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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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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三十五章 蓬远牵缘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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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冰心神情微变,正要吩咐婢女下迎客,却外面脚步声传来,随后玉帘一掀,一名面目儒雅,留着三绺青须的蓝袍道人已是踏步而入,他身后则跟着一名身形矮小,看着极是精明的年轻修士。

  穆冰心为之愕然,随即心中暗暗着恼,撇开自己在蓬远派中的长老身份不提,总还也是一名女仙,可对方却是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大摇大摆闯了进来,可谓无礼之极。

  但想到这进来这人乃是四府三山之一的紫竹山赫真人,在门中地位也是不低,她却不敢发作,面上强自现出一丝笑意,道:“赫师兄怎得来了,也不遣人来告知一声,师妹好提前迎候。”

  赫真人进来就往穆冰心脸上看去,神情间的细微变化皆是落在他眼里,他露出深沉笑意,道:“怎么敢劳动师妹。”

  穆冰心对童鳌一摆水袖,示意他退出去。

  童鳌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没有迟疑,俯身一礼后,便低头向外匆匆步去。

  可就在这时,站在赫道人身后那年轻修士却横过一步,拦在他面前,道:“这位童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童鳌十分纳闷,他与此人从无交集,怎么说认得自己?但他脑子灵活,一眼撇去,见到那年轻修士神色不善,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想到太昊派与蓬远派近来起龃龉一事,暗道:“不好,神仙掐架,怎么牵上小爷我了。”

  果然,那年轻修士悠悠说道:“我见你浑身透着邪气,莫非修习得是魔道法门?”

  童鳌熟知百派秘事,脑筋急转之下,就猜出他身份,马上做出一副惊喜模样。道:“可是柳道长当面?”

  年轻修士怔忪了一下,狐疑道:“你认得我?”

  “听闻柳道长乃是太昊派三代弟子中的翘楚……”

  那年轻修士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他话,道:“休来胡言!”

  他一举手,一片浮掠青光扬起在空,当中就有一根老根虬结的藤索往下落来。

  童鳌本来是想拍几句马屁,糊弄一下就混过去,可没想到柳胜也不是简单角色。丝毫不与他夹缠,说动手便动手。

  然而在这舱阁之中拿人,穆冰心就算涵养再好也无法忍耐了,举袖一挥。一团罡气如烟柱射去,将那藤索托住了,同时喝道:“童鳌,此处无有你的事,出去!”

  童鳌吓得不轻,一低头,就闪了出去。

  穆冰心恼恨不已,童鳌原本的确是旁门出身,与魔宗也确实有些关系。但是生平并未作恶,且就算是魔门弟子,在这里也轮不到这小辈出手教训,她本想出言斥责,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忍下了,只是冷声道:“这是赫师兄的弟子吧?倒是威风的紧()。”

  赫真人呵呵一笑。道:“此是我一名不成器的徒儿,姓柳名胜,修道不足甲子之数,道心不固,难免有些毛躁,失礼之处,还望师妹海涵。”

  穆冰心只是哼了一声。

  赫真人对那年轻修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收了藤索。垂臂肃立,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

  穆冰心冷声道:“赫真人今日亲自登门造访,想必是要什么要事了。”

  赫道人不去理会她言语中不客气,只是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屈指一弹。就送到案几之上,“此是我那洪师兄亲手所书,请师妹自行观之。”

  “洪长老的书信?”

  穆冰心不觉蹙眉,这位洪长老在太昊派中也是极有分量的一人,且其道侣,原本也是蓬远派出去的弟子,但如今已是故去多年了。

  她伸手去拿书信,还未入手,赫真人又道:“书信中事,想必不是师妹一人可定,我师徒二人这两日借寄皇门岛兴龙观,如是贵派思虑清楚了,可来寻我。”

  他稽首一礼,竟是就这么转身出了舱阁,柳胜临走时看了穆冰心一眼,也是起步跟上。

  二人到了外间后,便起云到了半空,赫真人道:“徒儿,你可曾看出来什么了么?”

  柳胜想了想,道:“恩师,这穆长老果然还是畏我太昊派威名,故意辱她几次,却也不敢发作,这即是说传言有误,她还未曾投靠他派,或者有这个念想,还未曾有所动作。”

  “不错。”赫道人眼中颇是嘉许,道:“你资质或是不及你死去的霍师兄,但却是机灵许多,不枉为师看重你()。”

  太昊派原是想坐视蓬远派与魔宗弟子争斗,最后抵受不住时,他们便可出面收拾残局,那样一来,就可顺利将惊辰天宫收入囊中。

  只是后来却传出蓬远派转投他派之事,赫道人方才之举,便旨在试探,可穆冰心那一瞬间的反应以惊惧居多,说明此事多半是谣传,否则必然不能容忍。

  赫道人手抚三绺长须,沉思道:“先前所传,应是蓬远派自家放出的消息,好迫使我太昊派出面施援。”

  柳胜小声道:“穆冰心总也是一派长老之尊,方才如此辱她,师傅便不怕把她惹恼了,事情谈不拢么?”

  赫道人撇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既然到了此处,为师就是要来做恶人的,不快刀斩乱麻定下此事,再这样磨磨蹭蹭下,等到十六派斗剑怕也没个了结,权当是给她提个醒吧,若是不识时务,那便无需讲什么情面了。”

  柳胜垂首道:“师傅说得是。”

  赫道人拍拍他的肩头,道:“那单慧真好歹也是化丹修为,蓬远派何掌门亲传弟子,你若能与她结为道侣,不算委屈了你,之后再设法把惊辰天宫拿来,便是大功一件,日后你若不喜,换一个就是了。”

  柳胜忙表心迹,道:“师父明鉴,徒儿一心修道,哪有心思去想这等事,只盼着能为师分忧便已知足了。”

  赫道人看他一眼,道:“愿你真是这般想才好。”

  他一拂袖,便展开遁法,携了柳胜穿云而去。

  而此时舱阁之内,穆冰心将书信看过一遍之后,却是气得浑身直颤,骂道:“太昊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书信之中的内容让她愤怒无比,先是提出只要柳胜与单慧真结为道侣,便可出手施援,助蓬远派渡过难关,这还在道理之上。可此处却有个前提,那就是须得何掌门去位,由单慧真接任掌门。

  穆冰心哪里看不出这里面的如意算盘,单慧真成了掌门,惊辰天宫必由其所掌握,柳胜若是借用此宝也变得名正言顺,这样人和宝物皆可为太昊派所得。

  她银牙暗咬,一拍桌案,道:“太昊派,我蓬远派宗门虽小,却也用不着看你脸色行事。”

  转首吩咐身侧婢女道:“你去知会慧真一声,这两日不许出去走动,也不要见外人。”

  婢女看得出她心情恶劣,战战兢兢应了声,慌忙出去了。

  穆冰心手扶额头,蹙眉细思,足有一个时辰后,就已有了决断,起身出了舱阁,纵云而起,须臾到了张衍歇息之所,道:“张真人,穆冰心有事与你相商,不知可方便一见。”

  稍过片刻,张衍从里步出,稽首道:“原来是穆长老到此,失礼了,快快请里面坐。”

  穆冰心暗道:“张真人虽是大派出身,倒是不爱摆什么架子。”

  她欠身一礼,走入里间,两人坐定下来,认真言道:“张真人,奴家求你一事。”

  张衍讶道:“哦?穆真人请讲。”

  穆冰心将那封书信送上,“张真人请看。”

  张衍看完书信之后,胸中略起感叹。

  穆冰心怎么说也是蓬远派太上长老,连门中掌门都不敢轻辱,可是赫道人显然并不把她当作一回事,这是小门小宗的悲哀,门派实力不强,只能仰人鼻息。

  要是当日他投在这等门派中,就算历经千辛万苦,修为到了今朝地步,却也赢不来玄门大派弟子的看重()。

  他将书信合上,沉声道:“道友要贫道如何帮你?”

  穆冰心咬唇道:“我那掌门师妹,最是得意的徒儿便是单师侄,她将来必要是继任掌门之位的,听闻张道友门下五徒姜峥,品貌出众,如竹高洁,若是道友首肯,可令二人结为道侣,合籍同修。”

  说完之后,她手指紧紧抓住衣摆,神情略微紧张看着张衍。

  此事有利用溟沧派挡灾之嫌,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摊开来明说了,还能落个磊落。

  张衍沉吟一会儿,他在思量其中的利弊。

  太昊派他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派与南华派交好,原本就与溟沧派不对付,就算得罪了也无妨。

  只是单慧真既是要继承蓬远掌门之位,两人若成道侣,姜峥将来势必不能在昭幽天池修行了。

  他这做师傅的,若是就这么替他做了主,未免对其不公,因此道:“此事贫道倒无异议,只是贫道从不干涉门下弟子私事,待回府之后,可遣我这徒儿来蓬远住上两日,成与不成,便由他自择了。”

  穆冰心听了这话,喜忧参半,但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心头稍稍松了松。

  她想了一想,又低声说了一句,“张真人,赫真人那里……”

  张衍淡淡一笑,把袖一摆,言道:“若是他来逼迫道友,尽管让他来寻我,我自与他分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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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三十七章 合力围攻

 
  穆冰心在外呼喝求援,张衍正yù起身,徐道人却阻住了他,道:“府主,那‘玉碧紫阳籽,我亦有过听闻,非同俗物,你不必亲身赴险,且容我可先去试探一回。”

  张衍轻笑一声,对着舱阁之内一道黄烟看了一眼,道:“徐道友与章道友如今皆是我府下客卿,难道准备坐视不理么?”

  徐道人一怔,道:“莫非府主要我等一起出手对付此人么?”

  张衍理所当然道:“为何不可?”

  他又不是迂腐之辈,和人只论单人独斗。先前是只他一人往来,是以常常以一敌众,而如今他有徐,章二人跟随在侧,又何必孤身迎敌?当然是一齐上阵,合力对付了。

  角落中的章伯彦把身形显化而出,哈哈狂笑起来,道:“道友这话极对老夫的胆胃。”

  徐道人低头一想,也是笑了起来,道:“却是在下想得差了。”

  他站起身,把大袖抖开,兴致高昂道:“那在下便与府主一起会一会这位太昊派的高人。”

  张衍却一摆手,道:“不急,且容贫道将姒壬唤来。”

  他乘在大舟上时,所去的多是修道宗门聚集之地,这头龙鲤只稍稍摆动身躯,就能兴风作浪,是故不宜跟随在侧。

  张衍也不拘束他,放其往深海中去。可此刻既然决定动手,那就竭尽所能,这头妖物实力非同小可,当不能抛在一边,自然要将其唤了回来出力了。

  徐道人却面sè有些古怪,龙鲤老妖的道行,几乎比得上元婴三重修士,再加上他们三人与那穆冰心,只为对付那赫道人一个,似乎有几分恃强凌弱的味道了。

  外间穆冰心出声求援之后,却是迟迟得不到回应,她心下急切,暗想:“莫非是张道友见到那玉碧紫阳籽,是以不愿出来了?唉,这也怪不得他,此宝非比凡物,若是我,也是不肯以身犯险的。”

  赫木龙也同样是这般想法,语气之中不免带上嘲弄,取笑道:“穆长老,怎么不见那人出来,想必也是个靠不住的,你若允诺老道先前所提条件,那今rì之事,就当未曾发生,如若不然,你就随我回山门一趟吧!”

  他说话间,忽然海涛一阵翻涌,天海间妖云汇聚,风狂雨急,听得一声清越龙吟,不过千丈之外,海面浪喷如柱,水花冲天而起,从海下窜出一头龙首鱼身的妖物来,飘渺黑云绕体,双足攀在云头,居高临下瞪视着他。

  赫穆龙只看一眼,便一阵惊悸,当即看出了此妖来历,感受那不断冲来阵阵妖风罡煞,立知此妖道行还在自己之上,

  他心下一沉,忽然间觉得,自家所要对付之人,怕是远不似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前方一阵罡风旋过,一名身形挺拔的玄袍道人现出身来,负手立在他身前二十丈外。

  赫木龙还未来得及打量清楚,忽觉身后yīn风惨惨,回首一望,却是瞥见一道昏黄浊烟在身后盘旋来去,脸sè顿时难看了几分。

  这时穆冰心也是飘身上来,肃容往他左侧一立。

  赫木龙目光环视一圈,虽是肉眼瞧不见徐道人,但总觉得场中似不止面前这几人,顿感不妙。

  他纵有至宝在手,却也不过一人而已,如今被数位元婴境界的修士围住,心中也甚是恐慌,顿时萌生退意。

  念头一起,大喝一声,就转动法门,化一道青光窜起,去到高处,然而纵出十余里,正想再往上去,却是再也不能。

  这时才惊诧发现,这一方天地竟是被禁锁住了!

  他又绕转了一圈,这才死了心,yīn沉脸回到原地,对张衍言道:“道友真是使得好手段,我观你一身清灵道气,应也是我玄门中人,却与邪魔外道混到一处,可敢报上名来?”

  张衍微微一笑,打了一个稽首,道:“在下溟沧张衍。”

  赫木龙一瞬不瞬盯着他,厉声道:“你便是张衍?”

  张衍颌首道:“正是贫道。”

  赫木龙居然大笑了起来,道:“好好,今rì合该你撞到老道手中,你当年惹下的祸事,当要了断了!”

  当年南华派太昊派共是三位元婴真人联手,要夺取陶真人手中那座仙府,就是张衍从中设阻,导致尽皆失陷,至今生死不明。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出sè弟子褐纠也是死在他剑1下,要不是他是溟沧派弟子,太昊派拿他无法,否则岂肯善罢甘休。

  赫木龙如是能逃去,倒也不会计较这些,可现下去路被断,新仇旧恨不免一起涌上心头。

  张衍有些好奇,这老道方才分明已有遁逃的迹象,可此刻却突然强硬起来,到底是故作姿态,好寻机逃窜,还是说真有几分底气?

  赫木龙却知道自己已是走不脱了,索xìng断了念想,一门心思应付眼前大敌。

  他先是全力撑开自家护身宝光,又祭出一道青烟罩体,随后发一声喊,悬在头顶的“玉碧紫阳籽”一个颤动,往张衍立身之处打来。

  张衍方才听得此人言到,这宝籽本是要送与其师侄去那十六派法会的,而这宝物恐太昊派还不止一粒,便有心试一试这此宝之能。

  因此并不躲闪,而是自心意中唤动诸般法宝,霎时光华纷涌,闪动耀目,万寿锁阳蝉,五关白鲤梭,以及辟地乾坤叶这三件玄器都是一齐飞出。

  万寿锁阳蝉出来之后,立化一道清光冲向这颗宝籽,可是还未接近,那宝籽之上忽然发出一圈淡紫光华,轰隆一声,似是炸裂虚空,竟将其震了出去。

  这时五灵白鲤梭也是随后而至,狠狠往下一啄,但一接触到那圈紫光,却也是如遭雷击,颤抖着被弹开到百丈之外。

  张衍伸手一划“立时从乾坤叶上降下一帘金sè光幕,遮在身前。

  玉碧紫阳籽直突突地撞了上来,只闻一声惊空大响,仿佛半天中敲响了一口铜钟,金光竟于瞬间破碎,乾坤叶也是飘飘悠悠,旋转着被震数里外。

  金芒破碎之后,张衍只觉那紫芒依旧涌上身来,但他却留意到,那宝籽看似浑然无恙,但那圈紫光比之方才却是黯淡了些许,远不及适才厉害,因此不避不躲,轻叱一声,身上宝衫自发放出三尺jīng芒,化作一股柔和之力,护身身躯,远远避了开去。

  张衍暗自忖道:“此物对付一粒还好,若是这赫木龙有两粒在手,正面攻来,那就只有暂避风头了。要是有三粒,乃至四粒,就算元婴三重修士在此,也唯有退避三舍了。”

  不过天下间法宝奇物众多,却也没有哪一个是能占尽便宜的,他心中已是有数,下回遇到这等厉害法宝,只需驾剑遁躲避即可,此物纵然威力奇大,打不中自己也是无用。

  徐道人附在无形yīn刀之上,一直在寻找出手机会。可转了几圈后,发现赫木龙不愧是修行近千载的玄门羽士,就算出手,也是把护身宝光祭得严密,守护如同龟壳一般,半点破绽也不漏出来。

  且那宝光之中,还有一缕淡青烟气,在身后环转飘绕,也应是那等护身宝物。

  若是只他一人在此,就等他一刀斩上去,恐怕只会暴露了自家所在,而不见得能伤得此人分毫。

  可现下至少有四名元婴修士围拢,哪里还需管那么许多,见赫木龙发出“玉碧紫阳籽”后,就立刻把全身灌注无形yīn刀之中,悍然向那护身宝光之上斩去。

  章伯彦也是老道的很,他知晓这等落入困境的修士最忌逼迫,否则难免来个鱼死网破,那便亏得很了,因此并不急吼吼地上前抢攻,而是始终在赫木龙的身周游走,等待出手机会,

  此刻见徐道人骤然使出杀招,他也不再客气,自七窍之中喷出滚滚混浊冥气,往赫木龙周身覆盖过去。

  穆冰心见有人动手,略一犹豫之后,顶上罡云一转,嗤嗤连响,霎时飞出万道凝如实质的煞箭,进击而至。

  一时之间,三名元婴修士司时出手,赫木龙察觉到危机,不及召回玉碧紫阳籽,就yù遁身躲闪。

  龙鲤姒壬在一直在旁虎视眈耽,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把鲤尾一摆,腥风顿起,横着便拍了过来。

  张衍见状,微微一笑,扣指一弹,就有十余滴幽yīn重水飞出,堵在赫木龙前路之上。

  此举伤不得此人,但只需拦上一拦,便算达到目们了。

  四人一妖同时出手,直如罩下一道天罗地网,赫木龙根本无处可避,眨眼之间,护身宝光就似烟花一样爆散开来,里间那道淡青烟气也不过撑得片刻,便告崩散,他惨叫一声,就跌入底下汪洋之中。

  而那粒玉碧紫阳籽失了主人cāo弄,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掉头一转,顺时撞开天地困缚,冲了出去。

  徐道人仗着自己遁速快,本想驾起yīn刀追索此宝,可才起了势头,却张衍伸手拦下,摇头道:“此物似有洞天真人所施印法在内,捉是捉不住的,不必追了。

  徐道人略觉可惜,不过想想也是,似这等重宝,太昊派是决计不会容其失落在外的,叹道:“可惜了,若能取引来。府主十六派斗剑,当再添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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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三十八章 碧华雷木剑



  柳胜亲眼瞧见赫木龙坠下海后,却是惊慌不已。

  他不过玄光修为,适才几名元婴修士交手,只能远远躲开,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了逃遁的念头。

  然而脚下方才yù动,被夹在腋下的童鳌此时却出声道:“柳道长,你若想活命,就千万别走o阿。”

  柳胜能被赫木龙看中为门下弟子,也是不简单的,闻言身形一顿,几乎顷刻就就想通了关窍,叹了口气,暗忖:“几位真入面前,我又能往何处躲去呢?”

  他将童鳌放了开来,拱手道:“多谢童道友提醒,方才也是师命难违,多有得罪了。”

  童鳌把身躯一抖,祭出一道玄光,伸脚往上一站,再把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整了整,笑嘻嘻道:“哪里哪里,便是小道不说,柳道友也必能想得到。”

  这时忽然见夭际中有一朵彩云飞来,在两入面前落下,穆冰心挥开云霓,移步出来,她看着在那里强自镇定的柳胜,冷笑道:“你倒还算识趣。”

  也不与其多言,把袖挥去,就放了一方五彩罗帕出来,在柳胜与童鳌头顶之上一旋,将二入一起兜入,再收入香囊之中,随后驾起彩云,须臾又返回大舟。

  她落下身形后,眸光一扫,见赫木龙正俯身趴在甲板之上,发髻散乱,浑身湿透,显得半死不活。

  赫木龙方才虽是受了重创掉落水下,但仗着根底深厚,一时却还未曾殒命。

  张衍见穆冰心回转过来,便道:“穆道友,这位赫真入就交予你了,是杀是放,由你自决。”

  穆冰心默然不语,她心中很是清楚,今rì算是把赫木龙得罪得狠了,就算放其回去,翌rì也必来和自己为难,还不如就此杀了,一了百了。

  想到此处,她一咬牙,厉喝一声,就自头顶罡云之中飞出一道刀煞,倏尔斩落,扑哧一声,就将赫木龙项上入头取下,又一甩袖,抖出一方罗帕,将其元灵收了去。

  穆冰心把眼一闭,倒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再度睁开。

  此入一死,就已斩断退路,与太昊派彻底决裂,再无回转余地。

  不过下魔劫已至,如无大派照拂,蓬远派多半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太昊派靠不住,那还不如倒向溟沧派。

  只是她唯一忧心的是,若是单慧真与张衍五徒儿之事谈不拢,那蓬远派又将何去何从?

  张衍本以为穆冰心会心生犹豫,却未想到如此决绝,不禁暗暗点了点头,道:“穆道友,就算我那徒儿与你师侄不能成就好事,我也必会设法说服霍师兄,务令你蓬远派不至遭难。”

  穆冰心听张衍给了她这句交代,心中大定,目光中露出感激之sè,屈膝为礼道:“那奴家就在此替蓬远派上下,先谢过张师兄了。”

  太昊派虽说是四府三山,但也就是山门所在的都广山有三名洞夭真入坐镇,无论是门派底蕴,还是门中大能修士,都无法与溟沧派这万年大派相比。

  只张衍今r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足够与赫木龙所在的紫竹山道场打擂台了。

  张衍微笑道:“道友先不急谢,下来还有一桩事需要应付。”

  穆冰心小声问道:“不知何事?还请师兄示下。”

  张衍道:“赫木龙虽死,可那粒宝籽飞去,我料其必会惊动太昊派中入,稍候片刻,定有会入前来查探,我可与你先行挡下了,之后你需速速带领门下弟子回转山门,不得我溟沧派中来入知会,便万万不可出来。”

  穆冰心不由心生惊凛,肃容言道:“奴家知晓了,全凭张师兄吩咐。”

  张衍定了点头,又回首过来,关照章伯彦道:“道友不妨先隐去了身形。”

  围攻赫道入那时优势占尽,他当然不怕章伯彦身份被入识破,可等下若有太昊派中入来交涉,就要先将自己短脚先自收敛好了,免得落入口实。

  章伯彦嘿了一声,双足一点,当即化作一道轻烟,往大舟舱阁之中投去不见。

  张衍判断得半点也不差,也就过了一刻左右的功夫,极夭之上忽然罡云涌动,须臾裂开一道隙口,就有两道气势惊入的遁光飞下。

  稍微近些,他便看清楚了,来得是一男一女两名道入。

  那男道入看起约有五旬年纪,鬓发微白,形貌威猛,身躯高健,身着青灰sè道袍,双目炯亮有神。

  而其身后则是一名中年道姑,面目慈和,眼神清澈,只是此刻两入脸sè都是微带几分凝重。

  那名中年道姑张衍倒也是识得的,乃是太昊派紫竹山道场的清瑶子,当年他为潜入青寸山取得“一气芝”,曾化名李元霸,就是从这位真入手中上拿到了入山符令。

  然而穆冰心看到那名老道入,却是神sè大变,她往张衍身边挪了几步,颤声道:“张师兄,你要小心了,那一位是洪元钟洪长老,乃是紫竹山道场修为最高之入,传闻已是修至元婴三重了。”

  张衍双目微眯,他与元婴三重修士也是有过交手,看那洪长老身上灵气奔腾似cháo涌,这等感觉也是熟悉,就知传闻八成不虚。

  洪长老目光锐利如炬,一眼扫下,就见到舟上赫木龙的尸首,眼中顿生滔夭怒意,竞是一句话也不多问,捏起一道法诀,再往下一指,顷刻间雷轰电弛,如金蛇游走,夭际之中散播一团雷网,几乎将千丈方圆的海域笼住了。

  随后大吼一声,响彻夭穹,道:“何入杀我师弟?纳命来吧!”

  他把肩膀一抖,顶上腾起浓浓碧云一团,自里间浮现出上千把青sè木剑,皆有半尺长短,剑身上电光缠绕,咻咻作响,挣动不已。

  他一转功法,所有木剑便被驱动,呼呼如矢雨落下。

  洪长老看见张衍立在舟上正中位置,应是主事之入,因此倒有大半攻势是朝着其身上招呼过去的。

  徐道入见到那些雷剑,不由惊呼一声,道:“碧华雷木剑?这老道士好生生猛。”

  他眼中皆是忌惮之sè,这雷剑乃是取极夭雷罡与神木青枝所炼,一旦杀到近前,可是不管你是否隐去了身形,只要周遭有气机感应,立时齐聚轰来,大半潜身匿迹的道术在这法门下都是无法遁形。

  这一番攻势落下,夭空中雷电交鸣,闪芒道道,可谓神威赫赫。若是换了先前,张衍只能先行退避,再设法反击,而今他并非一入在此,因而身形动也不动,只是道:“姒壬何在?还不速来护主!”

  话音才落,只闻龙吟声起,底下海cháo泛滥,龙鲤百丈长身窜出水面,把首一低,那对如红珊瑚般的玉角上斜对苍穹,有一团乌sè罡云不断聚集,眨眼扩至数亩大小,不但裹住了自己,将身后那整条海舟都一齐笼了进去。

  徐道入正愁如何应付那雷木剑,见状大喜,连忙把身扭转,就yù往那云煞中躲去,只是方才靠近,就感觉自家被一股冲力袭来,把自家弹了出来,不禁愕然。

  那龙鲤撇他一眼,哼哼了两声。

  徐道入顿时恍然,这是他先前言语中得罪了这头龙鲤,这大妖颇是记仇,现下报复回来了,他也是能屈能伸,立刻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赔罪了几句。

  听得他软语相求,龙鲤一甩尾鳍,一双龟目露出几分得意之sè,这才放开门户,放了他进去。

  这时雷木剑纷纷落下,像撕扯布帛一般将龙鲤发出的罡云撕开,可此物这是这老妖千年修行的护身云煞,哪怕劫雷过来,也能捱得几下,那些雷剑初始也是狂飙突进,去了十几丈,就后继乏力了。

  清瑶道姑手持拂尘,立在云上,她看的极为真切,叹了一声,道:“师兄且罢手吧,那头龙鲤至少也有千载道行,修为与你仿佛,若不是生死相斗,不是片刻能分出胜负的。”

  洪元钟看似脾气暴躁,但心思也是细腻,方才故意不问张衍等入来历,就是怕说开了不好动手,此刻试探了一回,见还拿之不下,又听到清瑶道姑之语,也就顺水推舟收了功法,将雷木剑尽数召唤,只是仍留那笼罩夭地的雷网却未曾撤去,沉声道:“你们谁入做主,上来一个与老道说话。”

  张衍踏前一步,到了龙鲤背上,此妖把身一耸,腾空而起,到了与二入平高之处,方才停住。

  他稽首一礼,道:“在下溟沧张衍,见过两位道友。”

  清瑶道姑赶忙回礼,道:“道友有礼了。”

  洪元钟却是一声冷哼,道:“原来是溟沧派门下,我那赫师弟到底如何得罪了你等,竞要下此毒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这里面自有因由,不妨请蓬远派的穆真入上来一说,便即分明。”

  “蓬远派?”

  洪元钟不觉霜眉皱起,他哪里不知道赫木龙是来做什么的,那封书信便是他亲笔所写。

  只是这位师弟是什么货sè他也是一清二楚,怕是又使了什么yīn损伎俩,惹得别入忍无可忍,是以请来援手,最后才把自家折了进去。

  他把袖一拂,喝道:“不必了,赫师弟学艺不jīng,落败于张道友手中,那是他自取其辱,不过我太昊派门下,当也不能白白送命,老道自会亲上玄水真宫找齐云夭理论,张道友候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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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逢闻变数




  洪元钟扬言要齐云天论理,张衍难免露出几了分诧异之色,道:“洪真人与齐师兄还有交情?”

  洪元钟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把了他脉门,双目之中骤然有精光射出,凛凛生威,喝道:“你等着是了!”

  言讫,他猛一跺脚,踏起一团罡云,纵去极天。

  清瑶道姑叹了一声,稽道:“张真人,别过了。”

  她轻起法诀,一道轻烟袅袅,上去青碧,转而投入罡云之中,眨眼间便了无痕迹。

  穆冰心适才紧扣住袖中法宝,准备随时与两位真人动手,直见他们离去,方才放松下来。

  她驾风来至张衍身侧,担忧道:“张师兄,听洪元钟语气,似是与齐真人熟识,若是齐真人怪责下来,会否生出什么变数?”

  她并不清楚溟沧派中情形,张衍虽答应她在霍轩面前为蓬远派项,但齐云天毕竟是三代大师兄,无论声望修为皆不是门中同辈修士可比,若是为洪元钟出头,她也不知张衍能否担待得住。

  张衍稍作思索,随后微笑道:“无妨,由得他去吧。”

  洪元钟不定是与齐云天相识,但他忝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要齐云天为了太昊派而为难自己,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蓬远派虽非玄门十大宗门之一,但至少还有一名元婴长老,底蕴也是不可视,若能拉拢过来,对溟沧派不无好处,他相信齐云天也定能看出来,是以猜测此事最后必是不了了之。

  张衍不怎么在意,穆冰心却是关心则乱,她脸容上现出几分犹豫,似在考虑一件极为为难之事。

  过了一会儿,她似有了决断,轻轻一叹,皓腕一抬,自香囊之中取出一根玉简出来,轻轻抚去了其中禁制,双手捧着递张衍面前,道:“张师兄,此为《辰火六御正法》,乃是昔年我山门祖师从那‘惊辰天宫’之上得来,只是此法若要修得大成,则需凭借这件至宝方可,张师兄不妨带去你那五徒儿翻看,他若是瞧得中,可来我门中修行,我蓬远派必以上宾待之。”

  张衍双眉一挑,穆冰心的心思不难看出,这是怕姜峥不同意与单慧真结为道侣,所以主动拿出这套功法来,想要竭力促成此事。

  此法能让太昊派忌惮异常,显然也是一门极厉害的道法,份量也是颇重的。

  他想了一想,便大方收下,道:“那便看看我这徒儿是否是那有缘人了。”

  见张衍并不推拒,穆冰心内心深处顿时有了几分期冀,强自振作精神,言道:“此番回返山门,奴家这按真人嘱咐,勒束弟子,闭守不出。”

  张衍笑着点头道:“穆道友不必太过惧怕太昊派,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已近,我玄门与魔宗必有一番较量,值此关头,太昊派定不会为此大动干戈,耗损自家元气,穆道心只需心戒备,必定无事。”

  穆冰心点头称是,蓬远派立派也在千载之上,山门大阵足以抵御强敌,没有洞天真人前来攻杀,那是谁也不怕的。

  只是她心中也略感可惜,十六派斗剑法会乃是东华洲难得盛会,她本也欲去一观,可眼下与太昊派撕破了脸皮,此事却是不成了。

  张衍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飘出大舟,踏在龙鲤背上,稽道:“穆真人,叨扰几日,贫道也需回返山门,此告辞了。”

  穆冰心一个万福,道:“恭送张师兄。”

  张衍拍了拍姒壬头上龙角,此妖低吟一声,便掀动滚滚海波,朝东华洲行去。

  徐道人和章伯彦也是自舱阁内飞出,跟随其后,不过弹指之间,两道遁光便即溶入远空。

  穆冰心望着三人消失之处,在舟上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令驱动大舟,向山门方向回转。

  因原本张衍所处位置已距东华不远,不过数个时辰之后,龙鲤渡过内海,上了陆地。

  一离海疆,此妖便摄起大股海水,与云煞合在一处,遁在空中。

  张衍因嫌龙鲤飞遁时太过惊世骇俗,因此命其往云中拔去,因有水云遮蔽,便是目力奇佳的修士,也只能见得一团蓝莹莹的海水在映天穹之中,而不知究竟何物。

  龙鲤离了水,遁行之速远不及海上那般畅快,陆道人本想取笑几句,可一想这妖怪气的很,自己要是再遇什么危难之事,难免又要给自己难看,因此也忍了回去。

  张衍负手站在龙鲤背上,神情似在思索。

  此次去往斗剑法会,为壮声势,他不但要带上徐、章二人,还想带上卢媚娘这位元婴大妖。

  但此女乃是北辰派严长老正妻,此行又吉凶难测,是以需去交代一声,免得生出什么罅隙来。

  严长老夫妇皆是元婴真人,派遣弟子前去未免显得不够郑重,是以他决定在返山门之前,顺路先去北辰派拜访一番。

  飞空足有半日之后,北辰派山门所在之地丹阳山,已是映入眼中。

  张衍稍一顿足,龙鲤察觉他心意,把身一俯,往下落来。

  丹阳山中值守长老登时察觉了天上动静,两名化丹修士站在守山大阵之后,抬头望去,看着那滚滚黑云之中龙怪鱼惊疑不定,其中一人低声道:“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大妖?怎我北辰派来了?””

  另一人神情也甚是凝重,龙鲤身上罡风鼓荡,哪怕站得极远,也是感那其中蕴含莫大威能,似如万顷海水要倒泻下来,他沉声道:“师弟,速发警讯。”

  先前那修士没有迟疑,把手一挥,立刻发了一把银剑出去。

  这警讯立时惊动了北辰掌门江霖,不消片刻,他便自尧景楼中驾了一辆锦绣华盖遮顶,旁有五团清运相随的飞车出来,车驾之上除他之外,还侍立有六名童儿,手中各自捧着一件灵光闪耀的法器。

  这时又有一道罡风自左江庐中飞起,盘旋上空,须臾赶至,严长老驱开罡风,上前见礼道:“见过掌门。”

  江霖不及客套,沉声道:“山外似有大妖叩门,严长老且随我同去一会。”

  严长老摇了摇头,道:“既然不知来人底细掌门岂可亲身涉险?还请在此安候,老道前去察明情形。”

  江霖沉吟片刻,似是觉得严长老得有理也不再坚持,只郑重道:“严师伯,我山门中自两位师叔故去后,唯有师伯有元婴修为,若是来人存有恶意,万勿与之硬拼,有山门禁阵在,总也无事。”

  严长老捋须笑道:“老朽理会的掌门不妨请溟沧派的冯道友与我同行。”

  江霖目光一闪,立刻关照车旁童子道:“你等执我手令,去请冯道长过来。”

  童儿躬身领命,脚踩飞梭而去不一会儿,一名神情沉稳,肤色微黑的道人驾烟煞而来他已从童儿口中知晓发生了何事,先对江霖打了一个道揖,随后便对严长老正色道:“严真人,事不宜迟,贫道随你前去,若是真有邪魔外道来此,我必去信至霍师兄处,请得援手来此,不会使北辰派独自迎敌。”

  近三十余年来,自霍轩大力扶持北方旁门散宗许多门派都是得了好处,但正是因为此,他们也需为溟沧派看守住四方门户,肃清地界之上的邪魔妖孽,但倘若遇上了难惹的大能修士溟沧派也会遣人前来相助。

  霍轩还命许多弟子驻守在这些散宗山门之中,如此一来溟沧派便能掌握大局,能集合诸派之力对敌,且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得知,而驻守北辰派之人,正是门中荀长老的弟子冯铭。

  严长老与冯铭会和同行,火速得山门之前,那两名化丹修士立时迎了上,对着山外指指点点,将所见所闻了一遍。

  严长老从二人言语之中听出来人似乎并无恶意,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道:“两位师侄,且在阵中等候,我去会一会来人。”

  两人依言退下,严长老出了禁阵,往外而来,他乍然见得那头浑身金鳞,头生双角的龙鲤,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年轻时也是去过东海的,一眼看出这头大妖的来历,暗忖道:“这老妖千年以来,皆是在海外修行,怎么会了此处?看那情形,倒似被人降伏了。

  他知能驯压龙鲤之人,绝非自己所能应付,因此并不上前,隔着百丈远拱手道:“在下北辰严正亭,敢问道友何处来,上我山门有何贵干?”

  只听煞云之中传出一声朗笑,张衍大袖飘飘,自内驾风而出,稽道:“严长老,别来无恙。”

  严长老不禁怔住,上下看了张衍一眼,似乎有些失神,随手一声感叹,笑着回礼道:“请恕老朽失态,想不只数十载未见,道友已为吾辈中人矣。”

  冯铭瞧见竟是张衍来此,也是惊讶,但他踏入化丹境界不过十余载,看不出张衍是何修为,只是觉得其道行似之前更为渊深,此刻闻听严长老之语,似乎其已是踏入元婴之境,不免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原本他想打声招呼,可是张了张嘴,竟是未能开口。

  张衍倒是瞧见他,微笑道:“冯师弟,你怎在此?”

  冯铭这时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张师兄,弟是奉霍师兄之命,在北辰驻守。”

  张衍点头回礼,笑道:“多年不见,不想师弟已修至化丹,可喜可贺。”

  然而冯铭反应却是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张师兄,弟有话单独与你。”

  严长老呵呵笑道:“老朽那里尚还炼有一炉丹药,便先失陪了,两位慢谈。”

  他抬手拱了拱,便飘然转去山门之中。

  待其走后,冯铭目光有些复杂,道:“张师兄,你此次回山有何打算?”

  张衍看他一眼,淡然一笑,道:“自是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上走一遭了。”

  冯名不知想了何事,垂片刻,似是有些踌躇,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抬头,道:“以张师兄的道行,又修行这般神速,去往斗剑法会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师兄久离宗门,不知门中变化,你,你恐是去不得斗剑法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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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四十一章 府中门徒

  
  张衍在北辰派盘恒十余日,将星辰剑丸重又祭炼了一番,此后依礼拜访了掌门江霖及门中数位长老,便言及要告辞离去。

  北辰派中只严长老一位元婴修士,张衍修为与他相若,本还想请他多住几日,交流些修道上的心得体悟,怎奈见其去意已定,心中虽觉惋惜,但也不便再多作挽留。

  当日张衍就辞别众人,动身回返山门。

  他也知如今东华洲非比往常,各宗门都是提高了戒备之心,怕引起什么误会,因此并不将龙鲤放出,而是祭动剑丸,如虹遁起,一路风驰电掣,往昭幽天池而去。

  如今他遁光神速,只一个时辰之后,就遥遥望见昭幽山那掩映在飘渺云雾之间的参天巨影,再前行一刻,却见有三道遁光在山前来回游荡,隐隐约约传出欢声笑语。

  张衍目光扫去,见那最前方的是一个少女,约是十二三岁,头梳双螺,身上是短襦长裙,长得天真活泼,细挑水灵。

  她脚下踩着一只细云飞梭,只是飞空之时不甚熟练,往前几丈,就摇摇晃晃。

  她右手处却是一个年未及冠的少年,双目黑白分明,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脚下是一朵有如白棉的云团,两人你争我抢,各自奋先,似在比试。

  不远处则站着一名天庭饱满,体躯强健,仪表甚为不俗的年轻修士,一道赭色玄光绕身,正满脸笑容看着二人。

  张衍原本也不怎么在意,自昭幽天池成为他洞府之后,也有不少门下低辈弟子来此行游,可看到这人时,却见其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再一转念,就记起来了,暗道:“这应是罗道友昔年从泉图部抢回来的徒儿。”

  他曾听罗萧说起,此人父亲是人,而母亲为妖,是那泉和妖王的宠妾赵氏,是以随母姓。取了个名字叫赵崇。

  张衍看了看下方那对少男少女,猜测道:“这二人莫非也是罗道友新收的徒儿么?”

  他想了一想,便把浑身澎湃如汪洋的罡气收敛了,按落云头下来。

  少年与那少女二人飞驰时原是并驾齐躯,不分上下,可过不了一会儿,那少年就落后半个身位。眼见得少女就要越过自己去,他眼珠一转,突然啊呀大叫一声,一脚站立云上,另一脚脱出凌空踏出,同时双手乱抓。似要掉落下去。

  那少女见了,登时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就欲伸手去搀扶他,哪知那少年嘻嘻一笑,把脚下轻云一催,登时超出去了三四丈,到得一处山石前。伸手一摘,起了一株绿草在手,举起摇晃道:“师妹,这回却是你输了,荆娘子送你的那头凤尾仙雉归给我了。()”

  那少女气得俏脸通红,跺脚叫道:“师兄你耍赖,耍赖!这回不算!”

  少年懒洋洋道:“师妹,这也怪不得师兄啊。每次你皆要上当,若是到了外间,遇上那些魔宗弟子,怕被卖了去也不晓得。”

  少女不服气道:“那不过是师兄的缘故,到了山门外,雪儿断断是不会上当的。总之,总之这回不算。”

  少年满脸无奈,转头对远处那年轻修士道:“赵师叔,你来评评理。”

  赵崇却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忽然天上有一道森森剑光到来,顿时脸色一变,把手一拦,将二人护在身后,大声道:“不知是门中哪一位道长到此?”

  虽然魔宗弟子肆虐东华,但得益于霍轩之法,散宗小门为溟沧派护住了四方门户,甚至还有元婴长老出来巡视,是以甚少有魔宗弟子深入山门实力范围之内,便是有一些漏了进来,修为高的随时斩杀,修为低微的也只送给门中弟子练手。

  而昭幽天池左近就是溟沧派山门重地,这二三十年来也是少有外敌,能到此处的,多半是门中修士。

  但赵崇也不敢大意,说话之时,就已是发了一道灵光去了昭幽天池之中。

  张衍落在三人面前之后,便撤去剑光,走了出来,负手一立,温和言道:“你可是赵崇?”

  赵崇不觉疑惑,抱拳一礼,道:“正是,道长怎知小人贱名?”

  张衍笑言道:“你年少时我曾见过你一面,你却是不记得了。”

  赵崇当年被罗萧抱回府中时,的确曾见过张衍一面,但毕竟那时幼小,还未得修道,是以心中所记忆的形貌已经有些模糊了。

  虽然张衍叫得出自己名字,但他为人稳重,仍是不敢轻信,只是谨慎道:“小人已是发了讯信,道长若是府中旧识,且稍候片刻,刘师姐即可便至。”

  语声才歇,便自昭幽天池之中飞起一道白如霜雪的烟煞,往此处飞来。

  那少年和少女都是一脸兴奋,道:“恩师来了。”

  张衍转目一望,只见刘雁依镂银纤环束发,身着水云镶袖深衣,腰系柳绿丝绦,步踏烟岚而出。

  她并不去理会那两个徒儿,直直到了张衍面前,吸了口气,把满心的惊喜收住,缓缓跪倒在云上,道:“徒儿恭迎恩师回府。”

  言罢,恭恭敬敬一个叩首。

  见自家师傅跪倒,那少年和少女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才知晓面前站着得是何人,都是跟着一齐下跪磕头,只道:“徒孙拜见师祖。”

  赵崇一怔,随后骇道:“原来是府主回山了,请恕小人有眼无珠。”也是慌忙拜倒。

  张衍微笑道:“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四人依言站起。

  张衍目光下落,仔细查看了一番刘雁依修为,见她浑身灵气圆润无暇,就知已是破了最为难过的壳关,已是化丹二重修士了。

  下来如功行再深得几分,便可设法凝聚法力真印了,不觉暗自点头,这大徒儿着实叫他满意,又指了指她身后。道:“雁依,那二人是你收得徒儿么?”

  刘雁依垂首道:“请恩师恕徒儿逾矩之罪,因门规有定,化丹之后当要自九城之中择徒收录,但无有恩师准许,徒儿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只是暂且将二人收作记名弟子。”

  张衍微一颌首,随口问了二人名字。才知那少年名叫左含章,本是大魏朝开国公左功常的后人,只因祖辈有一位是溟沧派弟子,是以把族人接来九城居住。连带他如今也是有了机缘。

  那少那名为林思雪,虽非什么大族门出身,但也不知哪一辈起,就居于九城之中了。

  左含章和林思雪听得张衍与刘雁依谈及自己,都是垂首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可是自小听说过师祖张衍的威名,门中甚至有传言说,十大弟子中除却那已成婴的三人,已无人是其对手了。只是他们自入门后,就从未见过这位师祖,甚觉遗憾,此时都是在那里拿眼偷着。

  张衍问过二人出身来历之后,便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你等随我回府。”

  他一挥袖。阵门挪动,几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再看时,竟发现自己已然是站在大殿之中了。

  张衍环顾左右,却见府中有些冷清,不觉奇怪,往日他回到府中,不是罗萧就是商裳出迎。可此刻却未见到。

  刘雁依在旁解释道:“恩师,近来商娘子几个族人功行到了紧要关头,需人护持,她一人力有未逮,是以罗师叔前去相助了,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出关。”

  张衍言道:“那雁依你需记得不必惊动她们。待出关之后再见也是不迟。”

  刘雁依轻声应了,又屈膝一福,道:“恩师,待徒儿把师弟师妹们都唤了出来。”

  她移步至殿阶下,拿起磬槌,在玉磬之上轻轻一敲,登时,一股清悦声音传遍洞府。

  不过片刻,两侧阵门轰然转动,须臾之间,就有数道遁光落在大殿之上。

  待光华散去,田坤,汪氏姐妹,姜峥,魏子宏等弟子皆是现出身来,见得张衍,都是神情大振,满是欣喜,一齐跪下叩首,口中都是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拿眼看去,目光从这几个徒儿身上逐一扫过。

  三十余年过去,田坤与汪氏姐妹二人修为虽不及刘雁依,但也稳稳步入玄光境中。

  不过田坤看似修为迟缓,但有大妖桂从尧安排好的功法修行,却是最不用他操心的一个。至于汪氏姐妹,心性还需磨砺,修为缓些,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目光在姜峥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便移了过去,到了最后一个英武青年身上。

  此子眉心中有一竖痕,宛然如目,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白毛老猿,正是他六徒魏子宏。

  张衍离门而去时,这徒儿也有二十余岁了,那时已修至明气境中,如今却也有玄光三重境界了。

  刘雁依在旁言道:“恩师,六师弟资质出众,求道之心也是坚定,前年才出外寻药归来,现已可凝药化丹了。”

  他这些弟子之中,若论资质,当以刘雁依和魏子宏为最高,有这等进境,也在他预料之中。

  张衍欣然道:“甚好,雁依,过几日由你护持,助你师弟凝丹。”

  刘雁依虽是秀眸中有些惊讶,但却毫不迟疑应下道:“徒儿谨遵师命。”

  随着张衍修为精进,已不会事必躬亲,若是传下什么法门,也是由刘雁依这大弟子代师传授。

  这殿中除却张衍这六名弟子外,后面立有还有二人,却是原本祝长老的徒儿翁知远和袁燕回。

  这二人资质皆是不差,当年在玄光弟子的大比之上,仅是排名在刘雁依之后,功法也是祝长老去辛苦求来的,也曾禀明张衍出外寻药,如今皆有化丹修为了。

  他们二人身后也跟了五名灵秀弟子,张衍也不知这其中是否有祝长老的转世之身。

  不过转生之后,前一辈记忆也就烟消云散了,算不得原先那人,因此只稍看一眼,便自略过。

  磬钟敲响,本是召唤府中门人弟子,可这些人中,张衍却未曾见到卢媚娘与荆妙君二人,便问道:“雁依,白穹妖王和君悦妖王可在洞府中?”

  刘雁依低声轻叹道:“禀恩师,荆妖王因未能迈入元婴境中,已于半年前寿尽而亡,卢妖王是送她元灵转世托生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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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天外机缘不容失

  还有一更,稍晚

  昭幽天池主殿之上,张衍高坐玉榻,善渊观观主马守相坐于下首,神态恭谨。

  张衍虽为下院掌院,可离山寻道之后,下院之事就全数丢给了马守相等三个老道了。

  只是一晃眼间,自张衍得继三观之主,过去已是七十载岁月,这几名观主只得明气一重境,并非他这般寿元悠长之辈,其中泰安观执掌甄守中,与那德修观执掌贺守玄已是先后辞世故去,唯有马守相一人还守在下院。

  不得张衍之命,马守相也不敢随意换了人来,此次听得张衍回山,便急忙来相见。

  马守相颤巍巍打了一个道揖,道:“掌院,老朽年岁已大,近来气力越衰减,恐难以再为掌院分忧,还需另择贤明才是。”

  张衍看他相貌,已是满脸皱纹,双目浑浊黯淡,齿落发秃,露在袍服外的颈项与手背也是松弛干枯,苍老不堪,哪里还有当日精神矍铄,似那神仙中人的风采?这番话并非胡言。

  不过看其眼神之中,稍带一丝紧张,念头转了转,便知这老道并不是真心想去位走人,而是怕自己嫌他年老,另换他人,是以先一步提了出来,也算是以退为进。

  张衍不觉一笑,温言和语说道:“马观主,这数十载来你尽心竭力打理下院,据我所知,诸事无不妥帖,我又何必再去托付他人?此事不要提了,这下院之事么,还要劳动你多多烦心。”

  马守相初时还很是紧张,因仗着张衍之势,便是后者不在山门这段时日内,下院之中还是无人敢于违逆于他。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世家弟子,不得不在他手中服低拿小,这等滋味委实美妙。

  张衍回山之后,他最怕其一句话就让他去九城中等死,现下听了此言,顿觉几分轻松,精神也是旺盛了几分,起身一礼,大声言道:“既是掌院关照,老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下院诸事,必不致有误!”

  张衍颌首微笑,马守相似是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几本小册,恭恭敬敬送到案前,道:“下院弟子名册,皆在此处,当年掌院所定规矩,并未坏得半分。”

  张衍早在预料之中,虽是这些年他不在下院中,但当年所定条规乃是秉承师徒一脉之意,自然无人敢冒头违犯。

  他拿起随意翻看一遍,就放在手边了,这时见马守相小心看了自己一眼,不觉一笑,道:“马观主还有何事,不妨明言。”

  马守相连忙拱手,道:“其实只是一桩小事,可因事涉掌院,不得不禀。

  竟与自己有关?张衍来了好奇之心,道:“你且说来。”

  马守相道:“约是半年前,有一名少年郎上山求道,并似他这等人,下院之中足有数百,可其修行之速委实不可思议,不过数月间,就练得凝元一重,老朽因他资质不凡,本有提携此人之心,只是唤来查验之时,却发现此人身上有股淡淡妖气,细问之下,才知此人生父,乃是一名妖修。”

  他重重一叹,道:“我溟沧派开派以来,门中虽也有过妖修,但多是寄于各岛各府门下,却从未有过妖魔之辈成为真传弟子的,老朽本想驱赶了就是,可谁曾想,他突然说出掌院之名,言称他家先祖与掌院有旧,因那时掌院不曾回山,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只是留其在下院,并未曾录入谱牒之中。”

  其实他本可将这弟子送来昭幽天池,只是如今魔宗弟子遍布天下,多有混入玄门中的行径,他唯恐有有失,因此并不贸然而动,等到张衍回来方来禀告。

  张衍想了一想,问道:“这人叫做什么?”

  马守相道:“此人自称韩佐成。”

  “姓韩?”

  张衍心中一动,倒是记起来了。

  当年他的确曾答应一门韩氏小族,以两甲子为期,收其一名弟子入门,后来还特意请卢媚娘走了一回。

  此人能说出自己之名,当是韩氏后人无疑,只是为何会落个半人半妖?而且为何不是卢媚娘引入府中?反而去了下院?

  这事透着几分蹊跷。

  张衍细思了一会儿,手拿起磬槌,从左手过来自四块碧玉磬上轻轻一敲,不一会儿,汪采薇就到了殿上,跪拜在地,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一指马守相,道:“你随马观主前去,看住了一人,设法弄清其来历,也不要让其有失,可明白了么?”

  汪采薇正容道:“徒儿知晓了。”

  就在这时,却忽闻一声清吟,张衍抬眼看去,一柄金光闪烁的啸泽金剑飞入殿中。搞手,就拿了过来,立刻认出此物是自丹鼎院而来,思忖道“原来是周师兄相召,算来也许久未去拜会,也该去行走一回了。”

  周崇举若是无事,不会主动来寻他,因此他也不耽搁,几句言语屏退二人之后,便摆袖而动,转开阵门,自洞府之中飞了出来,乘起一阵清风,往丹鼎院而去。

  过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已是到了院中湖泊上方。

  周崇举早早在鱼船之外等候,眉宇隐现凝重之色。

  张衍一挑眉,缓缓按下云头,落在舟上,稽首道:“小弟迟来,有劳师兄久候。”

  周崇举原是在沉思着什么,忽见张衍到来,正要开口说话,可抬头一瞧,却是突然顿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以他之修为,自是能看出张衍今时今日的修为,过了一会儿,他神情略显激动,一把抓住张衍手腕,惊喜道:“师弟,你可是已练就元婴了么?”

  张衍微微一笑,心意一动,顶上就有一团罡云飞腾而起,顿感这处鱼楼也是微微摇晃。

  这是脚下负舟大鱼感受了罡气宣泄,才微有异动。索性它与周崇举相处久了,倒也不怎么惊慌,只片刻就安稳下来。

  周崇举欢喜盈胸,忽然大笑道:“师弟,吾自入门之后,无不日思夜想,如何报却大仇,今日得睹师弟百尺之竿,更近一步,想来离为兄除却心中执念,已是为时不晚了。”

  他本以为以自己寿数,未必能撑到张衍覆灭周族的那一日,可眼下却是看到了几分希望。

  张衍摇头道:“师兄,小弟如今方才步入元婴境中,顶上才得一团罡云,要说对付周家,恐是时日还长。”

  周崇举却很是乐观,抚须笑道:“师弟何必过谦,你修道不过百载,已有眼下成就,不说溟沧派中也是少有人及,就是为兄当年在周族之中,自问资质无人可比,也用了一百三十余载方能成就元婴,却是还不及师弟你啊。”

  张衍甚少听周崇举说起其先前之事,这时闻得这位周师兄跨入元婴境界,竟只用一百三十余年,不觉大为惊佩。

  随即他又颇觉可惜,如不是周崇举被人设计坏了根基,这三百余年过去,怕也有望成就洞天了。

  其对周族如此痛恨,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周崇举神情振奋,引张衍往里间来坐,两人坐定之后,他才慢慢平复心神,出言问道:“师弟,听闻你也收到那浣江夜宴的请柬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不错,师兄可有什么建言?”

  周崇举哼了一声,道:“宴无好宴,不外是彰威显势罢了,师弟若是只化丹境界,那还是不去为好,可如今么……”冷冷笑了一声,“只要不让某些人太过下不来台就是了。”

  他知张衍习得太玄真光,自是对其满怀信心。

  张衍一笑,道:“师兄急着召小弟来见,便是为此事么?”

  周崇举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次十六派斗剑,实是凶险万分,尤其那一物事,需自极天之上拿取,原先为兄是想奉劝你不去是为上策,不过师弟你既是已踏入元婴境中,那为兄反而还盼你去得,如是师弟有什么想要为兄相助,尽管说来。”

  张衍暗暗点头,原是如此,周崇举也是一片好心,是怕他不自量力,误了性命,他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师兄可知,那物事究竟为何?”

  周崇举原是周族嫡系弟子,对一些秘闻也是知晓的。

  他踌躇了一会儿,似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便沉声言道:“先前此事之所以不愿意告知于师弟,是你知晓也是无用,徒然乱了道心,如今师弟既是要往法会去,倒是可以说个明白了。”

  他嘴唇翕动,以传音之法轻声将那物来历说了一遍,最后又提醒道:“此物一至,但凡前去斗剑之人,哪怕道行不济,不能去得极天之上,只要道心澄澈,或也能得几分好处,是以届时斗剑之人,恐远不止我东华洲十六派,海外他洲修士不定也会携弟子前来,你需得留神几分。”

  张衍听得那物来头时,目光不断闪动,胸中也似翻江倒海一般,许多才平息下来。

  他立定思索有时,沉声道:“此物果然关乎我玄门今后气运,实是诸派欲得之物,若是此次不往,怕是千数年后,也等不来这般机会了,这斗剑法会,绝然不能错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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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四十六章 两气神光符



  陈夫入领着十数名侍女,脚下踩云,行走一道彩光隐隐的虹桥之上,正支使下入挂灯铺花,jing心布置一月之后的夜宴。

  这宴会原本是为了宴请平都教的三位长老,只是陈夫入却想借此为自家夫婿霍轩造势。

  她仰眺眼望去,只见迷蒙夜sè之下,百丈高空处,有一座被云雾环围,若隐若现的凌空飞阁,一轮皎洁明月剪在檐角,如冰盘挂下,其景美轮美奂,仿佛入间仙境。

  她看了一会儿,美目之中略带一丝迷离,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关照身旁婢女道:“记着了,将水洲内外禽鸟都驱赶了去,下月十五那ri,若有一只飞渡云上,碍了景致,我便唯你等是问。”

  所有侍女连忙一起应声。

  这浣江水洲共有十八座仙岛拢合,彼此有飞桥相连,平摊之上暖水吻石,鹤鸟翩飞,景物很是别致。

  最为奇妙的是,十八座岛屿之上,皆有一处岛心湖,每至月中十五,湖中都能映现出一轮明月光影,只消到了时辰后,光气携水直冲上夭穹,到了那处凌空楼阁便自止住,荡出一条玉带也似的夭上水河,再有那十八轮皎月环绕飞舞,团团拱列,堪称是无双妙景。

  赏月者坐于阁之中观赏月sè,颇合仙家乐趣,因此这处阁楼又被称作“捉月轩”。

  陈夫入走了几圈之后,便下了虹桥,隔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望见霍轩立于湖心一块渚石上,便朝着脚下一指,带着身后一名婢女起得一道烟云,轻飘而来,落在其身侧,柔声道:“老爷,你看奴家这么布置如何?可好么?”

  霍轩转过身来,看着湖面上那处处可见的灯花明珠,便笑道:“夫入经手的,那必然都是好的。”

  陈夫入横他一眼,埋怨道:“老爷,奴家这般劳累,可是为你奔劳,你可不要太不上心了。”

  霍轩状似无奈道:“有夫入打理,为夫自是放心的很,就不cāo这闲心了吧?”

  陈夫入虽是面上怨怪,可心中却是欢喜,道:“采珠,我们走,不去理他。”

  跟随她的一名秀丽侍女对着霍轩匆匆一礼,又偷偷看他一眼,就随陈夫入去了。()

  两入走后,霍轩见有两名侍女正朝自己走来,他略皱眉头,道:“你等在此候着,我去水轩上走走。”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低低道了声是,就停下脚步。

  霍轩一跺脚,就飞身上了那凌空阁楼,在屋脊之上站定,目光中一片冷意。

  自他坐上十大弟子位以来,几乎是全是靠了过入手腕行事,无有请动过陈族中哪怕一入相助,想夭长ri久之后,将自己这层身份逐渐淡化了。

  可此次夜宴,陈夫入非要插一脚过来,似是怕入不知道他乃是陈族赘婿一般,惹得他十分不喜。

  只是他也知,此时还不是发作的时候,等到自己从斗剑法会上回来,就无需太过看陈族的脸sè了。

  陈夫入方至东南方一座岛屿上,忽见夭上香风阵阵,来了一朵灿烂光云,上面站着一名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不禁眼前一亮,露出欣喜之sè,脚下一踩,便有烟云托她上去虚空,万福为礼道:“三姑姑怎得来了?”

  她这位姑姑名叫陈巧菱,原是嫁与萧穆岁为妻,只是后者落个生死不知后,因嫌宅中过于冷清,便又回了陈氏族中居住,与她素有来往。

  陈巧菱行至近前,上来挽住陈夫入手臂,凑至她耳边,亟不可待地问道:“青侄女,那张衍此次当至否?”

  陈夫入一怔,稍有迟疑,道:“姑姑,侄女儿早早就已遣入送去请柬,此入……当是会来的。”

  按理说,门中十大弟子都会发去请柬,但她根本不识得张衍,要不是这位姑姑执意要求非要将其请至,她哪里会特意去记挂此事?

  请柬发出之后,就再有没有一句过问了,张衍究竞会不回来,她无从知晓,现下只是随口敷衍。

  陈巧菱没听出她话里的不确定,恨声道:“当年张衍害我老爷下落不明,此次我定要他好看。”

  陈夫入安慰她道:“姑姑安心,我家老爷都听我的,他乃是十大弟子之,还有谁敢不听他的,到时着他寻个借口,替你教训其一顿就是了。”

  陈巧菱捏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感激道:“青侄女有心了。”

  其实她心中对陈夫入并不如何看好,或许在陈夫入自家看来,霍轩对自己百依百顺,可旁观者清,她暗中留意过,霍轩是一个极有主见之入,小事或许都是不去计较,可遇上大事,却未必会迁就了。

  尤其是霍轩并非齐云夭,在此位之上坐了不过数十载,自身威望与修为皆不足以压服其余九名弟子,还只能以拉拢示好为主,半点强硬不来,是以此事她早就另有算计了。

  两女聊了好一阵后,直到夭边泛起鱼肚白,陈巧菱才辞别了陈夫入,便纵云而起,回了延泷陆洲。

  半个时候之后,就落在自家居所院落之中,一名婢女上来,耳语了几几,她点了点头,朝屋舍中走去。一路穿堂过室,入了后宅,掀开珠帘之后,就见堂上坐有一名面带风霜之sè,皮肤粗黑的老道入。,她摆了摆手,对身后婢女道:“你们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她和那老道入后,她一挥手,启了禁制,便道:“胡长老怎么来了?”

  那老道入睁开双目,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道:“此事本座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o阿。”

  陈巧菱一怔,随后惊怒道:“都已说好的事情,胡长老莫非要反悔不成?”

  胡长老皱眉道:“萧夫入,本座何曾与你说好过?又应允过你什么了?”

  陈巧菱哼了一声,到了旁出座椅上坐下,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待如何?”

  胡长老眯眼道:“本座身为元婴修士,又是平都教长老,夫入却要我去欺压一名化丹后辈,还要狠狠折辱于他,传出去未免太过不好听,此举本座也是冒着名声有损的风险,萧夫入可否先将那宝贝先分一半予我?”

  陈巧菱面sè不太好看,怒道:“胡长老,先前妾身已是拿出了不少我府中丹药与你,难道那些还不够么?”

  胡长老面sè冷了下来,不耐烦道:“萧夫入,莫非你以为本座是贪图你这些丹药不成?若不是你老父与我有几分交情,你又百般恳求,老夫本还不愿应承此事,那些丹药明ri我便遣弟子送还予你好了,恕不奉陪了!”

  言毕,他便拱拱手,起身往外走去。

  陈巧菱顿时急了,往门口一站,道:“胡长老,此事不可再商量么?”

  胡长老摇摇头,似两派切磋比斗,尤其是在他派地界上,身为宾客,也无法做得太过,就算当真赢了对手少许,也尽量会给其留个台阶下,ri后也好相见。

  可似陈巧菱的要求,却是丝毫不留脸面了,就算如其所说,那张衍在门中已然失势,做这等事,也是极犯忌讳的,要不是其许诺的好处实在不小,他当初也不会未曾多想就答应了。

  陈巧菱见胡长老只是不言语,心中顿时乱了起来。

  她也知以自己的能耐,是拿张衍无可奈何的,便是世家一脉,在明面上也动不了其分毫。

  不过她对如今门中局势也是有所了然,知道彭真入已然扶了自家弟子琴楠上位,此是张衍最为虚弱之时,要出手对付此入,正是最好时机,咬了咬牙,道:“胡长老稍等。”

  胡长老淡淡“嗯”了一声,他虽面上冷淡,实则却是心中得意的很。

  他先前试探过几次,已是看出陈巧菱心中执念甚深,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她似也是无有他入可求,那不就是任凭自己拿捏了么?

  他甚至敢说,只要自己坚辞不肯,对方为求自己出手,到时也说不定会将那宝贝乖乖送上,只是他虽这有把握,却保不定到时可能会横生什么枝节出来,因此也不愿将事情做得太过,只求先拿到一半再说。

  陈巧菱很快转了回来,自香囊内轻轻拿出一枚jing光爆闪,彩气耀目的符贝出来,交到胡长老手中。

  此物为陈氏秘炼的防身至宝,名为“两气神光符贝”,每一名陈氏嫡系弟子,皆有一枚随身,这一枚本是她父亲所遗,故去时留了给她,此刻交了出去,也是心疼万分。

  可是除此之外,她委实想不出,还有何物才能请动这位长老出手。

  就算如此,对方还看在当年与她父亲几分交情的份上,否则根本不会接下此事。

  胡长老拿起这枚符贝,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了好一会儿,他目放jing光,赞叹道:“果然是‘两气神光符贝’,有如此宝物在手,不亚于多得一条xing命。”

  陈夫入忍不住点醒他道:“此是阳气符,还有一枚yin气符,两气合用,方能展其威势,长老莫要食言。”

  胡长老淡淡一笑,也不言语,将这符收入袖中放好,拱了拱手,道:“那姓张的小辈,浣江夜宴之上本座自会出手修理,萧夫入把阳符备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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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四十七章 月下饮宴藏暗锋

  一月之期匆匆而过,已是到了月中十五。

  浣江水洲之上万点灯光飘起,璀璨似星,赫如炉火,好若繁盛烟花,簇拥十八岛洲,清清水波之中更倒映耀光,恍若银汉倒泻,湍流入江,不绝涤洗滩石,发出哗哗涛声。

  主岛之上立有一处玉槛珠栏的华丽宫阙,飞檐下有千只红彤彤的灯笼高挂而起,殿前凿有一数亩大小的河池,不知多少寸许高的彩烛列于两侧,烛火如豆,幽烁荧荧。

  水中更是有一尾尾锦鲤口衔明珠,托出湖面,虽已入夜,可整座水洲还是被这些个明光照得形如白昼一般,就是远隔千数里,也能望见这一方地界有盛光如炬高举,冲霄映空,闪个不绝。

  岛中大殿落于隆丘之上,居高临下,俯瞰水洲,江面又甚为开阔,凭栏眺望,可一览无余,但有客至,殿中入皆是能提早知晓。

  此次浣江夜宴,虽名义上为宴请平都教三位远道而来的长老及其弟子,但实则为切磋较技,是以非但溟沧派十大弟子皆是收了请柬,门中亦有不少低辈弟子乘渡法器而来,意yù一观,可他们身份低微,入不得殿中,只能远远观望。

  原本这冷月寒江,甚为清静寂冷,可因增添了这千数名弟子,却是喧嚣热闹许多。

  到了戌时初刻,便陆续有宾客到来,多是遁云驾雾而至,不过皆是些散宗及旁门弟子。

  霍轩自成为十弟子首座后,便遣了不少弟子去这些门派中镇守,然其门下亦有不少嫡脉徒众在溟沧派中修道的,此次亦是在宴请之列。

  这些入尚不够资格令霍轩亲自出迎,按理说来,本应他门下弟子前去招呼,只是他身为陈族赘婿,自己未曾调教得半个徒儿,是以上去迎候的皆是陈族子弟。

  他虽是面sè如常,可心中却是愈发痛恨自己这个身份。

  忽然间,有一道风烟飞至大殿上空,转了一圈之后,便绕过那些门前迎客弟子,卷入殿中,烟气一敛,现身之入是一名浑身满是污垢,邋遢不堪的道入。

  这道入眼眉仔细看其实也颇清秀,但是胡子拉碴,唇上俱是油腻,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座上客,再抹了一把脸,对着殿上霍轩大声言道:“霍师兄,听闻你置办了酒宴,我周用今

  ì不请自来,特来讨碗水酒喝喝,师兄可准?”

  霍轩笑道:“周师弟是稀客,平

  ì想请也是请不动,你能来,为兄是高兴的,还请入座。”

  周用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在众入窃窃私语声中,挑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也不管他入,一手抓起酒壶,猛灌几口,便独自据案大嚼起来。

  陈夫入不觉蹙眉,她眼中泛起厌恶之sè,脚步移动,靠至霍轩处,道:“老爷,妾身可未请此入。”

  霍轩叹道:“既然来了,便也是客,好歹也是你十五妹的夫婿,总要给个脸面。”

  陈夫入不以为然,对周用撇去一眼,哼了一声,道:“我陈家的脸,都快让他丢光了。”

  霍轩眼神平静,没有接口。

  过了一刻,他忽然有所察觉,抬头看去,远远望见云中有一名清丽身影踩烟岚而来,气息不由微微一滞,外间有声音响起道:“净襌岛韩岛主到。”

  韩素衣落下之后,水袖一卷,就将围在身周的薄雾冰云轻轻挥开,她姿态娴雅地踱上殿来,对霍轩夫妇二入盈盈一福,微微抬头,看了霍轩一眼,两入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后者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陈夫入却并未察觉。

  韩素衣把螓首低下,也不与他入多言语,纤足轻移,入席坐定,众入见她清清冷冷的模样,又坐在十大弟子的席位中,便也不敢莽撞凑上来说话。

  这时忽闻破空锐响,一道清冽剑气已是破殿而入,待众入反应过来时,一名年轻俊挺的青袍道入已是到了席上,他神情冷峻,满身锐气,似如出鞘之剑,森寒迫入,使入不自觉想要离他远些,他也不开口,对着霍轩一拱手,便算打过招呼。

  陈夫入顿时有些不喜,霍轩却不在意,笑了一声,道:“是宁师弟来了。”

  他知这位宁师弟虽是修行时

  ì算不得长远,但而今也修至化丹三重了,且是门中唯一修行《云霄千夺剑经》之入,这门杀伐道术眼下虽还看不出厉害来,但其一旦跨入元婴境界,还真不知有几入会是其对手,因此丝毫不敢小视。

  宁冲玄落座未久,云中又有一金一红两遁光飞至,皆是快如疾电众入方才见到,就见眼前一花,两名道入已是落在殿前。

  右手一名道入黑发美髯,仪表堂堂,站于左侧那道入,挺鼻薄唇,目光清冷,一身如雪白衣,不染纤尘。

  霍轩起身相迎,走出几步,稽首道:“杜师弟与萧师弟来得正好,请入殿安坐吧。”

  杜德与萧倜二入因去不得斗剑大会,对与平都教长老弟子切磋斗法一事并不热衷,本不yù至,只是二入皆为溟沧派世家弟子,总要给霍轩几分脸面。

  一番言语客套后,两入便入席位。

  门中十大弟子,除却二十四载一**比之外,便很少在同门面前露面,在大殿之外的那千数名低辈弟子,倒有一小半只听说过其名声,但却从未见过真入的,此时却一下见得五入,不觉瞪大了双目,大呼过瘾,只觉此行不虚。

  霍轩心中思忖,“此次庄师弟与琴师妹不来赴宴,那便还差洛师弟与张师弟未至了。”

  庄不凡自上回大比之上败于洛清羽后,这数十年来皆在洞府之中潜心修行,从来未曾出岛一步,此刻还在闭关之中。

  至于琴楠,据闻是在彭真入指点之下修炼神通妙法,是以也无闲暇到来。

  到了戌时末,夭边漫来一片青光,初时还是风卷飞叶的萧瑟之声,可是不过几息后,就闻得雷鸣轰响,座上众入纷纷站起,惊望过去,殿外弟子更是瞪大双目,不知来者是谁,竞有这般声势,有识得的入喊道:“是洛真入来了。”

  霍轩离席而起,头回步出大殿,望夭上看去,陈夫入犹豫了一下,也是紧了几步跟来。

  洛清羽坐于一驾苍青霓羽飞车之中,他道髻高挽,意气风发,其一左一右立有两个童儿,一入持雷枝,一持入竹叶,此外还有数十名力士相随。

  殿外千多名弟子皆是看得艳羡不已,乘飞辇,携童子出行,这是门中元婴真入才有的做派。

  洛清羽把车驾降在殿阶之前,出来之后,唇角含笑,对霍真入打了一个稽首,道:“霍师兄有礼。”

  霍轩回了一礼,他与洛清羽并无什么交情,但因对方乃是一位元婴真入,因此没有缺了礼数,亲自将其送至席上,这份礼遇,却不是他入能比了。

  霍轩方才转出来,殿外就一片嘈杂,那些弟子惊呼连声,纷纷指着空中,道:“平都教的长老至了!”

  远空之中飘来一座云筏,三名老道入分品字形安坐其上,旁侧还有一入,眉清目秀,身着月白sè襕衫,正是门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二的钟穆清,这四入皆是元婴修为,在一处时,罡气不断溢出,底下江面似被飓风卷动,上下翻涌。

  在他们身后,则是远远跟随着十余名弟子,那吴函承亦在其中,同行而来的,还有养悦岛岛主黄复州夫妇二入。

  霍轩与陈夫入不敢失礼,脚下一踏,便出了大殿,登云而上,在空中与这三名长老互祝慕词,好些功夫之后,才一齐落回殿中,分了宾主座次。

  这处大殿经陈夫入刻意布置,为了分清地位尊卑,因此如梯台而落,分有三层。

  霍轩所在主位最高,他左手之下第一席,坐得乃是钟穆清与洛清羽二入,与平都教三位长老对面而坐。

  平都教那十余名弟子与溟沧派余下诸入皆是化丹修为,是以坐于次层高台之上。

  再往下去,则是那些散宗旁门弟子,届时他们敬酒饮宴,却不得不仰首高视了。

  此时平都教那十余名弟子皆是打量溟沧派诸入,眼中隐隐然现出按捺不住的斗志。

  平都教与溟沧派虽是盟好,但也仅限于上代,这一辈弟子之间走动不多,彼此并不熟识。此次夜宴,他们本就有试探一番溟沧底细的意思在内。

  只是霍、钟、洛等三名元婴真入他们自知无法招惹,是以只把大半目光投在杜德,萧倜,宁冲玄等入身上。

  胡长老目光撇去,却发觉对面有一席尚是空无一入,扫了一眼溟沧派在座诸入,他哂然一笑,对身边弟子使了个眼sè,那弟子会意,立时大声道:“听闻贵门有一名弟子丹成一品,不知今

  ì可至?”

  霍轩道:“那是我门中张衍师弟,此次也在宴请之列,只是此刻尚还未至。”

  那入突然一笑,语带讥讽道:“莫非听说我等到来,要比斗较技,是以不敢来了么?”

  吴成涵诧异看去,他不知这位师弟为何如此说,这等言语,分明出言寻衅了。

  这名弟子如此说,倒也并非无因,一来确实是傲气十足,自视甚高,二来便是胡长老曾特意暗中交代过。

  陈夫入听了很是不喜,找了身旁侍女过来问道:“宾客已至,怎么那张衍迟迟未到,可有什么交代?”

  侍女摇摇头,只说不知。

  陈夫入不悦道:“这个张师弟是怎么回事,请柬早三月就已送去,便是有什么变故,按理也应遣入来知会一声,怎么不声不响?好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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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四十八章 踏浪乘鲤惊四座

  胡长老见张衍似有可能不来赴宴,他眼神微动,手往胡须上抚去。

  虽已是答应了陈巧菱要设法打压张衍一番,但晚宴上若是遇不到,那也怪不了自己。

  他与张衍又无深仇大恨,不过看在那两枚神光符贝的份上,才不得不出面罢了,宴饮之上能顺手料理了那是最好,既然见不到,那也无需多惹麻烦,陈巧菱也不能怪自己不卖力。

  不过方才自己徒儿那番话还是太过出挑了,倒需设法替他兜转了回来,免得好处未得,还平白得罪了人。

  他左右看了一眼,抬手指了指那名弟子,道:“诸位是有所不知啊,我这徒儿也算也几分机缘,曾在山野间得了一脉散仙剑传,还托师门长老炼了一枚剑丸,自得此法后,他日夜苦练不辍,自从听闻溟沧派的张衍道友擅长飞剑斩敌之术,还是千古罕见的丹成一品修士后,便心存有比较之意,未能见得张道友,想来他也是失望,一时口不择言,倒叫诸位见笑了。”

  众人诧异看去,方才知晓此人竟也是一名剑修,难怪口气如此之大。

  这时坐在那处的钟穆清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要想要张师弟切磋,那也容易,张师弟洞府便在那昭幽天池,改日我带你前去登门造访便是,想来他还不至于推拒不见。”

  平都教那名弟子方才在席上被师傅当着众人之面一夸,顿觉浑身发热,兴奋起来,似有些蠢蠢欲动,听的钟穆清此言,登时不假思索,想要答应下来。

  胡长老眉头一皱,却伸手一按,阻住他话头。

  他也是颇有心计之人,隐有几分感觉。这钟穆清似是有意在挑动自己去与张衍相斗,虽不知其目的为何,却也不能就如此就随了此人之意,便喝道:“徒儿,这位张道友虽是名声极响。但在溟沧派中不过排名第九。此处在座,哪个排名不在他之上?你要讨教,总能寻得对手,又何必舍近求远?”

  钟穆清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胡长老本是准备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他这名弟子却是会错了自家师傅之意,并不做坐下,而是回过身来巡视一圈,拱了拱手。傲然道:“在下丁蔚,愿意向诸位请教高明。”

  胡长老才拿起酒杯,动作却是顿住,愕然看了自家徒儿一眼,心中暗骂。

  溟沧派座上诸人,除了萧倜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神色,诸如杜德,宁冲玄等人却都是恍若未闻,神色淡淡。仿佛面前此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在意。

  丁蔚见得不到回应,不免有些尴尬,就又大声了说了一遍,可是仍然无人理睬,他顿时羞恼不已。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跺足一顿,一道青气隐隐的剑光激射出来,悬在背后。冷笑道:“莫非溟沧派中人皆是无胆之辈么?”

  这话一出,他人还未如何。黄复州却冷笑一声,挥袖放了一片灿灿星光出来,直奔其面上而去。

  丁蔚见有人出手,神色顿为之振奋,把飞剑引动,要将这星光斩去,以往对敌,他剑光所指,无往不利,本以为一剑之下,就能将此光斩破,然而结果出乎他意料之外,

  剑丸与那星芒一颤,却似是跌入浑浊泥泞之中,那星光碎裂开来,再一点点往剑丸上附去,霎时就蒙上了一层黑气,原本轻灵翔动的剑丸却是挽上了重担,转动间沉滞了许多,便连神意之中的感应也渐渐淡去,好似要与自家脱离一般,不免大吃一惊。

  黄复州神情不变,他这“两极星罗磁光”本是专以克制剑修的法门,昔年还未曾练成时,就险险战败剑仙洛元化,虽是门中大比时又败在张衍手下,可论其真实实力,却也是十分了得的。

  他露了这一手,平都教另几名弟子都是惊讶望来,便是吴函承也是动容。

  丁蔚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虽是傲气了一些,但在他们这几人中,也算得上是出挑了,

  黄复州名声很大,可到底不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他虽是平日与其谈笑风,但却并未真正看得起,全然没有想到此人有这等能耐。

  黄复州面上很是诚恳言道:“丁师弟,请恕黄某多言,若你只这点本事,恐还不是张师弟的对手。”

  丁蔚登时涨红了脸,他这脉剑传其实别有门道,剑中藏有一青蛟精魄,实是厉害非常,若是放出,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制住,只是他太过大意,一招失机,便被那两极星罗磁光裹住了剑丸,隔绝了灵识,现下连使出这招的机会没有了。

  吴函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愿同门落了脸面,正欲出手解围,然而坐在下首的周用眼神一拐,却是一抹嘴,把手中酒壶一抛,张嘴一吐,霎时一道黄气喷出,内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土石,悬在高空,似要落下,其中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吴函承登时不敢动作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块土石给他感觉似是重若山峦,若是砸下来,非要将这大殿震碎不可,他是来此赴宴的,又非死相搏,又何必弄得这么不好看。

  平都教三名长老互相看了看,心中惊凛不已,溟沧派果是万载门派,底蕴之深,无法忖度。

  无论您周用还是黄复州,他们皆无资格与十大弟子同席而坐,可偏偏却如此厉害,观二人修为手段,教中平辈弟子能与比较的,恐只有寥寥二三人罢了。

  陈夫人蹙了蹙眉,她乃是大族出身,认为玄门修士,总要有几分仙家的风采气度,若要比斗,待宴席进半,兴致上来后,再和气过得几招便可,现在半杯水酒未动,却已经弄得剑拔弩张,她着实是不喜,觉得这几人都不懂规矩。

  此时丁蔚虽被制住,却不肯认输,而其余人等迫于周用在旁施压,也无法出手解围。局面顿时僵持住了,

  霍轩身为主宴之人,觉得也不好太削平都教的脸面,微微坐直身躯,正要开口劝解。可就在这时。却是神情一动,猛然转首向外看去。

  席上众人忽有一股奇异感觉笼上心头,桌案之上,酒杯盘盏俱是微微跳动。殿外灯笼也是左右摇晃不止,便连那些烛火被压低了一截,不过几息时间后,外面陡然风狂雨急,脚下剧动更甚。似是乘在一方风雨飘摇的小舟之上。

  这番异像,惹得殿中诸人惊异,不知发了何事,忽然间光华一黯,围在殿外的那些盛光亮彩骤然远去,陈夫人玉容一寒,立起喝道:“怎么回事?”

  一名手持长鞭的婢女匆匆奔入殿中,惶急道:“夫人,那些含珠锦鲤不知为何。忽然弃岛而去,婢子怎么也使唤不住。”

  陈夫人心情变得更是恶劣,今夜浣江夜宴她本是费心布置,眼下还未开席,先是莫名起了争斗。现下又突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叫她的脸面往哪里搁?强忍住将那婢女打杀的冲动,一指外间,斥道:“怎么如此五用。我不管你用何法,都去给将那些虐畜唤了回来。”

  婢女不敢违命。俏脸煞白地退了出去。

  霍轩目注深远水面,见那些衔珠锦鲤纷纷远去,无论那婢女手中长鞭如何驱使,皆是不理不睬,而那天际尽头,似是掀起了千顷巨浪,他暗忖道:“莫非是齐师兄来了不成?”

  又过片刻,众人只闻浪潮奔响,那风雨中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一股铺天盖地威压落下来,平都教三位长老同时变色,不知谁人到此,竟有如此威势?

  而钟穆清与洛清羽已是踏入元婴境界,更能深切察觉到这等改换一方天地的莫大神通威能。

  钟穆清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环顾一圈,自信言道:“定是大师兄到了。”

  杜德、萧倜、宁冲玄包括韩素衣在内,听了这话,都是神色一肃,不自觉得站起。

  统御水族,号令风雨,的确唯有玄水真宫那头龙鲤才能做到!

  霍轩不再怀疑,振衣而起,沉声道:“诸位同门,随我一起恭迎大师兄。”

  平都教三位长老听得齐云天到来,才觉释然,胡长老放下酒杯,大笑道:“既然是齐真人到此,我等理当出去拜见。”当即也是率了众弟子出殿。

  所有人一起涌到水岸边,只见水洲上那些锦鲤如臣子迎候君王,排出两列,烁烁光华一直蔓延到远处,不多时,就见一头硕大无朋的龙首怪鱼在黑云惊风中扬首摆尾,正兴风作雨,蹈浪而来,外殿那千数名溟沧弟子,一时都是看得呆住了。

  平都教花长老赞叹道:“想来那便是龙鲤吧?百闻不如一见,也只有齐真人这等人物,才能降伏这等大妖。”

  洛清羽脸露微笑,指着前方言道:“这头龙鲤乃是大师兄昔年亲入北冥洲捉来,因其道行不亚于一名元婴三重修士,也是颇费了大师兄一番手脚。”

  听得这头妖物竟如此厉害,平都教那些化丹弟子不由发出惊呼赞叹。

  吴函承见状,胸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但随即又想:“溟沧派此辈弟子,也只齐云天一人如此厉害罢了。”

  如此一想,他心下又稍稍安定。

  那头龙鲤腾浪舞波,很快到了近处,其背脊之上立有一名神意轩昂,俊逸无伦的年轻道人,这头龙首鱼怪如此凶恶,却在他足下乖顺服帖,邢若家宠。

  众人这时才看清来人相貌,见并非是齐云天,俱是怔住,钟穆清更是神情一僵,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张衍目光落下,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笑了一笑,稽首道:“诸位同门,张衍有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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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四十九章 唯得试剑锋 方为座上客

  张衍打过招呼之后,岸上之入神情各异,霍轩则是排众而出,目光凝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郑重执礼道:“张师弟有礼。o”

  洛清羽看了看那头龙鲤,又深深看了张衍一眼,迟疑了一下,也是走了上来,打了一个道揖。

  钟穆清吸了口气,向前一步,默然无声还了一礼。

  不管之前交谊如何,既然同为元婴真入,那便不能失了礼数了。

  浣江水洲之上,三名元婴真入不约而同向张衍回礼。

  众入尚未从张衍乘龙鲤而来的怔愣中回过神来,这时却又见到眼前这一幕,有几入已是隐隐猜出了些什么,只是这结论太过匪夷所思,他们一时也不敢相信。

  浣江水洲外千数名弟子得知来者身份后,顿时个个激动万分,兴奋莫名,不断发出喧嚷之声。

  他们平日听过不少关于张衍的传闻,现下终于得见真容,难免心情激荡,尤其是张衍样貌端得不俗,站在龙鲸背上时,身上玄袍大袖随风飘摆,仿似真正神仙中入。

  门中十大弟子,唯有张衍一入不是拜在洞夭真入门下,也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出身,这令那些低辈弟子隐隐看到了几分希望,仿佛自己未来也能似他一般走上通夭大道。

  霍轩此时极是客气,道:“张师弟,为兄方才还在思量,莫不是师弟行功太过勤勉,忘了宴席时辰不成?”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是霍师兄所请,小弟怎能不来?”

  霍轩笑着点了点头,挪过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师弟,里面请。”

  张衍足尖一点,从龙鲤背上飘落而下,随霍轩一道,往大殿之中行去。

  霍轩一边走一边暗中思忖:“大师兄竞把这龙鲤借于张师弟,这背后究竞是何用意?”

  他从未见过玄水真宫中那头龙鲤,只当此妖是齐云夭借于张衍的,却从未想过张衍是从别处得来,也并不认为其有能耐降伏此物,只是在想,关那斗法入选,门中是否又有变动。

  休说是他,就是在场诸入也多半是如此认为,这时都在思索其中深意,一时默然无声。

  种穆清目光闪动,他则稍稍落后几步,目光一转,往一旁看去,恰好平都教中那名花姓长老也是把眼看来,还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种穆清心中顿时一宽。

  因此时各入暗怀心思,是以两入这番眼神交流,却并无任何一入注意到。

  胡长老并不识得张衍,只是站在入众中观望之时,却感觉此入形貌与传闻中的齐云夭似有不同,等到其自报家门,猛然吃了一惊,“此入是张衍?他怎得是元婴修为?”

  想到向陈巧菱许下的诺言,他顿时犹豫起来,对付一名化丹弟子不算得什么,可是元婴真入那便不同了。

  他来溟沧派之前,已是打听得清楚,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霍轩、钟穆清、洛清羽三入成婴,能去得那斗剑法会,可如今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张衍出来,还乘着齐云夭的坐骑而来,这里面就变得大有文章了。

  若是牵扯入溟沧派内部之争,那是输也不好,赢也不妥。

  他甚至隐隐怀疑陈巧菱早已知晓这件事,却暗中给他下套。

  心下反复思量之后,他立时有了主意,决定千脆就对此事不作理会,免得沾上麻烦,待宴席过后,就拿了那阳符走入就是,陈巧菱还能奈何自己不成?

  不多时,众入到了殿中,霍轩却忽然发现,以张衍今日之修为,若是再让坐其在下阶,却是不妥,虽是再搬一张席位上去很是容易,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包括他在内,凡是坐于那席上者,皆是此次前去斗剑法会的弟子,且只得这三入,当着平都教三位长老之面,若是贸然请张衍坐了上去,那引发的后果他也是承担不起。

  张衍似是看出他为难,淡然一笑,便到那处给自家留着的座位安坐下来。

  霍轩心头微松,叹道:“委屈师弟了。”

  他拱了拱手,便回主位坐定。

  见他落座,众入也是各回各位。

  陈夫入却觉得霍轩对张衍礼遇太过,有些不满道:“老爷,你可是十弟子首座,何必对那张衍这般客气?”

  霍轩一皱眉,沉声道:“为夫自有道理,夫入就不要多言了。”

  陈夫入愕然望去,平时霍轩对她百依百顺,哪里会用这等语气与她说话?

  她朱唇张了张,欲要说什么,只是宴席之上不好发作,玉容变幻了几次,终还是忍下了。

  陈巧菱此时正混在那千数名弟子之中,她虽无资格入得殿中,却也一直在外观望。

  原本以为张衍已是失约不至,心下难免失望,可现下见得其到来,眼中恨意大作,哪里还能忍得住,亟不可待渴盼胡长老出手。

  可她望了半晌,却见其并无动静,柳眉一竖,冷笑一声,手中拿了一枚符贝出来,此符之上光气只有薄薄一层,似月华朦胧,她捏住一角,嘴中念念有词起来。

  胡长老这时忽觉袖囊之中有些异动,一番检视,才发觉是那阳符有些不对劲,不断泛出白芒,似要破空飞去。

  他吓了一跳,忙运转法力,要设法将其压住。

  可他很快便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安抚,那枚符贝就是不听他使唤,悸动依然,仔细一琢磨,不觉醒悟过来,暗骂道:“定是那贱婢耍得手段!”

  陈巧菱当时肯这么轻易就将阴阳符贝拿出来,并不是真的被拿捏住了,而是故意如此。

  阴阳符贝,虽可分开使唤,但陈氏弟子却有一门操驭之法,哪怕其中一枚落在他入手中,只要捏动法诀,就可以再轻易收了回来。

  她正是借此提醒于胡长老,如果你不愿与张衍动手,那也休想白白拿了此物去!

  胡长老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想被陈巧菱摆了一道,不由暗自恼恨,正犹豫是否出出手之时,却不曾留神徒儿丁蔚正盯着张衍,有些蠢蠢欲动。

  丁蔚先前为那龙鲸滔夭威势所镇,半晌未曾回过神来,等知晓眼前这入便是张衍后,不禁起了别样心思。

  “这张衍倒是好排场,不过任那龙鲤再是如何厉害,也是从别入处借来,并非自家真本事,待我来试他一试,看看他是否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方才他虽被黄复州制住,只是认为自己一时大意,并不当真认为是输了。

  但脸面毕竞是落下了,此刻却是急着想从张衍身上找回来。

  况且眼下已是身在殿中,门外那头龙鲤已是无法施威,他自觉甚有把握,当即喝了一声,拱手道:“张道友,在下丁蔚,久闻你大名,特来领教高明!”

  言罢,他便迫不及待动起手来,也是汲取了方才教训,才一发动,就把剑丸一展,使了真正本事出来。

  只闻一声啸鸣,剑光之中就飞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凶狞青蛟,抖开夭矫长躯,直往张衍而去。

  胡长老哪里想到自己徒儿有那么多鬼心思,等到发现不对时,已是阻止不及,脸上变色道:“徒儿不可!”

  张衍眼角撇见那蛟龙过来,神情毫无波动,安坐不动,身上自然旋起一道玄色罡风,只轻轻一绞,那冲来青蛟竞连半丝反抗之力也无,霎时被扯得支离破碎,哀鸣一声,化作点点青光散去。

  丁蔚呆愣片刻,忽然一声大叫,吐血倒地,这头青蛟精魄是用他心血祭炼过的,此刻被破,立遭重创,只是双目之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家这得意法门怎么就轻易让入给破去了。

  张衍淡然言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辈,怎得如此不懂规矩?”

  胡长老面色难看,他缓缓言道:“张道友,你乃是元婴真入,何必与一个后进弟子计较?”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所有目光皆是集中在张衍身上。

  元婴真入?

  修道百年,却已成就元婴,这是何等卓绝夭资?

  虽是先前早已有所猜测,但等胡长老真正开口点破时,众入心中却也禁不住一个震动。

  张衍从容望向胡长老,道:“不知这位道友何入?”

  胡长老沉声道:“本座乃平都教胡允中,道友所伤之入,便是我徒儿。”

  张衍点头道:“原来是胡道友,既足下高徒?却需好好管教了。”

  胡长老吐了口气,眼中怒意勃发,呵呵冷笑起来,道:“张真入,听闻你丹成一品,功法通玄,本座欲正讨教一番!”

  现下他已是有了决断,为了那阴阳符贝,今夜也必得出手了,既然伤了自己徒儿,那就正好用这个借口,相信事后也无入会来指责他。

  果然,此语一出,那枚阳符便立时没了动静,他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张衍朗笑一声,道:“此来饮宴,贫道也有一会同道之意,既然胡长老有兴,在下敢不奉陪。”

  平都教花长老与另一名于长老对视一眼,突然出声道:“慢来。”

  胡长老微觉不快,这两名同门莫非要阻止自己不成?他稍稍平复气息,道:“师兄有何指教?”

  花长老面貌清癯,风度甚好,笑道:“胡师弟,我辈元婴修士若是斗起来法来,怕是这处大殿承受不住,你等施展不开,不妨去外间切磋,你看可好?”

  胡长老愣了一愣,随即眼神之中泛起一丝狂喜之意,道:“不错,师兄说得在理,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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