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温

　　第十五章 方寸海，分道行

　　“他们来了！”

　　楚留仙和别雪陈林面面相觑，颇有一语成谶的感觉。

　　这头，他们还在谈论公子烨等人；那头，他们就到了。

　　“还真是快啊！”

　　楚留仙忽然轻笑出声，“陈林，你说我们出现的时候，是否也有这样的动静？”

　　别雪陈林也恢复正常，淡淡地道：“楚留仙，你好自为之吧！不要输了！”

　　楚留仙傲然一笑，却不言语，心中有一股豪气在激荡，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现在，才是真的开始！

　　类似的一幕，此后无数年，还要发生无数次，天下公子谁魁首？舍我其谁！”

　　此后几个呼吸时间，楚留仙和别雪陈林两人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火烧云般的景象飞速收敛，渐至不见。

　　楚留仙不用想也知道，公子烨等人定然是在捶胸顿足，为时光流岚的错误消息，为充足的准备一拳打空。

　　那份郁闷，绝对会超过楚留仙等人。

　　毕竟他们虽然失了先手，但准备时间之充足，也不是楚留仙等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楚哥，楚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声大呼小叫传来，打破了沉寂。

　　楚留仙回望过去，只见得霍灵珊等人两手空空，一脸无奈地看着小胖子在前面飞奔。

　　小胖子一边跑着，手中一边还在挥舞着一件海螺状的东西。

　　“那是什么？”

　　楚留仙心中奇怪，耐心地等胖子跑到眼前，接过细细打量。

　　“楚哥，还是咱王老二眼尖，看出这不是件寻常东西，先下手为强了。”王赐龙在那自鸣得意。凤岐等人一脸晦气，别过头不去看他。

　　楚留仙本来还不是很在意，仔细一眼，脸上神色顿时鲜活起来。

　　“哈，胖子，我确定了一件事情。”

　　楚留仙大笑着，一巴掌拍在王赐龙的肩膀上。

　　“啥？”

　　“你真是一员福将！”

　　楚留仙掌中的海螺并不甚大，不过成人拳头大小，通体上下阴刻着无数复杂的纹路。连绵直如海波，乍看起来，这海螺似容纳了一海波涛于方寸间。

　　在海螺上有三个纤细字迹，若不细看，几乎便会错过：方寸海！

　　这件海螺法器。名之为：方寸海！

　　别雪公子陈林等人的目光也落在方寸海螺上，好歹是他们进入明妃妆楼以来发现的第一件宝物。

　　楚留仙细细观察了一番方寸海上纹路，沉吟半晌，突然出手。

　　“撕拉”一声裂帛，小胖子半截衣袖落入楚留仙手中，他刚怪叫出声呢，就看到楚留仙以那半截衣袖。一脸专注地在海螺上摩擦了起来。

　　“怎么不撕你自己的……”

　　小胖子到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一脸郁闷。

　　楚留仙的眼睛，却在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恍若手中海螺一般。

　　“呼呼呼~~~”

　　方寸海螺体上一块块区域纹路亮起。放出海蓝色的光，忽地有大海潮汐般的响动，从海螺中传了出来，整个明妃妆楼五层亦随之轰然回响。

　　众人正似木雕泥塑般瞪大眼睛的时候。方寸海上突然射出了一道海蓝色光柱。

　　楚留仙挥舞了一下，见得光柱随之动。尤其是照在掌上佛国法术形成的千山全景图上，更是带起涟漪阵阵，顿时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稍顷，楚留仙面露笑容，持方寸海在手，调整着其上光柱，让其依次凝在之前火烧云般红光出现之处。

　　顿时，“刷刷刷”，接连三处光点，在螺身上亮起。

　　楚留仙伸手将三处光点尽数按住，目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对着方寸海开口出声：“先行一步，忝为地主，留仙在此，欢迎诸位来到千山泊！”

　　话音落下，他松开手，顿时有三片波纹从方寸海中涌出，千山全景不为阻隔，明妃妆楼不能阻挡，波纹倏忽之间，向着目不可见的远处滚滚而去

　　看到这里，再是迟钝的人，也明白这海螺是做什么用的。

　　方寸海螺，与千山全景，显然是成套的法器。

　　前者能按区域传递、接收声音；后者接着掌上佛国之力，能将千山泊尽收眼底。

　　楚留仙等人完全可以想见，在一万年前，定然有一个崔家少女手托香腮，慵懒地躺在秀榻上，百无聊赖又隐含羡慕地看着岛上发生的一幕幕，为法术映照入闺阁。

　　若是看到好奇的，感兴趣的事情，她便会拿起方寸海，或是开口询问，或是径直吩咐。

　　“崔家底蕴，非同凡响啊。”楚留仙心中不无感慨，区区一处明妃妆楼中，就有这般布置，可以想见全盛时期的崔氏底蕴之深厚了。

　　正在此时，千山全景上朦胧了一下，射出三道光来，在空中形成了三分画面，或是清晰可见，或是朦胧模糊。

　　第一个清晰起来的画面上，有三个人抬头望天。

　　当先一个是一个吨位远非王赐龙可比的大胖子，站在那里总让人担心地面够不够承重。

　　在大胖子身后，两个如铁塔般的大汉左右护持。

　　两个大汉一身黄衣，头裹黄巾，连脸上皮肤也如黄玉一般。

　　“公子烨！”

　　在大胖子的相貌清晰起来后，楚留仙同时听到几声惊呼。

　　“呃~~公子烨？”

　　楚留仙有点不敢置信，“这就是在暗地里算计了我半年多的敬氏公子，公子敬烨？！”

　　小胖子在他旁边嘿嘿直笑，就差前俯后仰了：“嘿嘿，他以前还敢叫我胖子，现在谁比谁胖啊？啧啧啧，几年不见，公子烨吹气般长啊。”

　　别雪公子陈林的目光则一直落在公子烨身后那两个黄衣人身上，凝重出声：“这是黄巾力士。天下敬氏秘传的护法力士！”

　　黄巾力士，是仙道广为应用的一门法术，驱使傀儡般力大无穷，又不知道疲倦的黄巾力士营造洞府、宫殿，几乎是惯例了。

　　但凡破土动工，就少不得黄巾力士的身影。

　　天下敬氏秘传的黄巾力士又不同，更像是当年神道时代的护法金刚，乃是半人半傀儡的存在，难缠得很。

　　“这公子烨倒是谨慎小心。一带两个护法力士。”

　　楚留仙他们品头论足的时候，图像中的大胖子也抬头来，

　　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毫不以楚留仙的声音突然出现为怪，笑容满面地说道：“公子留仙。多年不见，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啊，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回头咱们哥俩多亲近亲近，交流一下嘛。”

　　公子烨一开口，声音从海螺中传出，温润、一团和气。完全听不出丝毫敌意在其中。

　　“这家伙不好对方。”

　　楚留仙分明见得公子烨身后两个护法力士一脸惊异凝重四处打量，公子烨却能镇之以静，见怪不怪，单单这镇定功夫。就不容小觑了。

　　对此，目的达到的楚留仙只是回了三个字：“有机会”，便断开了属于公子烨所在区域的光点。

　　第二个画面，第三个画面。依次清晰了起来。

　　“是老大！”

　　第二个画面人物刚刚能看出个轮廓来，楚留仙便听得小胖子的声音低沉下来。隐含着怒意。

　　“王天龙？！”

　　楚留仙凝神望去，他隐约记得王赐龙的兄长似乎是叫做王天龙，在七大世家公子也是有名的人物。

　　不过楚留仙印象更深的是，他那兄弟第一次与其见面的时候，似乎就是一声“呱噪”，然后拿起石头将其给拍翻在地，还踩上了一脚。

　　“公子留仙！”

　　王天龙身影尚未完全清晰起来，如来怒雷般的声音便在房中回荡，“回头，我们再较量一番。记住了，别拿那个废物来衡量我王天龙的实力，不然即便你公子留仙，也准备后悔吧。”

　　“废物？还能是那个废物？”

　　楚留仙本能地瞥向身旁，但见得小胖子脸都气红了，整个脑袋如刚出蒸笼一般，还在冒着烟儿。

　　声音犹在回荡，画面中景象终于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着火红战甲，露出一身虬结肌肉，须发皆张的魁梧大汉，在指天而大唱。

　　“他是王天龙？”

　　楚留仙的瞳孔骤缩了一下，没曾想琅琊王氏这一代最受看重的大公子，竟然是这般一个暴躁，又强悍的人。

　　王天龙全身上下，不管是体魄还是精气神，都远比公子烨旁边的护法力士还要精悍无视，踏破一切般的狂暴之感。

　　在他强大气势掩盖下，有一老一少两人，几乎被楚留仙等人略过。

　　有小胖子在此，王天龙的底细又怎么能藏得住呢？

　　小胖子强忍着怒气，将目光自王天龙的身上移开，伸手一指藏在王天龙阴影处的一个黑袍小老儿，道：“这是古伯，博闻强记，老奸巨猾，是我家老大手下第一智囊，号称天下之广大，无所不知闻。”

　　“智囊吗？”

　　楚留仙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女子，眉目不过普通，却给人以一种娴静美好之感，不管怎样的焦躁情绪，只要看她一眼，似乎就会为她身上洋溢的“静”所感染，随之安静下来。

　　“她叫静女，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我家老大冷静的人。”

　　似是为王赐龙的话做着注解，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得静女上前两步，踮起脚尖，把手搭在王天龙比她腰杆还要粗的胳膊上，静静地望去。

　　“哈！”

　　楚留仙轻笑一声，目视着画面上的王天龙，对着海螺沉声道：“我等着你！”

　　再松开海螺上一个光点，只剩下最后一块画面了。

　　上面，是一个让人惊艳得觉得不似人间当有的妙龄女子。

　　她一头如瀑长发洒落下来，如画眉目顾盼间，脸上如有一层光，让人无法逼视。

　　“栖梧凤凰氏，凰凰儿？！”

　　楚留仙脑海里本能地浮现出这个名字，海螺中便传来了一个有力的女子声音：“公子留仙，我是凰凰儿。”

　　“果然是她！”

　　楚留仙确定了对方身份后，刚想就此结束谈话呢，画面中凰凰儿忽然抬头，道：“让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出来说话。”

　　“咔嚓~~咔嚓~~”

　　凤岐公子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脸上尽是屈辱之色。

　　他完全无法掩饰那种怨，那种羡，这是他凤岐出身在栖梧凤凰氏的悲哀。

　　一旁小胖子看凤岐这个模样，心想着楚留仙要是真将方寸海递过去，他会是怎么一个模样？

　　想到凤岐不得不对着凰凰儿低头，想到他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对自家妹妹低声下气，连小胖子这般粗线条者，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楚留仙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道：“凰凰儿，现在是我在说话！”

　　凰凰儿轻咦一声，歪头道：“公子留仙，果然有担当，怪不得姑姑说让我小心你。”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见面了，凰儿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楚留仙一笑，彻底放开了海螺。

　　顿时，所有画面破碎，连千山全景都塌陷收缩了不少，让出了更多的空间。

　　“这法术，支撑不住了。”

　　楚留仙不无遗憾地将海螺收入乾坤袋中。海螺或还可区域传音，却再不能有如面见了。

　　“这凰凰儿， 倒是很有意思啊。”

　　小胖子嘿嘿直笑，先前生出的几分怜悯，早就不知道抛哪里去了。

　　除了凤岐公子外，众皆点头，深以为然。

　　一开始的骄横傲慢，倒后来的小儿女模样，凰凰儿的身上似是有着截然相反的两种特质，交替着出现。

　　“现在，他们来了。”

　　楚留仙面露微笑，淡然说道：“留仙是众矢之的，就不与诸位同行了。”

　　霍灵珊、岳山等人脸色变幻了下，千幻姐妹若有不舍，观沧海兄弟长出了一口气，凤岐低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别雪陈林则一副早知如此模样，毫不意外。

　　“楚哥，咱是一个妈生的，一世人，两兄弟，你可不能抛下我啊。”

　　小胖子笑嘻嘻的，浑然不以为意地走到楚留仙的身旁站定。

　　楚留仙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众人拱手为礼：“告辞！”

　　话音落下，他带着小胖子，下得明妃楼。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听得脚步声渐远，别雪公子陈林叹息出声：“下次见面，不知道当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心中都有数，怕是难如这段时间般并肩作战了。

　　众皆无言，惟有叹息声音，此起彼伏……

斯温

　　第十六章 破解

　　楚留仙与王赐龙，踏出明妃妆楼，与众人分道扬镳。

　　一出得门来，王赐龙本能地往上游处拐，似乎认定了楚留仙要走这条路般。

　　走出几步来，他才发现不对，楚留仙竟是掉头向北，都走出了数十丈远了。

　　“啊~”

　　“楚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小胖子紧赶慢赶，两人一前一后，冲着目之所及的一座高山处走去。

　　安静了小半天时间，小胖子忍不住了，问道：“楚哥，我们走错路了吧？”

　　“是吗？”

　　楚留仙似在赶着时间，闷头向前，头也不回。

　　小胖子好悬没被他落下，口中还连珠炮般地说个不停：“楚哥，我就不相信你没看到？”

　　“看到什么？”

　　“荷花，池塘，假山！”

　　“你说上游处的那处：爱莲居吗？”

　　小胖子一拍大腿，大声道：“着啊，我就知道楚哥你不可能没注意到。”

　　楚留仙终于停住了脚步，前方不远处有溪水潺潺流过。

　　他走到溪水旁，掬取一捧溪水扑在脸上，这才回道：“惊鸿一瞥罢了，我没有认真看那里。”

　　“什么？”

　　小胖子呆住，双手缝中溪水不住地流下，转眼成空。

　　“那可是秘藏啊，楚哥你没留心？”

　　小胖子不敢置信地又反问了一遍。

　　楚留仙当时绝大部分注意力落到的是那龙首人身神像上，的确没有在荷花塘那里花费太多功夫。

　　他只是依稀记得，那荷花塘在明妃妆楼上游，周遭似有建筑错落，皆是残败破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蹂躏过多少番。

　　“不是有你吗？”

　　楚留仙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可是，可是……”小胖子蹦了起来，也不顾上溅一身水，在溪边很是绕了几个圈子，“他们定然也是看到了，楚哥，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说着，他就要去扯楚留仙起来。

　　楚留仙拨开他的手。摇头道：“胖子，不用急，秘藏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一片荷花池塘，几座假山矗立。就想找出留仙君秘藏？那也将天下英雄看得忒小了。”

　　“再说，我还要先确认一事。”

　　小胖子对他上一句话还有几分认同，后一句则完全不明所以了，心想：“还有什么比秘藏更重要的？”

　　想什么他就问什么，楚留仙这回却是不答，道：“休息够了，我们出发。”

　　“休息……够了……”

　　小胖子欲哭无泪。他可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啊。

　　不得已，只好苦着脸，跟上了楚留仙的脚步。

　　涉过溪水，攀上高峰。又花费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楚留仙和王赐龙两人，登上了下得明妃楼时候就见得的那座高山。

　　“楚哥~~”

　　小胖子气喘吁吁，双手按在膝盖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嘛？”

　　山风呼啸，无遮无拦下扑面而来。直冲入口鼻，他说出来话都显得断断续续的。

　　楚留仙一样气息不匀，不过声音依然稳定如故：“我说了，我是来确认一件事情的。”

　　高峰上有老树，盘根错节，树身高达数十丈，如一沧桑老者，俯瞰整个千山泊。

　　楚留仙稍稍调匀气息，顾不得小胖子一头雾水发问不止，径直攀上了老树最高处。

　　此刻，已是明月当空，小胖子从下面仰头望去，看到楚留仙犹如在月上一般。

　　大如圆盘的明月下，楚留仙取出那幅古旧画卷，眺望着夜色下的千山泊。

　　小胖子等得不耐烦，又想起楚留仙在明妃楼中戳破古旧画卷的一幕，来了兴致，手脚并用也上了老树。

　　他一屁股坐在楚留仙身旁，震得树杈晃动不已，楚留仙连忙回过神来，生怕一不注意这树枝都被小胖子给坐断了。

　　“楚哥，你在看什么呢？”

　　小胖子没脸没皮地凑过来，就差在画卷上嗅了，看了半天愣是没有看出所以然来。

　　楚留仙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画卷往他的当中一塞，双手垫在脑后，于树枝上仰躺下来，悠悠地道：“我不是说了，我要确认一件事情。”

　　“那确认了没有？”

　　“我在等。”

　　“等什么？”

　　“等日出！”

　　小胖子无语，心里在大叫：“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到底没敢，闷闷了一会儿，又抽科打诨了起来。

　　楚留仙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倒是了解不少公子烨、王天龙等人的事情，这一夜也算不得寂寞。

　　时间似也很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慢悠悠地不愿离去。

　　楚留仙倒也还罢了，王赐龙等得几乎想将天上月亮摘下来砸到山脚下去。

　　再是缓慢，终有尽时，明月西沉，旭日东升，万丈光芒如箭，射得笼罩在千山泊上空的夜幕千疮百孔。

　　“日出了！”

　　小胖子刚叫了一声，楚留仙一蹦而起，以手搭在额上，眺望而出。

　　夜色如帷幕，为天地大手，一点一点地揭开。

　　阳光步步逼近，夜幕步步后撤，大片的平川，奔涌的河流，屹立的群山……渐渐在阳光下舒展开身躯。

　　楚留仙的眼睛，也在一点一点地亮起，恰似照至他脸上的日光一般。

　　“画来！”

　　他一声喝，小胖子不明所以，不敢怠慢，连忙将捧了一夜的画卷展开，拿到他的面前。

　　楚留仙凝望了片刻，突然出手，“啪啪啪~~~~”画卷上，又多出了几个破洞。

　　“呼~~~”

　　楚留仙长出了一口气，面露灿烂笑容：“果然如此！”

　　紧接着朗声大笑，笑声隆隆，在山间回荡，若有千百人，为之齐声笑，齐声贺。

　　“如此什么啊？！”

　　小胖子都要抓狂了，连声追问。

　　楚留仙伸出手来，一手抓住小胖子的胳膊，带着他一起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显然是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留仙君果然是留仙君，于平常处见奇峰突出，点破不值一方灵玉，不点破纵是绞尽脑汁，亦不得解。”

　　“橘中秘，好一个橘中秘，到底是被我解开了！”

　　“等等。”小胖子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很是理了一下，问道：“楚哥，你说你……解开了？”

　　“不错！”

　　楚留仙含笑点头：“留仙图之秘，解开了！”

斯温

　　第十七章 绝顶夜话（上）可争不可篡

　　“解开了？”

　　小胖子目瞪口呆，伸出手指，做出在画卷上戳洞的动作，口中喃喃，“这就解开了？”

　　“自是解开了。”

　　得到准信，小胖子立马换上谄媚的表情，捧着画卷过来，道：“楚哥，咱们谁跟谁啊，要不，你跟我说说？”

　　楚留仙伸手接过画卷藏好，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还不是时候，要是太早让你知道，戏就演得不像了。”

　　“戏？什么戏？”

　　小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心中反而定了下来。

　　楚留仙既说他破解了留仙图之谜，小胖子就不会有半点怀疑，这会儿反而期待了起来：“嘿嘿，真想看到他们要是知道楚哥破解了留仙图，会是什么样一个表情呢？”

　　“真是期待啊！”

　　想到这里，他急不可耐地问道：“楚哥，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把秘藏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花费这偌大功夫隐藏。”

　　楚留仙笑笑，从怀中取出方寸海，道：“不着急，我们还有事要做，有戏要演呢。”

　　“楚哥他拿出海螺来做什么？”

　　小胖子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

　　楚留仙将方寸海放到口边，鼓足一口气吹出。

　　王赐龙本都做好了捂住耳朵的准备，不曾响单看得楚留仙吹得用力，方寸海中竟是半点声音不曾传出。

　　“怎么回事？”

　　小胖子正自疑惑呢，楚留仙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皮还在轻轻地颤动着，似乎在转动着眼球，“看”着什么。

　　他的确是在看。

　　方寸海固然不曾出半点声音，然而在其螺体上。却有光点不住地浮现出来，最终点亮了一个区域。

　　“那是哪里？”

　　小胖子越看越是迷糊，他隐约记得楚留仙当时在明妃楼上，只是以方寸海照了公子烨、凰凰儿等人出现的三处所在，这怎么又多出了一处？

　　事实上，包括小胖子在内，当时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楚楚留仙手脚，事实上他还照亮了第四处，也就是当时众人所在的明妃楼附近区域。只是因为不曾激，故而才没有为人所觉。

　　在高山绝顶上，惟有朔风飞扬，可在明妃楼附近，却有无形无声的波纹如大海潮生。淹没所有。

　　声波过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尽数反射回来，映在楚留仙的脑海中，历历如画。

　　楚留仙所“看”的，正是那个反馈。

　　“找到你们了！”

　　楚留仙忽然睁开了眼睛。精神外泄，两眼都在放着光，唬得对面的小胖子差点蹦起来。

　　深吸一口气，楚留仙对着方寸海淡淡出声：“北方有山。绝顶生老树，树高不可知，月轮梢头挂。

　　值此良辰美景，岂忍一人独享？

　　徘徊难舍。留仙当于此滞留一日，若有三二知己。闲谈共赏月，不亦快哉！”

　　话音落下，楚留仙将方寸海一收，完全没有听回音的意思。

　　在他的对面，小胖子越听越迷糊，问道：“楚哥，你这是做什么？”

　　楚留仙反问：“你没听到我说的话？”

　　“听到了。”小胖子老实回答，“只是没听懂。”

　　楚留仙摇头失笑，道：“简而言之，我是告诉他们，明天日出前，我会在这里等他们，过时不候。”

　　小胖子挠挠头，吐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楚留仙悠悠然伸了个懒腰，道：“说得直白点，就是：明天晚上，想看留仙图，过来让我公子留仙先敲一竹杠！”

　　“吓，还来。”

　　小胖子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转念又觉得不对，他奇道：“楚哥，陈林、凤岐他们不是都看过了吗？就是陈林不说，观沧海兄弟也不会说吗？凰凰儿都到了，凤岐难道还敢藏着掖着？”

　　“哈哈哈~~~”

　　楚留仙大笑出声，“说是会说，可是公子烨他们敢信吗？”

　　小胖子先是不解，继而恍然大悟。

　　那一天夜里，楚留仙只是分别给了别雪陈林和凤岐各自十个呼吸的时间，细看留仙图。他们或许看得仔细，或许临摹出精髓，可那又如何？公子烨等人又如何能信得他们？

　　“哪怕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小胖子服了，“他们也会来！”

　　这边，绝顶老树下，楚留仙与王赐龙齐声大笑。

　　另外一头，在明妃楼前，荷花池畔，公子烨、王天龙、凰凰儿，三人同时颤动了一下。

　　三人之中，公子烨最先恢复过来，在心中默默记下位置，抬头望向对面的别雪公子陈林，和气地笑道：“别雪公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别雪陈林摇了摇头，长身而起，负剑而走，边走边道：“古往今来，声名亦如天下，争之可也，篡之不可也！

　　摆明车马，战而胜之，为：争！

　　暗下谋算，以众凌寡，为：篡！”

　　“我别雪陈林，愿与公子留仙一争，胜则欣然，败亦无愧。

　　篡得的声名，我陈林不为也！”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话音落下，别雪陈林已然在数十丈开外，身体挺拔如剑，气势压得众人到口的劝告一滞，竟是说不出口。

　　一直到别雪陈林远出百丈，公子烨才皱眉道：“别雪公子，别忘了我带来的陈林家族命令。”

　　别雪陈林悠悠的声音从背影处传来：“我不是把他们两个留给你了吗？”

　　“他们……两个……”

　　公子烨无语回头，看到陈观海、林沧海兄弟一脸郁闷地站在那里，心道：“就这两货，拿来干嘛？”

　　他就差把这评价写在脸上了。

　　奈何别雪陈林去意已决，再不回头，已是走得远了。

　　公子烨惋惜一阵。也只得作罢了，坐下来似在沉思着什么。

　　此刻，在明妃楼前，凰凰儿将楼中秀榻搬出，在两株树间以之做成一个秋千，优哉游哉地在上面荡着，好像眼前生的事情皆是事不关己。

　　凤岐公子垂头丧气，望向凰凰儿的目光满是复杂。

　　王天龙主仆三人独据一处，与其余人等井水不犯河水。

　　岳山、霍灵珊二人早别雪陈林一步就先走了。公子烨也不曾将他们两人放在眼中，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便即作罢。

　　眼前这些人，就是公子烨仗之准备与楚留仙一战的底气了。

　　“你想怎么做？”

　　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公子烨的沉思。

　　“王少。”公子烨抬头，望向说话的王天龙。依然是笑容满脸模样，“当然是与公子留仙一争了，我们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橘中秘藏，就是战场。”

　　公子烨长身而起，硕大的身躯险些将桌椅撞翻，朗声道：“我公子烨不管秘藏中是什么，一物不取。任由大家自选便是。

　　只要公子留仙得不到，便是我们胜了。”

　　王天龙沉默不语，无形的压迫感觉却从他身上辐射出来，似在无声地抗议着。他王天龙不要这样的赢。

　　秋千上，凰凰儿撇了撇嘴，状极不屑。

　　公子烨脸上肥肉都笑得在颤动，说出的话却让王天龙他们脸色大变：“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别忘了，他是公子留仙！”

　　“记住。主要不让他得到秘藏，就是我们赢了！”

　　王天龙想要反驳，想要暴怒，但向来暴躁的他一口火却是不出来，毕竟那个孤高的身影，那个名号，压在他的头上太多年了。

　　“这一切，只因为他是公子留仙。”

　　公子烨突然止步，好像肥大的身躯已经让他走不动了，其声却是铿然有力，让人一句都反驳不得。

　　“就好像在今夜，只要我们付出足够的代价，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留仙图予我们看。

　　只因为，他是公子留仙！

　　那个从来没有把我们放在过眼中的——公子留仙！”

　　……

　　是夜，月华如练，环绕绝顶，给老树枝头，披上了一层银霜。

　　月华又如水，将山巅妆点得如同水浸的宫殿。

　　楚留仙在山崖旁凭风而立，状极悠然。

　　在他的身后，小胖子如热锅上蚂蚁，绕了几圈子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楚哥，你说他们会来吗？”

　　“一定会！”

　　楚留仙的声音凭着风，显得飘飘忽忽，又字字清晰：“越是自负者，就越是不信人，从来只相信自己。

　　所以他们一定会到，只要有所求！”

　　小胖子又问：“那你说谁会先到？肯定不会是公子烨那个大胖子，他能不能爬得上来我都怀疑。”

　　楚留仙还没有说话呢，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小二，你不知道背后说人会烂嘴巴的吗？”

　　“擦~”

　　小胖子猛地回身，只见得一个连月光都挡住的庞大身躯，一步三摇地爬了上来，不是公子烨又是何人。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王小二，胖子，你这是想打一架吗？”

　　小胖子其实没那么生气，难得有人能让他理直气壮地喊一声“胖子”，心里面那叫一个舒畅啊。

　　公子烨不去理会他，冲着楚留仙背影一拱手，道：“公子留仙，我们也有些年头没见了，你就打算这么吝于一面吗？”

　　楚留仙回转过身来，在明亮的月光下，第一次将公子烨看得真切。

　　“他这笑容是怎么练出来的？”

　　楚留仙有些纳闷，不管是上次在明妃楼中所见画面，还是此刻亲见，公子烨脸上的笑容几乎全无变化，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公子留仙，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此吗？”

　　公子烨踱步老树下，朗声道：“我放着生意不谈，连夜赶到千山泊，是为了什么？”

　　楚留仙兴致缺缺，随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等不及了。

　　因为，我不甘心！”

斯温

　　第十八章 绝顶夜话（中）

　　“我等不及，到半年后，你重开白玉京的时候再与你较量。”

　　公子烨难得地没有挂着面具似的笑容，凝视着楚留仙，道：“我不甘心，只能在商道上与你一较高低。

　　我要再试一次！”

　　“然后呢？”

　　楚留仙笑了笑，很认真地问道。

　　“然后？”公子烨重新开始笑，一团和气的感觉再现，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我不甘心，我等不及”时候的力度与狂热在其中，他接着道：“如果还是输，也无所谓，我们半年后再战过。”

　　“哈哈哈哈~~~~”

　　楚留仙摇头失笑，笑声渐大。

　　“你在笑什么？”

　　公子烨笑容不改，声音明显沉了下来。

　　“我在笑你！”

　　楚留仙抬头望月，道：“没有绝对不愿输，不想输，不能输的骄傲，只有未战先思败的心虚，你怎么能赢？

　　还不如别雪陈林！”

　　前面的话也就罢了，最后一句话却刺中了公子烨，他一下子脸色大变。

　　别雪陈林其人，别看不久前他离去的时候，公子烨竭力挽留，事实上，在公子烨的心中，从来没有看得起过别雪陈林。

　　惟有楚留仙，为他视做生平大敌。

　　然而，偏偏在此刻，公子烨亲耳听到楚留仙说他连别雪陈林都不如，让他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小胖子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两人对话，此刻感觉两人间气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望山崖下瞥去。

　　“那两个护法力士没来吧？”

　　“其他那几位没凑热闹吧？”

　　四下瞄了下，没有发现异常，小胖子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公子烨瞥到他的举动，冷哼出声：“王小二，别找了，我是一个人来的。”

　　小胖子勃然大怒：“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王小二。”

　　接着，他转怒为冷笑，道：“看不出来啊，公子烨你这胖子胆子倒还不小，敢孤身前来。”

　　公子烨完全不将他的暴怒放在眼中，淡淡地道：“我的胆子小得很，不过我来见的是公子留仙，不是你这王小二，我怕什么？公子留仙既然开口相邀，他就绝对不会出手留人，我又何惧之有？”

　　他伸手一指楚留仙，道：“再说，以公子留仙之能，再是如何布置，终究留不下他，我也不会枉费功夫。”

　　“不自己一人来，还要怎样？”

　　小胖子语塞，一边生闷气去了。

　　公子烨何曾把王赐龙当成过对手，也懒得看他反应，转过来看着楚留仙，突兀地一躬身，诚心正意地道：“谨受教！”

　　他再直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留仙和王赐龙都觉得他身上的气势隐隐有些不同了。

　　公子烨朗声说道：“我便全力以赴，与公子留仙你较量上一次。”

　　楚留仙来了兴致，伸手一引，示意他说下文。

　　公子烨迈着步子，向着正南方向一指，道：“我们便已秘藏为赌，看最终谁属？”

　　“你得不到，便算是我赢了。”

　　听到这里，楚留仙倒还罢了，小胖子脸色一变，忍不住就要冷嘲热讽。

　　什么叫“你得不到，便算是我赢了”？意思就是，不管最终秘藏为何人所得，只要不是楚留仙得到手，都算他公子烨赢。

　　小胖子当场不干了，正要发飙呢，楚留仙却出乎意料地一口应下：

　　“行！”

　　“我便与你赌。”

　　小胖子到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楚哥……”

　　“公子留仙不愧是公子留仙！”

　　公子烨也没有阴谋得逞的得意，反而尽褪笑容，一脸凝重地道：“不能不让人佩服。”

　　“赌注很简单，你若输，公子留仙四字，就是最好的赌注；

　　你若赢，我代表天下敬氏、陈林大族、琅琊王氏、栖梧凤凰氏承诺，半年后你白玉京重开的时候，我们亲自前往捧场。”

　　“如何？”

　　公子烨目光灼灼，凝望着楚留仙脸上表情，似乎能从每一个表情的微妙变化里，看出什么大道理一般。

　　楚留仙连片刻犹豫都没有，如之前答应明显吃亏的赌约一般，一口应下：“就这么办！”

　　公子烨一滞，明明达到了目的，却感觉气势全被压到脚底下，浑身不自在。

　　很是深吸几口气，公子烨才调整过来，一振衣袍道：“赌约既立，我们来谈谈留仙图吧。”

　　小胖子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了，刚刚楚留仙答应赌约之爽快，现在公子烨脸皮之厚，都让他觉得人生观都被颠覆了一般的感觉。

　　楚留仙取出留仙图在手，向前一抛，径直扔向了公子烨。

　　公子烨伸手接过，神色愈发凝重，也不打开，只是等着楚留仙下文。

　　楚留仙冲着他，脸上浮出笑容，同时伸出了两根手指。

　　看到他脸上那笑容，小胖子就乐了，耳中几乎能听到竹杠震天响的声音。

　　“第一，我要知道外面的情况，你进入千山泊，距离我们间隔了多长时间？”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留仙脸色出奇的凝重，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比任何情报，任何财富都要来得重要。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小胖子茫然不解，不过他有一点聪明，不明白的事情，他会保持沉默。

　　公子烨也沉默了，不知道是在考虑利弊呢，还是同样在思考楚留仙的目的。眼前的情况显然不能让他思考太久，略一沉吟，他便开口说道：“十二个时辰。”

　　“一天吗？”

　　楚留仙若有所思。

　　公子烨又补充道：“我们几家派来处理此事的长老们依旧没有消息，我们到的时候，连心剑无天都已离去，只有乌重胤和乌家长老在等着我们。”

　　这一点，楚留仙虽有留意，但显然不是很关心，似是还沉浸在那一天之差里面，口中以低至不可闻的声音在自语着：“崔丰礼耗时两百年，外界是一天；我们不用呆了一天多，一样是一天。”

　　“这么说……”

　　楚留仙的眼睛亮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键。

　　在他的对面，公子烨死命地竖起耳朵，偏偏什么都听不到，很有抓耳挠腮的冲动。

　　“第二。”

　　楚留仙屈起第二根手指，道：“我要敬氏特制的黄巾力士符，两张！”

　　“两张？！”

　　公子烨脸都黑了下来，不甘心地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在这里又不用起什么大工程，你要黄巾力士符也是无用，我看不如……”

　　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看到楚留仙在坚决地摇着头，显然不容转圜。

　　黄巾力士，在修仙界并不罕见，不管大小门派，新老家族，真有必要都能大量动用，但是敬氏特制的黄巾力士符不同，有价无市，堪称珍贵，就是公子烨随身也不过携带数张而已。

　　不得已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两张来，被小胖子一把抢过，送到了楚留仙面前。

　　“成交。”

　　楚留仙将黄巾力士符收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至于他要黄巾力士符做什么，只言片语也没有透露。

　　公子烨终于松了口气，放心地打开留仙图，凝望了一眼，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便将留仙图递回。

　　“楚哥果然没有猜错。”

　　小胖子在接过留仙图的时候，心下佩服，“公子烨他果然只是为了确认而来。”

　　“公子留仙。”

　　达成目的公子烨毫无拖泥带水的意思，拱了拱手，道：“爱莲居中，我们扫榻以待，恭候大驾。”

　　这就是战书了。

　　话说完，公子烨便拖着沉重的身躯，下得山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胖子听到公子烨最后一句话，脸色有点沉重地走回楚留仙身旁，担忧道：“楚哥，他们肯定会把爱莲居围得跟铁桶一样，就是我们破解了橘中秘，也没机会进去啊。”

　　楚留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咱还是先跟你家老大好好亲近一番。”

　　“你说是吗，王大少。”

　　楚留仙的后半句话，却是对着崖下所言。

　　话音刚落，王赐龙的兄长，琅琊王氏的大少王天龙魁梧如山的身躯，便踏上了山顶。

　　在他身后，古伯和静女依然如影随形。

　　王天龙和王赐龙两兄弟，在见面的一瞬间，倒是表现出了绝对的默契，两人齐齐一扭头，完全当对方透明。

　　“条件！”

　　王天龙闷雷般的粗豪声音响起，震到四面回响。

　　楚留仙看出，王天龙这是憋着一口气呢，谈条件的事情，怕也不是他想做的。

　　目光一转，落到王天龙身后，楚留仙果然见得古伯不着痕迹地拽了一下王天龙的衣服，似乎在告诉他别误了大局。

　　“古伯是吗？”

　　楚留仙越过了王天龙，直接说道：“听闻古伯博古通今，无所不知闻，留仙正好有疑问，古伯若能解答，留仙图尽可拿去一观。”

　　古伯眼看被点名，不得不从王天龙的身后走出来，先自谦道：“不敢当公子留仙谬赞，但有吩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当句句属实。”

　　楚留仙心中有数，古伯这番话说得好听，但能信上一半不错了。

　　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绝无可能，倒是那句“定当属实”可信。

　　这是世家公子间的交易，自有其规则在，有所保留属正常，但要是谎言相欺，那就是破坏规则了。

　　楚留仙不去管那么多，只是望着古伯的眼睛，问道：“留仙想要知道，这天地间，有什么力量，可以造成此时间停滞的千山泊？”

斯温

　　第十九章 绝顶夜话（下）先天神魔

　　“这个……”

　　古伯犹豫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楚留仙会拿留仙图的观看机会，换这么一个答案。

　　楚留仙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笑意，盯着古伯的眼睛道：“难道古伯也不知道吗？”

　　古伯的瞳孔骤缩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要是说不知道，楚留仙当场就会将他们驱赶下去。

　　他叹了口气，道：“老夫的确是知道一些，留仙公子你听听便罢，就当是野史怪谈吧。”

　　“古老但说无妨，留仙听着呢。”

　　王天龙和小胖子两兄弟对这个没有多大兴趣，从一开始的彼此当透明，到现在跟斗鸡一样，两人默默怒视彼此，眼神都如要吃人一般。

　　古伯叹息一声，对自家公子的性子也是绝望了，娓娓道出他所知道的。

　　“据所老夫所知，时间长河贯穿天地间，其威能几至无边无际，我们修士的至高目标，便是超脱这条长河，以摆脱时间的束缚，达到真正的永恒。”

　　古伯摇了摇头，接着道：“然而，古往今来，仙佛神魔无数，却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大超脱者，能修炼到那无上的境界。”

　　楚留仙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既然无人能修炼到那境界，也就是连一个能超脱时间长河掌控的人都没有，遑论反过来掌控住时间呢？

　　这世上有时光流岚方域，其时间流速与主世界不同，但也就像是在小处变化，于大局无碍，时间终究是在不回头地向前流淌着，逝去的便不再来。

　　“不过……”

　　古伯停顿了一下，楚留仙知道重点到了。连忙收敛心思，聚精会神。

　　不止是他，王家兄弟两人也暂时停止了斗鸡，竖起了耳朵。

　　古伯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眼中一片空洞，悠悠地说道：“时间如此伟大，按理绝无可能出现掌控者，可是这世上。还存在有另外一种生灵，它们号为：先天神魔！”

　　楚留仙的眼中亮了一下，先天神魔他却是知道的。

　　每当一处界域开天辟地，从混沌。从虚无中诞生出来的时候，都会应运而生一批生灵，它们与世界同源而生。有不可测之威能。便是所谓的先天神魔了。

　　“只是……”

　　楚留仙奇怪地看着古伯，心想：“先天神魔固然是天地之宠儿，又是天地之弃儿，从未听说过后什么逆天的超级强者，是先天神魔根脚。”

　　古伯好似看出了他的疑问，稍稍从出神中回来，道：“先天神魔。与神祇、仙人、妖魔、佛陀皆不相同，它们的生命是界域诞生时候产生，它们的力量亦是从中为赋予，故而先天神魔既受限于此，无一能开得灵智，又受益于此，每一尊都有着特殊的力量。”

　　“先天神魔的力量，是单一至高之力！”

　　古伯在“单一”二字上，着重地加了重音。

　　楚留仙一下明白过来，惊疑出声：“古老，你的意思是，若是有先天神魔诞生，它为界域初辟赋予的力量又恰好是时间属性，那就可能达到单一时间的至高之力！

　　也就是：凝固时间！”

　　古老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换了一种语气，笑道：“留仙公子不须介怀，这不过是老夫推导出来的一种可能罢了，未必是真。”

　　楚留仙沉默半晌，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古老，即便是有这样的先天神魔存在，此处千山泊时间凝固也是其造成的，那它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他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个能创造出时间凝固区域千山泊的先天神魔，有可能是修仙界本身的存在，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修仙界漫漫数十万年历史，从最开始的神魔时代，到人皇时代，到神道时代，到百家争鸣，人族傲视天下的仙佛时代，若有那般逆天的先天神魔，不可能不为古往今来的大能者所察觉。

　　古伯也有些不太敢肯定，迟疑地道：“根据典籍记载，在这无边广大的世界上，有无可计量，如银河星辰般的方域。

　　各处方域间少有接壤，彼此之间往往是无边混沌虚空。

　　典籍中载，有那先天神魔有力量脱离自身诞生的界域，或是那处界域毁灭而其自身能不死，便有可能以大威能横渡虚空，漂流在外域，被称之为：外域神魔！”

　　“外域神魔吗？”

　　楚留仙懂了，摆了摆手，示意王赐龙这小胖子别跟他大哥较劲儿了，送上留仙图与他们一观，自己则低下头，沉吟不语。

　　王天龙对送上来的留仙图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再与王赐龙斗气，眼中如在冒着火，死死地盯着楚留仙。

　　在他的身旁，古伯接过留仙图，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了足足有数十息的功夫，这才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冲着王天龙点了点头。

　　“公子留仙，你听着。”

　　王天龙扯着嗓子大吼出声：“我知道你与公子烨那胖子的赌约，不过那不关我的事情。”

　　“我要的是，你与我，两人的胜负。”

　　“什么秘藏不秘藏的，让它见鬼去。我要与你趁着那个机会，真刀实枪地打一场。”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王天龙，比你强！”

　　说话间，王天龙整个人上下都在冒着热气，恍若一座正欲喷着的火山一般。

　　在他的对面，小胖子阴阳怪气地道：“就凭你？”

　　王天龙暴怒，不过与小胖子相比，楚留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瞪大着眼睛等着楚留仙回话。

　　好半晌，楚留仙才抬起来，如梦初醒。

　　“哦。”

　　“什么叫哦？！”

　　王天龙火冒三丈，头上热气更浓，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头发就要燃烧起来了似的，“你给我说清楚。”

　　楚留仙神情依然平淡，百无聊赖地道：“我知道了，随便吧。”

　　王天龙、王赐龙、古伯。连一直沉静如水的静女，所有人都呆住了。

　　片刻后，王赐龙这小胖子爆笑出声，指着王天龙笑得前俯后仰。直都直不起来。

　　古伯则第一时间就预感到了自家公子的反应，整个人几乎是扔出去地将王天龙抱住。

　　可怜古伯那小身板，哪里抵到过王天龙暴龙般的巨力，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王天龙带着直冲楚留仙而去。

　　“你确定想在这个时候与我交手？”

　　面对暴怒冲来的王天龙，楚留仙只是淡淡出声，然后随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娴熟至无以复加的法术施展出来。绝顶之上趵突泉涌，当头将王天龙淋得湿透。

　　“公子不可啊！”

　　古伯终于逮住机会说话了，顾不得楚留仙等人在场。大喊道：“他比我们先到了一天多啊。公子，不能动手啊！”

　　他没有说到很明白，又是一句话点在了根子上。

　　先到一天，就先恢复一天。

　　在古伯的心目中，楚留仙的实力本来就当在王天龙之上，又多出了这么一天，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上去是找虐啊！

　　王天龙停下来了。

　　谁也不知道是楚留仙的“趵突泉涌”淋清醒了他，还是古伯的话点醒了他，亦或是一双素手搭在他胳膊上的静女使其冷静下来，总之王天龙喘着粗气，掉头便走。

　　闷雷滚滚般的声音，从他的背影处传来：

　　“公子留仙，错过今日，我们再好好做过一场！”

　　“告辞！”

　　话音都还没落下呢，王天龙都身影就消失在了绝顶上。

　　看他走得如此匆忙，好像生怕走得晚上一点，又会忍不住要动手一般。

　　静女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只是冲着楚留仙和王赐龙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古伯多停留了片刻，冲着楚留仙一拱手，苦笑道：“留仙公子你既无心将我等留下，又何必有意激怒我家公子呢？哎！”

　　叹息一声，他好像生怕王天龙出什么事情一般，急忙忙地下山去了。

　　“可惜~~可惜~~~”

　　小胖子惋惜不已，天知道他刚刚袖子都挽起来了。

　　“可惜。”

　　楚留仙口中的“可惜”，显然与小胖子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他摇着头，依然负手而立，抬头望月，意态极致悠然，悠悠地道：“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呃？”

　　小胖子疑惑地看看王天龙等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楚留仙，满脸疑惑之色。

　　楚留仙一笑，道：“胖子，你要知道，很多时候，表面上的不可能，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我们常常自以为的理智，往往是错过机会，甚至是唯一的机会。”

　　小胖子很老实，讷讷道：“我不懂，楚哥你说简单点。”

　　“哈哈哈~~~~~”

　　楚留仙大笑出声，“我是说，他们错过了唯一的机会，让我有暇从容布置，已然入吾瓮中。”

　　“什么机会？”

　　小胖子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机会啊，反倒觉得碍于身份，不好将公子烨和王天龙一起留下，才是错失了机会。

　　楚留仙笑而不语，他自然不会告诉这胖子，其实对方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一拥而上就够了。

　　所有人都高估了他的实力，旁边的小胖子是这样，自诩算无遗策的公子烨也是一样。

　　今天，他们只要尝试出手，楚留仙就得狼狈而逃，远遁千里，自然没有机会布置，回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现在！”

　　楚留仙胸中豪气在激荡，几欲长啸出声，“机会你们已经错过，该轮到我了！”

斯温

　　第二十章 自陷重围，公子踏月

　　“楚哥，你说怎么做，我等不及了。”

　　小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楚留仙拿出破了七个洞的古旧画卷，在石上铺陈开来，凝神查找着什么，口中随口应道：“怎么做？演戏罢了，我们回头得去演上一出好戏。”

　　“演戏？”

　　小胖子挠着头，心中疑惑，这已经不是楚留仙第一次提及该说法了。

　　楚留仙又凝神看了一会儿地图，突然一拳头砸在其上某个位置，口中喝道：“就是这里！”

　　小胖子凑过去，只见得楚留仙手落处，在湖心岛偏南的方向，临近湖泊，毗邻江河。

　　地图上隔着是两指张开距离的地方，便是爱莲居，再往下，就是明妃楼。

　　小胖子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了，在那遗憾出声：“可惜凰凰儿没来啊。”

　　显然，没有多看一场敲竹杠，小胖子表示十分遗憾。

　　楚留仙失笑，道：“来了又能如何？我们想要知道的，想要得手的，都已经拿到了。她来与不来，没有影响了。”

　　说到这里，小胖子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楚哥，那古伯所说的是真的吗？这一切真的是外域神魔造成的？”

　　楚留仙哂然一笑，道：“古伯他既然敢代表王天龙说出口的，自然不会有假。只是，未必是真实的全部罢了。”

　　“怎么说？”

　　小胖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域外神魔，横渡虚空，永远凝滞时间之无限伟力！”

　　楚留仙走到绝顶边缘，眺望着目之所及天边水光与天光交相辉映处，道：“那些应当是真的，只是。那不足以解释，为何在万年前，千山泊如此内海般的巨大湖泊一夜之间，化为了平地，同时那一刹那的时光，又凝固在永恒中。”

　　听得他的语气，小胖子心头发毛，不自觉地抬起头来，仰望苍天。生怕砸下什么来。

　　小胖子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楚哥，你的意思是在我们脚下有……有那个啥？”

　　楚留仙默不作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那么一步景象。

　　千山泊微波荡漾，湖心岛上渔民叩拜神像以求庇佑，崔家公主卧在明妃楼中慵懒春睡，或许还有很多很多，突然间，一道光从天上落下，如陨石天降。

　　砸在岛屿上。岛屿陆沉；

　　砸在湖泊底，千山泊一夜消亡。

　　不管是修仙家族，是渔村平民，是亘古存在的大湖泊。一切的一切，倏忽而逝。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

　　就在小胖子以为楚留仙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而且，用不了多久。我们或许就能知道了。”

　　从楚留仙的语气里，小胖子似能听出那种沧海桑田发生在一瞬间的巨大震撼力，一时间满脑子疑问，竟是问不出口来。

　　“走吧！”

　　楚留仙展颜一笑，道：“胖子，我们一起去搭个台。”

　　“搭台？”

　　“不搭台，如何唱戏呢？！”

　　长笑声中，楚留仙正要动身下山，整个人突然怔住了。

　　小胖子本来走到后面，险些一头闷到他的身上去，连忙停下脚步，疑道：“楚哥，怎么了？”

　　楚留仙神色有些古怪，犹豫地看了王赐龙一眼，还是自乾坤袋中，取出了神方面具。

　　面具一入手，通体金光都在暗淡下来，惟有眼睛窟窿处，光亮耀眼。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忽然抓紧神方面具，对王赐龙说道：“胖子，帮我护法。”

　　话音落下，他径直跌坐在地，将神方面具罩在脸上。

　　小胖子固然是一头雾水，还是警惕地四周，同时戒惧地望了那面具一眼。

　　“这是什么东西？上面的力量，好像……很恐怖！”

　　王赐龙毕竟是琅琊王氏嫡子，底蕴深厚，神方面具又值特殊变化，其中蕴含的恐怖威能，顿时为他察觉到了。

　　“楚哥果然是底牌不断啊。”

　　小胖子感慨片刻，一张胖脸上露出笑容来。

　　他能感觉到，楚留仙在拿出面具前的犹豫，以及之后行动传达出来的信任。

　　仅此，他就满足了。

　　这么长时间来，小胖子就没见过楚留仙真的信过什么人，或许，他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小胖子正美着呢，楚留仙动了，他长出一口气，将神方面具自脸上摘了下来。

　　“楚哥？”

　　小胖子问了一句，便看到楚留仙的脸上露出笑容，道：“胖子，我们要唱的戏，更有把握了。”

　　“不过……”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道：“胖子，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来。”

　　如此这般地吩咐完后，他接着道：“记住，不要提前发动，不然小心我救不了你，一身猪头肉，被你家老大拿去下酒。”

　　小胖子将胸脯拍得震天响，然后疑道：“那楚哥你呢？”

　　楚留仙微微一笑，道：“我还要再做一个最后的准备！”

　　片刻后，小胖子下得山去，雄赳赳气昂昂，直奔爱莲居，楚留仙继续停留在绝顶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演练什么，只知道当时晴空万里，忽有细雨绵绵。

　　……

　　日落月升，一日倏忽而过。

　　夜里荷塘，蛙鸣蝉噪，有清风送爽，暗香浮动，月如黄昏。

　　四周断壁残垣，一派颓唐，一个胖乎乎的轻灵身影，潜入其中。

　　“这爱莲居怎么成这样了？

　　一路过来的那些建筑，就没有一座是囫囵模样的，被什么够蹂躏成这德行的？

　　难不成是那头大猫？”

　　黑影潜入，顺着水道逆流而上，眼看就要悄无声息地进入到爱莲居中了。

　　突然，爱莲居外。灯火通明，有无数的光点浮起，将方圆数百丈范围内，照到亮如白昼。

　　这些光点，直似满天星辰坠落凡间，华光之下，纤毫毕现。

　　“噗嗤~~~”

　　长得一模一样的千幻姐妹指着黑影笑得花枝乱颤，直捂肚子。

　　在她们的对面，胖乎乎的黑影连脸上都是黑的。一条黑巾绕过耳朵，系在脸上，在鼻子处打了个结。

　　滑稽归滑稽，好歹遮住了半边脸，问题是这般身材。又哪里遮挡着住，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吗？

　　“你们笑够了没有？”

　　小胖子直起身子，郁闷地扯掉了脸上黑巾。

　　“胖哥哥你真的很好笑嘛。”

　　千幻姐妹既像要强忍，又怎么都忍不住笑出来的小模样，比之前还要气人。

　　小胖子气得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们。嘴巴里面嘟囔着：“哪个败家子放这么多的满天星，这是要把人的眼睛晃瞎吗？”

　　“我放的，你王小二待怎样？”

　　公子烨的身影出现在爱莲居前，一步三摇。左右有两个面如黄玉的护法力士搀扶着，走了出来。

　　在他的旁边，观沧海兄弟二人，王天龙主仆三人。凰凰儿与凤岐公子，一一现身。

　　公子烨不等小胖子为“王小二”三个字发飙。冷笑道：“你的眼睛还用晃吗？本来就是瞎的，竟然敢不躲在公子留仙后面，还敢独自一人大模大样地过来，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你当你是谁？公子留仙吗？！嗯？”

　　小胖子无语，要不是眼前这阵仗太吓人，他就准备跟公子烨拼了。

　　天知道楚留仙就跟他交代，说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想办法潜入爱莲居。

　　他真想了来着，问题是想来想去，就成这样了……

　　小胖子抬头看看天色，想看看是不是月上中天了，心里面求神拜佛祈求着：“楚哥你快来啊，不然王老二我就得被他们打成猪头了。”

　　明月似乎也不忍看他惨状，拉过一床云被蒙住了脑袋，任凭小胖子东看看西看看，愣是没找出月亮在哪里？

　　“完了，完了~~”

　　小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看着对面公子烨一挥手，两个护法力士向着他大踏步走来。

　　“我叫牛大！”

　　“我叫牛二！”

　　“公子让我们是跟你好生亲近亲近。”

　　两个护法力士一边走来，一边闷声闷气地说着，还不忘活动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爆响声音。

　　“敬氏护法力士！麻烦大了。”

　　小胖子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天下敬氏的护法力士，是以黄巾力士法，又以活人来修炼，最终练成如此模样，有活人之灵智，又摒弃了人身之弱点，兼具无穷巨力，难缠得紧。

　　这两位，却不过是先锋罢了。

　　小胖子悄无声息地后退着，没几步呢，便苦笑地止步，他瞄到观沧海兄弟左右包抄，绕到他后面去了。

　　“不带这样的……”

　　小胖子一狠心，一咬牙，大喊道：

　　“楚哥……救命啊~~~~”

　　牛大牛二两个护法力士傻了，观沧海兄弟一个踉跄，王天龙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耻辱啊！”

　　公子烨别过头去，懒得看他，朗声说道：“公子留仙，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人说：不怕仙佛一样的对手，就怕猪猡一样的朋友，现在有这头在，你有什么盘算都放下吧。”

　　“出来吧。”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小胖子明明是瓮中之鳖了，却没有人看他，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寻思着楚留仙在哪里，做着什么。

　　“难道他真的不管这头猪的死活了？”

　　公子烨别看说话时候自信满满，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公子留仙向来视他人如棋子，只注重胜负，怕是未必会将这胖子放在心上。”

　　“糟糕，我们该不会中他声东击西之计，这胖子就是一个诱饵吧？”

　　楚留仙一刻不出现，公子烨心头就一刻发慌乱，就在他忍不住要让人回头入爱莲居中搜寻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悠悠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们这是在找我吗？”

　　恰值云开雾散，憋屈了半日的明月恣意地洒落清辉，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踏月而来。

斯温

　　第二十一章 风雨如晦，龙吟不已（上）

　　“你们这是在找我吗？”

　　楚留仙踏着月色而来，风尘仆仆，难掩倦容，好似在过去的一日间，走遍了千山万水一般。

　　月华如水，环绕着他左右，当他从林间踏出，步步而来的时候，恍若一身征尘，一身的疲倦，尽数被洗涤干净，不减公风采。

　　楚留仙的突然出现，让公烨等人皆是一怔，尤其是公烨，简直有措手不及之感。

　　在此之前，公烨几乎认定他是中楚留仙计，认定王赐龙是诱饵，现在形势突变，他脑一下空白，竟是反应不过来。

　　楚留仙然前行，走到隔着众人数十丈外的距离停下。

　　在他的面前除了公烨一行人外，便是爱莲居荷塘，隔着一道围墙，内有荷塘月色，有竹楼雅居，有假山凉亭，却都显得残破古旧，一片败落景象。

　　类似的情况，楚留仙在一路走来的过程中见得多了。

　　“昔日崔氏核心建筑，几乎被破坏到干净，尽是断壁残垣处处，这爱莲居算是好的，可也比不得明妃楼保存完善。”

　　楚留仙心中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不等他细想，对面传来一声怒喝：“公留仙！！！”

　　楚留仙抬起头来，只见得公烨卸下了笑容脸谱，一脸怒意，如被羞辱了一般。

　　“你未免太也看不起我们了吧？！”

　　公烨的愤怒并不是伪装，全然是发自内心深处。

　　“你真以为，凭着你一个人，就能正面击败我们，让我们坐视你取走秘藏吗？”

　　若是楚留仙真的是以小胖为诱饵，暗地里潜入其间。成功得手秘藏，公烨懊恼归懊恼，心下却也佩服他够无情，够手段，玩弄众人于股掌之间。

　　可是现在呢？他却觉得被侮辱了。

　　公烨眼中迸发出寒光来，厉喝道：“公留仙，有我等在此，今日，你休想踏入一步！”

　　楚留仙很有耐心地听完。不知道公烨为何激动如此，却也不太在意，只是淡淡地道：

　　“我有说我要进去吗？”

　　不进去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进去，他即便是破解了橘中秘，又怎么得到秘藏？

　　这两个疑问。同时于在场所有人心中浮现出来。

　　“呵呵，呵呵呵~~~”

　　突然，声声冷笑，从旁边传来，凤岐公状极不屑，哂然道：“没想到堂堂公留仙，骄傲到看不到天的人物。也有言不由衷的时候？”

　　“言不由衷？”

　　楚留仙摇头失笑，又不予置辩，区区一个凤岐，还不配让他解释。

　　“住口！”

　　这边楚留仙没有开口。反倒是他们栖梧凤凰氏的凰凰儿呵斥出声：“你懂得什么？！”

　　凤岐脸色大变，当着众人的面，凰凰儿竟似丝毫不给他面，当面呵斥他这个做兄长的！

　　他很想爆发。很想怒骂，可是看到凰凰儿。想到凤凰氏族规，他咬着牙，握着拳，怒视向楚留仙。

　　显然，凤岐是想把那股邪火，发在等等与楚留仙的战斗当中。

　　“干我什么事啊！”

　　凤岐公的眼神楚留仙看到了，那怎叫一个冤枉了得。

　　凰凰儿呵斥完凤岐公，好像没有看到在场其余人脸色怪异，饶有兴致地看着楚留仙，很认真地说道：“我姑姑说了：男人好不好，要打过才知道。”

　　“什么姑姑这是……”

　　楚留仙无语了，更奇怪凰凰儿为什么冲着他说这话。

　　凰凰儿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了出来，走向楚留仙，全身上下有成千上万道金光在迸射出来，渐至浓郁。

　　“凤凰变！”

　　楚留仙的神色稍稍凝重了一些。

　　“姑姑说凰儿到嫁人的年纪了，要给凰儿选婿。

　　留仙公你排再第一位哦。

　　凰儿就在想，是不是好男人，要亲自领教一下才知道呢，凰儿才不要打不过人家的男人，你说是吧？”

　　楚留仙整个人都不好了。

　　“娶凤凰家的女儿，开什么玩笑？”

　　“她的那个姑姑疯魔了不成？公留仙，何等根脚，何等出身，何等人物？岂能入赘栖梧凤凰氏？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么想的不仅仅楚留仙一人，在场所有人齐翻白眼，心中闪过一个同样的念头：“凰凰儿的那个姑姑，肯定是疯了。”

　　楚留仙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凰凰儿昨天晚上压根就没有出现，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冲着什么时光流岚，冲着什么秘藏来的。

　　她的目标，就是楚留仙本身。

　　果不其然，凰凰儿笑语盈盈：“凰儿对什么秘藏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你小心哦，我们这边，可不只是凰儿一人。”

　　公烨总算找到插口的机会，适时地道：“不错，现在已经不是少年时候了，就让我们看看，公留仙，是不是少时了了，大未必然；看看公留仙，是不是真的能像一些老家伙们预言的，能盖压一代！”

　　“盖压一代”四

　　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了，至少公烨身旁的王天龙眼睛立刻就红了。

　　没有谁，想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生活一世。

　　“咳咳咳~~~咳咳咳~~~~”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声声咳嗽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得在公烨、凰凰儿等人与楚留仙之间，王赐龙这小胖抬头挺胸，顾盼自雄模样。

　　他这副样，就差在额头上写着字：“别忘了还有我！”

　　公烨冷笑，冲着凤岐使了个眼色，凤岐则看了千幻姐妹一眼。

　　千幻云，千幻樱姐妹拖拖拉拉地上前，站在王赐龙的对面，异口同声：“对不起哦胖哥哥。我们也不想的。”

　　显而易见，她们两个是对付王赐龙来的。

　　小胖勃然大怒，指天骂地：“你们这是在侮辱我！”

　　公烨一想也是，这小胖虽然不着调，却也是世家公中的一号人物，一努嘴，陈观海、林沧海兄弟，也站到了小胖对面。

　　小胖表情稍稍缓和一点，依然怒气冲冲：“你们这是看不起我！”

　　公烨怒了。大喝道：“牛大，牛二！”

　　两个护法力士，迈着沉重的脚步，合围了过来。

　　这下，王赐龙的旁边。足足有六个人。

　　紧接着的一瞬间，这小胖将唱做俱佳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什么激愤，什么暴怒，什么被侮辱被鄙视，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闪电般地回过身来。冲着楚留仙喊道：

　　“楚哥，我尽力了啊！”

　　楚留仙大笑。

　　王天龙脸如锅底。

　　公烨怒极反笑，也没有改变布置的意思。

　　王赐龙到底是琅琊王氏嫡，一身实力非同小可。要不是六人齐上稳稳将他压住，万一弄出什么来，影响了这边真正大局，反而不美。

　　公烨当然不急。其余人等在他心中都不过是喽啰罢了，自己这方最强的三人。他可是为楚留仙准备的。

　　他一步，两步，三步地向后退开，显而易见，公烨没打算自己出手。

　　也没有人觉得奇怪，公烨从来都是扮演站在后面摇扇的人物，长大后他们就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出过手。

　　此刻，楚留仙对面站的是：

　　栖梧凤凰氏：凰凰儿、凤岐；

　　琅琊王氏：王天龙！

　　就这三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威势，却引动一塘青莲尽折腰，满池蛙蟾不敢鸣；

　　就这三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光辉，逼退了月华，辉映数十丈方圆。

　　“凤凰变！”

　　楚留仙的目光落在凤凰氏兄妹身上，第一次看到了栖梧凤凰氏血脉全力激发时候的模样。

　　凤岐公一头长发延伸到腰间，每一根头发都变粗了数十倍，原本一头不让女的乌黑秀发，变成了蓬松而棱角分明的赤金色。

　　凰凰儿的变化比他还要大。

　　她的头发也在变化，一路垂落到脚下，根根皆如纯金铸成，金得纯粹，金得耀眼。

　　当凰凰儿身上气势爆发开来的时候，金发尽飞扬，恍若凤凰低空掠过梧桐树，展开华丽炫目的尾羽。

　　“怪不得栖梧凤凰氏以女为尊。”

　　楚留仙恍然大悟，“原来凤凰氏的女凤凰变程度，比起男要来得彻底得多。”

　　他看得真切，凰凰儿不止是头发，连一双眼眸都在放着金光，如火焰般吞吐，直似不停燃烧着凤凰涅槃火。

　　“嘭！”

　　一声巨响，地面龟裂，一个庞大的身影，凤岐和凰凰儿加起来也不到他的一半粗细。

　　王天龙！

　　王天龙原本就魁梧的身材足足又膨胀了几圈，两臂肌肉虬结，一身须发尽成火红色，不由自主地发出怒吼咆哮之声。

　　琅琊王氏，龙血变！

　　“咦？”

　　楚留仙神色一动，目光落在王天龙的身后虚空中。

　　那里，隐隐雾气朦胧，幻化出一头带翼神龙，怒吼咆哮，若要挣脱出虚幻，现身于当世一般。

　　声声龙吟，自虚空中传来，震得所有人气血浮动。

　　“哈哈哈~~~”

　　面对紧逼而来的凤、凰、王三人飞，楚留仙放声大笑，“楚某人真是荣幸之至，当世神兽血脉家族，不过四家，今能与其二交手，不亦快哉！”

　　这世上，与栖梧凤凰氏、琅琊王氏强者交手过者不计其数，然而同时对阵两家联手，且对方全都是神兽血脉家族的，怕是只有楚留仙一人。

　　大笑声中，楚留仙足尖点地，整个人倒飞而起。

　　“铿铿锵锵~~~”

　　腰间奇光闪过，四灵法台当空组合，在楚留仙将落未落之际，承托在他的脚下。

　　霎时间，一人一法台，高飞而上，背影处一轮圆月高挂，恍若楚留仙凭风而立于月中。

　　“我有一法~~”

　　楚留仙的声音，扬扬，自空中传来：

　　“请诸位品鉴！”

　　伴着他的声音，有比之前王天龙幻化出来神龙高亢百倍的龙吟声音，从北方传来。

斯温

　　第二十二章 风雨如晦，龙吟不已（下）

　　“龙吟？”

　　“怎么回事？”

　　公子烨等人皆是一惊，霍地回望向北方。

　　“隆隆隆~~~隆隆隆~~~~”

　　闷雷滚滚之声，自天边传来，眨眼间风起云涌，有浓密的黑云自四面八方翻滚着、沸腾着，席卷而至。

　　天黑如幕，任凭公子烨等人怎样穷极目力，都看不清楚北方龙吟声传来的地方，到底生了什么。

　　“这是……”

　　公子烨觉得脸上凉飕飕的，抬起手来，接住了点点雨滴。

　　紧接着，雨水如珍珠串成，化作一条条晶莹的细线，朦胧了视线。

　　风雨如晦，龙吟不已。

　　公子烨、凰凰儿、王天龙等人，皆若有所悟，蓦然回望向楚留仙。

　　此刻天昏地，风雨飘摇，区区数十丈的距离，视线被为天色、为风雨所模糊，他们只能隐约看到在四灵法台上，楚留仙高举起双臂。

　　在楚留仙的头顶上，奇光异彩，幻化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它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偏偏只是在虚空中凝立，便让人生出五体投地，俯叩拜的冲动。

　　楚留仙，人形真灵，出！

　　法台、真灵齐出，楚留仙施展的自不是寻常法术。

　　从那天地间拉起黑幕，铅云沸腾翻滚，狂风咆哮如怒，暴雨宰割天地，公子烨等人猜出楚留仙让他们“品鉴”的是什么法术了。

　　“祈天法：风雨如晦！”

　　公子烨神色沉凝，吐字出声，字字皆如冰雹砸落在水塘当中。

　　此法名声太大，不止是公子烨，在场所有人在一瞬间，几乎都辨了出来。脑海中闪过祈天法：风雨如晦的根脚。

　　相传，在遥远得连文字记录都很少的人皇时代，有一名当世人皇，名：幽！

　　幽皇实力旷古绝伦，在人皇当中，是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将当初筚路蓝缕求存的人族展壮大，为天地间屹立不倒的大族。

　　然而——

　　幽皇在后世的评价当中却并不高。堪称是毁誉参半，这与他做出的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有关。

　　其中一样，就与“祈天法”这一脉赫赫有名的天象法术有关。

　　相传，幽皇一日偶然听闻，洛水有女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乃是世上无双的绝色。幽皇心动下，大张旗鼓，要前往求娶洛神，纳为妃子。

　　以幽皇之力，竟然缘铿一面。并没有能见到传说中的洛神，只得悻悻然而归。

　　不过幽皇也不是全无收获的。

　　在洛水般，他一日夜里，偶然听闻得洛水上有琴声。其优美如天籁，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幽皇披衣而出，星夜而往。在他走到洛水边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隐约间见得水上起舞，朦胧人影飘然而去。

　　回去后，幽皇心向往之，便将暗记下的琴曲名之为：洛神赋，交予手下琴师，命其演奏。

　　幽皇琴师，为当世音律无双无对者，一见琴谱，就直言道：那是祸国之音。

　　幽皇乾纲独断，哪里管得那么多，强令琴师弹奏。

　　琴师无奈下，只得依谱抚琴，琴声旋律之优美，一如幽皇斯夜所闻。

　　就在那洛神赋在人皇宫中奏响的瞬间，有暴雨倾盆，袭击了整个人族疆域，十日十夜，不曾停歇。

　　后世人记之曰：风雨如晦。

　　那一场十日夜暴雨后，又是连绵不绝细雨几无终时，最后导致人族疆域洪水肆虐。

　　三载后，洪水褪去，又有大旱三年。

　　后世人记之曰：赤地千里。

　　一曲洛神赋，至有六年天灾，三年洪涝三年旱，人族死伤惨重，大损元气。

　　后来，有人开创祈天一脉法术，便是以这个掌故为名，祈天法第一式，便是：风雨如晦。

　　紧接着的第二式，也就是楚留仙八师兄汪苦为之身死的祈天法：赤地千里。

　　先是风雨如晦，再接赤地千里，祈天一脉法术的前两式，纪念的就是幽皇谱洛神赋的传说。

　　传说的归传说，眼前正在生的一切，显然更让在场的众人在意，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他们的注意力便重新集中到楚留仙的身上。

　　只是在这晦暗的天色下，在迷糊了一切的风雨中，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得真切，看得楚留仙在祈天法：风雨如晦外所做的事情。

　　此刻，在楚留仙的身旁，有一面青铜面具，如有着自己生命一般，在上上下下起伏，在左左右右摇摆。

　　面具的双眼中，金光汇如漩涡，仿佛要将一切都吸纳吞噬入其中。

　　若以神方面具为门户，那么在门的另外一边，有一声叹息传出。

　　黄昏域，破庙中，一声叹。

　　“刷！”

　　亿万道金光自残破的是庙中电射而出，汇聚于空中，再投的庙前空地上，凝聚出了一个宫装女子的模样。

　　宫装女子不算美丽，却端庄无比；不算温柔，又面含慈悲。

　　——汜水女神，雨师妃！

　　“终于……出来了……”

　　雨师妃叹息声中，抬起头来，仰望着天，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脸上浮现出来的陶醉，恍若阔别了万年。

　　她抬起手来，袖子自腕间滑落，露出白玉般的皓腕；

　　她迈出脚去，裙裾从踝上缩起，显现晶莹的玉足。

　　腰如弱柳，步似凌波，举手投足，无一不美。

　　雨师妃于旷别久矣的天地间，面对永恒的黄昏，翩翩起舞。

　　这舞蹈不是华丽，不是魅惑，不是怡情，不是养性，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无不充满了神圣的味道。

　　神道时代。祭祀所用——法舞。

　　法舞之下，天色骤然变，有风起云涌，有暴雨如注，有天地几为之倾覆。

　　上古神道时代，司行云布雨的汜水女神雨师妃，时隔无数年，再做祈天法舞。

　　从她的一声叹息开始，雨一直下。没有停过。

　　这雨，下在了黄昏域，也下在了千山泊，下在了爱莲居前，所有人的头上。

　　楚留仙施展祈天法：风雨如晦。公子烨等人心中惊疑，不知道他用这天象法术，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做什么目的的时候，本能地就做出了应对。

　　公子烨等人，一个个手掐避水诀，灵力勃，在头顶上凝聚出了一朵朵的避水云罗伞。

　　修仙之人。行走天地间，逢得天色变化，风雨交加，往往会是掐此避水诀。

　　避水诀在6地上。则幻化避水云罗伞，纵暴雨如注，不能沾衣；避水诀在水中，便会凝成气泡。包裹周身，除了无法战斗外。呼吸行走，皆是无碍。

　　这般几乎任何一个修仙者都会花费功夫修炼的实用法术，自然无一人不会。

　　顷刻之间，爱莲居前，公子烨等人头上，有云罗伞朵朵，好似开在空中的雪莲花。

　　“公子留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公子烨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从来没有小看过楚留仙，故而虽然没能看出了祈天法：风雨如晦能产生什么作用，却不敢轻忽半分，死死地盯着楚留仙。

　　他死盯着的地方没有出问题，自身头顶上反而出现了纰漏。

　　“嘭嘭嘭嘭嘭~~~~”

　　声声爆鸣声音，从公子烨等人的头顶上传来，一朵朵避水云罗伞所化的雪莲花方才绽放不久，就不堪重负地烟消云散。

　　此刻，暴雨倾盆，狂风助雨势，错愕间反应不及，公子烨等人尽数成了落汤鸡，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湿。

　　“怎么回事？”

　　公子烨大惊失色，不是因为全身湿透，而是因为楚留仙这一记祈天法的威能怎会如此大？

　　“怎么可能？祈天法唤的雨，怎能轻易打碎避水云罗？！”

　　公子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有深深的忌惮，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

　　与他不同的是，王天龙固然同样惊疑，却不退反进，怒吼着大踏步而出，口中大喝着：“公子留仙，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先吃我一拳。”

　　说话间，龙吟声响，王天龙血脉中的力量爆，原本就有海碗大小的拳头再次暴涨，一拳既出，连风雨都为之打碎。

　　对此，楚留仙视而不见，只是抬头北望。

　　同一时间，“轰隆隆~~~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声，从北方传来。

　　“雷声？”

　　王龙天周身一颤，旋即否定掉：“不对，这声音，不是从天上传来的。”

　　他莽撞，但他不傻，猛地想起什么，豁然循声望去。

　　在王天龙的身后，公子烨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惊呼出声：“难道是……不好！”

　　就在这时，“嗷~~~~”龙吟一声，响彻天地，铅云、怒风、暴雨，为无形的力量所席卷，在北方天际，幻化出了一条怒龙仰天咆哮，冲天而起的模样。

　　公子烨、王天龙、凰凰儿、凤岐……在场所有人，齐齐地望向那里。

　　须臾之间，漆黑如墨的天边，有一道白线涌出，如天地帷幕被那一声惊雷般的炸响，被那一声龙吟所揭开一般，天地相接处，那一条白线不住地延展，不住地攀高……

　　“这是……水线！”

　　公子烨一下反应过来了。

　　那一声龙吟，天地间的龙形虚像，当是某一个法术，或是某一件法器威能。

　　湖心岛地势，在他们降临千山泊一瞬间，从天上掉落下来时候看得真切，那是东高西低，东边高出湖水，西边地势低于湖水。

　　在岛屿的西边，那万顷碧波，就好像是在天上一般，只是被半是天然，半是人工的堤坝所拦。

　　“那一声炸响，就是堤坝开了。”

　　公子烨全明白了，“公子留仙的祈天法：风雨如晦，威能远寻常，不过片刻功夫，千山泊中定然水位大涨，又毁去了堤坝，于是……”

　　于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不过片刻功夫，肆虐而来的洪水驾着小山一般的洪峰，铺天盖地而来，若要将眼前天地，连带着公子烨等人，尽数拍成了肉饼。

　　“哈哈哈~~~哈哈哈~~~~”

　　风雨声中，洪水咆哮里，楚留仙的笑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留仙此来，只为了与诸位一晤。

　　趁兴而来，兴尽而归。

　　我去也！”

　　在被洪峰打入水底前的最后一刻，公子烨等人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在滔天洪水中，楚留仙身上有水光浮动，竟是如履平地，踏波而去……

　　第六卷终

　　ps：今天就一更了，欠大家一章，明天补上。

　　今天本卷终，明天就是第七卷：龙之秘。这一卷中，要揭开秘藏的前后，整个千山泊剧情的因果，千头万绪，很是复杂，我得将它们理顺了。

　　另外，今天大家很给力呢，有新增的十几个舵主，有书友千幻樱mm成为新的盟主，感谢感谢，东流也必须努力了。

　　明天理顺剧情，一两天内大爆下，以飨读者！

　　以上，泛东流！（未完待续）

斯温

　　第二十二章 风雨如晦，龙吟不已（下）

　　“龙吟？”

　　“怎么回事？”

　　公子烨等人皆是一惊，霍地回望向北方。

　　“隆隆隆隆隆隆”

　　闷雷滚滚之声，自天边传来，眨眼间自四面八方翻滚着、沸腾着，席卷而至。

　　天黑如幕，任凭公子烨等人怎样穷极目力，都看不清楚北方龙吟声传来的地方，到底了什么。

　　“这是……”

　　公子烨觉得脸上凉飕飕的，抬起手来，接住了点点雨滴。

　　紧接着，雨水如珍珠串成，化作一条条晶莹的细线，朦胧了视线。

　　风雨如晦，龙吟不已。

　　公子烨、凰凰儿、王天龙等人，皆若有所悟，蓦然回望向楚留仙。

　　此刻天昏地，风雨飘摇，区区数十丈的距离，视线被为天色、为风雨所模糊，他们只能隐约看到在四灵法台上，楚留仙高举起双臂。

　　在楚留仙的头顶上，奇光异彩，幻化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它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偏偏只是在虚空中凝立，便让人出五体投地，俯叩拜的冲动。

　　楚留仙，人形真灵，出！

　　法台、真灵齐出，楚留仙施展的自不是寻常法术。

　　从那天地间拉起黑幕，铅云沸腾翻滚，狂风咆哮如怒，暴雨宰割天地，公子烨等人猜出楚留仙让他们“品鉴”的是什么法术了。

　　“祈天法：风雨如晦！”

　　公子烨神色沉凝，吐字出声，字字皆如冰雹砸落在水塘当中。

　　此法名声太大，不止是公子烨，在场所有人在一瞬间，几乎都辨了出来。脑海中闪过祈天法：风雨如晦的根脚。

　　相传，在遥远得连文字记录都很少的人皇时代，有一名当世人皇，名：幽！

　　幽皇实力旷古绝伦，在人皇当中，是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将当初筚路蓝缕求存的人族展壮大，为天地间屹立不倒的大族。

　　然而——

　　幽皇在后世的评价当中却并不高。堪称是毁誉参半，这与他做出的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有关。

　　其中一样，就与“祈天法”这一脉赫赫有名的天象法术有关。

　　相传，幽皇一日偶然听闻，洛水有女神。凌波微步，罗袜尘，乃是世上无双的绝色。幽皇心动下，大张旗鼓，要前往求娶洛神，纳为妃子。

　　以幽皇之力，竟然缘铿一面。并没有能见到传说中的洛神，只得悻悻然而归。

　　不过幽皇也不是全无收获的。

　　在洛水般，他一日夜里，偶然听闻得洛水上有琴声。其优美如天籁，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幽皇披衣而出，星夜而往。在他走到洛水边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隐约间见得水上起舞，朦胧人影飘然而去。

　　回去后，幽皇心向往之，便将暗记下的琴曲名之为：洛神赋，交予手下琴师，命其演奏。

　　幽皇琴师，为当世音律无双无对者，一见琴谱，就直言道：那是祸国之音。

　　幽皇乾纲独断，哪里管得那么多，强令琴师弹奏。

　　琴师无奈下，只得依谱抚琴，琴声旋律之优美，一如幽皇斯夜所闻。

　　就在那洛神赋在人皇宫中奏响的瞬间，有暴雨倾盆，袭击了整个人族疆域，十日十夜，不曾停歇。

　　后世人记之曰：风雨如晦。

　　那一场十日夜暴雨后，又是连绵不绝细雨几无终时，最后导致人族疆域洪水肆虐。

　　三载后，洪水褪去，又有大旱三年。

　　后世人记之曰：赤地千里。

　　一曲洛神赋，至有六年天灾，三年洪涝三年旱，人族死伤惨重，大损元气。

　　后来，有人开创祈天一脉法术，便是以这个掌故为名，祈天法第一式，便是：风雨如晦。

　　紧接着的第二式，也就是楚留仙八师兄汪苦为之身死的祈天法：赤地千里。

　　先是风雨如晦，再接赤地千里，祈天一脉法术的前两式，纪念的就是幽皇谱洛神赋的传说。

　　传说的归传说，眼前正在的一切，显然更让在场的众人在意，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他们的注意力便重新集中到楚留仙的身上。

　　只是在这晦暗的天色下，在迷糊了一切的风雨中，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得真切，看得楚留仙在祈天法：风雨如晦外所做的事情。

　　此刻，在楚留仙的身旁，有一面青铜面具，如有着自己命一般，在上上下下起伏，在左左右右摇摆。

　　面具的双眼中，金光汇如漩涡，仿佛要将一切都吸纳吞噬入其中。

　　若以神方面具为门户，那么在门的另外一边，有一声叹息传出。

　　黄昏域，破庙中，一声叹。

　　“刷！”

　　亿万道金光自残破的是庙中电射而出，汇聚于空中，再投的庙前空地上，凝聚出了一个宫装女子的模样。

　　宫装女子不算美丽，却端庄无比；不算温柔，又面含慈悲。

　　——汜水女神，雨师妃！

　　“终于……出来了……”

　　雨师妃叹息声中，抬起头来，仰望着天，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脸上浮现出来的陶醉，恍若阔别了万年。

　　她抬起手来，袖子自腕间滑落，露出白玉般的皓腕；

　　她迈出脚去，裙裾从踝上缩起，显现晶莹的玉足。

　　腰如弱柳，步似凌波，举手投足，无一不美。

　　雨师妃于旷别久矣的天地间，面对永恒的黄昏，翩翩起舞。

　　这舞蹈不是华丽，不是魅惑，不是怡情，不是养性，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无不充满了神圣的味道。

　　神道时代。祭祀所用——法舞。

　　法舞之下，天色骤然变，有涌，有暴雨如注，有天地几为之倾覆。

　　上古神道时代，司行云布雨的汜水女神雨师妃，时隔无数年，再做祈天法舞。

　　从她的一声叹息开始，雨一直下。没有停过。

　　这雨，下在了黄昏域，也下在了千山泊，下在了爱莲居前，所有人的头上。

　　楚留仙施展祈天法：风雨如晦。公子烨等人心中惊疑，不知道他用这天象法术，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做什么目的的时候，本能地就做出了应对。

　　公子烨等人，一个个手掐避水诀，灵力勃，在头顶上凝聚出了一朵朵的避水云罗伞。

　　修仙之人。行走天地间，逢得天色变化，风雨交加，往往会是掐此避水诀。

　　避水诀在陆地上。则幻化避水云罗伞，纵暴雨如注，不能沾衣；避水诀在水中，便会凝成气泡。包裹周身，除了无法战斗外。呼吸行走，皆是无碍。

　　这般几乎任何一个修仙者都会花费功夫修炼的实用法术，自然无一人不会。

　　顷刻之间，爱莲居前，公子烨等人头上，有云罗伞朵朵，好似开在空中的雪莲花。

　　“公子留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公子烨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从来没有小看过楚留仙，故而虽然没能看出了祈天法：风雨如晦能产什么作用，却不敢轻忽半分，死死地盯着楚留仙。

　　他死盯着的地方没有出问题，自身头顶上反而出现了纰漏。

　　“嘭嘭嘭嘭嘭”

　　声声爆鸣声音，从公子烨等人的头顶上传来，一朵朵避水云罗伞所化的雪莲花方才绽放不久，就不堪重负地烟消云散。

　　此刻，暴雨倾盆，狂风助雨势，错愕间反应不及，公子烨等人尽数成了落汤鸡，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湿。

　　“怎么回事？”

　　公子烨大惊失色，不是因为全身湿透，而是因为楚留仙这一记祈天法的威能怎会如此大？

　　“怎么可能？祈天法唤的雨，怎能轻易打碎避水云罗？！”

　　公子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有深深的忌惮，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

　　与他不同的是，王天龙固然同样惊疑，却不退反进，怒吼着大踏步而出，口中大喝着：“公子留仙，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先吃我一拳。”

　　说话间，龙吟声响，王天龙血脉中的力量爆，原本就有海碗大小的拳头再次暴涨，一拳既出，连风雨都为之打碎。

　　对此，楚留仙视而不见，只是抬头北望。

　　同一时间，“轰隆隆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声，从北方传来。

　　“雷声？”

　　王龙天周身一颤，旋即否定掉：“不对，这声音，不是从天上传来的。”

　　他莽撞，但他不傻，猛地想起什么，豁然循声望去。

　　在王天龙的身后，公子烨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惊呼出声：“难道是……不好！”

　　就在这时，“嗷”龙吟一声，响彻天地，铅云、怒风、暴雨，为无形的力量所席卷，在北方天际，幻化出了一条怒龙仰天咆哮，冲天而起的模样。

　　公子烨、王天龙、凰凰儿、凤岐……在场所有人，齐齐地望向那里。

　　须臾之间，漆黑如墨的天边，有一道白线涌出，如天地帷幕被那一声惊雷般的炸响，被那一声龙吟所揭开一般，天地相接处，那一条白线不住地延展，不住地攀高……

　　“这是……水线！”

　　公子烨一下反应过来了。

　　那一声龙吟，天地间的龙形虚像，当是某一个法术，或是某一件法器威能。

　　湖心岛地势，在他们降临千山泊一瞬间，从天上掉落下来时候看得真切，那是东高西低，东边高出湖水，西边地势低于湖水。

　　在岛屿的西边，那万顷碧波，就好像是在天上一般，只是被半是天然，半是人工的堤坝所拦。

　　“那一声炸响，就是堤坝开了。”

　　公子烨全明白了，“公子留仙的祈天法：风雨如晦，威能远寻常，不过片刻功夫，千山泊中定然水位大涨，又毁去了堤坝，于是……”

　　于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不过片刻功夫，肆虐而来的洪水驾着小山一般的洪峰，铺天盖地而来，若要将眼前天地，连带着公子烨等人，尽数拍成了肉饼。

　　“哈哈哈哈哈哈”

　　风雨声中，洪水咆哮里，楚留仙的笑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留仙此来，只为了与诸位一晤。

　　趁兴而来，兴尽而归。

　　我去也！”

　　在被洪峰打入水底前的最后一刻，公子烨等人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在滔天洪水中，楚留仙身上有水光浮动，竟是如履平地，踏波而去……

　　第六卷终

　　ps：今天就一更了，欠大家一章，明天补上。

　　今天本卷终，明天就是第七卷：龙之秘。这一卷中，要揭开秘藏的前后，整个千山泊剧情的因果，千头万绪，很是复杂，我得将它们理顺了。

　　另外，今天大家很给力呢，有新增的十几个舵主，有书友千幻樱成为新的盟主，感谢感谢，东流也必须努力了。

　　明天理顺剧情，一两天内大爆下，以飨读者！

斯温

　　第一章 一叶障目

　　“谁？！”

　　“是谁？！”

　　公子烨不甘地怒吼出声。

　　公子留仙亲自，王赐龙被围，他哪里来的帮手，能驾驭宝物，轰破大堤，配合祈天法：风雨如晦，引来洪峰席卷天地？

　　公子烨想不通，甚至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留下来！”

　　在他身前不远处，铁塔一般的王天龙仰天咆哮，“与我一战！！！”

　　回应他们的，只有狂风暴雨，洪峰肆虐，他们的吼声，连自身都听不分明，尽数为风雨声压下。

　　转眼间，连反应都是不及，公子烨等人眼前铺天盖地都是洪水，迎面拍在身上，眼中、口鼻、周身上下，全都是水，恍若一瞬间，就沉入了湖底。

　　“咕噜~咕噜~~”

　　在视线被洪水朦胧之前的一刹那，公子烨等人勉强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如同鲤鱼一般，一跃而出。

　　“楚哥~~楚哥，你等等我啊~~”

　　小胖子大叫着，周身避水气泡在风雨中一击而碎，他整个人则化光，直追楚留仙而去。

　　“幸好我早有准备。”

　　小胖子一边追去，一边美滋滋地想着，“听到那龙吟我就猜到了，楚哥的后手肯定是那混元一气化龙钵，只是到底谁激发法器释放龙魂呢？总不可能是邪佛儿那童子吧？”

　　他想的不可能，正是唯一的可能。

　　公子烨少算的实力，就是楚留仙的灵鬼，邪佛童子。

　　王赐龙比公子烨等人强的地方，就在于他对楚留仙的了解，远非其他人所能比拟的。

　　楚留仙当初曾从神方尊者身上得到法器化龙钵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祈天法：风雨如晦。再加上龙吟震天，小胖子虽然没有想得清晰，但本能地就联想到可能会出现眼前的局面，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才没有如公子烨等人一般，在水中苦苦挣扎。

　　“楚哥太坏了，他说不准还用了从公子烨那得到的护法力士去凿开的大堤。

　　这要是被公子烨知道了，他估计脸都会绿了。”

　　小胖子想到那个景象，不由得就想笑。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眼看着。小胖子离开楚留仙踏波而去的背影处不到十余丈的距离，他整个人忽然一滞，倒栽葱一般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该死！”

　　“祈天法，龙魂力，天地元气紊乱……”

　　小胖子脸刷地一下白了。想到关键处，知道在这般紊乱的天地灵气下，他们压根无法正常飞行。

　　刚掉落下来，他就感觉眼前猛地一黑，高逾百丈的洪峰当头打来，好像要将他打到粉身碎骨一般。

　　“完了，完蛋了。这回呜呼哀哉了。”

　　小胖子正自暴自弃呢，一只手臂伸过来，提着他的胳膊一拉。

　　“轰~~”

　　洪峰拍打下来，已是在小胖子的身后。

　　他回过神来。正好看到楚留仙的微笑。

　　原来，在小胖子落水的一瞬间，楚留仙就反应过来了。他仗着祈天法的余威在身，踏水行波如履平地。便回身拉了小胖子一把。

　　“祈天法，法术过程中。以人身而模拟神祇尊位，从而能祈天动地，形成**！”

　　楚留仙脑子里闪过祈天法的特殊性，心知他现在能踏波而行，太半是祈天法：风雨如晦过程中，模拟出来的水神尊位造成的。

　　法术威能不可持久，要是再不离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也要被洪峰打入水底，与鱼虾共公子烨等人作伴去了。

　　不及与小胖子多说，拉着他的胳膊，楚留仙匆匆向着远处地势高的方向去。

　　正在这时候，一个凄厉无比的声音，连狂风暴雨都无法掩盖，连厚厚的水层都无法阻挡，同时传入了楚留仙、王赐龙、公子烨、王天龙等人的耳中。

　　“喵~~~~~喵~~~”

　　“猫？！”

　　楚留仙心中一动，想起那夜湖中，老猫化影，怪鱼浮骨的景象，不由得循声望去。

　　声音从南方传来，其时天色晦暗，风雨飘摇，自然看不得真切，只听闻得叫声愈发地凄厉。

　　“走！”

　　感受到祈天法的威能在逝去，楚留仙顾不得多看，拉着小胖子的胳膊，在风雨中渐行渐远。

　　……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笼罩在千山泊上空处的雨云消散，肆虐于岛屿西边半侧的洪水褪去，光明重新普照在大地上。

　　时不时地，还能在树上、在山上、在路边，看到生命力顽强的鱼儿在蹦跳着，在挣扎着。

　　这些水中生命，不是为洪水带上岸，就是被狂风从水中直吸起扔下的。

　　山坡上，草地间，绿草小树尽在泛着晶莹的光，好像晨起时候，露水在晨辉下如水晶般闪耀。

　　草地上，躺着两个人。

　　“哈哈哈~~~~”

　　楚留仙仰望在地上，放声大笑，纵情恣意。

　　小胖子从身上拈起一条鱼儿，又自头发上拽下水草几根，张嘴一呕，从口里面吐出半透明的鱼苗儿，这才惬意了。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狼狈的，不忘凑趣道：“楚哥啊，公子烨还有我家老大他们，这会儿估计也在吐鱼吧？”

　　话刚出口，楚留仙还没反应呢，他自个儿先乐上了，嘿嘿直笑：“当时天地灵气紊乱，一切飞行法术皆不可用，他们肯定是扎扎实实地在水里面苦熬着。说不准现在还没爬出来呢。”

　　楚留仙仰望着万里晴空，长出一口气，道：“胖子，这算是我们赢了一局，不过也别小看了他们，那点情况，还奈何不了他们。”

　　胖子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问道：“楚哥，我们什么时候，怎么潜回爱莲居？”

　　“潜回？”

　　楚留仙把两手垫在脑后，躺得更舒适一些，鼻间闻得青草香，惬意得不想起来，“为什么要潜回？”

　　“秘藏啊！”

　　小胖子傻了，嚷嚷道：“总不能便宜了公子烨他们。等水一过，他们一定会把那里翻个底朝天的。”

　　“那就让他们翻呗。”

　　楚留仙依然半点不在意。淡淡地道：“反正他们翻破了天，除了烂泥和蛤蟆，我也不信他们能翻出什么来。”

　　“啥？”

　　小胖子有点明白，又更是糊涂了。

　　楚留仙悠悠地说道：“谁说秘藏在那呢？

　　反正我没说过。”

　　小胖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对了，从头到尾。他就冲着那个爱莲居使劲儿，敢情压根就是用错了地方。

　　“真的秘藏在哪？”

　　小胖子喃喃地问道。

　　他也就是一问，根本没指望能从楚留仙的口中得到答案。楚留仙神神秘秘的，他也习惯了。

　　不曾想，小胖子这话刚出口呢，楚留仙忽然长身而起，伸了伸懒腰。道：“现在戏也演完了，是时候揭开谜底了。”

　　小胖子陡然精神大振，从地面上一蹦而起，眼巴巴地看着楚留仙。

　　楚留仙眺望了一下月落的方向。道：“不演那出戏，他们怎么可能乖乖扎在爱莲居，不出来碍手碍脚呢。”

　　小胖子彻底明白了。

　　原来昨日里，楚留仙连着说了几次“戏”。敢情指的就是这个啊。

　　爱莲居前，一式祈天法。引得天象变化，暴雨倾盆，水位暴涨，再以龙魂钵释放龙魂掀起滔天洪峰巨浪，这些加在一起，不过是一出戏罢了。

　　一番准备，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把公子烨等人尽数装进麻袋，楚留仙说不得意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想多说几句呢，只是一回头，就看到小胖子眼巴巴的目光，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小胖子的眼睛若是会说话，定然满眼里都是“秘藏”两个字。

　　楚留仙哑然失笑，道：“其实秘藏在哪里，说破了不值一方灵玉，胖子你也能找得出来。”

　　小胖子那叫一个捉耳挠腮啊，恨不得嚷嚷“你倒是说破啊”，到底没敢，继续眼巴巴地看过去。

　　楚留仙一阵无语，伸手在乾坤袋中掏摸几下，取出一幅画轴来。

　　“咦？！”

　　“这是什么？”

　　小胖子好奇不已，他看得分明，楚留仙拿出来的画轴既不是留仙图，也不是从凤岐那里得来的古旧画卷，从来没有见过。

　　拿着画轴，楚留仙面露缅怀之色，在上面摩挲了一番，这才小心地展开。

　　“刷！”

　　画卷展开，小胖子的目光顿时聚焦其上。

　　但见得，秋风扫落叶，浮在画卷的最表面。背景处则是山间寻常小村庄模样，不知道是秋风落叶故，还是画中有村却无人，亦或是笔者丹青妙手有意而为之，尽显萧瑟之感。

　　“久违了！”

　　楚留仙在心中一叹，指的是这幅画本身，还是那生活了十六年的村中景象，连他自己也不分明。

　　这幅画，便是当日，楚留仙第一次以公子留仙的身份，与秦伯，与侍女辛夷见面，踏上全新征途时候，让侍女辛夷所绘。

　　小胖子自是没有楚留仙那番经历与心境，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来，挠头道：“楚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楚留仙淡淡地一笑，道：“胖子，你猜猜画中景象，是发生在什么季节？”

　　“秋天啊！”

　　小胖子理所当然地道。

　　楚留仙摇头，道：“不是，那是在春夏之交。”

　　“那……”小胖子指着画卷上的枯黄叶片，疑惑不已。

　　楚留仙伸手在画卷上抹过，尤其在那一片片被他亲手凝固在画卷中的落叶上停留了一下，怅然道：“当其时，有神秘阴神尊者，以阴神法术：忘川咒袭来。

　　忘川咒下，方圆百里，尽为萧瑟，花叶凋零。”

　　小胖子带着几分茫然地点了点头，知道楚留仙是在告诉他，他会觉得是秋天，是受那枯黄落叶误导。

　　只是，这跟秘藏有什么关系？

　　楚留仙若有所指地道：“胖子，你还想不到吗？”

　　“着啊！”

　　王赐龙何尝是什么笨人，当即就将其与留仙图联系在一起，猛地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小胖子兴奋得喃喃重复着，在草地上绕了几十个圈子，好像若不如此，无非宣泄他心中的兴奋与激动之情。

　　楚留仙微微一笑，从乾坤袋中再取出一图，是留仙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