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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绝对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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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7章 他们闹什么?

  范鸿宇和萧郎刚刚走出一楼大堂,一台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就从门口驶了进来,“咯吱”一声停在了两人面前。

  萧郎和范鸿宇相视一笑。

  葆兴从驾驶座上一跃而下,朝着范鸿宇就直扑过来,张开双臂,给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和范鸿宇一样,葆兴个子高大,身材魁梧,壮得像一头牛。三年前那场大难,并未给他留下太多的后遗症,恢复得非常棒。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位丰姿绰约的美女飘然而前,正是葆兴的妻子佟雨。

  “鸿宇,小洁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佟雨微笑着问道。

  高洁和范鸿宇处对象,终究对闺蜜没办法“保守秘密”。原先葆兴还有意给自己的姨妹做媒,撮合她和范鸿宇呢。本来葆兴也见过赵歌,但李春雨告诉他,赵歌已经入籍香港,葆兴就知道她和范鸿宇很难成功了。范鸿宇下定决心在体制内发展,现阶段,官员有个香港籍的妻子,乃是大忌。

  后来佟雨得知高洁已经正式和范鸿宇确定了恋爱关系,自然也就熄了“保媒”的念头。

  这不,一开口就问高洁呢。

  范鸿宇笑道:“嫂子,我这是因公出差。”

  “知道,我就是想她了,好久不见。”

  “行,这次我回去跟她说说,让她请个假,到首都来和老同学一起聚聚……来,葆哥,嫂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萧郎,萧书记。萧哥,这两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葆兴,佟雨。”

  眼见得萧郎一直斯斯文文地站在旁边,范鸿宇便忙着给他们引介。

  “萧书记?你好你好。久仰大名,一直都听春雨提起你,没机会见面。”

  葆兴忙即向萧郎伸出手去。

  萧郎虽然是李春雨未来的表姐夫,但和葆兴佟雨一直没见过面。萧郎微笑着和葆兴佟雨握手,寒暄了几句。

  “鸿宇,我们还是先过去吧,老爷子在家里等你呢。”

  与萧郎交谈了一会,葆兴扭头对范鸿宇说道。

  老爷子亲自等候范鸿宇登门。这是极高的礼遇,自不可让老人家久等。

  当下范鸿宇登上葆兴的草绿色吉普车,老实不客气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佟雨坐后排。萧郎微笑着,目送吉普车离去,转身返回客房。

  离开尤利民身边两个多月,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向老领导汇报一下自己在首都的工作情况。不但是礼节所必须,也有着非常现实的意义。萧郎以前没有真正主持过基层的工作,尤其是首都基层,更加复杂。一些工作上的“疑难杂症”,请尤利民提点几句。胜过自己冥思苦想。

  吉普车离开办事处,融入首都夜晚的车河之中。

  葆兴的笑容已经收敛起来,双眉微蹙,低声说道:“鸿宇,情况可能真的有点麻烦,老爷子已经是第二次在家里提到彦华国企改制的事情了,还皱了眉头……你可能还不知道老爷子的性格。一般的事情,他从来不皱眉头。以前战争年代,他带个警卫员。在路上迎头撞到一个小队的鬼子,都没眨过眼。”

  葆老爷子这样的百战元戎,杀敌无数,要让他皱眉,确实不容易。

  范鸿宇微微颔首,说道:“嗯,我也早就料到,会有人借机做文章。”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既然老爷子知道这个事,等你去汇报,总不会袖手旁观。”

  葆兴随即又安慰了一句。

  他虽然不大懂地方上的工作,毕竟是世家出身,很清楚“路线方针”在目前的大环境下是何等要紧。彦华地区的国企改制工作,真要是被抓了典型,范鸿宇已经跳了出来,或许问题不大,但范卫国和高洁却是首当其冲。以范鸿宇那烈火般的性子,绝不会坐视不理。

  一个是他老子,一个是他未婚妻,也没办法袖手啊!

  这种层面的巨大漩涡,一旦卷入进去,纵算范鸿宇天纵奇才,在政治上天赋极佳,也难保不出问题。终归他的级别太低,超级大人物雷霆怒发,当真无可与抗。

  或许只有另一位超级大人物,才能消弭这场祸事。

  只是葆老爷子一生行伍,没有在地方上工作过,如今已退二线,贸然插手地方上的事务,似乎有点“师出无名”。

  车行甚速,很快就驶进了葆老爷子所居四合院的小胡同,在门口停好车。

  自从拜谒过老爷子之后,范鸿宇只要在首都出差,总要抽时间去拜见老爷子,对这四合院的一草一木,可谓都很熟悉了,一走进去,就有回家的感觉。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对他极好,当他是亲孙子一般看待。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范鸿宇曾经在最要紧的关头对葆兴施以援手,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老爷子很喜欢范鸿宇的性格,觉得和他年轻时候非常相似,很对自己的脾胃。听说范鸿宇在基层工作干得极其出色,枫林镇发展成为青山省的第一经济强镇,老爷子颇感欣慰。

  天气尚热,晚间气温降低,正是最舒爽的季节。

  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偏厅坐着,聊天说话。

  “爷爷,奶奶,鸿宇来了。”

  葆兴领着范鸿宇大步走进偏厅,高声说道。

  二老便一起微笑颔首。

  老爷子年事虽高,却依旧腰挺背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范鸿宇疾步上前,向二老鞠躬为礼,恭谨地请安问好。

  “鸿宇啊,过来过来,让奶奶瞧瞧……”

  老太太便乐呵呵地向他招手,满脸慈爱之色。

  范鸿宇连忙再上前一步,站在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不住点头,说道:“好,好,还和以前一样结实。这就好。鸿宇,在机关工作,还是要多注意锻炼。”

  语气神态,一如自家老祖母见到久别的孙子回家。

  范鸿宇笑道:“奶奶,我一直都坚持锻炼的……已经养成习惯了,不活动活动筋骨,浑身都不得劲。”

  “好好,这个好。来来,快坐下,别站着了,累。”

  老太太也和老爷子一样,仍然耳聪目明,精气神很不错。

  佟雨便主动充当“服务员”,忙着给葆兴和范鸿宇倒茶水,又为爷爷奶奶换了热腾腾的新茶,这才挨着葆兴坐了下来。

  老太太一直微笑点头,对这位漂亮贤惠的孙媳妇深感满意。

  “鸿宇。你们那个国企改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详详细细给我汇报一下。”

  范鸿宇甫一坐定,老爷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爷子戎马一生,最烦的就是官样文章,虽然建国之后,部队里面也不可避免的要染上一些官场气息,终究比地方上的情况要好得多。尤其到了老爷子这样的身份地位,他不喜欢官样文章。下边的干部又谁敢在他面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好的,爷爷……”

  范鸿宇早有准备,当即挺直身子。开始详细汇报彦华地区国企改制的情况。就从陆月担任彦华市常务副市长主持招商引资工作那里进行汇报。虽然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他范鸿宇同志的“创意”,但实际操作者,确实是陆月。倘若去年不发生那个巨大的,依旧沿用某位最高核心领导同志的指导思想,这个事情真的能算是一个很大很耀眼的“政绩”,乃是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国企改制模式。这里面的所有功劳,当然是归于陆月陆副市长,与枫林镇范书记拉不上多少干系。

  老爷子的指示非常明白,“详详细细汇报”,所以范鸿宇对每个细节都交代得很清楚,差不多花了四十分钟,汇报才算告一段落。

  老爷子厚重的寿眉微微一扬,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么说来,这事就是陆家那孩子起的头,还在《青山日报》上发了文章?”

  “是的,爷爷。”

  “然后你还在《群众日报》上发表文章批评了他这个搞法?”

  范鸿宇再次点头。

  “那他们闹什么?”

  老爷子禁不住轻“哼”一声,不悦的神情益发明显。

  范鸿宇心中顿时一动,老爷子虽然一直没有明说是哪位超级大人物在关譪寤?墓?蟾闹疲??诱飧龌袄锶茨芎芮宄?胤治龀隼矗?缓笸剖趾汀奥郊夷呛19印庇泄亍t倭?氲捷嵝饲安痪迷诘缁袄锔嫠咚?哪窃蛳?3?皆伦急溉5哪俏皇兰遗??逗栌钚睦镆丫?辛说住?

  “爷爷,就事论事,彦华市正在搞的国企改制,确实也存在一定的问题。比如国营企业的所有制属性和原有干部职工的安置问题,都没有处理得十分到位,需要进一步的改善……对工作要求严格,总归是好事。”

  范鸿宇很诚恳地说道。

  “嗯,看问题必须一分为二,这是对的。”老爷子微微颔首,眼里露出赞赏的神情:“工作中出现了问题,及时纠正就行了,没必要揪住不放,无限上纲上线,这样子搞没什么好处。鸿宇,你转告彦华的同志们,工作要尽量做细致做到位,有错必纠。但也不要过分小心谨慎,该做的尝试可以去做。只要对国家有利,对大部分群众有利就行。”

  “是!爷爷,我一定转达您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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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9章 交友不慎

  “哎,范二,我跟你说,你不是想要见我大伯吗?那你就得把这小魔女给哄好了。”

  稍顷,李春雨压低嗓门对范鸿宇嘀咕道。

  “啊?”

  范处长大吃一惊,脸都有点绿了。

  真不不明白李二少这是啥意思!

  “你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在家里特别会装,大人都喜欢她。”不像我,老实……”

  “得得得,打住打住!”

  范二哥实在听不下去了,连连摆手。

  老实!

  这个定语啥时候和李春雨拉得上半点关系了?

  忽悠人也不带这样的!

  直接把范处长当二百五整呢?

  “我是老实嘛,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我这叫真小人,她啊,那叫伪君子。这都不明白?切!”

  不料寻欢公子还不乐意了,十分不爽地说道,似乎对范处长“怀疑”自己的品行相当不满。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二少是老实人,天下难得一见的真小人……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这是去哪呢?”

  “给小杨开生日派对,你见过的,杨青山,你们正宗老乡!”

  杨青山范鸿宇确实见过,也是李春雨的哥们,京师世家子弟,红三代。家里老爷子和葆老爷子是老战友,小杨以“青山”为名字,确确实实是范鸿宇的正宗老乡。杨老爷子祖籍就是彦华,当年跟着伟大领袖闹革命,枪林弹雨里冲杀,军功卓著,威名赫赫,建国之后,身居高位。两年前和葆老爷子一起退二线,担任“关工委”常委,在首都政坛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范鸿宇以前来京师的时候,李春雨将他那些狐朋狗友大都介绍给了范鸿宇认识,小杨是其中一个,也是很好玩的性格,爱结交朋友。

  既然今晚上是给小杨庆生,那就没说的,必须得去。

  当下范鸿宇和李春雨结伴出门,来到大堂,一台华丽丽的宝马车静静地停放在门厅那里。

  “怎么样,这车带劲吧?”

  李春面又得意洋洋地问道。

  “你买的?”

  “对。琼海那边买的,你知道吗,我叫了两个司机,加上我三个人,开了六七天才从那边开回来。骨头架子都差点散掉了。”

  李春雨说着,又有点呲牙咧嘴,似乎那段行程当真“不堪回首”。

  从琼海到首都,几千公里,那时节又没有高速路,六七天能够开回来,已经算是飙车了。这个苦头吃得有点大!

  范鸿宇笑着摇头,说道:“你至于吗?直接在这边提车不行啊?”

  李春雨便瞪起了眼睛,说道:“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不知道琼海的车便宜啊!这车要是在这边提货,得贵一倍!”

  “也是,把这茬忘了。”

  范鸿宇不由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

  眼下是八九年,不是二十一世纪。前几年,海岛是最著名的走私车天堂,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国外的豪华小车从海岛走私进来。当时琼海还没有建省,一位行政首长因此受到严厉的处分,被撤职杳办。但琼海的经济,却也有了很大的发展。是非功过,也不好一概而论。

  走私车上户是个大问题,但对于李春雨来说,这压根就不是个问题。而且八十年代的车辆管理也远不如后世那么严格,毕竟能够买得起私家车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在全国大范围里来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你跟夏言不是赚了不少吗?不在乎这个价差吧?”

  李春雨又瞪眼珠子:“范二哥,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啥事都不管,就管花钱。咱们可得赚钱。夏言说,你给他定的任务,两年之内,要赚二十倍的利润。夏言得严格控制成本。你以为那里真的遍地黄金,等着你去捡啊?”

  范鸿宇笑道:“也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你们在琼海,两年之内要是连二十倍的利润都赚不到,那就千万别跟人家说,这事是我跟你们讲的,丢不起那人!我这已经是最低标准了。”

  琼海炒楼花,在范鸿宇的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记忆,但纵算是个大致印象,范鸿宇也知道,两年之内,琼海的地皮至少暴涨几百倍甚至上千倍。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只给夏言和李春雨定个二十倍利润的标准,要求实在是很低很低了。

  “行,你牛!”李春雨瞪着范鸿宇看了好一阵,像看怪物似的,终于竖起了大拇指:“不瞒你说,咱们现在就已经赚了不止二十倍,差不多得有五六十倍的利润。”纯利润!”

  “这还差不多……”

  范鸿宇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在一个刚刚开始大变更的社会,机遇无所不在,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对于范鸿宇而言,这都是“复习”,自然也就不存在抓不住机遇的问题。再加上李春雨“衙内党”的大牌子,这样都还赚不到钱,实在是没太理了。

  李春雨就笑。

  他实在有点看不惯范鸿宇这牛皮哄哄的样子,但又不得不佩服。两年之前,李春雨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开上进口宝马车。计划经济还是占主流的大环境,纵算李春雨贵为“一等衙内”,想要大把捞钱,也不是那么容易。

  家里实在管得很严,没有多少便利条件提供给他。

  从这一点上来说,范鸿宇的牛皮哄哄当真底气十足。

  该他牛逼的!

  “哎,你们磨磨蹭蹭的干嘛呢?还不快走,要迟到了!”

  宝马车的车窗里,探出李秋雨的小脑袋,很不耐烦地催促道。

  范鸿宇这才发现,宝马车的后座上,坐着不止一个女孩子,李秋雨的身子遮掩住了,一时看不清楚另外两名女孩长得什么模样。

  李春雨一笑,说道:“走吧,省得这姑奶奶待会又发脾气,我可有点怵头。”

  别看李二少在外边威风凛凛,呼风唤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四九城里大文有名,在这个宝贝妹妹跟前,还真有些吃不住劲。

  范鸿宇上了副驾驶座,眼神在后座一扫,忽然又一抹惊艳闪过。

  后座的另一个女孩子,竟然是佟颜。

  “你好!”

  范二哥忙不迭地点头打招呼。

  “你好。”

  佟颜也微笑着给他回礼。还是那么文文静静的,脸上的笑容很淡,和飞扬跳脱的李大小姐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一定要套用很俗的文艺比喻,那么佟颜是深谷幽兰,恬静而美丽;而李秋雨则是威开的玫瑰,带着尖尖的利刺,魅力四射。

  “哎,范鸿宇,你是不是觉得,这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不料李大小姐又不爽了,哼哼着说道。

  范二哥顿时苦笑不已。

  也不知怎么回事,李秋雨似乎一开始对他就没好印象,处处找茬。可能李春雨以前经常在妹妹面前吹牛,说范鸿宇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了得,将李秋雨的胃口调得高高的,如今一见之下,发现“不过如此”,就是个土老帽,立时便大失所望,觉得受了“愚弄”,满腔怒火都忍不住要发泄出来。

  “秋雨!”

  佟颜白暂的小脸就涨红了,低低地叫了一声。

  李秋雨笑道:“怎么,佟颜,这就心疼他了?我告诉你,没戏。人家范处长有女朋友的……”

  “你说什么呀?”

  佟颜简直莫名其妙。

  好在佟颜和李秋雨是扎扎实实的闺蜜,倒是很了解这小姑奶奶的脾性,说话从来都不过脑子,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拿她没辙。

  这会,又不知哪根筋不对了。

  谁知接下来李秋雨的话,又听得佟颜目瞪口呆。

  “范处长,这么说吧,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啊?你要是不那么早谈恋爱,葆兴哥可是打算把这小仙女介绍给你做女朋友的。嘻嘻,后悔了吧?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没?”

  “秋雨!”

  佟颜终于忍受不住,轻轻跺了跺脚,伸手去掩她的嘴巴。

  这兄妹俩怎么都一样的德行,一见面就寻她开心?

  范鸿宇也是瞠目结舌,不知是不是应该下车去走路。跟这“小魔女”同车而行,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饶是范处长脸皮厚如城墙,也大感吃不消。

  “范处长,你别介意,秋雨就是这样的性格,喜欢开玩笑,其实人很好的。”

  正当范处长尴尬非常之时,后座上的另一位女子开口了,语气轻柔,带着说不出的婉转,令人立时如沐春风一般。

  这女子年龄远比佟颜和李秋雨要大,约莫二十六七,衣着打扮非常传统,但也非常精致。

  范鸿宇便连连点头,正准备请问她尊姓大名,女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微笑说道:“我叫张梓熙,是秋雨的表姐,萧郎的朋友。””

  范丹宇恍然大悟。

  这位,就是萧郎的未婚妻。那风度气质,和萧郎简直如出一辙,难怪他们会成为恋人,压根就是同一类人。

  “嫂子,您好!”

  范处长忙不迭地跟张梓熙打招呼。

  张梓熙微笑颔首。

  “嫂子?哇靠,这么土啊”

  李秋雨又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这还是碍着表姐的脸面,没有大声嚷嚷。

  范处长好不尴尬,只好扭过头望向前方,当作没听见。

  李春雨哈哈大笑,脚下一踩油门,宝马车轻轻一抖,滑出了门厅。看着牛皮哄哄不可一世的范二接连吃瘪,李二少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范处长交友不慎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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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9章 紧急情况

  一台丰田车奔驰在前往首都机场的水泥马路上。

  这是青山省驻京办事处的车。

  尤利民在首都呆了三天,两天开会,一天“走亲访友”,现在赶回省里去。应该说,这三天的收获还是很不错的。最起码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李石深基本已经同意,修建洪南高速公路。

  只要岭南省那边一立项,通过国家部委的审批,不成问题。

  前期工作,尤利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李石深的首肯是最后一个“大障碍”,现在,这个障碍已经消除,筹划好几个月的洪南高速公路,终于将变成现实。

  办事处主任亲自陪同,送省长去机场。萧郎没有来,本来他想送尤利民,尤利民婉拒了,让他专心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必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一路上,尤利民心情不错,谈笑风生。

  车子快到机场的时候,办事处主任的传呼机急促鸣响起来,主任连忙拿起看了一下,脸色略变。

  尤利民便望了他一眼。

  办事处主任连忙答道:“省长,是办事处的电话……”

  语气有点诧异。

  他送尤省长前往机场,办事处的同志都是知道的,忽然在此时打他的传呼,一准是发生了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然绝不会贸然来打扰他。

  尤利民点点头,说道:“到了机场,回个电话。”

  显然,尤利民也察觉有异。

  “好的好的。”

  很快。丰田车就到了机场,短短几分钟内。传呼机一连响了三次。由此可见,办事处那边,真的发生了大事,同志们很着急。

  一到机场,办事处主任便向尤利民告一声罪,急匆匆向一旁的电话亭走去。八十年代末期,移动电话还不曾在内地面世,机场有许多的公用电话备用。

  不一会。办事处主任便一溜小跑回来了,满脸焦虑,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省长,有几个人在国家体改委闹事……体改委那边给办事处打了电话,说那几个人是彦华的,彦华百货公司的下岗职工……”

  来到尤利民身边,办事处主任来不及擦汗。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汇报,气喘吁吁的。好在办事处主任也是老于官场,压低了声音,没有大声嚷嚷。

  “体改委的薛益民主任,亲自给办事处打了电话,询问您是否已经离开……”

  尤利民双眼微微一眯缝。随即做出决定,手一挥,说道:“回去。”

  转身就往外走。

  范鸿宇一声不吭,紧紧跟上。

  办事处主任倒也细致,马上吩咐司机。让他留下来办理退票手续,从司机手里接过了钥匙。准备亲自开车。司机办完退票手续之后,自己搭车回去就是了。

  尤省长的大事,半刻也耽搁不得。

  一上车,尤利民就吩咐道:“去体改委。”

  办事处主任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说道:“省长,是不是先回办事处,把情况了解清楚再说?”

  刚才电话里他也就了解个大概,只说是有五名彦华百货公司的下岗职工在国家体改委“闹事”,具体情况如何,办事处的同志亦是语焉不详。现在尤利民直接去国家体改委,有点冒失了。

  尤利民摇摇头,说道:“直接去体改委。”

  语气和神态都很平静。

  办事处主任便不敢再说,启动了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向前飞驰而去。

  范鸿宇很清楚尤利民的心思。那边都已经闹起来了,国家体改委副主任薛益民亲自打电话到办事处来询问尤利民的行程,可见事态已经比较严重,这个时候多耽搁一分钟,事态就多一分恶化的可能,须得立即赶赴“现场”,控制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办事处主任的提议,也不能说错了,乃是老成持重的意见,多数官员都会是他这种处置方式,只能说他还不是十分了解尤利民的性格和工作风格。

  车子一路飞奔,谁都不说话,车内气氛比较沉闷。

  下岗职工上访,范鸿宇实在见得太多了。时光倒流之前,有一段时间,宇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警官范鸿宇同志几乎完全丢下了本职工作,一天到晚和局里的同志去参与“维稳”。到了二十一世纪,各种各样的上访更是层出不穷,打开电脑,铺天盖地都是类似的新闻。还因为上访发生了种种血案。

  但在八十年代,上访还是一个很罕见的新鲜名词。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主要的有两个方面,其一是基层政权的行政能力还比较强,反应相对敏捷,群众反映的一些问题能够比较及时的处理,给群众一个较为满意的答复,减少了上访情况的发生。其二则是群众思想观念的变化。自古以来,我国就有一个传统,叫“屈死不告官”。这里说的“不告官”是指不去衙门打官司,而不是状告官员。因为还有一句俗话,叫“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老百姓一旦打官司,无论输赢,基本都是倾家荡产的结局。

  细论起来,这个“屈死不告官”也有其内在缘由,不完全是古代的官员都贪墨,亦有少数不贪墨的清官,但“清官多酷”也是公认的史实。老百姓凡打官司,多数没有好下场,无论他碰到是贪官还是清官,结果相差无几。在维护统治阶层这个方面,不管清官贪官都是一致的。如果老百姓打官司居然还能尝到甜头,那还了得?岂不是所有的刁民都有样学样,蜂拥告状了?那断然不行!

  所谓“刁风不可长”是也。

  无论谁“告官”,都没有好下场,久而久之,老百姓便“屈死不告官”了,有再大的矛盾,也是私下解决,乡绅和宗族势力,在这中间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比如对与人通奸的淫妇,无须告官,只需召集族人,大开宗祠,族老乡绅公布罪状,直接浸猪笼!

  没人告官了,官老爷们便乐得清闲,一天到晚有丝竹之色悦耳,歌舞升平。

  能压则压,能吓则吓,总之不让闹大,古今同理。

  眼下这时候,大部分群众都还没有养成上访的“习惯”。要再过些时候,大家世面见多了,眼界开阔了,胆子才逐渐大起来,于是各类上访就层出不穷了。

  就范鸿宇所知,上面对待上访的政策,也有着很显著的变化。至少在九十年代中期之前,发生上访的现象,只要基层的工作人员给出合理解释,上级领导一般都能取信。直到后来,各地上访人数和次数的多寡,才成为衡量地方党政一把手是否合格的硬性标准。

  到那个时候,解释就没人听了——只看结果,不问原因。

  实在上访的刁民太多,上级领导不胜其烦。

  只要老百姓回到“屈死不告官”的心态,乾坤便朗朗,世界便大同,歌舞便升平,国家便强盛,那啥啥社会理所当然便建成了。

  正因为这样,彦华市百货公司的几个下岗职工居然出现在国家体改委“闹事”,才显得十分突兀,薛益民亲自来询问尤利民的去向。

  如果搁在后世,薛益民断然不会打这个电话。就算尤利民就和他薛主任坐在一起聊天,薛主任正确的做法也是通知青山省驻京办的同志前来处理。假使每一个上访的下岗职工,俱皆需要一省之长亲自接待,那尤利民这个省长不用干别的了,一天到晚处理这些事都忙不过来。

  所谓“物以稀为贵”,由于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所以就当得慎重对待。

  但现在时机如此敏感,范鸿宇却不能将事情想得太单纯。

  范鸿宇不是很相信巧合。

  车子进入首都城区,在前往办事处和国家体改委的岔路口,路边停靠着一台桑塔纳,办事处的副主任和另外两名同志,伸长脖子往机场方向张望。

  “嘎吱”一声,丰田车在副主任身边停了下来。

  办事处主任探出脑袋,叫道:“老王,怎么回事?”

  王副主任一抹额头的汗水,顾不得丰田车急刹车扬起的烟尘,急急忙忙靠拢过来,说道:“主任……啊,省长好!”

  显然没想到尤利民又随车返回了。

  尤利民点了点头,说道:“老王,什么情况?”

  “省长,情况是这样的,刚才国家体改委又打了电话过来,说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体改委的领导和那几个下岗职工谈了话,稳住了他们的情绪……现在我已经派人去体改委接他们了,暂时接到办事处安置下来,再做处理。”

  怕尤利民和办事处主任直接去体改委,所以他就在这里等候。

  办事也算很细致了。

  这种情形之下,尤利民如果在体改委露面,无疑将会很尴尬。下面的同志,有义务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一省之长的脸面是很要紧的。

  但尤利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神色反倒比较严肃起来。状态暂时得到了控制,不代表着此事已经完结,真正的麻烦,也许才刚刚开始呢。

  因为这个事,薛益民已经被烦了好多回,估计心里头郁闷得紧。

  “回办事处。”

  稍顷,尤利民淡然吩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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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1章 前因后果

  办事处的一号贵宾房内,尤利民坐在沙发之中抽烟,双眉微蹙。

  青山省驻京办事处整体来说并不奢华,但布置了几间条件很不错的贵宾房,专门为省里的主要领导准备的。一般来说,省里的大头头,不会“一窝蜂”的跑到首都来开会。如果是召开中央全会或者全国人代会政协会,主办方会统一安排食宿,无须办事处操心。

  有四五间贵宾房,足够使用了。

  和彦华百货公司五名下岗职工的座谈已经结束,尤利民亲口承诺,会给他们解决困难。五名下岗职工便欢天喜地的,连声感谢。省长亲口说的,肯定错不了。

  尤利民快刀斩乱麻,没有在五名下岗职工的问题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不管彦华百货公司的改制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既然黄大姐等五人告到了国家体改委,直接惊动薛益民副主任,尤利民就必须要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再说这五名职工只是被优化组合下岗,本身并没有犯错误,自然谈不到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范鸿宇静静地坐在一侧的沙发里,也在抽烟。

  贵宾房内,就是他们两人,办事处的同志都没有进来。

  首都到洪州的飞机,每天只有一个航班,其中三天还只是以洪州机场为中转。实在**年那会,能够坐得起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真的不多,航空公司也得考虑成本问题。

  尤利民今天肯定不会回青山了,得再住一个晚上。

  “彦华那边,为什么还没有处理好这些下岗职工的问题?”

  抽了几口烟,尤利民忽然开口问道。

  早在韦春晖召见高洁和范卫国之时,尤利民就已经让范鸿宇转达过他的指示,要彦华地区妥善处理国企改制中存在的问题,尤其要重视下岗职工的重新安置。这是最关键的一条,安置好了下岗职工,大家有班上,有工资拿,自然就不会闹了。

  其后荣启高安排他的大秘书曹成亲自去彦华搞调研,一搞就是十来天,实际上也是在为彦华争取时间。不管荣启高对彦华的国企改制持何种态度,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荣启高想把此事的范围控制在青山省内。就算荣启高不认同彦华的国企改制方式,也不愿意高层插手来抓典型。

  那样对他荣启高也没有好处。

  毕竟彦华的国企改制,已经搞了一年多,荣启高当初没有反对,现在因为高层关注了,突然转变观点,省委书记的威严不免要大打折扣。荣启高绝不愿意背负不佳的名声。

  到了荣启高这样的身份地位,相当爱惜自己的羽毛。

  已经有了比较充足的时间,彦华却依旧没有处理好下岗职工的问题,让黄大姐这几个人直接跑到国家体改委去告状,尤利民有点生气了。

  说得好听一点,彦华地区这是迟钝,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愚蠢!

  不过尤利民也有些奇怪,照理说,无论邱明山范卫国还是高洁,都不是笨人啊,工作能力挺不错的。更何况还有个范鸿宇就呆在省长的身边,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处理不好呢?

  范鸿宇说道:“其他下岗职工基本都安置好了,这五个人是例外。”

  “他们为什么是例外?”

  “因为他们很早就离开了彦华,差不多有半个月左右了吧。市里已经给他们重新安排了工作,转告了他们的家人,但联系不上他们。结果今天直接就在国家体改委冒出来了。”

  范鸿宇淡然说道,嘴角闪过一抹讥讽之意。

  尤利民轻轻“哼”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范鸿宇这话,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这五个人之所以会直接在国家体改委冒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去其他信访机关申诉。如果他们在其他信访机关露过面,信访机关的工作人员一定会通知青山省驻京办事处。

  这是必然的流程。

  五个人,离开彦华半个月,连家里人都联系不上,在尤利民赴京开会时,去国家体改委“闹事”,这一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

  “毫无底线,无所不用其极!”

  尤利民冷冷说道,眼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身为省长,尤利民能走到今天的高位,政治斗争于他而言,不说是家常便饭,起码也是司空见惯。但作为一位正直的政治家,尤利民认为,任何政治斗争都应该有底线。政治博弈的目的,不应该是无原则的“打倒谁”,出发点应该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或者说维护自己的执政理念。

  像这样纯粹为斗争而斗争,尤利民非常反感。

  范鸿宇轻轻叹了口气。

  他完全认同尤利民的愤怒。“回来”三年,范鸿宇斗了三年,“凶名远扬”。但那是不得不斗,不斗,连自己都保不住,谈何施展抱负造福一方?

  但毫无原则,纯粹为了斗争而斗争,范鸿宇从未做过。但凡有一段“清静”的时间,范鸿宇便竭尽全力发展地方经济,不但发展枫林镇的经济,还为邱明山范卫国出谋划策,发展全地区的经济。

  成效显著。

  斗争,只是手段,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也算是一种无奈吧。

  “省长,前天晚上,我见到陆月了。”

  稍顷,范鸿宇低声说道。

  “嗯?”

  尤利民的眉毛微微一扬。

  范鸿宇缓缓说道:“陆月现在依旧回中组部去上班,还是在干部管理局,副处长。不是原来那个处。”

  尤利民没有打断他,知道还有下文。

  “我和他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上碰到的,我那个朋友是某某同志的孙子。”

  从范鸿宇嘴里说出来的这位某某同志,就是杨青山家老爷子,一位和葆老爷子齐名,战功赫赫的开国元勋。对于自己这些私人关系,范鸿宇也没打算瞒着尤利民。一方面是因为尤利民对他的器重,一方面也是做秘书的技巧。

  做秘书如果做到连自己的大领导都看不透了,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

  试想哪位领导愿意在自己身边埋一颗“威力未知”的定时炸弹?

  “陆月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尤利民有点诧异。

  他很清楚,范鸿宇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提到陆月,不过却也没有想到范鸿宇还会提到陆月的未婚妻,貌似在彦华的时候,范鸿宇,高洁和陆月之间,是曾经发生过某种感情纠葛。当时知道的人不多,随着陆月黯然离开彦华,范鸿宇和高洁正式确定恋爱关系,这个感情纠葛也有部分浮出了水面。

  “嗯,陆月的未婚妻叫张冰,是张家的嫡孙女。”

  范鸿宇没有解释是哪个张家,但尤利民已经完全明白了。能够让范鸿宇郑重其事地在他面前提起来的“张家”,独一无二,不可能是其他姓张的人家。

  难怪陆月又能回到中组部上班,官复原职。

  范鸿宇对陆月和张冰的“介绍”到此为止,有关张冰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却是没有必要再向尤利民复述一次。

  未免太幼稚了!

  “据说,薛益民主任和张部长关系很好,好像还有点沾亲带故。”

  又是点到为止。

  尤利民轻轻颔首。

  京师的世家豪门相互联姻结亲的情况,尤利民焉能不清楚。官场上,由上至下,都是这种习惯,姻亲,老乡,同学,战友,同事等等,都是编织人脉关系网的大好理由。任何一个当权者,都避不开这种关系网。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国家大事。

  至此,整件事情的脉络,已经相当清楚了。

  彦华市的国企改制工作,原本就是陆月一手挑头搞的,这其中当然有范鸿宇给他“出谋划策”,但站在台前的,一直都是陆月。对彦华国企改制存在的各种问题,陆月几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黄大姐这五位下岗职工,最初就是找陆月反映的情况。

  “看来,又是你惹的祸!”

  慢慢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尤利民忽然淡淡一笑,调侃了一句。

  范鸿宇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这笔账他肯定要算在我的头上。对于陆月而言,这已经是意气之争了。不把我打倒,他自己心里面那道坎,永远都迈不过去。”

  尤利民点点头,淡然说道:“所以,这也是他失败的原因。”

  格局不高,胸怀不广,眼界不长远,始终难成大器。

  “应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借力打力,陆月还是很在行的。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范鸿宇很客观地分析道,并没有轻视他的对手。

  尽管陆月曾经被他打败过!

  尤利民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黄口孺子,不足为患!关键是老一辈的……”

  范鸿宇忽然就笑了,微笑着说道:“省长,要说老同志,彦华的老同志也不少啊。”

  “嗯?”

  “彦华是全国红色教育基地,当年的老赤卫队员,老支前模范,如今健在的还为数不少。这些老同志,为**事业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党和政府,理所当然要更加关心他们的晚年生活。”

  范鸿宇微笑说道,眼睛里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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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 直接找省委书记

  黄大姐等五名下岗职t顺利回到彦华,这才知道,市甲早就己经给也们重新安排了工作。一开始还以为是省长下了指示,市里才给安排的。一问家里人,原来早先十来天,市里就做了安排,一直和他们联系不上。

  黄大姐等人不由大感惭愧。

  瞧瞧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破事?

  好在也没有人来追究他们的责任,一切风平浪静,似呼这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彦华风平浪静了,不代表着这事就真的已经过去。在省里,乃至更高层面,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一台黑色的红旗轿车,缓缓驶进了省委大院。

  这是尤利民的座驾,前来省委大院参加书记办公会议。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青山省委书记办公会议每周召开一次,没有固走的时间,以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为准。一般来说,常委办公室会婆开几位书记的重要日程安排,提前一两天将书记办公会议的时间通知下去。

  一省之内,书记办公会议其实就是最高决策会议,几乎所有重要举措,都在书记办公会议上做出来。常委会议只是一个确认的过程。因为按照组织规定,书记办公会是商讨,常委会一致通过,才能算是正式的组织决定。但在现实之中,书记办公会议纪要,才是真正的”最高纲领。”重大事务,俱皆按照书记办公会议纪要的内容来实施。

  就范鸿宇所知,这种情况要在二十一世纪初,中央正式要求各地方党委会减画,实施常委负责制之后才会改变。因为画书记职数的大量减少,书记办公会自然消失。主要领导的碰头会和常委会,取代了书记办公会议的职能。

  红旗车在省委一号办公楼前稳稳停下,范鸿宇跟在尤利民身后,走进办公大楼。

  书记办公会议通常在四楼小会议室内进行。,小会议室的布置也和普通的会议室迥异,一圈宽大的单人沙发围成半圆形,没有会议桌与其说是个会议室,更像是个会客室。

  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兼常委办公宇主任曹成微笑着站在小会议室门口迎候书记们。

  ”尤省长好!”

  见尤利民大步走来,曹成忙即迎上前,微笑请安。

  ”小上曹,回来了?”

  尤利民微笑颌首,问道。

  曹成恭谨地答道:“是的,尤省长,昨天刚刚回来。”

  尤利民点点头,不再多言,走进了会议室。

  者山省委一共有五位正氛书记除了省委书记荣启高,省长尤利民,副书记袁留彦,还有两位副书记。在当时全国的省级党委会这是”最标准”的副书记职数配置,多数省份都是如此。也有少数省份是四名或者六名正副书记。

  尤利民进门之时袁留彦和另外一位也在省委办公的副书记已经到了,荣启高和省人大常委会邵主任还没有到。青山省委五名正副书记,有四位是正省部级。近来有传言,据说高层有意安排袁留彦兼任省政协主席,以便实至名归。

  范鸿宇没有跟着进去。

  书记办公会议,除了五位正画书记,再加上照惯例列席会议的省委秘书长,只安排常委办公室的两位秘书负责做会议记录,其他副书记的秘书人员就在常委办公室坐等。

  曹成不是记录人员,但也会列席。

  书记办公会议做出的决定,很多都要由他去督促落实,他列席会议,有助于更好地领会会议精神和领导的意目。

  不过这时候荣启高还没到,曹成就没有忙着进会议室,和范鸿宇在门口低声闲聊。

  就是闲聊,丝毫也不涉及到公事。

  曹成去彦华调研之前,专程请范鸿宇吃过饭单独沟通过,现在调研完毕,却闭口不提彦华半个字,范鸿宇也绝不询问。

  今天的书记办公会议,也没有研究彦华地区国企改制工作的议题。

  书记办公会议的议题,也是早就定下来的,常委办公室有专门的会议通知下发,议题由省委书记亲自审阅,认为有必要在书记办公会议上讨论的重大问题才会敲定下来。日常工作,无须在会议上讨论省委书记单独和分管省领导沟通决定就可以了。

  理论上,参加会议的每位书记都可以在会议上提出新的议题进行讨论,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少发生过。除非是正在讨论的议题衍生出来的其他问题,这才会一起讨论研究,拿出个一揽子的解决方案。

  看来荣启高依旧未曾就彦华的国企改制工作下定决心,暂时先搁置起来。

  ”姓什么”的大讨论正进行到最激烈的紧要关头,荣启高压根就不想掺和进去,充当”马前卒一”以荣启高的资历和年龄而论,并非没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性。但结合他的任职经历和目前全国政治大局来看,荣启高心里很清楚,基本上巳经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省委书记将是他仕途的真正终点站。

  地域,在八九十年代的全国政治大格局之中,也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也许结束这一届省委书记的任期之后,高层会给荣启高安排一个级别更高的职务,但那更多的只是某和荣誉,同时给他解决一下完全退休前的政治待遇。

  省委书记,将是他实权职务的巅峰。

  既然如此,荣启高自不会贸然搅合进政治漩涡之中,彦华国企续制的问题,能拖则拖吧。

  曹成脸带微笑,语气柔和,其实批等于明白无误地向范鸿宇”通报”了这个消息。如果荣启高真做出了决定,曹成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在执行荣启高的指令方面,曹成绝不含糊。

  这是他立身政坛的根本所在。

  不一会,荣启高和省人大常委会邵主任联袂而来。邵主任巳经六十三岁,是青山省委班子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担任过多年的省委副书记,分管党群组织工作。袁留彦戍为省委画书记之后,接替了他的工作,邵主任便出任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照说邵主任的资历迈在袁留彦之上,袁留彦还是他的继任者,在省委的排名,邵主任应该高于袁留彦。但实际排名,却是袁留彦在弈主任之前。而且是高层文件明确规安的。

  正因为如此,袁留彦树立了极高的权威,大家都心知肚明,高层有超级大人物很看重袁书记。

  至于邵主任心中作何感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场合,邵主任都从未就此事发表过任何意见,似乎袁留彦排名在他之前,乃是理所当然的。

  也有干部私下里分析过,说邵主任这是”识大体”。他比袁留彦足足大了十来岁,等本届人大任期结束之后,估计就要完全退休了。袁留彦却还处于政治生命的黄金时期,上升势头相当明显。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一个。”虚名”来和袁留彦生隙?

  无端端的得罪袁留彦,似乎并无任何好处。

  总也得为自己的子侄后人着想。

  不过荣启高对邵主任倒是相当尊重,甚至荣启高要和邵主任商量工作,偶尔还会亲自”移驾。”赶到邵主任的办公室去和他会面。尽管多数时候都是邵主任到荣启高办公室来,但这样的情况,只要偶尔出现过一两回,那就足够了。

  足够说明荣启高对老同志的尊重。

  荣启高和邵主任赶到,曹成便陪着两位领导进了会议室,沉重的红木大门缓缓闭合,书记办公会议正式开始。

  范鸿宇郑美堂等人,早就去了常委办公室,坐在那里闲聊。这又是一个新情况。

  自从”金吾山张保力案”发生过后,每每这种时候,郑美堂都不和范鸿宇坐在同一间办公室,而是迈迈避开去,嚣张跋扈的性情也大为收敛。不料这一回,郑主任似乎已经逐渐从”打击”之中走了出来,恢复了”自信。”不再避开范鸿宇了。而且谈笑风生,俨然成为常委办公室的主角,其他秘书人员都坐在那里,脸带微笑,恭聆郑主任的”教诲”。

  书记办公会议的议程,也是有条不紊地展开,气氛相对比较轻松。一个小时过去,已经讨论到了最后一个议题。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内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会议室内,急促震响的铃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曹成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过去,抓起话筒,压低声音应答了几句,随即脸色一变,轻轻放下话筒,来到荣启高身边,低声说道:“书记,某某同志的电话……。”

  包括荣启高在内,所有与会成员脸色都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曹成嘴里所言的这位某某同志,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超级大佬。突然将电话直接打到青山省书记办公会议的会场上,直接找省委书记荣启高,可见绝对发生了大事。

  在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到底是何和大事惊动了这位超级大佬呢?

  荣启高立即起身,大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脸带微笑,柔和地说道:“某某同志,您好,我是荣启高……您好您好…”

  随着电话应答,荣启高双眉紧蹙,神情变得严肃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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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1章 五阿婆

  看到树亭坳村,范鸿宇才知道曾书记的介绍实在有点“坑爹”。

  他说的七八里路程,说的只是刚刚走过的这段山路,以看到树亭坳为准。殊不知望山跑死马,真正要抵达树亭坳村的中心地带,只怕还得走上小半个钟头。

  尚为政喘了口气,说道:“这个村子很大啊,想不到在这大山深处,还藏着这么大一个村落。”

  从这边看过去,山谷之中密密麻麻的散布着不少农家院舍,粗略估计一下,也该有一百多户人家,说不定有两百户。将近一千人在这山林之中生活,确实算得是一个大村落。

  包围着树亭坳的山岭绵延起伏,葱郁苍翠,居然不是树木,而是一片一片的竹林,山风刮过,竹涛阵阵,好不惬意。

  “尚老,马上就要到了,歇一会吧。”

  薛益民在一旁低声说道。薛主任也在大口喘息,论疲劳程度,似乎不在尚为政之下。可怜薛主任这十来年,何曾想今天这样锻炼过?

  “好,歇一会。”

  尚为政也有点吃不住劲,顺势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秘书连忙地上干净洁白的卫生纸,请尚老擦汗。

  坐在一旁的张力华也向秘书伸出手,秘书忙即递了两张卫生纸给他。

  张局长此刻亦是大汗淋漓。

  只有范鸿宇和谢文健体力充沛,只额角微微见汗。

  年轻就是好啊。谢文健看着一片片的竹海,低声说道:“这满山满岭的竹子,每年能采不少竹笋呢,算得是天然的蔬菜了……”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比较而言,竹笋没什么营养,而且煮起来比较费油,不算很好的蔬菜。倒是可以考虑生产竹笋罐头或者烤笋干。如果能够形成规模,统一销售,经济效益应该很不错。尤其是烤笋干,原材料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工艺简单,规模生产的话投资不大,很适合搞。”谢文健苦笑道:“就这交通状况,怎么搞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笋干做出来,只怕也销售不出去。”

  “所以说要修路。修路是发展经济最关键的一个环节物流不畅,人流不畅,任何经济发展规划都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如果有可能,曾书记,我倒是建议你们马崮区和枫林镇的领导商量一下,让他们支持一点,再找市里拨点款把马崮区的主干线翻修一遍,和枫林镇连接起来。从马崮镇算起,这段路不到十五公里,仅仅翻修路面,不扩展路基的话花费应该不大。呵呵,顾书记和卢镇长现在是阔佬不妨打打他们的秋风。”

  后面这一段话,却是冲着马崮区委书记说的。

  曾书记不由眼神一亮,压低声音说道:“范处长,要是你肯去给顾书记和卢镇长打个招呼的话,肯定没问题。”只要有人出钱,我们自己出工出力,把路修起来。”

  枫林镇现任镇委书记顾养浩虽然不是范鸿宇的老部下,而是前任市委书记宋珉的秘书但现在宋珉已经调离,彦华市是岳西亭当家,谁不知道岳西亭和范处长关系好?至于枫林镇镇长卢大正,压根就是范鸿宇一手提拔起来的,担任镇长之时和范鸿宇一样年轻,现在也才二十三岁。范鸿宇说什么就是什么卢大正绝不会打折扣的。

  可以说,眼下范鸿宇只需发句话,也许比市委书记岳西亭还好使。甚至整个彦华地区的干部们都要买范处长的面子。

  只是尚为政薛益民等中央大领导就在旁边,曾书记心里再兴奋,也不敢大声说话。

  张力华扫了范鸿宇一眼,眼神冷冷的。

  范处长,您今儿可是陪同我们来调查的。

  这种“江湖把式”出身的基层干部,满身“匪气”,一点不懂规矩!

  范鸿宇理都不理,微笑着对曾书记说道:“行,我去跟顾书记和大正说说,好好合计一下这事。”枫林镇当初的定位,就是发展为整个彦华市西部的经济中心,带动周边区镇发展也算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单单一个地方富裕起来,在全局面言,作用不明显。”

  无论什么时候,范鸿宇都喜欢站在全局来看问题,这也是尤利民最欣赏他的地方。一个合格的秘书,如果同时还是一个合格的高级幕僚,岂不是更好?

  曾书记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却不敢再说话。

  张力华那冷冰冰的眼神,他可也感觉到了。

  并不是每一个基层干部,都和范二哥一样牛逼哄哄,底气十足。

  “走吧!”

  对范鸿宇等人的对答,尚为政恍若未闻,略事歇息,便即站起身来,举步向前。大伙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进树亭坳村,家家户户堂屋大开,几乎每户人家的堂屋里都有人在编织竹席和其他简单的竹制品,尚为政等人走过,大伙只是好奇地打量几眼,并不跑出来围观。只有一些幼儿跟在后边跑。

  曾书记便向尚为政解释道:“尚老,树亭坳的群众,都有编织竹制品的手艺,靠这个东西赚几个油盐钱。”

  尚为政微微领首,说道:“就地取材,很不错。

  范鸿宇插话道:“这些手工编织的竹制品,工艺太简单,式样也比较老,附加价值不高。如果能在工艺和品种方面加以创新,形成一定规模的生产能力,加上良好的销售渠道,效益会成倍增加。”

  “是呢是呢,曾冠青就是这个想法,他打算搞一个竹制品加工厂……”

  曾书记连声附和,话说到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累然而止,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薛益民便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笑。

  曾书记神情益发尴尬。

  貌似在区公所的时候,他口口声声对曾冠青不了解,这下子却是说漏嘴了,连曾冠青回乡之后想要干些啥事都一清二楚。

  看来,“言多必失”果是至理名言啊!

  接下来,曾书记慌乱之中又犯了个“错误”,居然并没有向村里的村民打听,径直就将尚为政等人领到了曾冠青家里。

  这是一栋很古老的土砖屋,只有半米高的青砖基脚,墙壁上应该刷过一层石灰,不过很多地方都录落了,露出了里面黑黄颜色的老土转。

  所谓土砖,制作工艺极其简单,原料就是来源于稻田之中的泥浆,用一个木制的坯模,将稻田里的稀泥铲入其中,用脚踏平,置于阴凉之处风干,就是成品土砖,可以用来建房子。自然,这种土砖谈不上质量,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建筑材料,其坚固结实程度,和经过烧制的红砖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最大的缺点是无法经受雨淋。

  但在过去的艰苦环境之中,烧制红砖是扎扎实实的“奢侈品”,贫苦人家很少建得起红砖瓦屋。一路行来,树亭坳村绝大部分民居俱皆是这种老式土砖房子,红砖瓦屋极其少见。

  建国四十年,树亭坳村依旧不通公路,与外界交通极不便利。完全可以想象,在建国之前,这里是如何的贫穷落后。估计那个时候,就算这样的土砖屋恐怕也见不到几间,多数村民就是茅棚栖身。须知建造土砖屋,也只能节省红砖,诸如房梁,椽子,青瓦这些建筑材料都是必不可少的,得花一大笔钱。

  土砖屋前,一名年岁极高的老妇人安详地坐在堂屋外边,手里摆弄着一些竹篾,正在编织一种小型的三角状容器,有点像是撮箕的模样。

  这位老妇人穿着老式的青色对袂裤,头发斑白,看上去至少也有八十开外了,很专心地编织着手里的竹撮箕,没有注意到尚为政等人的到来。

  “五阿婆……”

  曾书记大步上前,高声叫道。

  敢情这位就是曾冠青的母亲。

  五阿婆闻声抬头,遍布皱纹的脸上立即绽开笑容,看上去十分慈祥,笑呵呵地说道:“哟,是曾书记来了?快,进屋坐吧……”

  说着便放下手里的竹制品,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倒是无需别人搀扶,身子骨似乎颇为硬朗。而且一眼就能认出曾书记,可见眼睛还很好使。

  “五阿婆,不忙不忙,来贵客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央来的大领导,尚老……”

  曾书记便忙不迭地给五阿婆一一介绍尚为政等人。

  五阿婆慈祥地笑着,一一点头,神态安详,似乎并未被尚为政等人的身份“吓住”,就好像来的是普通客人,舍笑接待。

  说起来也是,到了五阿婆这个年纪,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多少事值得她惊讶不已呢?

  中央来的大领导也好,隔壁村里来串门子的亲戚也好,在五阿婆眼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热情接待。

  “你好,五阿婆。”

  尚为政疾步上前,主动和五阿婆握手,很是客气。

  “你好,尚老。”

  五阿婆以方言答道,难为她这么大年纪,曾书记一介绍,就能记住尚为政的“名字”,而且气度安详,应对得体,显然见过“大世面”,不是普通乡下老妪可比。

  曾书记早就介绍过,五阿婆是当年的支前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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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2章 谁是主角?

  尚为政哈哈一笑,说道:“五阿婆,尚老不敢当。我叫尚为政,你叫我的名字吧。”

  他不过七十来岁,五阿婆已经八十几岁,叫他“尚老”,确实不敢当。

  薛益民便在一旁舍笑说道:“五阿婆,这是尚书记。”

  曾书记就紧着做翻译。

  薛益民说的是正宗京片子。

  “尚书记。”

  五阿婆从善如流,笑着改了称呼。

  尚为政满面含笑问道:“五阿婆,五阿公呢?老人家在家里吧?”谢文健神情微微一滞,瞥了范鸿宇一眼,范鸿宇神色自若,没有任何反应。谢文健不禁暗暗惭愧,范鸿宇明明比自己小了十来岁,这份镇定可了不起。比较而言,自己就落于下乘了。看来这人就该给大领导做秘书,见大世面,才能养成如此雍容的气度。

  五阿婆笑呵呵地答道:“他不在家,到县里开会去了。”

  彦华县改市是在十几年前,老辈人还是习惯性地称“县里”。

  “开会?”

  尚为政微微一愣,有点疑惑。

  八九十岁的老人家,去县里开什么会?

  谢文健连忙解释道:“尚老,五阿公是老赤卫队长,市里每年都要请这些还健在的老人家聚一聚,开个座谈会,了解一下老革命的生活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给予必要的帮助。”

  尚为政便连连点头,说道:“嗯,这个好,对这些为革命事业做出过贡献的老同志,党和政府就是应该多加关心。”

  张力华插话道:“这山路可不大好走,老革命会不会累着?”

  曾书记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五阿公身体还很健朗,走十几里山路不成问题。”每年市里开会他都参加的,每年座谈会请的也是那些身体还好的老革命。身体不大好的,就不开会了,民政局把慰问品送到家里去。”

  张力华点点头,不住打量四周的情形。

  “尚书记,各位贵客,请屋里坐。”

  五阿婆招呼道。

  尚为政笑着说道:“五阿婆,我看这堂屋门口挺凉快的,又能晒晒太阳,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好好……”

  五阿婆连连点头,颠着一双小脚,就要进门去搬凳子。曾书记和区里随行的干部们便抢先跑进屋里,搬了一些竹椅子出来,摆放在堂屋门口,恭请尚为政和领导们落座。

  五阿婆却还是进到屋里,不一会端着两个竹制的小盘子出来,里面威着一些瓜子花生,摆放在一个竹制的茶几上飨客。树亭坳竹林茂盛,举凡家具用品,多数都是自家编织的竹制品,虽然外形不是很漂亮,在范鸿宇眼里,却是百分之百的绿色环保。

  “尚书记,喝点米酒吧?”

  五阿婆笑着说道。

  尚为政连连摆手,说道:“五阿婆,谢谢谢谢,这就很好了,不用喝酒……”

  五阿婆却“不听劝”,再次颠着小脚,进了屋里,很快就提了个锡壶,拿着几个酒杯走了出来,摆放在茶几上,第三趟出来的时候,端一个青瓷大海碗,满满当当的堆着一碗泡制的小竹笋,红红的辣椒混在一起,酸气四溢,让人一见之下,便即胃口大开。

  曾书记忙即介绍说:“尚老,这是我们这边自制的泡茶,主要就是小笋子,味道还不错,就是比较辣……您尝尝。薛主任,张局长,各位领导,请尝尝树亭坳的特产吧。”

  不由分说,拿起锡壶,给大伙都斟了满满一杯米酒。农家米酒,都用大杯子喝,不用小酒杯。就地取材,这样的泡茶,家家户户都藏着好几大坛子,平日用以佐餐,下酒,都是好东西,方便实惠。

  尚为政笑哈哈的,拿起筷子,夹了一条泡笋,放进嘴里,略一辨味,便即赞叹道:“不错不错,味道纯正,开胃爽口,比在市场上买的泡菜好吃多了。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东西,开胃,每顿多吃一碗饭呢,哈哈……”

  尚为政动了筷子,其他人不敢怠慢,也忙即拿起筷子夹泡菜吃,大声夸赞,似子天下美味无逾于此者。

  见客人们交口赞叹,五阿婆便十分开心。

  “五阿婆,中央大领导想要找曾经理了解一些情况……曾经理在家不?”

  曾书记尝了一点泡菜,便即动问。

  尚为政跑这么远山路,可不是为了来吃泡菜喝米酒的。

  五阿婆笑着说道:“在家在家,刚刚去支书家里了,商量修路和办工厂的事呢,我去叫他啊。”

  却也不问中央大领导要找她儿子了解什么情况,相当淡定。

  心底无私天地宽,五阿婆坚信她儿子没有犯事,不管来的什么领导,都无需惊慌。

  “不用不用,你老人家坐着,我去叫我去叫……”

  曾书记忙不迭地起身,向尚为政告一声罪,飞也似的去了。曾书记的心思,可不如五阿婆那样单纯,无论如何都要。丁嘱曾冠青几句,千万不要在中央大领导面前“乱放炮”。貌似曾冠青就是这么个喜欢放炮的脾气,任谁都敢顶撞。六十来岁的人了,性格还和年轻人一样火爆霹雳。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一辈子在百货公司当个副经理,不要说当大领导,连百货公司的经理都捞不到手。

  但这一回,实在非同小可。

  得罪市里的领导没什么,曾冠青立过战功,又是全省劳模,正直无私,市里领导拿他没辙。尚为政却是“中央大脑壳”,远非市领导可比。

  当真得罪不起的。

  五阿婆便坐着陪客,尚为政一边喝着米酒,一边有说有笑的地她聊天。范鸿宇临时充当“翻译”。

  “张局长,东西不好吃吗?”

  和尚为政聊着天,五阿婆忽然朝张力华问了一句。却原来五阿婆“眼观四向”,嘴里和尚为政聊着天,眼睛却观察着每一位客人的神情反应。尚为政喝一口米酒,吃一具泡菜,津津有味,薛益民等人也陪着吃喝,唯独张力华酒不沾唇,也没有动一筷子泡菜,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见五阿婆问起,张力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吃饱了。”

  张力华还真的是看不上这山村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卫生不卫生。别看张力华老家是农村的,因为伯父的关照,很小就到首都城里读书生活,早已经是扎扎实实的京城人士,一贯以“人上人”自诩,对“下里巴人”的一切都有些看不顺眼。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洁癖。

  五阿婆倒是人情练达,笑呵呵地说道:“吃不惯坛子菜,张局长吃点瓜子花生吧,干净的。”

  难为她偌大年纪,对这些中央大领导的职务,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好好……”

  张力华伸手抓了两颗花生在手里,并不吃。

  五阿婆也就不再理会,眼神略略有点不悦。老人家虽然八十几岁了,身上衣服,屋里屋外都是整整洁洁,在这小山村里,算得是个体面人。张力华对农村人的轻视傲慢之意,如何察觉不到?

  尚为政略略蹙了一下眉头。

  张力华只做没看见。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吓得住”张局长的,纵算尚为政,张力华也不是那么畏惧在意。

  不一会,一名六十来岁的男子和曾书记一起走了过来,应该就是曾冠青了。看上去,曾冠青个子很高大,严格来说,是骨架粗大,手长脚长,却并不十分壮实,衣服穿在身上,有点空荡荡的。走路大步流星,和年轻人一样,不显丝毫老迈之态。只是脸上皱纹很深,皮肤较黑,颇有风霜之色。长相和五阿婆有几分相似。

  “娘,来客人了?”

  曾冠青大步走了过来,笑哈哈地问道,嗓门粗大,笑声很是爽朗。

  曾书记便紧着在一旁给他作介绍。

  尚为政站起身来,主动向曾冠青伸手,说道:“你好啊,曾冠青同志。”

  曾冠青和尚为政握手,说道:“你好,尚老。”

  又一一和其他领导干部见礼,轮到范鸿宇的时候,曾冠青眼神一亮,说道:“你就是范鸿宇?枫林以前那个范书记?”

  范鸿宇微笑说道:“对,曾经理,我就是范鸿宇。”

  “哈哈,范书记,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啊。”你在枫林搞起那么大的工业园,几千群众在你的工厂上班拿工资,厉害厉害……”

  曾冠青紧紧握住范鸿宇的手,连连摇晃,满怀仰慕。刚才和尚为政握手,曾冠青却平静得很,没有丝毫激动之意。似乎在他眼里,中央来的大人物还不如这个年轻人那么“厉害”。

  范鸿宇笑道:“曾经理过奖了,枫林工业园不是我一个人搞起来的,是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哎,范书记,你就别谦虚了。”我还听说,整个彦华的香港老板,都是看你的面子来的。”谢文健顿时就在一旁微微变色。

  这个曾冠青,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知道中央调查组正在调杳的就是那些“香港老板”么?

  这边正寒暄着,那边却恼了张力华局长,脸色微微一板,有些不悦地说道:“曾冠青同志,我们是中央调查组的,专门来彦华调查国企改制的一些问题。”想向你了解一下彦华百货公司的改制情况。”

  请你搞清楚,今儿这里谁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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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3章 牛人

  “知道知道,张局长,请你略等一下,我先和范书记商量个事……”

  谁知曾冠青压根就不吃张力华那一套,头也不回地说道,继续紧紧握住范鸿宇的手不放,似乎生怕自己一松手,范鸿宇就不见了。

  顿时满场黑线。

  张力华瞠目结舌,张开了嘴,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曾书记和区里的干部,冷汗“唰”就下来了,脸变成了绿色。

  不是吧?

  见过牛的,没见过这么牛的!

  这可是中央调查组啊,尚为政正儿八经是享受副国级待遇的老省委书记,就张力华自己,那也是扎扎实实的正局级干部,和彦华地委书记行署专员平起平坐的大领导。曾冠青这泥腿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难怪他会被香港老板“开除”,那么老资格的干部,市里领导谁也不帮他说句话,也不给他安排个其他的工作,就这样看着他卷起铺盖回了这穷山恶水的树亭坳。

  倒是五阿婆神情坦然,似乎觉得儿子这么干,没什么不对,很是理所应当。

  曾冠青才不去理会,一迭声地说道:“范书记,你来得正好,你面子大,跟枫林那些大老板说说,让他们给我借点钱,把咱们树亭坳这条路修一修,另外再借点钱,我去买几台机器…我有个想法,想要建个竹制品加工厂,咱们这村里,没别的东西,就是竹子多,只能在这上面打主意,但我们没本钱,找你想想办法,化个缘……”

  曾冠青说着,神情激动,满脸放光仿佛范书记就是财神转世,脑袋就是棵摇钱树,只要这么点上一点,立马就有大把钞票从天而降,直不楞的砸在他曾冠青的头上。

  我看上去这么像冤大头么?人傻钱多的典范?

  范鸿宇忍不住腹诉了两句,苦笑说道:“曾经理这事啊,咱们慢慢商量,不过我挺认同你的想法……尚老薛主任和中央调杳组的领导都在这里,我们还是先聊聊彦华百货公司的事情吧。来这边请坐!”

  不由分说,便拉着曾冠青的手,将他按坐在一张竹椅子里,面对尚为政。

  曾冠青反正六十岁了,又是“下岗职工”,可以不鸟尚为政,尚为政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他范处长可不能这么牛逼哄哄的那不是欠收拾么?

  “嘿嘿,尚老,对不起啊,我这人呢,就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可不是故意要怠慢你请你不要见怪,多多原谅。”

  曾冠青也没有不好意思,朝着尚为政,裂开大嘴就是个笑

  尚为政摆摆手,笑着说道:“没关系,老曾,我就喜欢直性子。”我年轻时候,也和你一样的性格。”

  曾冠青虽说比尚为政年轻了十来岁却也已满头斑白,脸上的皱纹看上去比尚为政还多,尚为政却以“年轻”名之,除了五阿婆,其他同志人人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谁知接下来曾冠青的话更是让人大吃一惊。

  “嘿嘿,看得出来脾气犟的人,相貌都与众不同。”

  曾冠青说着,便仔细端详尚为政的面相,眼神直勾勾的,丝毫也不避讳。

  薛益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没有想到,这曾冠青六十岁的人了,还是这样二百五的性格。想尚为政何等身份,只怕这十几年来,再无第二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只是当此之时,大声呵斥曾冠青固然不妥,就算想要很隐晦地提醒他两句,缓急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这才是真正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好在尚为政也不是普通人,能一步一步做到封疆大吏,岂能仅仅是脾气犟而已?自有其过人之处。

  “呵呵,看来我今天是碰到同道中人了,很好很好……老曾啊,你现在是村里的干部么?对村里的事情挺上心的。”

  尚为政非但不曾生气,反白笑着说道,看上去,他的笑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不悦之意。

  曾冠青一挥手,说道:“不是,我就一不适应时代发展的下岗老头子,既不是支书也不是村长,不过支书村长都是我的侄子。他们年轻,经历的事不多,见识太少,我得帮他们张罗张罗。不然这树亭坳,再过几十年也是这个穷样子,乡亲们的日子好不起来。”

  这话说得豪气。

  尚为政双眉微微一扬,说道:“你刚才要和小范商量的事情,我也听到了。有关这个修路的事,我赞成。不修好路,乡亲们进出大山都不方便,万一有个急病,搞不好就耽搁了。这个事,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小薛啊,你们体改委研究一下,给树亭坳村拨笔专款下来,帮他们把路修一下。”

  这话却是对着薛益民说的。

  薛益民微笑领首,说道:“好的,尚老。曾经理,你们村里打个报告上来吧,看看修好这条路要多少资金……曾书记,这个事,你们区里帮忙把把关,我尽量给你们想办法。”

  曾冠青大喜过望,叫道:“薛主任,你说真的?真给我们拨款修路?”

  薛益民笑着点头。

  国家体改委虽然不是个管钱的机构,但帮这小山村修条毛坯路,也用不了多少钱。不要说尚为政亲自发了话,就薛益民自己点个头,也能把这事办妥了。

  曾书记也是喜出望外,一迭声地朝尚为政和薛益民道着感谢。

  尽管这笔钱肯定是戴着帽子下来,区里不可能从中捞什么油水,没那个胆量。然而国家体改委直接给他们马崮区的一个村子拨款修路,那就是天大的脸面,曾书记脸上颇有光彩。尤其要紧的是,尚为政亲自关照拨款,就证明尚老心情颇佳,今儿这一趟,不会有什么大风险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欢快起来。

  “老曾啊,听说你原本是彦华百货公司的副经理兼党支部书记,怎么回老家来了,还没退休吧?”

  “嗨,退什么休啊?我是让人家给优化组合下来了。尚老,我听曾书记说了,你们是专程来了解我们百货公司改制情况的,那我也不隐瞒,把我的想法跟你们谈谈吧。”

  尚为政含笑点头。

  秘书便紧着打开了笔记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这就是正式的谈话了。谢文健脸色微变。虽然他一直在暗暗要求自己,努力向范鸿宇学习那份养气功夫,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紧张。看来这个东西,一时半会真学不到位。

  “尚老,我明白跟你说,对百货公司现在这个搞法,我有意见。这样搞不对。”

  张力华在旁听着,不由精神大振,忍不住插口问道:“曾经理,怎么不对了?”

  “就是这个合资的方法不对。让香港人占大头,我不同意。百货公司是国营单位,全民所有制,现在香港人占了大头,那我们这些原先的干部职工算什么?到底算是国家干部和工人,还是黄文越这个香港资本家的雇工?这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了。我老曾上过战场,为国家打过仗流过血……尚老,我不是在这里摆功劳讲资格,我不是那种人……但我这个国家干部的身份,却不是香港人给的,是国家给的,是上级组织确认的。现在黄文越一来,就让我们优化组合,组合不上的直接回家呆着,不给发工资,只给发生活费。这算怎么回事?彦华百货公司还是不是国营单位?到底归市里管还是归香港人管?这个问题不搞清楚,绝对不行。我去年就向市里反映过,市领导谁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答复。我记得那个常务副市长陆月,是个年轻人,态度相当横蛮。我当面向他反映问题,他爱理不理的,尽给我说歪理。谈不了几句话,起身就走,说是要去开会,把我晾在那里……还好他调走了。这个干部不行,高高在上,就知道打官腔……”

  一言及此,曾冠青忍不住愤愤然起来,满脸不高兴。

  他说前面那段话的时候,尚为政,薛益民,张力华等人破颜微笑,秘书走笔如飞,记得很来劲。一谈到陆月,那笔顿时就沉重起来,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记录。

  一丝尴尬之意,飞快地在薛益民张力华眼里问过。

  怎么绕来绕去,绕到陆月头上了?

  张力华尽管对陆月并不如何感冒,陆月本身也毫不足道,却正儿八经是他们老张家的孙女婿,这个身份改不了。中央调杳组下彦华,摆出这么大阵仗,查来查去,若是最终查到陆月头上,未免过于讽刺了。

  且不说张老爷子和张部长如何反应,单只自己那个宝贝侄女张冰,就绝不会答应。张力华没参加调查组倒也罢了,既然亲自到了彦华,却查出个这样的结果,无论如何都交不了差。只怕到那个时候,就不是自己瞧不上陆月,而是张冰瞧不上自己了。

  想象着张冰那蔑视的神情,张力华忍不住了,说道:“曾经理,陆月只是常务副市长,这样的大事,通常都是由市委书记和市长来做最终决定的,陆月只是个执行者。何况他早就已经调走了……咱们继续谈百货公司存在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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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4章 当真是底气十足啊!

  “没了,就这一个问题。”

  曾冠青突兀地说道。

  张力华不由一愣,很诧异地说道:“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个问题呢?比如说,像你这样的老革命,伤残军人,全省劳模,那是有保障的。岂能说让你下岗你就下岗,不发你的工资就不发?”

  范鸿宇和谢文健对视了一眼。

  看来张力华是急眼了,公然“诱供”。当然,调查组不是公安机关办案,没那么多讲究。主要任务就是把问题搞清楚搞透彻,公安机关诱供是不允许的,调查组没这个限制。只是张力华这么干,有点不顾脸面了。

  或许张力华觉得范鸿宇和谢文健这两个本省陪同干部级别太低,压根就没在意他们的看法。张力华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一定要完成任务,至于采用何种手段,可以不计较,只要不太出格就行。

  曾冠青哈哈一笑,说道:“没有这回事,他们给我发工资了。当初优化组合,他们也没让找下岗,让我继续当副经理,还升官呢,是副总经理,哈哈……”

  笑声颇为夹朗。

  张力华望了薛益民一眼,眼神有点迷惑。

  怎么,难道陆月提供的情报不确实?

  薛益民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很小,不仔细观察的话,几乎察觉不到他在点头。

  尚为政并不阻止张力华开口询问。以他的身份地位,今天能够到树亭坳来亲自跑这一趟,已经非常了不得。估计还是薛益民昨天晚上给张力华分析的,是因为范鸿宇。

  尚为政从未轻视过这个年轻人。

  单看范鸿宇的履历,尚为政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年轻人不简单。区区一个专科生,学的还是刑侦专业,从学校毕业不过三年,就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的省长大秘书。

  这样的事,尚为政以前闻所未闻。自从出任省部级领导之后,他的秘书,从来都没有小于四十岁的。

  范鸿宇没几分真本事,能获得尤利民这样的看重?

  曹成,范鸿宇,郑美堂事实上就是代表着荣启高,尤利民和袁留彦留在调查组身边。至少说明范鸿宇能和那两位老资格的大秘书相提并论。

  没来青山之前,尚为政就仔细分析过青山省目前的政治格局。荣启高态度不明,袁留彦不用担心,真正全力支持彦华国企改制工作的,就是尤利民。这也是尚为政点名让范鸿宇跟在他身边的主要原因。

  尚为政很想搞清楚,尤利民范鸿宇他们到底有何应对之策。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没有摸清时手的底细,尚为政绝不盲目行动。

  一旦决策失误,就有可能深陷泥潭,难以自拔。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现在张力华自动自觉代替他发问,尚为政自然不会阻拦。赤膊上阵,永远不是统帅应该有的动作。

  “那,你怎么又回老家了呢?”

  张力华疑惑地问道。

  “我自己要求回来的。他们那个副总经理,我真干不了。让我给下岗的干部职工做工作,我怎么做?都是一起工作了多年的老同事,我怎么开口。难道说我自己心安理得拿着香港老板给发的工资,让他们回家领生活费?这个绝对不行,我干不出来。”

  张力华眼神一亮,忙即问道:“这么说,你很反对他们这个搞法?”

  “当然反对,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样子搞不行。”你们要改革,可以,我没意见。公司不赚钱,老是要财政补贴,这不是个办法。但改革不能把这些老职工都给改回家去。有些人家里负担重啊,是半边户,一大家子指着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呢。把人赶回家,发那么点生活费,那怎么行?让别人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要改革可以,不能把全民所有制改了,不能把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改了。就是这一点,我有意见。张局长,你们既然是中央来的调杳组,我有个请求,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当然当然,我们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来的。”

  张力华大喜。

  这个糟老头,终于上道了。

  “曾经理,你反映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国营企业的所有制属性,不能改。香港人这么干不合适。你们市委市政府在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没有处理好。忘记了最基本的原则。百货公司这么搞下去不行,必须要改回去。你的意见,是这样的吧?”

  张力华“诱供”的嘴脸越来越露骨,笑眯眯的,态度变得十分和蔼。

  曾冠青却瞪起了眼睛,连连摇手,说道:“不对不对,张局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力华愕然问道,有点莫名其妙。这个老家伙,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刚刚还在义愤填膺地告状,转眼之间又变卦了?

  “张局长!”

  曾冠青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

  “你完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那位同志,刚才那段话,请你写清楚,不是我讲的,是张局长讲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话是冲着正在做记录的秘书说的。

  张力华一张脸顿时垮了下去,眼里闪耀着愤怒的火苗。

  曾冠青这是摆明说他在“作弊”啊!

  简直岂有此理。

  张力华何等身份,堂堂正局级干部,用得着在你一个泥腿子面前作弊?

  薛益民双眉一蹙,缓缓说道:“曾经理,请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我也听得有点糊涂。”张局长只不过是在复述你的意见罢了。”

  “不对。他的意见和我的意见不是一回事,概念不同。”

  曾冠青毫不客气地否决了薛益民的话。

  薛益民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这个老头子,怎么说话呢?

  曾冠青毫不在意薛益民和张力华的神态改变,正色说道:“尚老,薛主任,张局长,我的意见很清楚,就两条。第一,彦华百货公司的所有制属性不能变,不管怎么改革,还得是国营企业;第二,原先的干部职工不能随便下岗,必须妥善安置。”

  “对啊,这不就是……”

  张力华说道。

  曾冠青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道:“不是,你听我说完。我没有说百货公司不应该改革,而是说改革的方式应该再商量。但是,改是一定要改的,不改不行。我们以前那个搞法不对头,年年亏损,年年要财政补贴,这是个大问题。再不改革,财政也负担不起了,迟早要倒闭。那个香港老板黄文越,脾气是不好,自以为是得厉害,但他确实有本事,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他一接手,没两个月,百货公司就扭亏为盈,不但不要财政补贴,还能给政府交税。我在百货公司工作了三十几年,还没见过做生意这么厉害的人。按照他的办法,百货公司就搞活了,这是好事,我们不应该反对。改革的方式不完全正确,可以商量,加以改正,却不能因此全盘否定。要是再回到以前那样,那就不是几个人下岗了,是所有人都没饭吃。”

  “你……”

  张力华差点被曾冠青绕晕了,双眼瞪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局长,看得出来,你们是想要彻底否定百货公司的改革,这个不行。人家干得好,就要肯定。黄文越一个香港人,跑到我们彦华来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赚钱,他又不是党员,用不着为人民服务……”

  “曾冠青同志!”

  这一回,是张力华打断了曾冠青,神色变得十分严厉。

  “你不要胡乱猜测中央调查组的来意,要犯错误的。很严重的政治错误!你身为党员,说话要注意,要负责任!”

  曾冠青凛然不惧,嘿嘿一笑,朗声说道:“张局长,你也不要给我扣大帽子,我不怕。”我一辈子行得正站得稳,坦坦荡荡。我们执政党人,最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是。当年那些红军拎着脑袋闹革命,为的是什么?就是让全国的劳苦大众都有饭吃,有衣穿,过上幸福的好日子。所以,凡事都要一分为二来看,要用辩证唯物主义的眼光来看,不能断章取义,乱扣帽子。这样就不是实事求是了……”

  张力华大怒,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曾冠青,一字一句地说道:“曾冠青,你还没资格教训我。这些话,谁让你说的?”

  很显然,张力华认为,曾冠青还没这么大胆子,敢于当面教训1他这个正局级领导干部,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他这么干。

  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

  曾冠青也站了起来,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五阿婆忽然开口了,说道:“张局长,这些话不是他说的,是盛书记说的。”

  “盛书记?哪个盛书记?”

  张力华又转向五阿婆,怒气冲冲地问道,一张脸涨得通红,明显被气坏了。

  五阿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指向屋里,说道:“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当年,盛书记到我们这里搞土改,就是住在我家里……住在那间房,住了好多天,他就是这样和我们讲的,某某党人,最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晨六

  “哪个盛书记?”

  张力华又是一声喝问。

  范鸿宇摇摇头,低声说道:“张局长,稍安勿躁。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当年,最高首长在这里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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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3章 姐,你调回省里吧。

  调查组离开彦华的时间,比尚为政安排的还早。

  尚为政给了薛益民和杨逸时两天时间,他们只用一天就拿出了调查报告。事实上,类似这样的调查,每天都有情况汇总,跟随而来的几位专职笔杆子,早就在着手准备写报告。格式都是现成的,只要按照领导的意图,将内容填充进去就行了。初稿之后,交尚为政过目。再按照尚为政的指示,进行修改定稿。

  调查报告不长,全文只有几千字,几个笔杆子同时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第三天上午,调查组再次在彦华宾馆召开通报会,向彦华地区的领导同志正式通报了调查结论,与前天的通气会上说的那个情况略有不同,行文更加正式,更加规范化。

  调查组对彦华地区正在“试行”的国企改制,没有进行十分肯定的评价,但也没有予以否定,只是将曹俊臣提出来的那两点不足,特意加入了调查报告之中,认为应该进一步加以改进。

  调查报告写成这样,也算煞费苦心。

  肯定彦华地区的国企改制,明显不大现实。真要这样,尚为政的老脸往哪搁?他带的是调查组,不是调研考察组。回到首都之后,又如何向那几位老人家交代?

  但宁益同志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询问了调查的情况,全盘否定这个事情,更加行不通。

  所以,调查报告里面,最终给彦华地区的国企改制定性为“试行”。对两边都有个交代。尽管尚为政也很清楚,这样的“交代”,恐怕两边都不会满意。然而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在那些老人家面前玩文字游戏,尚为政当真是迫于无奈。

  特意将曹俊臣说的两点不足加进去。算是给尚为政留下了最后的几分颜面。

  在通报会上。尚为政望向曹俊臣的眼神。略略有点与众不同。

  曹家这个年轻晚辈,政治领悟力果然超出一般人。

  彦华地委行署两套班子全体同志,以及彦华市的几位主要负责干部,出席了通报会。每个人都暗暗舒了口气。

  这事。终于过去了!

  但尚为政的神情,并不轻松。

  对于彦华一隅之地的干部而言,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对于他尚为政而言,也许斗争才刚刚开始。京师地面的局势。他心里明镜似的。迟早还会有一场大风暴,纵算他已退二线,只怕也无法完全避开。

  通报会结束之后,彦华地区举办了较为丰盛的践行宴。这一回,尚为政没有再坚持他的“三杯政策”,与邱明山,范卫国等彦华地区的主要负责同志分别干了一杯。又特意和范鸿宇高洁这对恋人干了一杯,勉励了几句。

  尽管范鸿宇是在和他“对着干”,但撇开彼此立场不同,尚为政也不得不承认。范鸿宇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得不错,抓住了“主要矛盾”。

  面对着挟雷霆万钧之势而来的高级别调查组。普通的应对手段明显抵挡不住。双方层级实在相差太远,调查组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甚至是“生杀大权”,彦华这边就算做得再天衣无缝也于事无补。唯一能够与巨人对抗的,只能是另一位巨人!

  借势,历来是政治博弈乃至战争之中惯用的手段。

  尚为政欣赏这样既有胆魄又有谋略的年轻人。

  “小范,兵行险道,可一不可再!”

  和范鸿宇干杯之后,尚为政轻声说了一句。

  范鸿宇脸色一肃,恭谨地答道:“是,谢谢尚老教诲,我会牢记在心。”

  这话倒确实是发自内心。

  尚为政点点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践行宴后,调查组一行随即登上中巴车,赶往洪州。高洁也跟着上了车。

  薛益民开玩笑地说道:“小高,舍不得男朋友啊,打算千里送情郎?”

  语调轻松,颇有胜固欣然败亦喜的气度,和他的身份颇为相合。

  高洁嫣然一笑,说道:“薛主任,这回您可猜错了,我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爸爸妈妈。”

  薛益民笑着连连点头:“好好,看望父母是应该的。”

  其实按照范鸿宇的意思,压根就不想和高洁坐在中巴车上,自己开个车,就他和高洁两个人,一路上岂不是春光缱绻,浪漫得多?只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纵算范处长再满心“色色”,也不敢这样干。须知他现在的身份,依旧还是调查组的陪同人员,正在执行公务。

  一路无话,抵达省城已是晚上。

  中巴车直接开进青山宾馆。

  省城这边,早已接到通知,荣启高,尤利民,袁留彦等省委巨头,在青山宾馆恭候尚为政和调查组大驾。不管事情起了何种意想不到的变化,尚为政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却是怠慢不得。

  一番寒暄过后,大伙簇拥着尚为政等人进了餐厅。

  望着满桌的丰盛菜肴,尚为政微笑着叹息道:“哎呀,老了,一路坐车过来,肚子现在还很饱……年轻时候要是有这样的好饭菜,我一个人能干掉半桌。”

  荣启高哈哈一笑,说道:“是啊,那个时候多艰苦。现在形势是越来越好了。来来,尚老,益民同志,逸时同志,请!”

  荣启高并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交谈。估摸着这会,尚为政正憋得慌呢。

  做人要厚道。

  席间觥斛交错,谁都闭口不谈调查的情况,宾主尽欢。

  省里的有关通报会,总得明天才开了,今晚上不必扫兴。

  等宴会结束,差不多就九点钟了。范鸿宇和高洁陪尤利民一道走出青山宾馆大堂。调查组回到洪州,曹成,范鸿宇,郑美堂三位大秘书的陪同任务,便即宣告结束。各自归建。

  尤利民心情不错。瞥了一眼身边这对璧人。微笑说道:“别陪着我了,回家去吧。兴汉同志怕是等得不耐烦了。”

  此番彦华国企改制“事件”,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尤利民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范鸿宇笑着说道:“省长先请。”

  尤利民点点头,登上红旗车,司机探头出来,对范鸿宇说道:“范处长。要是没有出租车的话,你在这里略等一下,回头我来接你。”

  司机和范鸿宇的关系,处得很不错,又深知范鸿宇得到尤利民的器重,便也并不如何避讳。

  “没事,这里是青山宾馆。”

  范鸿宇哈哈一笑,挥了挥手。

  这个时间段,在省城别的地方也许等不到出租车,青山宾馆绝对是个例外。保证青山宾馆门口随时都有计程车待命。差不多是行政命令。

  无他,宾馆名叫“青山”。

  司机一想也是。笑着对范鸿宇扬扬手,脚下轻轻一点油门,红旗车滑出了门厅,绝尘而去。

  目送红旗车离去,范鸿宇和高洁随即登上了一台出租车,向洪州市委大院驶去。

  “好累……”

  高洁呢喃一声,懒懒地靠在范鸿宇厚实的肩膀之上。

  自从调查组到洪州开始,高洁的神经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连续几天都绷得紧紧的,又坐车颠簸了好几个小时,如今心中大石落地,硬提着的一口气顿时就松了,浑身都有点软绵绵的。

  范鸿宇微微侧过身子,伸出手臂,揽住了高洁柔软的纤腰,让她的脑袋稳稳靠在自己的脖颈处,又伸出另一只手托住了高洁的腋窝,入手饱满柔软,尽可能让她靠得舒服一点。计程车司机就在前座,以高洁的矜持,绝不会趴在她腿上的。

  其实他俩在青山宾馆上车,目的地是市委大院,司机绝对不敢“嘲笑”高洁的。

  “姐,睡一会。”

  范鸿宇心疼地说道。

  “嗯……”

  高洁轻轻摇头。

  青山宾馆距离洪州市委大院并不远,这个点上,基本不会堵车,十来分钟就到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睡?

  可是这人的生理调节系统,还真是奇妙。高洁刚刚摇完头没一分钟,便真的迷迷糊糊入睡了。感受着未婚妻均匀宁静的呼吸,范鸿宇心里一片平安喜乐,小心翼翼地将高洁托得更平稳一些,又低声吩咐司机开稳当一点,生怕一个颠簸就吵醒了高洁。

  司机倒也配合,依言放慢了速度,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开到市委大院,车子刚在卫门外停下,高洁便醒了,连忙坐直身子,伸手捋了捋头发,问道:“到了?”

  “嗯。”

  市委大院门禁制度很严,纵算侧门亦是如此。范鸿宇没有要求司机将计程车开进院子里去,和高洁在侧门口下了车,步行进入大院。

  高洁刚刚小憩一会,立时又变得精神十足,和范鸿宇手拉着手,有说有笑。

  “姐,要不,你调回省里来吧。”

  范鸿宇忽然说道。

  “嗯?为什么有这样的建议?”

  高洁略感诧异。

  “你在基层实在太辛苦了,我看还是调回省里比较轻松一点。再说,等咱们结了婚,也不能总是这么两地分居,是吧?”

  范鸿宇笑嘻嘻地说道。

  “要是有了孩子,两地分居就更加不方便了。”

  高洁本来微微歪头,在认真考虑范鸿宇的提议,听了这后面一句,顿时“变脸”,挥拳就捶他两下。这人,无论什么事到他嘴里一说,立马就变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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