了王贤的解释,赵赢十分高兴的收下匾,还让人悬挂于二堂之上,他感觉这小子还真是自己的知音……赵赢虽然身体残疾,但许是受了姚广孝的蛊惑,志向十分远大,这从衙门外的牌坊上的四个大字,还有衙门内随处可见的岳飞像,便可见一斑。

  精忠报国,流芳百世!自古鸿鹄之志莫过于此!所以赵赢对王贤送的四个字,十分满意。

  殊不知,送完了匾回去,王贤一伙人便笑的东倒西歪,连严清这样不苟言笑的老夫子,都捂着肚子道:“太缺德了!实在太缺德了!”

  “哈哈,大人不过是实话实说,”帅辉笑的在地上打滚,“东厂里头都是太监,当然是超前……绝后了!”

  “哈哈哈!”众人一想到那群太监把那块匾顶在头上,每日都要对着‘绝后’二字,就笑的肚子都抽筋了。

  笑完了,严清擦擦泪道:“万一他们要是回过味儿来,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早就结下了!”王贤冷哼一声,双目射出愤恨的光。“我和徐真人的谣言,就是他们散播出去的!”以王贤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吃下这个闷亏呢!

  “哎!”严清无奈的叹气,他本以为斗倒了纪纲和汉王,终于可以天下太平,多干点儿为百姓伸冤的好事儿。没想到,又一个对手出现了。“又要开始斗了?”

  “斗,使劲斗!”众人却不以为意的嘻嘻哈哈道:“没有对手多寂寞!”

  “好了!”王贤见这群家伙越说越不正经,呵斥一声,把他们撵出去,温声宽慰一脸忧色的严清道:“夫子,放心,东厂没几年成不了气候,我也不会让他们成气候的。”说着笑笑道:“所以不会和纪纲那样,斗得那么凶的。”

  “哎。”严清皱眉道:“干嘛一定要斗,这些年和纪纲他们,还没斗够吗?”

  “我真是斗够了,现在是谁也不想惹,但只有东厂是个例外。”王贤说着眉头一挑,沉声道:“不把这个衙门斗倒斗垮,我寝食?安!”

  “哎,”严清却愈发低沉道:“大人,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到公事上来。”

  “我要对付东厂,”王贤摇摇头,沉声道:“不是因为私怨,而是为了大明!”说着他咬牙沉声道:“为了大明,我一定要干掉他们!”

  “……”严清有些迷惑的看着王贤,不知他为何如此仇视这个刚成立没半天的衙门?难道真是因为大明?严清实在无法相信……

  王贤也没有再解释,有些事情他没法解释,只能自己一个人明白……。

  比起庞大无比的锦衣卫,新生的东厂确实十分弱小。在王贤的授意下,锦衣卫处处暗中给东厂下套子、使绊子,让东厂的经营举步维艰,几个月都没什么进展。这让赵赢这位‘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心里头十分憋火。

  不夸张的说,整整一个冬天,东厂的发展都没超出过门外那块牌坊的范围……几个月时间,只是定下了内部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大小官职的名单。下头具体负责工作的番子,才不过百余人……连看家护院都嫌不够,更别说开展侦缉工作了。

  说白了,这一个冬天,东厂的人就光顾着争权夺利,想在开张之初就占一个好位子,至于到外面收买眼线、布置监视这样的苦活累活,没有傻子愿意去干。这让赵赢能不生气吗?可他偏偏又发作不得,因为想要精忠报国、流芳百世,这些人就是他全部的倚靠了……永乐朝,宫里的太监还不算太多,御马监算人多的,也不过二百多名宦官。这还是宫里人给他面子,让他一下带出来一大半,赵赢怎么好意思再张口要人?

  东厂二堂,那块‘超前绝后’的匾额下,一身蟒衣,须发皆白,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苍老许多的老太监赵赢,踞坐在虎皮交椅上,黑着脸看着手下一干大小档头!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赵赢忍了又忍,这天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整整一个冬天,连京城的监控都没进!”顿一顿道:“今儿个皇上问我,东厂怎么样了?我能说什么,当然说进展顺利了!”

  众档头大气不喘,小心听着厂公的牢骚:“结果皇上一句话就把咱家揭穿了!”赵赢一脸懊丧道:“皇上问我,今儿个七十多名京官聚会,是在干什么呀?”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一名档头小声道:“在京官员凑到一起,在搞什么新春团拜。”

  “咱家也是这么回的,皇上却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赵赢气急败坏道:“皇上说,那些官员凑到一起,是商量着联名上书,要阻止皇上迁都!这么大的事儿,人家也没藏着掖着,东厂都打听不到,还要你们干什么?!”

  “厂公息怒。”众档头赶忙安抚赵赢道:“咱们不是人手太少了吗,专门办一个案子还凑合,想监视全京城,这点儿人就杯水车薪了。”

  “就是,更别说咱们还要坚持天下了。”档头们纷纷点头道:“厂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名将难打无兵之仗,咱们手里头没人,怎么去办差?!”

  “没人不会去招吗?!”赵赢气急败坏道:“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三教九流下五门,有的是合适给咱们当耳目的!”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众人登时大倒苦水开了。“京城的那些地头蛇,都让锦衣卫收服了,一听说是咱们的买卖,多少钱都不敢接!”

  “是啊,厂公,都因为锦衣卫在后头捣鬼,咱们才这么寸步难行的。”众人恨声道:“厂公,咱可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

  “……”虽然明知道这帮家伙是在找借口,赵赢还是恨恨的点头,咬牙切齿道:“好,本宫找皇上要人!要是等人到了位,你们还是这么尸位素餐,可别怪咱家手下无情!”

  “那是一定!”众人点点头“但愿如此!”赵赢哼一声,拂袖起身而去……

  老牛自知夕阳晚、无须扬鞭自奋蹄。立志要流芳百的赵赢,行动力十分的强大,当天过午,他就进宫向皇上请示,希望能从军中、衙门里调拨精干之士补充东厂的实力,并效仿锦衣卫在江湖中招贤纳士……赵赢跟皇上汇报后一条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要钱。

  朱棣对东厂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见他们几个月来步履维艰,知道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还是得给他们足够的支持,才能让东厂迅速壮大起来。于是朱棣大笔一挥,让内阁起草旨意,按照赵赢说的去办。

  赵赢见皇上答应了,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朱棣的条子一到内阁,却把几位阁臣膈应到了。

  “要仿效锦衣卫扩充东厂,这得花多少钱?”胡俨看着朱棣的条子,叹气道:“夏尚书的头发,又要白一片了。”

  “花钱是小事,关键是这钱花的地方!”金幼孜神色凝重道:“要是真让东厂壮大起来,可比锦衣卫可怕多了!”

  “别说比锦衣卫可怕了,就是跟锦衣卫一样,朝野百姓也受不了。”杨荣叹口气道:“两边一争功,不知要铸成多少冤狱、祸害多少臣民啊!”

  “太祖皇帝有训,太监不得干政!”杨士奇沉声道:“这个赵赢野心勃勃,我看他想打破大明的祖训!”

  “你是说……”胡俨脸一白,声音都发颤道:“宦官干政?”

  杨士奇缓缓点头,杨荣和金幼孜也神情凝重的点点头。文官从骨子里恐惧特务政治,对宦官干政更是无比反感。而东厂正是特务政治和宦官干政的混合体,这些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内阁大臣,焉能不对这个皇权催生的机构充满警惕?!

  “必须要重视起来,把东厂掐死在萌芽中!”杨荣的政治判断,向来十分精到,他沉吟一下,便断然道:“不然任其做大,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是啊,锦衣卫一头饿狼就已经够让人受了,再来一头的话,大明就真要变成特务的天下了……”金幼孜压低声音道:“必须要趁这头狼还年幼,把它一棍子打死!”

  “谈何容易,”胡俨却摇头道:“皇上办东厂,不是心血来潮,是对臣子的疑心到了顶点,才会催生出这个产物。”说完叹口气道:“咱们越是反对,恐怕皇上就越会坚持,而且会不遗余力的扶持。”

  “元辅说的对,”杨荣点点头,附和胡俨道:“咱们必须从长计议,当心适得其反。”

  “不错,”杨士奇也赞同道:“而且这种事咱们也不擅长,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去做吧。”

  “你是说……”金幼孜轻声道:“王贤?”

  “不错,”杨士奇点点头,缓缓道:“我看对付锦衣卫的计划可以先放放,和他们一起先把东厂消灭掉才是正办。”

  “他能答应吗?”金幼孜问道。

  “一定会的。”杨士奇忍俊不禁道:“东厂成立那天,王贤给他们送了块匾去,上头题的是‘超前绝后……’”

  众学士不愧是读书人,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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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六章 说客

  东宫,朱瞻基毕竟还是要考虑影响,?次争吵之后,只在王贤家住了半个月,就搬回来了。只是父子之间的隔阂,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几个月来,他和朱高炽说过的话,加起来统共也不超过几十句,还都是礼貌性的问候。

  眼看着父子俩隔阂日深,太子妃和朱瞻埈等人急在心里。想了不知多少法子说和,然而这爷俩都是犟种,谁也不肯松口,就这样一直僵到现在。

  这天,王贤又奉了太子妃的命令,过来规劝太孙……其实王贤早就放弃了劝说,因为他已经看明白了,这父子俩的争执,一半是因为理念截然相反,另一半则糅杂着和皇帝三代人之间的恩怨……说白了,朱瞻基瞧不起太子,太子也因为儿子太向着皇上,对自己欠缺尊重,而十分不满。

  在朱瞻基看来,父亲能当上太子,全是因为生了自己这个好儿子,能坐稳太子,更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好儿子。而且他的心思全都用在侍奉皇爷爷、讨朱棣欢心上,哪能体会到父亲的难过?

  朱瞻基不肯先服软,难道让太子这个当爹的先道歉不成?这事儿根本就没法劝,所以王贤过来,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他想跟朱瞻基谈的是另一桩事。

  “听说东厂都要大肆招兵买马了,你还来我这儿闲逛什么?”朱瞻基白一眼自己的未来大舅子……这个冬天唯一让他感到开心的,就是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之下,银铃终于软化下来,答应明天和他一起去逛庙会。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的。”王贤叹口气道:“你得劝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为啥?”朱瞻基看看王贤,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皇上这是在养虎为患,最终会害死大明朝的!”王贤沉声道:“历朝历代,宦官专权就没个好结果。”

  朱瞻基听了,不以为然的笑笑道:“这话说的有点儿早吧,东厂还啥都没干过呢,你怎么就敢说,这是一招坏棋?”

  王贤听了,心中叹气,自己现在说这个,确实是为时尚早了……这好比指着一个婴儿说,这家伙将来一定是杀人犯。不管将来这预言有多灵验,在这一刻,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知道,东厂兴起,让你感到压力了,”朱瞻基见王贤不说话,以为他被说中了心思,拍拍王贤的肩膀,劝慰道:“不过放心,有我在,谁也骑不到你头上去。”

  “你错了,”王贤甩掉朱瞻基的手,黑着脸道:“你以为我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不成?”

  “当然不是。”朱瞻基笑笑,但分明有些敷衍。

  “实话跟你说,不光东厂,就连锦衣卫,对这个国家都是有害无利!”王贤正色道:“朝廷有科道御史、有刑部大理寺,地方上有按察司、分巡道、还有府县衙门,这一整套上下完善的法司机构,来维持朝廷的统治!为什么还要再有东厂锦衣卫?!”

  “因为,”朱瞻基心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皇爷爷不信任他们了。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他苦笑一下道:“你懂得……”

  “我不懂!”王贤却断然摇头道:“我就知道君臣见疑,亡国不远!”

  “你说远了。”朱瞻基皱皱眉,虽然两人向来言谈不忌,但这种赤裸裸的字眼儿,还是让他涌起一阵不快。

  “是说远了,那就说回东厂。”王贤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道:“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吧?”

  “我真管不了。”朱瞻基苦笑一声,两手一摊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皇爷爷的主意,我改变不了。东厂的提督赵赢,也是我惹不起的……”

  “好吧。”王贤对朱瞻基十分了解,只要是妨碍到他的利益的事儿,就别指望能松口,便笑笑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朱瞻基怎么能感受不到好朋友的失望,歉意的叹口气道:“兄弟,我真帮不上忙……”。

  王贤回到衙门,二黑等人迎上来问道:“大人,怎么样?”

  王贤摇摇头,叹口气道:“说不动太孙,咱们得想别的辙了。”

  “先别想了,有人在前头等您呢。”二黑说道。

  “谁?”王贤心情不爽,准备若是闲杂人等,就直接打发出去。

  “您老师,魏源魏侍郎。”二黑苦笑道:“我不好随便打发。”

  “哎……”王贤郁闷的叹口气,让人给自己换身衣服,到前头和魏源见面……

  “哎呀,我的魏老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王贤到前头时,已是满面春风,看不出一丝方才的沮丧来。

  “过来办点事,顺便找你聊聊。”魏源刚刚提升为刑部右侍郎,和锦衣卫有许多案件往来……甚至不客气的说,他之所以能从翰林编修数年时间就升为部堂高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跟王贤的师生关系,那些文官们想用他来压一下王贤而已……

  “那敢情好,”王贤笑呵呵吩咐一声:“快给我老师换大红袍,”说着对魏源笑道:“正经的大红袍,等闲王爷都喝不到。”

  “看来我还真来对了。”魏源微笑看着自己的贵门生,还依稀能想起当年,在自己堂下侍奉的那个青衫小吏,这才短短六七年时间,当年不入流的小吏,已经成为超一品的大员!把他这个自认为升的不慢的老师,远远甩在了后头。

  不过魏源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学生发达了,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脸上也有光。

  大红袍上来,王贤亲自给魏源斟茶,捻着薄如蝉翼的宜兴紫砂杯,嗅嗅诱人的茶香,魏侍郎陶醉的半闭双目道:“真是绝品。”

  “我喝着都差不多,”王贤笑道:“老师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吧。”

  “哈哈,”魏源开心道:“这怎么好意思。”

  “老师太客气了,”王贤笑道:“孝敬老师是应当的。”

  “那就受之有愧了。”魏源笑呵呵的和王贤扯淡几句,才话锋一转道:“不知仲德对东缉事厂钘何看法?”

  “哈哈……”王贤心中一动,皮笑肉不笑道:“还能有什么看法,多了个从锅里抢饭的呗,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还有呢?”魏源淡淡道。

  “暂时没有了。”王贤笑着摇摇头。

  “仲德是故意不说罢了。”魏源若有深意的看一眼王贤,“是不是觉着不好评价同行。”

  “老师有何高见?”王贤不置可否的问道。

  “我以为,东厂乃天下的祸根!”魏源沉声道:“若不及早将其消灭,将来定会演化成宦官干政、缇骑天下的亡国景象!”

  “嗯。”魏源这番话,和方才他在朱瞻基那说的如出一辙,然而他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依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仲德!”魏源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必须为天下苍生,除了这一祸患!”

  “哎,”王贤苦笑道:“谁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况且我现在的身份,说这话恐怕只有反作用。”

  “你一定有办法的。”魏源却充满信心的看着他:“这世上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儿。”

  “老师也太瞧得起我了,”王贤无奈道:“实在办不到。”

  任魏源说破天,王贤就是一口咬定没办法,摆出一副打死不掺合的架势,终于把魏老师靠的没了脾气,黑着脸告辞了……不过就这样,他还没忘了拿上自己的大红袍。

  “真可以,”看着魏侍郎捧着茶叶罐,坐上轿子离去,二黑摇头叹气道:“还以为他一生气,就不屑要咱的茶叶了呢。”

  “那不更是雪上加霜,”王贤笑道:“我这位老师,可不是那种二傻子。”

  说话间,众人进了屋,落座后,帅辉笑道:“看起来,东厂也不是坏事,至少让那些文官,不再把咱们当成头号对手了。”王贤集团和文官集团已经有不和的苗头,这不是王贤主动去招惹文官,而是文官们总是把他们当成假想敌,从不肯精诚合作,逮着空就下套子、使绊子,让锦衣卫一干人等十分反感。

  在他们看来,王贤拒绝了文官的要求,实在是天经地义、大快人心的。

  “不,”然而王贤却断然摇头道:“东厂是坏事,不能任由他们壮大!”

  “那大人怎么不答应他?”帅辉不解道。

  “你傻啊!”二黑独眼一眯,冷笑道:“人家是分明拿大人当枪使,咱们就算……要对付东厂,也是咱们自己的事儿,不是受他们的命令。”

  “哦。”帅辉点点头,看看王贤道:“大人是这样吗?”

  “是。”虽然二黑说的不全对,但王贤没必要解释太多,到了今天他这个位置上,说的越少越好。

  “可是,”严清微微皱眉道:“咱们该怎么办?正如大人所说,东厂本就是为监视锦衣卫而生,咱们的处境确实不方便做什么。”

  “其实也不难,”王贤淡淡道:“皇上现在疑心病正盛,只要有人顺势点拨几句,局面就会大为改观……尽管不能干掉东厂,至少能给他们戴上个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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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六七章 计激太孙

  “那……找谁说呢?”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难的地方就在这儿,”王贤不禁苦笑道:“这个人必须地位超然,又在皇上心里有足够的分量。原本我那和尚师傅最合适,可他不在了……”

  “那徐真人呢?”帅辉傻乎乎的问道。

  “闭嘴!”话没落地,就招来众人责备的目光,帅辉忙缩缩脖子:“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似乎,”严清轻声道:“只有太孙勉强合适。”

  “怪不得大人去求太孙,”帅辉恍然,说完叹口气道:“不过那黑厮好像打定主意,不趟这浑水。”

  “是,”王贤点点头:“太孙有顾忌,一方面他和我关系过近,第一条不大符合,再者他也不想得罪赵赢。”

  “这个简单,”二黑却笑嘻嘻道:“挑拨离间呗!保准让他恨死赵赢!”。

  乾清宫,朱瞻基扶着朱棣在散步。这阵子天气湿冷,朱棣的风湿病始终不见好转,今儿个终于晴了天,大明永乐皇帝也像普通老人一样,在孙儿的搀扶下出来晒太阳了。

  “遭罪啊!”朱棣闷哼一声道:“在江南度日如年,朕是掐着指头算,什么时候能回北京。”

  “今年偏冷,差不多,”朱瞻基想一想,轻声道:“得到二月底,运河就能解冻。”

  “等不了了,”朱棣一听还有将近俩月,心中一阵烦躁,沉声道:“下旨,让山东、河北的官府征调民夫,把运河凿开!”

  “这……”朱瞻基心说,老百姓怕是又要骂了,但见朱棣面色阴沉,他才不会摸老虎屁股呢,便改口道:“也是个主意。”

  “唔,”朱棣点点头,松口气道:“及早把运河通开,咱爷俩赶紧回北京去。”

  “孙儿也要一起去?”朱瞻基略一吃惊。

  “怎么,”朱棣瞥他一眼道:“你不想去?”

  “怎么可能?”朱瞻基不自然的笑笑道:“孙儿怎么舍得离开皇爷爷?”

  “哈哈哈!”朱棣放声大笑,瞥了朱瞻基一眼道:“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个叫银铃的小妞吧?!”

  “啊!”朱瞻基闻言,又惊又臊,结结巴巴道:“皇爷爷知道她啊?”

  “朕不光知道她,还知道你死乞白赖的追人家,”朱棣嘲笑起朱瞻基来:“听说有一回,你为了给她惊喜,三更天就跑到人家院子里堆雪人,也难为你了,南京哪来的雪啊?”

  “嘿嘿……”朱瞻基讪讪道:“哪有什么雪?孙儿用的是棉絮,结果风一吹,哎……”

  “哈哈哈!”朱棣放声大笑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没用的东西,我朱棣的孙儿,喜欢哪个女人是她的福分,一道旨意就行了,怎么能低三下四呢?”

  “爷爷说的是。”朱瞻基干笑一声,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了……

  守着朱棣的面儿,朱瞻基还是要继续装他的乖孙子,可一离开皇宫,他那张脸就拉下来了。

  “爷,咱回去?”陈芜不知道太孙怎么了,硬着头皮凑上来。

  “滚一边儿去!”朱瞻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也不上马车,径直步行而去。

  陈芜和侍卫们赶忙跟上去,一直看到太孙殿下进了锦衣卫衙门,这才松了口气。

  签押房里,王贤正和几个兄弟说事儿,听人说太孙殿下到了,只好先把手头的事情搁一边儿,出来迎接朱瞻基。

  “这怎么了,谁惹你了?”见朱瞻基一脸被骗了八百吊钱的表情,王贤便笑问道:“来我这儿报案呢?”

  “我还真要报案,不过不是有人骗我钱,”朱瞻基黑着脸道:“是有人骗取我的信任,吃里扒外向我皇爷爷告密!”

  “到底什么事儿?”王贤示意太孙坐下慢慢说,朱瞻基便将在皇爷爷那里的对话讲给王贤。

  “哈哈……”王贤不禁笑起来,不以为意道:“我当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几句家常嘛,至这么严重嘛?”

  “这可不是个小事儿!”朱瞻基却黑着脸道:“我和银铃约会这事儿,皇爷爷知道也就罢了,毕竟京城人多眼杂,指不定怎么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王贤点点头,听朱瞻基说下去。

  “可是,我给银铃堆雪人这事儿,除了我贴身的这些人,外人怎么会知道?!”朱瞻基神情越来越阴沉道:“肯定是这些人透露出去的!要是哪天我说了句不合适的话,肯定也会传到皇爷爷耳中!”

  “哎呀,还真是。”王贤也认真起来,点点头道:“这身边有奸细的滋味,确实太难受了。”说着看看朱瞻基道:“那你还来我这儿干啥,赶紧回去彻查去!”

  “我没法查!”朱瞻基气急败坏的使劲搓搓脸,叹道:“要不我能这么憋火?”

  “怎么不能查?”王贤一脸不解。

  “我这回去一查,那奸细肯定禀报我皇爷爷。”朱瞻基一脸郁闷道:“我皇爷爷肯定要问,这小子什么意思?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瞒着朕?”顿顿道:“那才叫有嘴说不清了!”

  “唔。”王贤点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那该怎么办?”

  “你给我私下查查,别打草惊蛇。”朱瞻基小声吩咐王贤道:“以锦衣卫的本事,这不难办到吧?”

  “难是不难,”王贤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一上任就立下规矩,东宫的事情,锦衣卫概不过问。”

  “是我要求你查的!”朱瞻基断然道:“再说,只查我身边的人,跟我父亲又没关系。”

  “那……”王贤一脸蛋疼,点点头道:“好吧。”

  “我给你三天时间!”朱瞻基这才有了笑脸道:“我去找银铃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王贤翻翻白眼。

  “好了,算我欠你个人情。”朱瞻基嘿嘿一笑,没脸没皮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立在王贤身后的独眼二黑,诡异的一笑,低声道:“要是太孙知道,就是咱们出卖的他,会怎样!”

  “所以你嘴巴要扎牢一点。”王贤淡淡说一句。

  “大人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你来查?”二黑对这点一直不太理解。他们的计划十分简单,就是让人故意将太孙的情报,泄露给东厂的人。以东厂现在焦头烂额、饥渴难耐的状态,势必会如获至宝,禀报给永乐皇帝。

  “因为,”王贤脸上却没有笑容,声音低沉道:“太孙殿下和他爷爷,越来越像了……”

  “疑心病吗?”二黑看着王贤。

  王贤缓缓点头,轻声道:“不止……”。

  锦衣卫的效率不是盖的,三天不到,王贤就找到了太孙,告诉他查出来了。

  “什么情况?”朱瞻基咬牙切齿,看上去要生吞活剥了身边的二五仔。

  “是谁,说出来我活剐了他?!”朱瞻基咆哮起来。

  “你身边有东厂的人。”王贤淡淡道:“准确的说,是有赵赢的徒弟,现在师傅当上东厂提督了,徒弟自然要效犬马之劳。”

  “呃……”听到东厂和赵赢的名字,朱瞻基像被掐住脖子的鹅,满腔的怒气竟憋住了,他连那奸细到底是谁,都没有问。只是颓然一叹道:“他们怎么连我也监视……”

  “东厂权力那么大,没人能制约,还不想干吗干吗?”王贤淡淡道:“这样下去几十年,别说监视太孙了,就是监视皇上也有可能。”

  “……”同样的话王贤说了好多遍,但只有这次说到了太孙殿下的心坎里。在朱瞻基看来,自己这个皇位第二继承人,想当上皇帝,差不多就得在几十年后了。那些东厂家伙,现在就敢监视自己。要是不限制一下,恐怕几十年后,再演一出大明版的甘露之变,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你顾忌赵赢,”王贤冷声道:“原因无非就是,他能在皇上耳边说你坏话,而且皇上也很可能会相信。”

  朱瞻基点点头,听王贤说下去道:“但你一味示好换来了什么?他安插奸细在你身边!毫不客气的监视你!你要是还忍让下去,我就……”顿一顿道:“反正换了我,我是不能忍。”

  “……”朱瞻基阴沉着脸不说话。

  “要是我,老子就跟他大闹一场,我是皇上的亲孙子,太子的亲儿子,堂堂大明太孙,还怕条老狗不成!”王贤继续不遗余力的挑唆,说到最后心里不禁嘀咕,要是赵赢是条老狗,那老子算什么?青年狗?总之不能细琢磨。

  “你是不知道他的可怕,”朱瞻基叹息一声道:“就连我二叔也不敢得罪他!”

  “那是因为他怕老太监帮着你父亲,说他的坏话!”王贤沉声道:“现在汉王已经不在了,赵王也身背嫌疑,他老太监就是说你的坏话,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王贤离开朱瞻基那里,二黑迎上来,小声问道:“怎么样,搞定了吗?”

  “差不多吧。”王贤轻叹一声,挑拨离间这种事,向来都是过犹不及的。他也只能点到即止,至于效果怎么样,只能等后续了……

  两天后,二黑来报,说太孙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一出门就让人备车,要进宫见皇帝。王贤闻言笑起来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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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一章 群情汹汹

  家里头,朱瞻基正在坐卧不宁的等回来。

  一见王贤,朱瞻基就蹿到他面前,低声问道:“怎么样?我爹改主意了吗?”

  王贤摇摇头,自顾自在炭盆边烤起手来。

  “你能劝不动他?”朱瞻基难以置信的看着王贤,失望道:“只要你想劝,肯定可以的!”说着他郁闷的直哼哼道:“一定是你敷衍了事!”

  “事实上,”王贤感觉双手暖和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红晕,方缓缓开口道:“我被你爹说服了。”

  “怎么可能?!”朱瞻基跳起脚来,吹胡子瞪眼道:“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少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是真的。”王贤叹口气,轻声道:“你父亲提了两点,一是首都迁到边境,使边防军队丧失了战略纵深,回旋余地太小。而且必须重兵防守北京,导致西北东北兵力空虚,会让大明无比被动!”顿一顿道:“再者,靠漕运供给北方,本就十分吃力,再加上京都北迁,就更……”

  “好了!”王贤话没说完,朱瞻基便粗暴的一挥手,不耐烦道:“想反对总能找到理由!”

  “我觉得你父亲说的很有道理。”王贤眉头微皱道。

  “有本事跟我皇爷爷说去!”朱瞻基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道:“你看他敢不敢?!”

  “我觉得是敢的。”王贤淡淡道:“你不要总轻视你父亲,他是位有担当的储君。”

  “那就等着承受雷霆之怒吧!”朱瞻基气急败坏的喘粗气:“皇爷爷想办的事儿,还没人能拦得住呢!”说完,他见王贤还在优哉游哉的烤火,一股恶向胆边生,一脚踢飞了那炭盆,火红的木炭飞洒出来,烧穿了地毯,也给王贤的衣袍烧出了洞。

  王贤却依然好整以暇站在那里,还有心情笑道:“当心别烫着脚。”

  “你!”气的朱瞻基火冒三丈,竟想对王贤拔拳相向。

  “朱瞻基!你想干什么?!”这时,一声怒喝响起,闻声而来的银铃柳眉倒竖,出现在屋门口。

  朱瞻基本来跟老虎一样,见了银铃登时泄了气,挤出一丝难看的笑,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我俩闹着玩呢……”

  “那为啥不让我哥把火盆扣你头上!”银铃双目喷火,刚刚对朱瞻基的那点儿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

  “哎!”朱瞻基知道没法解释,只好拔腿就走。“我改天再来!”

  “你别再来了!”银铃气哼哼的朝朱瞻基背影丢一句,见屋里的地毯已经烧了个大窟窿,赶忙拿起笤帚扑救。好一会儿,才把屋里收拾停当,又对王贤道:“哥,你赶紧把袍子换掉吧。”

  “无妨。”王贤摇头笑笑道:“你还挺厉害,估计大明朝,除了皇上,也就你能吓唬住太孙殿下了。”

  “哥……”银铃脸一红,神情一黯道:“你真打算让我嫁给他?”

  “哎……”王贤也是神情一黯,叹气道:“他对你还是真心的……”

  “我知道,”银铃眼圈一红,哽咽道:“可我也知道,是他用太孙的权势,逼着小谦的父亲,让董小姐和小谦成亲的。”

  “就算他不说,于老先生也会这样办的。”王贤怜惜的看着妹妹,轻声道:“于家簪缨世家、代代为官,不会允许于谦和太孙抢女人的。那样会给于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可小谦他……”银铃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他怎么了?”王贤轻声问道。

  银铃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我让人给哥找衣服换上。”说完,银铃便出去了。

  看着妹妹稍显慌乱的背影,王贤眉头微皱,把周勇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一句。

  周勇点点头,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到了正月十六,衙门重新办公的时候,皇帝决意迁都、太子极力劝阻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各大衙门?

  不光六部翰林院之类的衙门,就连都察院、大理寺这些平素庄重安静之处,官员们也忍不住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诸位,听说了吗?皇上决意要迁都北京!”都察院中,一名监察御史挑开了话头。

  “怎么没听说?听说为这事儿,皇上和太子还吵了一架……”平素稳重缄默的众御史,一下子就炸开锅了。

  “是啊,据说本来皇上是想让太子领头来着,然而太子执意不肯,据理力争,还险些挨了打。”另一名御史爆料道:“太子回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更别说联络臣下上书迁都了……”

  “是吗?”众御史一阵唏嘘道:“太子殿下气节可嘉,只是恐怕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是啊。”众御史纷纷点头,对于永乐皇帝的独裁专断,大明朝的官员实在是体会深刻。“皇上性子起来,只怕太子也要吃苦头!”

  “不过,太子顶住了,应该没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吧?”一名年轻的御史乐观道:“没人提,皇上总不能自个儿开这个口吧?”

  “你想什么呢,”一名年长的佥都御史啐一口道:“没有太子还有太孙。听说,太孙殿下联合了一批人,准备后日大朝时,提议迁都。”

  “真的?”这消息,众御史知道的却是不多,不禁悚然道:“那可遭了!一旦太孙他们提出来,恐怕皇上会顺水推舟的!”

  “一定会的。”众御史不禁人心惶惶,一片愁云惨淡。

  “嗨!”却有那烈性的御史,断喝一声道:“怕什么!这种事儿就是比谁的嗓门大!满朝文武上千,除了个把奸佞,有谁肯同意迁都?!”说着一拍胸脯道:“张某不才,愿当朝力争,大不了就死在金銮殿下!就不信皇上不动容!”

  这话就像在油锅里浇了瓢水,众御史一下就炸开了,群情踊跃道:“对!还是反对迁都的人多!只要大伙一起拼命反对!皇上也只能作罢!”

  “就是!比嗓门咱们可没输过谁……”

  “嚷嚷什么呢!”众人正在激动的谋划着,一声威严的断喝响起来。

  不用回头,众御史也知道是他们总宪大人,左都御史刘观来了。众人赶忙打住话头,躬身施礼。“总宪。”

  这才发现,除了须发皆白的刘观,还有刑部尚书吕震也在。众御史忙补充道:“部堂大人。”

  吕震微微点头,刘观却黑着脸,闷哼一声:“开年头一天就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众御史刚要开口分辨,却被刘观一拂袖,呵斥道:“还不快滚进去!让吕大人笑话!”

  “是……”众御史只好怏怏散去,刘观板着脸,向吕震一伸手道:“请。”

  “好。”吕震点点头,和刘观进了尚书签押房。

  进到房中,一名主事给二位部堂上了茶,便躬身退去。

  房中没了别人,吕震叹气道:“刘大人给我看了一场好戏。”

  “群情汹汹,意奈如何?”刘观郁闷的叹口气道:“让吕大人见笑了。”

  “这么说……”吕震乃决定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看一眼刘观道:“皇上也找你谈话了?”

  “是。”刘观点点头,神情恹恹道:“皇上说,要我在后日大朝上,附太孙议。”说着问吕震道:“想必圣上也同样要求吕大人吧?”

  “是啊,”吕震点点头,满脸痛苦道:“所以才来找你拿的主意嘛。”

  “我有什么主意?”刘观一指外头:“群情汹汹如此,我等顺从了君王,往后如何在属下面前自处?”

  “可要是不顺着皇上,”吕震郁闷的低声道:“这头上乌纱可能立马就不保了。”

  “是啊。”刘观点点头,哀声道:“你我真是左右为难,难为左右啊!”

  “哎……”两人一阵郁卒,默默吃了会儿茶,吕震方低声问刘观道:“刘大人,你平心而论,是向南还是向北?”

  “那还用问?”刘观叹口气道:“我虽然是河北人,却也不赞同皇上北迁。古书上说,建都讲究不偏不倚,如今皇上却要把国都迁到东北边角,这是要把一盘棋下死啊!”

  “是啊。”吕震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刘大人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我们六部堂官已经约定好了,后日大朝一齐以辞官相逼,请皇上否决太孙的提议。”

  “这么说,”刘观有些不悦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这不来跟刘大人商量嘛。”吕震忙劝慰道:“刘大人勿怪,您毕竟是河北人氏啊!就是支持迁都,也无可厚非嘛。”

  “哎!”刘观苦笑道:“此言差矣,眼下,我家乡父老就已经不堪劳役了。河北一旦成了直隶,父老们恐怕就要永坠苦海了。”

  “也是。”吕震点点头,看着刘观道:“那就这么定了?”

  “好。”刘观点点头,沉声道:“到时候咱们一起辞官就是!”

  “一言为定!”吕震伸出手掌。

  “一言为定!”刘观也伸手,与他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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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二章 君君臣臣

  京城各处衙门,都沉浸在激烈的氛中,官员们无论大小,全数摩拳擦掌,准备在后日大朝上,为捍卫大明皇都,而决一死战!

  这样狂热的气氛,自然瞒不过永乐皇帝的眼线。此刻,朱棣便在乾清宫中,黑着一张脸,听取赵赢的禀报。

  “皇上,那些部堂大臣很可能反水了。”赵赢一脸阴沉,幽幽说道:“据说他们要联合起来,一起辞官不做,威胁皇上否决太孙的提议。”

  “****娘球!”朱棣一拳打碎了书桌上的一盏琉璃灯,怒不可遏道:“反了,都反了!”

  “皇上,要不要把他们都抓起来?!”赵赢目光冷冽,沉声道:“这些文官就是不打不服气的贱骨头!”

  “赵公公,你这出的什么主意?!”乾清宫中竟还有一人,正是锦衣卫都督、忠勇伯王贤,他闻言冷笑连连道:“迁都这样的大喜事,你要办成丧事吗?!”

  朱棣故意让厂卫权责重合、互相监督,这样两边才不会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反而为了压倒对方,都会努力办差、拼命揭发对方的阴私。

  正因为明白皇帝的心思,王贤和赵赢也从不掩饰彼此不睦,哪次共同奏对,都不会和气收场,总是要斗上一斗。论武术、论心机,赵赢都比王贤强,唯独这嘴皮子,拍马也赶不上,闻言郁闷的直翻白眼,吭哧道:“你胡说什么?!咱家这是……维护皇上的权威呢!”

  “心不差。”王贤哂笑一声,呵呵一笑,没有往下说。

  “你!”赵赢自然不会听不懂,气的老脸发白。

  “都闭嘴!”朱棣恼火的咆哮一声,瞪着这两个不长眼的特务头子,“还嫌朕不够烦啊!”

  两人赶忙闭嘴。待朱棣安静之后,赵赢小声问道:“皇上,抓人吧?”

  “抓个屁人!”朱棣不爽的白一眼赵赢,他显然被王贤说动了。迁都这种必定在史册上大书特书的盛事,岂能变成一场闹剧?乃至悲剧?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赵赢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怏怏闭嘴。好一会儿,方听皇帝问道:“那那些小臣呢?”

  “大臣如此,小臣就更肆无忌惮了。”王贤一脸‘忧愤’道:“他们联名写血书!集会搞串联,据说还要在大朝上死谏呢。”

  “死谏?!”朱棣险些气晕过去,那是桀纣那样的亡国之君才有的待遇!他把目光投向赵赢,见后者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要造反啊!”朱棣怒不可遏的咆哮一声,拔出一旁架子上的天子剑,乒乒乓乓把桌子上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王贤和赵赢从旁看着,两人大气都不喘,但心底却是不怕的。老太监是看惯了。王贤还有心思遐想,觉着朱瞻基还真是极类皇帝,两人一发火就砸东西,都没品极了。

  待朱棣发泄完了,赵赢才轻声问道:“皇上,怎么办?”

  “你问朕,朕问谁?!”朱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举剑指向老太监,厉喝道:“一群废物!不知道如何为朕分忧,不能为朕分忧,要你们有何用?!”

  “皇上……”赵赢委屈的唤一声。

  “滚!”朱棣一声咆哮,就要拿剑劈他,赵赢和王贤只好赶忙退了出去。

  离开寝殿,两人还能听到里头,永乐皇帝愤怒的詈骂声,那糅杂着江淮和北地骂人方言的粗俗声音,简直不堪入耳,让人无法想象,竟是出自大明永乐皇帝之口。

  走出老远,那骂人声才渐渐轻了,惊魂方定的两人同病相怜的对望一眼,旋即记起了各自的立场。赵赢白王贤一眼,哼一声道:“都怪你!”

  “呵呵……”王贤见闲云已经站在自己身后,遂冷笑一声道:“屁!要不是老子,皇上就要被你带沟里了!”

  “你敢骂我!”赵赢眼睛瞪得溜圆,他讨厌死这个混账至极的锦衣卫头目了。“你有种再骂一遍?!”

  “老子当然有种。”王贤嘿嘿一笑,两眼?向老太监的裤裆道:“羡慕吧……”顿一顿,他一字一句骂道:“你个没有卵的死太监!”

  “你说什么?!”老太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就要向王贤扑过去。

  闲云倏地挡在王贤身前,老太监猛地击出一掌,闲云不慌不忙的伸出左手,格挡住老太监的手腕,下一刻双手抱圆,一招太极,化解掉了老太监的含恨一击。

  老太监一击不中,也不再动手,退到原先的位置,双手插入袖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淡淡对王贤说一句:“伯爷,做人还是留些口德的好。”便转身飘然离去,脸上却一片铁青之色。

  “死太监!”

  身后,王贤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又响起来,老太监险些被气得吐血,闷哼一声,愤愤而去……

  “这死太监,每天不挨骂就难受。”见老太监走了,王贤自然也要离开,他看一眼一动不动的闲云道:“你没事儿吧?”

  闲云正在勉力压住翻腾的气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咳嗽一声道:“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你才练了多少年,急什么?”王贤安慰他一声,两人便并肩往外走。王贤边走边问道:“对了,你爷爷让你回武当山,到底是干什么?”

  “是……”闲云罕见的老脸一红,轻声道:“让我回去成亲。”

  “哦,”王贤倒也不大惊小怪,因为闲云之前就说过,他会成亲留后再出家当道士。虽然这样对其未来夫人很是残酷,但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来多嘴。旋即,发自内心的笑容涌上王贤的面庞,他使劲捶闲云一拳,开心道:“什么时候成亲,我去喝喜酒?”

  “也没那么快。”闲云笑笑道:“这次回去是定亲,成亲怎么也得等半年以后吧?”

  “回去就先别回来了,武当山的宫观也修好了,好好陪陪孙真人吧。”王贤认真的嘱咐道:“真人武功再高,也是个老人家了,肯定希望你俩能多陪陪他。”

  “是啊,本以为祖父已经修炼到太上忘情了,”闲云也不无感伤道:“但听师兄说,他十分想念我和灵霄。”

  “回去吧,都回去吧。”王贤虽然不舍,还是斩钉截铁道:“尽孝要趁早,悔之晚矣!”

  “是。”闲云点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下了。走了好一会儿,走到宫门口,他却又站住脚,苦着脸道:“我恐怕,做不了灵霄的主……”

  “你怎么当哥哥的?”王贤登时就郁闷了,其实他这番做作,归根结底,就是想把灵霄弄回武当山去。说话间,灵霄已经到他身边五年多了,从个十二三的小丫头,出落成了十七八的大姑娘。这么多年,他们一起打打闹闹、出生入死,早比亲生兄妹还要亲近。

  不过随着灵霄日渐出落,王贤也开始头疼起来。比起神经大条、还懵懵懂懂的灵霄妹子,王贤这种老油条,自然想的要多些。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是要出问题的……可能连灵霄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他已经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好感。可王贤一没有洛丽塔情结,二来自己一身情债,岂能再祸害了这丫头?

  所以虽然心下不舍,他还是决定在事情尚可收拾的时候,和灵霄分开再说。

  “有本事你说去!”闲云却不吃他这一套,冷哼道:“在她那儿,你的话比我管用多了好吧?!”

  “呃……”王贤下意识想要推脱,但一想,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了结的好,便硬生生止住,点点头不在吭声。

  不过一想到那任性娇纵的小祖宗,王贤就一阵阵头大如斗……

  “我不回去!”

  果不其然,听了王贤的安排,灵霄的尖叫声便响彻整个院落。

  “这是干啥?”王兴业正在晒着太阳打盹,被吓了一跳,惊醒道:“一惊一乍的?”

  王大娘正看着小儿子和大孙子在地上爬,闻声大怒道:“谁在吵吵,吓着孩子咋整?!”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白影倏地跑过来,一下钻到王大娘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呜呜大哭。

  见是灵霄,王大娘一下就软下来,抚摸着她缎子似的秀发,柔声安慰道:“这是咋着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弄死他。”

  “娘……”听了王大娘这话,跟着进来的王贤一头黑线。

  “就是他!”灵霄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着王贤控诉道:“干娘,他要撵我走!”

  “啊?!”王大娘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她早把灵霄当成自个儿的亲闺女。何况,灵霄还是他们老王家的救命恩人呢。是以王大娘当即就不干了,拿起王兴业的棉鞋,就往王贤头上丢,大骂道:“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娘,”王贤这个郁闷,心说这都哪跟哪啊,侧头躲过老爹的臭鞋,忙分辩道:“您听我说,灵霄都十八了,是大姑娘了,该回去找主了!”

  “呃,也是。”老娘看看怀里的小可怜儿,才惊觉她已是貌美如花、窈窕高挑的俏女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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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三章 决战前夜

  “也对。”老娘轻抚着灵霄的肩头,柔声道:“女大当嫁,闺女啊,听话……”

  “不,”灵霄扭动着身子,脑袋摇得像波浪鼓,泪眼汪汪道:“我不嫁人!”

  “傻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老娘宠溺的笑道。

  “我是道姑……”灵霄抬起头,小声道:“道姑没法嫁人……”

  “呃……”老娘登时语塞。

  “你胡说!”王贤大怒道:“你根本不是!”

  “你怎么知道?!”灵霄红着眼,气鼓鼓的等着王贤。

  “我就知道!”王贤气哼哼道:“这么些年了,我能不知道吗?”

  “那是我不让他们跟你说的!”灵霄眼珠子骨碌一转,快嘴快舌道:“不信你把我哥他们叫来问问!”说着她便大叫一声:“你们都过来!”

  话音落地一会儿,闲云和横云子几个,不情不愿的出现在院中。

  “告诉他,我是不是道姑来着?!”灵霄已经从王大娘怀里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瞪着哥哥和几位师兄。

  “这个嘛……”横云干咳一声,看一眼闲云道:“还是让少爷说吧。”

  闲云瞪一眼横云,无奈的点点头,对王贤道:“她确实是道姑来着,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我爷爷没办法,让她出了家,才长大成人……”

  “呃……”王贤闻言十分尴尬,敢情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不禁恼火的瞪一眼闲云:“那你怎么不早说?!”

  “是妹妹她不让说的。”闲云苦笑道:“她一直不喜欢这个身份,怕你们知道呗……”见王贤一家人都同情的看向灵霄,闲云又小声道:“不过我爷爷说,等她十八岁生日一过,就可以……”

  “哥!”话没说完,就被灵霄截断话头,不让他说下去。“总之就是这样,我不嫁人,也不想回山上去!”说着,灵霄乳燕投林扑到王大娘怀里,又嘤嘤哭了起来。“干娘,我不想回山上去,山上没有银铃也没有干娘,简直要无聊死……”

  “好好!”老娘这下彻底没咒念了,搂着灵霄,大包大揽道:“闺女,你就安心住着,我看谁还敢撵你走?!”顿一顿,提高声调道:“老娘打断他的狗腿!”

  “娘……”王贤还想再说,老娘却一瞪眼,又捡起王兴业另一只鞋,狠狠朝他丢过去,“滚!”

  王贤只好抱头鼠窜,逃跑的时候,他分明看到灵霄从王大娘背后,朝自己扮起了鬼脸。

  “鬼丫头!”狠狠瞪一眼灵霄,王贤落荒而逃。

  逃出正院,王贤才气急败坏对闲云道:“你丫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闲云一脸无辜道:“再说,灵霄一过十八岁就可以不当道姑了……”

  “呃,还有这茬……”王贤简直要被气晕了,用更大的嗓门咆哮道:“你丫怎么不早说?!”

  “我们是亲兄妹,”闲云一脸‘你自作多情’道:“我当然要帮着她了……”

  “你!”王贤终于被气翻了,张牙舞爪的远离这个还弄不清状况的家伙。

  远远的,闲云等人听到王贤怪叫:“你们气死我得了!”。

  且不说王贤家里这点小事,单说京里头沸沸扬扬的一场大风波,眼看只待明日大朝,就要一触即发,无可收拾了!

  大朝前的最后一夜,京城所有的王公勋贵、文武官员,都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他们再没有顾忌、顾不上遮掩,连夜串联走动、聚集商议,尽一切可能说服旁人加入自己的阵营,好在明日的朝会上,捍卫住自己的立场!

  夜深了,秦淮河畔清河巷,工部左侍郎张本宅中,依然灯火通明。

  屋里头,除了张本、还有兵部右侍郎王骥、鸿胪寺卿王彰、以及几个年轻的言官。一屋子都是大大小小官员,坐在正位上的,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明太孙朱瞻基!

  这些天,朱瞻基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凑出这么一窝子人来。此刻他眼中满是血丝,脸上也尽是疲惫之色,心里头却十分高兴!因为这是他亲力亲为,组织起来的‘太孙党’啊!

  他就是要让太子和王贤看看,我不靠你们也一样能把事儿办成了!

  “殿下,”见朱瞻基神游天外,王骥小声提醒道:“大伙等您训话呢。”

  “诸位,”朱瞻基定定神,环视屋里众官员,干咳一声,正色道:“不用孤多说,你们也该知道,如今京城已是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卯足了劲儿,准备明日早朝和咱们唱对台戏呢!”

  “是。”众人点点头,他们都知道,明日之后,自己就要在同僚眼中成为异类,再不被士林所容……至少在太孙殿下登基之前是这样子。可想而知,做出这样的决定,众人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我知道,敌众我寡,大伙都很忐忑。”朱瞻基低低说一句。下一刻,他却眉头一扬、提高声调道:“但我们一定是胜利者……”顿一顿,他沉声道:“因为皇上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是为皇上而战!”

  “是!”众人闻言打起精神,振奋的点点头。若非明白这一点,他们又怎会选择投机呢?

  “诸位!”朱瞻基又高声说一句:“明日为我冲锋陷阵,来日必与尔等共享富贵!”

  “我等!”众官员齐刷刷起身,向朱瞻基单膝跪倒,一齐沉声道:“必誓死效忠太孙!”

  “好好!”朱瞻基兴奋的点点头,扶起张本等人,温声道:“让张大人布置一下吧。”

  “是。”张本肃然点头,便将明日早朝时,谁先打头炮,谁跟上附议,谁和反对者互掐、谁来给太孙殿下打掩护,样样件件吩咐下去。又和众人分头核对了到时候的台词,不知不觉便到了二更时分……

  “好了,”朱瞻基一直在一旁,目光炯炯的听着。此刻听到外头的更鼓声,见也说的差不多了,方起身沉声道:“诸位都回家去,小憩一会,咱们午门见!”

  “是!”虽是一夜未睡,众官员却都精神亢奋,闻言纷纷起身,向朱瞻基和诸位大人行礼,离开了张本的住处。

  待众人离去,张本见朱瞻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声问道:“殿下,您若不嫌弃,便在为臣这里眯瞪一会儿吧。”

  朱瞻基其实是没地儿去了,这大半夜的他没法回太子府,去王贤家也不合适,回军营更是叫不开门,所以只能在张本家待着。但太孙殿下偏偏还得嘴硬道:“不睡啦,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上朝了,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张本困得要死,闻言也只能强打精神,摆出棋盘和朱瞻基下起来。可他这会儿眼皮都抬不起来,看那棋盘上的棋子儿都是重影的,能下好了围棋就怪了。

  好在朱瞻基的心绪,也一样不在棋盘上,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下。一个磕头虫一样的打盹,另一个捻着棋子儿神游天外……朱瞻基不是个莽撞的少年郎,他是心机深沉的大明太孙!岂会不知道明日朝堂上,自己一旦和父亲针锋相对,父子之间的裂痕将扩大无数倍,且坦露于皇帝臣工面前。往后,父子俩恐怕要彻底分道扬镳、甚至会在皇爷爷和大臣的推波助澜下,尖锐对立起来!

  朱瞻基知道,这绝对不是臆想。他很清楚,二叔事败,三叔见疑之后,皇爷爷十分想有人站出来制衡太子。自己和父亲的矛盾,无疑是皇爷爷乐于见到的,皇爷爷一定会推动自己,站在父亲的对立面,以达到打压太子的目的。

  不要说什么父父子子、子子孙孙,天家无亲,唯权利尔,所有的温情脉脉,不过是掩盖丑陋的遮羞布罢了……

  下意识的,朱瞻基想避免这种局面出现。然而那日皇帝的怒喝:“朕还可以传位给孙子!”就像一句魔咒,悄然唤醒了藏在他心中的野望——多少次夜不能寐,朱瞻基披衣下地,静夜沉思,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竟对这种局面涌起十分的期待……

  太孙太孙,听起来无比尊贵!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得先陪着太子熬过了爷爷,再独自熬过父亲。恐怕自己熬白了头,也等不到那一天……

  和父亲成为对头,这件事在民间十分荒诞不经,然而在天家,却是再正常不过。朱瞻基从头打造他的太孙党,组织这次行动,就代表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所虑的,不过是一旦撕破脸,如何避免不孝的名声,如何避免王贤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比起前一条,朱瞻基更在乎后一桩,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王贤的能力和运气。他相信。,这一场父子之战,王贤站在哪一边,另一边就会是失败者!

  按说以两人的关系,太孙殿下没什么好担忧的。可朱瞻基知道,王贤对太子殿下充满了敬意,到时候说不定真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绝对不允许!’朱瞻基面目狰狞的落下一子,把其它的棋子都震乱了,也吓了张本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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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四章 哑炮

  一声鸡鸣,惊醒了沉睡中的金陵城。

  太子府,太监们赶忙爬起来,摸着黑点起灯,为太子备好朝服,又准备好了盥洗的器具,才排着队,轻手轻脚往书房走去。太监们知道,昨天夜里,太子是歇在书房中的。

  东宫总管太监雷仁,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才发现,太子依然坐在书桌前,眼望着早已熄灭的烛台出神……一如雷太监昨夜退出时的姿态。

  这一夜,太子殿下竟根本就没睡……

  “殿下……”

  雷仁忍不住轻唤一声,朱高炽才缓慢的转动瞳仁,嘶声问道:“什么时辰了?好像听到鸡鸣声。”

  “是。”雷仁赶忙上前,揭开灯笼罩,重新换一根蜡烛点上,罩上罩,书房里恢复了光明。“四更天了,殿下得准备上朝了。”

  “是吗?”朱高炽略略吃惊,仿佛也想不到,自个儿竟枯坐了一夜。深深叹口气道:“更衣吧。”

  太监赶忙搬了脸盆架过来,雷仁将脸帕在温水中浸热,双手递给太子。朱高炽接过脸帕,缓缓敷在面上,热气透过肌肤,熨帖着他疲惫的精神。敷了好一会儿脸,朱高炽又仔仔细细把脸洗过擦净,雷仁几个为他穿好太子袍服、梳好了发髻,戴上无翅乌纱,又拿了镜子给太子殿下观看。

  太子却不看镜中的自己,恹恹道:“父皇厌之、嗣子弃之,还有何面目可言。”

  “殿下何出此言?!”雷仁一脸惊恐道。

  “没什么,我胡乱说的。”太子淡淡说一句,叹口气道:“不过,你要禀报给皇上,我也不会怪你。”

  雷仁是朱棣派到太子身边的,其中便有监视之意,自然不敢接话,全当没听见,扶着太子缓缓走出书房。书房外,停着一乘抬舆,太子端坐上去,雷仁为他系好了貂皮披风,又将一块出锋的皮毡盖在太子的膝上,待确认不会冻到主子,雷仁才挥挥手,轻声道:“起驾吧。”

  四个太监便抬着太子殿下出了院子,往东宫大门而去,到了大门口,一队侍卫从头引路,后头跟着雷仁等一班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午门方向而去。

  这时候,京城各处五更鼓响,通往皇城的各条街巷上,各色大小官轿、马车驴子,载着大明朝的京官们向皇宫方向汇集——这是永乐十六年的第一次大朝,在京官员七品以上都要参加,朝拜大明永乐皇帝!

  那些车马轿子在午门前汇集起来,威严无比的皇宫正门外,登时嘈杂起来,喝道声、避轿声、寒暄唱喏声四起,整个就成了一闹市……其实往日里,例朝的时候远没有这般喧腾,哪怕有人说话声音稍高,即刻就有御史高声喝止,谁要是再废话,必有弹本伺候。

  但今天,御史们也在兴奋的高声说着,顾不上维持秩序了!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在待会的大朝上大干一场!

  只有太孙殿下和太子殿下的抬舆相继出现,场面才稍稍安静下来……。

  朱瞻基和朱高炽到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最尊贵的人物总是最后一刻出现,这是谁都知道的惯例了……不过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这两顶抬舆!

  时至此刻,就是最迟钝的官员,也已经知晓,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将各执一词,在朝堂上、在皇帝的注视下,展开激烈的对峙!

  人们还来不及细思,这将带来怎样的巨变,但并不妨碍他们此刻,欣赏这父子相见的一刻……

  “殿下,”陈芜看着太子的抬舆近了,焦急的小声催促:“迎一迎吧!”

  朱瞻基却纹丝未动,片刻之后才缓缓起身,下了抬舆,朝太子的那乘抬舆走去。

  朱高炽目不转瞬的看着儿子,下了抬舆缓缓走过来。知子莫若父,从朱瞻基的动作中,他已经体悟到儿子的不甘不愿……心情凝重的同时,他也兀然想到,自己面对父皇时,恐怕再怎么遮掩,那心中的不忿也逃不过老人家的眼睛吧?

  朱瞻基到了父亲?抬舆前停下,躬身伸手去扶太子,恭声道:“父亲。”

  太子还在走神,朱瞻基又叫了一句,他才一下醒悟过来,缓缓伸出了手,搀住了儿子的胳膊。朱瞻基便稳稳的将父亲扶下抬舆,轻声道:“看父亲似乎没睡好。”

  “你不也一样?”太子瞥一眼朱瞻基,淡淡道:“昨晚一夜未归,得给为父一个解释。”

  “呵呵,我是忙正事呢。”朱瞻基微微一笑,轻言细语道:“今儿个是开年头一次朝贺,我合计着怎么也得让皇爷爷高兴才行。”

  “哎……”见朱瞻基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拿话压自己,朱高炽叹了口气:“你是我大明黄太孙,不能学佞臣行事。”

  朱瞻基脸上登时挂不住了,但是说话间,已经来到群臣面前,他也只能忍着火气,低声道:“父亲教训的是。”太子面色稍缓,却听朱瞻基话锋一转,低声道:“我一定向您对待您的父亲那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朱高炽被他话里的不逊一激,面色为之一变。但这时候,王公大臣也过来给太子太孙见礼,父子俩自然打住话头,不再暗藏机锋。

  父子俩正在和众大臣寒暄,五凤楼上敲响了悠扬威严的钟鼓声,两扇厚重无比的朱漆金钉宫门,被司阍太监缓缓推开。太子太孙忙和王公官员们分班列队,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进入午门,至奉天殿前列班立好。

  奉天殿前,仪仗早已布好,百官列队完毕,却迟迟不见太监抽动响鞭。等了一炷香,众人不禁暗暗诧异,情知道今日必有变故!

  果然,又等了片刻,才见大太监李严匆匆忙忙从金殿出来,高声对众人宣旨道:“皇上有口谕!”

  “臣等恭听圣谕!”百官山呼海啸,齐刷刷拜倒。

  “朕微恙,今日免朝,钦此。”

  “臣等接旨!惟愿吾皇龙体早安,”众大臣条件反射的应着声,私底下却面面相觑,他们都能猜到,这是皇上不想看到接下来的乱战,干脆不给他们开炮的机会!

  众大臣领旨后,刚要起身,却听李严又道:“诸位别急,皇上还有道旨意呢。”

  “臣等接旨!”众官员只好再次拜倒。

  “朕意已决……”李严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纸,清清嗓子念起来。

  听到这四个字,占在场绝大多数的反对迁都派,登时要昏过去。好在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只听李严接着道:“七日后北巡,太孙随行,太子监国,钦此。”

  “臣等遵旨!”官员们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虽然七日后就北巡,时间十分紧迫,但只要不是迁都就好……

  “二位殿下,诸位大人请回吧。”李严宣旨完毕,转身离去。

  朱高炽身旁的朱能、定国公许景昌,赶忙扶起太子殿下,其他大臣也纷纷起身。太孙殿下却呆呆跪在那里,一时竟懵了……

  朱高炽看一眼儿子,叹口气道:“起来回家吧。”

  朱瞻基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呆呆跪在那里,直到被王贤一把拉起来,他才猛然醒悟,收起脸上的失落,跟着父亲离开了皇宫。

  官员们还没有离开皇宫,就按捺不住议论开了,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君臣之争,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算是我们赢了吧?”那些前两日热血沸腾、恨不得死谏君王的年轻官员,不大敢相信,胜利来的如此简单。

  “当然……算是了。”稳重一些的官员,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难道,皇上被咱们吓住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别胡说!”这大逆不道之言,自然引得众同僚一阵呵斥,但众人的脸上分明挂起了骄傲的神情。年轻的官员们便相约着去吃酒庆贺,年长的官员虽然不会如此荒唐,却也打着哈欠,表示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一派喜庆的胜利气氛,不可遏制的弥漫在午门内外。就连那些投靠朱瞻基的‘太孙党人’,也不禁暗暗庆幸,这下总算不用被千夫所指了……只是当他们恬着脸表示要一起庆祝时,无一例外遭到了同僚的白眼……

  到了午门外,太子太孙殿下上了抬舆离去,众王公官员也纷纷上轿上马而去。一阵喧腾之后,皇宫正门恢复了肃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真的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留在那里的王贤,望着地上的马粪、足印,心头笼罩着浓重的阴霾。

  “大人,”二黑走过来,轻声问道:“咱们是留京,还是跟着北巡?”

  “留京。”王贤也轻声答道。

  “那感情好,”二黑咧嘴笑笑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安生日子?”王贤直勾勾看着远处,分道扬镳的两顶抬舆,黯然摇头道:“怕是再也没有了……”

  “哎……”二黑顺着王贤的目光,也看着那两顶抬舆,郁闷道:“肉烂总在锅里,这爷俩有啥好争的。”

  “个中滋味,外人不会明白的。”王贤叹口气,接过周勇递上的马缰,翻身上马道:“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说完,王贤策马扬长而去,二黑等人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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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六章 同志

  太子府。

  数月来,太子殿下竟明显清减了。只见他两腮凹陷、愁容满面,那张仿佛亘古大圆脸,再不复往日模样,可见遭受了何等的心理折磨。但他的目光,似乎比从前更加坚定深沉了。

  “情况就是这样,”王贤轻声禀报道:“请殿下定夺。”

  “果然,还是生出了事端……”朱高炽叹息一声,以手加额道:“他们是要把孤,往绝路上送啊!”

  “只要殿下不愿意,没人能把您逼上绝路……”王贤松了口气,他真担心朱高炽跟那些官员一起胡闹,那可真就完蛋大吉了。

  “仲德,你是否担心,孤还会跟正月一样?”朱高炽像一个洞悉世事的长者,看着王贤淡淡笑着。

  “呵呵……”王贤笑笑,没有否定。

  “孤的决心,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改变。”朱高炽正色道:“只是时移世易,当时的方法,不能用在现在了。”

  “是。”王贤点点头,轻声道:“眼下二龙相隔千里,皇上本就对殿下多有提防。若是这次殿下对那些家伙稍假辞色,恐怕传到北京,就成了是殿下组织煽动、以群臣对抗陛下了。”

  “嗯……”朱高炽面色发白,点点头道:“这是犯大忌讳的事,一旦成行,一场大狱无可避免。到时候,恐怕皇上就是定都辽东,都没人敢做声了。”

  “殿下说的是,”王贤的声音也不禁发颤道:“恐怕皇上离开京城,就等着这场好戏呢,”顿一顿,他无比艰难道:“一如前次。”

  “是啊……”朱高炽点点头,似是讥讽似是敬畏的笑笑道:“这是父皇惯用的手法了。”

  “因为,屡试不爽。”王贤苦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弱点了。”

  “所以孤明天,绝不能答应他们。”朱高炽彻底下定了决心。

  “可是殿下,他们已经疯了,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哎,是啊……”朱高炽愁肠百结的揉着眉头。

  “要楸,”王贤对自己总是出馊主意,感到颇为羞赧:“殿下干脆装病吧,病的神智不醒,他们也只能罢休了……”

  “呵呵……”朱高炽苦笑连连道:“这未尝也是个法子,只是为免太……”顿一顿,他轻叹道:“有些没担当了。”

  “是……”王贤算是明白了,太子殿下既不想惹出泼天大祸,亦不想得罪了群臣……那是太子殿下最重要的支持者啊。可是这种君臣尖锐对立的时候,除了和稀泥拖下去,实在没法两头兼顾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殿下总要有所取舍……”

  “让孤再想想,再想想……”朱高炽闭上眼,深思起来……

  王贤回到锦衣卫衙门,便见莫问、许怀庆,还有新任应天府尹,都已经等在他的签押房中了。

  “怎么样?”王贤一进来,众人赶忙起身相迎,齐声问道:“殿下可有明旨?”

  王贤摇摇头,在正位上坐定后,才缓缓道:“殿下还没有拿定主意。”

  “那我们明日,该如何是好?”许怀庆沉声问道。

  “这不还有时间嘛,再让殿下好好想想。”王贤看看众人道:“诸位可做最坏的打算,一旦事有不谐,便做黑面阎罗吧。”

  “好。”王贤的老部下们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在他们眼里,王贤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就是莫问也不例外。

  “伯爷,”唯有应天府尹卢崇志,还不了解王贤的风格,一脸担忧道:“恐怕以殿下的仁慈,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吧……”

  “殿下仁义无双,确实不会答应。”王贤冷着脸道:“但倘若万一,本官来做这个恶人!”

  “这,”卢崇志震惊道:“伯爷要抗旨?”

  “嘿嘿……”老卢这话引来众人一阵怪笑,二黑瞪着独眼,有些不客气道:“老卢,薛府尹在时,就不会说这种话。”

  “哎,是……”卢崇志这种没经过风雨的文官,这会儿也只能讪讪一笑,把满肚子的疑窦憋回去了。

  “好了!”王贤看一眼二黑,对卢崇志温声道:“卢大人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是,下官放心的紧。”卢崇志心中一暖,连连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王贤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都去准备吧!”

  “是!”。

  南京和北京相距两千里,八百里加急也要四五天的功夫,然而这片中华大地上,总是不乏有神奇的事情,就在王贤和太子殿下伤透脑筋的时刻,远在北京城的赵王竟已经未卜先知了……

  去岁那场汉王叛乱之后,赵王朱高燧幸运的逃脱了惩罚,之后他便遣散了府上乌七八糟的宾客,不再结交江湖人士,更和公卿重臣划清了界限,一概不再往来。似乎已彻底洗心革面,要安心做一个太平王爷了。

  对他的改变,朱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做父母的,总是更偏爱自己的小儿子,轻易就能原谅他的过错。朱棣这样多疑的君主,竟真的打消了对朱高燧怀疑,从去年冬里就频繁赏赐他衣袍物件,这次北巡也命他伴驾。向群臣传递了一个明白无误的信号——赵王殿下重获圣眷了!

  对此,朱高燧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愈发恭谨。在北京城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向父皇请安外,其余时间便闭门不出,每日在王府中以书画自娱……

  五月的北京城,正是绿荫繁茂、夏荷含苞、暖风醉人的时节。花木繁茂的赵王府后花园中,隐约有悠扬的丝竹声荡漾,顺着那丝竹声,便见满池碧荷之上,有一精巧的水榭,榭中支着碧纱橱,那丝竹声便是从层层蝉翼般的薄纱中传出来的。

  碧纱橱中,是一具沁凉的湘妃榻,榻上支着小机,小机上摆着银质的精美浅碟,碟中是精心制作的各色冰鲜。几个貌若处子的小太监,都穿着白色的纱袍,长发披肩,跪坐在竹榻周围,神态优雅的吹奏着……

  众星捧月的汉王殿下,也披散着长发,穿着白色的长袍,只是在袍角绣着鲜花和蝴蝶,微风吹拂,那栩栩如生的鲜花竟缓缓改变着颜色,蝴蝶也在展翅舞动,仿佛真在嬉戏花丛一般。

  赵王殿下的肌肤,竟比那白纱还要白皙,他慵懒的倚靠在另一个貌美如花的男子的腿上,那人和他同样的装束,样貌亦不逊色于赵王,不是韦无缺又是何人。韦无缺捻起一粒浸泡在乳酪中的冰莲子,缓缓送到赵王唇边。赵王向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含下这粒莲子,还轻吻了一下韦无缺冰凉的手指……

  韦无缺略略一僵,但旋即含情脉脉的笑了。

  “真好……”朱高燧享受的闭上眼睛,喃喃道:“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殿下若是喜欢,我常来陪你就是。”韦无缺微笑道:“只怕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您自己就会不耐的……”

  “是啊。”朱高燧睁开凤目,深情的看着韦无缺,眼里的自嘲之色愈加浓重道:“俗心难去,终究做不得神仙。”

  “那是殿下的男儿雄心。”韦无缺修长的食指,划过朱高燧缎子般的胸膛,最后停在他的左胸口,感受着赵王殿下有力的心跳,韦无缺轻声道:“除非这里停止跳动,否则这雄心就永无止息……”

  “哎,”朱高燧嘴角牵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捉住了韦无缺的手,送到嘴边轻吻一口,深情道:“所以你是我的知己,”然后他挥了挥手。

  乐声便止了,小太监们无声退下。碧纱橱中只剩赵王二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赵王的脸上,少了几丝情意绵绵,取而代之的是阴鹜之色。

  “都办妥了,王爷平素结交的那些文臣,还是很靠得住的。”韦无缺低声说一句,又不禁轻笑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推脱呢……”

  “他们敢,”朱高燧冷冷一笑道:“他们的把柄都捏在孤的手里,不想身败名裂,就只有乖?听话。”

  “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鼓动大伙,到东宫外请愿了吧。”韦无缺轻声道:“一场好戏即将开锣了。”

  “可惜,咱们远在北京,没法亲眼目睹我大哥的表演了。”朱高燧故作惋惜的叹口气,却绷不住笑起来道:“那个伪君子可要为难坏了……”

  “呵呵,”韦无缺笑道:“那是自然,他不想得罪群臣,就只有开罪皇上,不想开罪皇上,就只有得罪自己的拥趸了……”

  “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只要他到时候那些大臣稍假辞色,传到北京来,我就有法子给他变成太子公然结党、诽谤君上。”朱高燧眼里满是快意的笑:“你说,我大哥他可能对那些大臣发飙吗?”

  “断然不会。”韦无缺笑道:“太子殿下仁义无双,怎么会狠得下心肠呢?”

  “所以嘛,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朱高燧兴奋的战栗起来:“无缺,我早就说过,大哥以为胜局已定,实在太天真了。只要他一天还是太子,就会永远要面对父皇的敌意!”说着,他一把抱住韦无缺,声音也粗重起来:“我们就永远还有机会!”

  “是……”看到赵王情动如潮,韦无缺心中叹息一声,主动献上了热吻。

  荷塘水榭、碧纱橱中,衣衫纷飞,两具雪白的身子,蛇一般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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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七七章 对峙

  金陵城铅云低垂,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子府门前的广场上,架起了长长的栅门,栅门里外,应天府和北镇抚司的兵森严列队,虎视眈眈的三四百名军士腰缠铁锁、手持木棍,将身后的太子府,和身前的广场严密隔绝开来。

  平日里,太子府门前都是不设防的,哪怕是在去年那场政变中,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今天,就是再迟钝的老百姓,也已经察觉到,这里将有大事要发生,全都避而远之……

  没有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东宫前的大坪显得分外肃穆辽阔。

  栅门前,应天府尹卢崇志满脸不安的看着身侧的王贤,只见这位锦衣卫都督的手搭在刀柄上,神情冷漠的看着空荡荡的广场。

  “伯爷,都这个点儿了,还没个人影,他们会不会被咱们这架势给吓回去了?”尹崇志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屁话。

  “呵呵……”王贤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没有做声。对于这种蠢问题,他实在没有回答的兴趣。

  “呵呵,是下官一厢情愿了……”尹崇志尴尬的笑笑,识趣的闭上嘴。

  “大人,”这时邓小贤匆匆走过来,凑在王贤耳边小声禀报道:“弟兄们连夜行动,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阻止半数官员前来。”

  “已经不错了。”王贤笑笑,轻声道:“一夜之间,能让两百多名官员打退堂鼓,你们也算有本事了。”

  “谢大人夸奖。”邓小贤面上一喜,旋即又担忧道:“可还有一半的人,硬挺着脖子非要来请愿。”

  “还好还好。”立在王贤身后的二黑,眯着独眼怪笑道:“昨晚连夜腾空了诏狱,两百号人还装得下。”

  “啊!”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卢崇志吓坏了,忍不住失声叫起来。“伯爷三思呀!这可是跟百官敌对啊!”

  “卢大人怕的话,趁他们还没来,还可以回避嘛。”一旁的二黑怪笑着揶揄起来。

  “下官不是怕,”卢崇志看着这群丘八,满腹都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一脸郁闷道:“我是为伯爷着想!不能与百官为敌啊,伯爷!”

  “多谢卢大人好意,”王贤却只淡淡一笑道:“不过有时候,就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顿一顿,他突然侧耳倾听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敛去,声音更是冷冽的让人胆寒道:

  “他们来了!”

  顺着王贤的目光,卢崇志和众官员向街口望去,只等了几息时间,便看到一大群身穿各色朝服的文官,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了个乖乖,”看到那么多身穿朝服的官员,气势汹汹而来。数百只硬底朝靴,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竟发出震人心魄的轰隆声——这阵势,别说卢崇志了,就连二黑、邓小贤几个,都忍不住倒吸冷气。“好大的阵势啊……”

  “咳咳!”王贤狠狠瞪一眼几个不争气的家伙,众人才赶忙抖擞精神,摆出凶神恶煞的架势。

  这时候,那些官员已经来到大坪上,排成一字长蛇,径直朝栅门而来。

  “站住,统统站住!”二黑上前一步,站在众官员面前,虽然身后有数百名兵卒还有自家大人压阵,他却仍有种势单力孤的感觉……就像当初在镇江城那样,以卵击石、寡不敌众。

  那些官员站住脚……他们是不得不停下了,不然就要撞上栅栏了。不过一个个黑着个脸,就像集体上门讨债的债主似的。

  “你们,咳咳……”二黑清清嗓子,刚准备拿腔拿调一番,却听打头的一名四品官暴喝起来:

  “大胆,谁敢在东宫门前私设警戒,可曾请示过太子殿下!”

  “这……”二黑登时就语塞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你管得着么?”

  众文官闻声一片大笑,笑毕,那四品官员傲然昂首道:“本官詹事府少詹事季本清,你说我管得着管不着?!”詹事府是东宫机构,专门管理太子事务,这季本清身为詹?府的二把手,这话自然说的理直气壮。

  但其实在场众人都知道,自从几年前,永乐皇帝借口太子迎驾失时,把东宫属官一扫而光后,再换上来的詹事府官员,清一水都是皇帝亲信、汉王亲信、赵王亲信,就是没有太子的亲信。太子和他的詹事府,早就形同陌路,根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只是这个理虽简单,却没法摆明了说……

  “我们收到线报说,今日有人要在东宫门前聚众闹事。”二黑只好闷哼一声道:“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起见,只好携应天府在此设防,以备不测!”

  “哪里有什么人聚众闹事?!”众文官冷冷睥睨着二****:“你不会说是我等吧?”

  “是谁谁心里清楚!”二黑冷哼一声。

  “你们敢诽谤我等百官!”这一下可算犯了众怒,众官员像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一下,朝二黑劈头盖脸就去了:“呔,皇上北巡、太子监国。我等朝廷命官,来此朝见太子殿下,此乃朝廷礼法大道!你竟敢污蔑我等是,是聚众闹事!!”

  “呔,你等着吧,我等必将联名上本弹劾你这狂犬吠日之徒!”

  “就是,谁也救不了你了!”众官员的吐沫星子,都快要把二黑给淹死了:“独眼龙,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看到二黑被堵得怪目圆睁、脸色通红,身后众人暗暗叹气,心说这也正常,老黑一个武夫,怎么比得过文官们耍嘴皮子的功夫。

  这时,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文官们一下子全都哑了火,愣愣的循声望去,只见一身蟒袍、横眉竖目的锦衣卫都督王贤,手里举着一柄精美的短铳,铳口尤冒着一缕白烟……

  “瞎嚷嚷什么?!”王贤把火枪丢给身旁的周勇重新装填,微微歪着头,走到面色铁青的百官面前。

  在百官看来,这个大特务头子是在斜睥着他们,是在蔑视他们!

  那一刹那,他们仿佛看到了纪纲那个魔头重生了,不禁一阵阵脑后发凉……使劲把眼揉了又揉,才看清对面不是纪纲,而是年轻的王贤……

  但文官们的气焰,终究不可避免的低落下了去……

  “伯爷,下官这厢有礼了,”这些官员的品级不过四品,终于不敢像对二黑那样,对待王贤这个超品伯爵、锦衣卫头目。

  “呵呵……”王贤接过重新上好膛的的火铳,一边在手里把玩,一边皮笑肉不笑道:“诸位这是要干什么?”

  “我等要拜见太子殿下!”那些文官看着他手里乱晃的火铳,不禁一阵心惊胆战。“按例,皇上出巡期间,监国太子应替父皇接见臣子。”

  “你们都要求见太子?”王贤笑呵呵的用手一扫众人,吓得百官后退连连,因为他那只手上,还拿着那柄该死的火枪!而且是上了膛的!

  “是……”众文官颤声回答,却站稳了脚跟,再不后退。一个个虽然面如土色,却都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

  “不行!”王贤把脸一板,枪口微微抬高一寸。

  “为什么?”众文官自然百般不服,大声嚷嚷起来道:“这是我等的本分,伯爷无权阻拦!”

  “就是,无权阻拦!”有人壮胆,更多人也跟着嚷嚷起来:“我们要见太子殿下!”

  ‘嘭!’又是一声枪响,吓得众人又是一哆嗦——他们眼看着一顶官帽应声飞上了天!

  那名被一枪击中官帽的文官,双膝一软,捂着头顶跪坐在地上,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这要是再低一分,他就要被开了瓢啊!’官员们忍不住一阵阵倒抽凉气。

  ‘这要是再低一分,他就要被开了瓢啊!’卢崇志和王贤的手下也惊呆了,前者更是心中直骂王贤是个‘疯子’!

  ‘这要是再低一分,他就要被开了瓢啊!’竟然就连王贤也惊呆了……天可怜见,他刚才那一枪,其实是走火了……

  “******!嚷嚷什么?!”当然这么糗的事儿,王贤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只见他双眼圆瞪,朝着吓傻了的文官们吼起来道:“老子说不让你们拜见太子了吗?!”。

  “……”太子府门前,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官员小心翼翼道:“那烦请伯爷撤去人马,让我们进去吧……”

  “这么多人一起进去,成什么样子?!”王贤冷哼一声道:“知道的是拜见太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赶集呢!”

  “那……”众官员看到王贤的火铳又填好弹丸了,全都吓得哆嗦起来。

  “登记一下,一个个觐见!”王贤翻翻白眼,身边的书记官便支起了张桌子,桌上摆着笔墨文册。

  “这……”众文官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询问对方怎么着,照不照办?

  照办吧,岂不违背了请愿的初衷?而且大家一起来请愿,本就有着法不责众的小心思,这下一个个签字画押,岂不是要被秋后算账的节奏?

  可要是不照办吧,怎么应付这阎王似的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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