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温

　　第三十章 湛蓝巨蛋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龙门鱼，不，是龙鳞玉！”

　　小胖子兴奋得绕着树下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千山泊消失了，那些鱼儿不一定全都被卷入地下，湖底肯定有很多，非常多。”

　　“那些鱼里面，绝对有龙门鱼，也就是说，会有龙鳞玉！”

　　“那该有多少啊！”

　　小胖子可以想见，偌大千山泊，崔氏捕捞数百年捞之不尽的龙门鱼，不是坠入了地眼里，就是沉积在那地方附近。

　　现在万年光阴过去，其他的早就为时间磨成了尘埃，唯独龙鳞玉这样的宝物，不为时光所动，依然是原本模样。

　　一想到满地的龙鳞玉，小胖子就兴奋得不可遏制，横不得现在就甩开膀子开始挖。

　　楚留仙从树上一跃而下，他已经确定了位置。

　　“等等，不对不对。”

　　小胖子又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楚哥，你说现在湖都变成了平原，这该有多深啊，又不能弄出太大动静，我们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楚留仙浑然不在意地又补充道：“不仅不能弄出太大动静，还必须快！不然等公子烨他们回过味，折返回来，就有得争了。”

　　小胖子的脸一下垮下来，唉声叹气道：“那怎么办？”

　　楚留仙一边向着林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没那么麻烦，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怎么说？”

　　小胖子和千幻樱一脸好奇地跟上追问。

　　“千山泊一日被击穿，万顷碧波泄入地底，留下豁然巨坑的事并没有见诸各地理志等典籍当中，这固然是因为当时风波云诡。各种大事层出不穷，另外的原因就是那一幕，几乎没有被人看到过。”

　　楚留仙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问道：“胖子，小樱，你们说这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能查到的资料里，记载的都是千山泊填平成平原了呢？”

　　“难道是……”

　　小胖子和千幻樱的脸上皆露出了恍然之色，楚留仙说到这个地步，他们大致有猜测了。

　　楚留仙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定然有崔氏强者，因故不在族中，又没有离得太远，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然后他怕龙鳞玉的事情传扬出去。会对他，以及他那一支不利。”小胖子一拍大腿，彻底明白过来，“于是他就用最短时间填平了巨坑，伪造了崔氏将千山泊填平的假象。”

　　楚留仙赞许地颔首道：“再往后，崔氏没了龙鳞玉的进项，又菁英尽丧。最终就落魄到了现在的样子。”

　　“也就是说……”

　　楚留仙蓦然止步，重重地往地上踏了一步，道：“当年时间紧迫，崔氏留下的一个或几个强者着急掩盖。绝对不会真的填土造田！”

　　“他们应该是用石板之类的方式挡住了洞口？”小胖子脑子愈发灵光了，“换句话说，想要挖入当年千山泊留下的巨坑，其实用不了太大的功夫。

　　那我们还等什么？”

　　得到楚留仙的首肯后。小胖子使出浑身解数，用不了一时半刻。地面上就多出了一个大坑。

　　谨慎起见，连所有的土都被收入乾坤袋中，从空中一掠而过的修仙者也难以发现端倪。

　　“哐当”一声，小胖子从大坑中露出头来，带着兴奋期待之色低声喊道：“楚哥，我们没猜错，果然是石板！”

　　“好！”

　　楚留仙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了欢喜之色，道：“就让我们看看，这被遗忘的宝藏里，到底有多少宝贝？”

　　“得嘞！”

　　小胖子直接在石板上打了一个足以容得数人进出的出口。

　　“嗖嗖嗖~~~”

　　随着石板被揭开，寒气喷涌而出，仿佛吹自一万年前的严冬，直可沁入骨髓。

　　稍等片刻，待得秽气散出，楚留仙等一行三人，深入了空荡万年的千山泊巨坑。

　　真龙皇座散发着虹光，飘飘荡荡地向下坠落，一息，两息，三息……十个呼吸，一百个呼吸的时间过去，阴寒之气越来越重，惟独见不到底。

　　楚留仙等人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几乎以为这深坑直通往九幽之地，下面就是黄泉，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至少向下飘落了一刻钟以上，一直在真龙皇座上探头探脑的小胖子突然指着下面惊呼出声：

　　“楚哥，你快看。”

　　不用他说，楚留仙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下面的异状。

　　那是大片如同星云般的涡旋状云气，呈现出如同星辰般湛蓝色朦胧光晕，美得让人陶醉，不似在人间。

　　“这下面，怎会如此美丽？”

　　楚留仙回过神来，暗暗心惊。他本以为幽深的地下，当是幽黯压抑得让人窒息，谁知会美如银河，璨若星空。

　　“应当就是这里了。”

　　“胖子，小樱，你们注意，我们到了。”

　　楚留仙说话间，真龙皇座飘落入星云般的梦幻美景当中，旋即一股不可抵挡的吸力爆发出来，真龙皇座失去控制，速度百倍地直坠而下。

　　“该死！”

　　楚留仙身上拍在真龙皇座的扶手上，游龙衔首尾的龙禁浮现出来，真龙皇座通体迸发出虹光，发出龙吟之声，勉强抵抗住吸引，不会直被吸入最深处。

　　真龙皇座连带其上的楚留仙等人，还在不可遏制地向着深处坠落下去。

　　在他们下方，他们周遭，星云般的美景漩涡般地流转着，席卷而下。

　　“那是……”

　　楚留仙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下方数十丈深的地方。

　　那里，漩涡云气席卷无数湛蓝色光点深入，一个漆黑的深坑犹如海眼一般，将这些光点尽数吞入其中。仿佛怎么也填不满。

　　“我知道了。”

　　楚留仙恍然大悟，明白这湛蓝色星空般的美丽，与漩涡气流的源头所在。

　　不用说，那个海眼一般的深坑，自是一万年前千山泊湖底被击穿的地方。

　　“不能被吸进去，不然怕是出不来了。”

　　楚留仙想到当年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一点都不想尝试一下被卷入其中是什么滋味。

　　正当他想要全力将真龙皇座带偏方向，在被吸入坑洞前坠地以求自保的时候，漩涡突然停止了。

　　“嘭！”

　　一声巨响。真龙皇座带着楚留仙等人直坠而下，砸落在千山泊底。

　　同一时间，湖底的深坑沉寂了一下后，如同呼吸一般，漩涡逆向旋转。比起之前被吸入其中还要多得多的湛蓝色光点被喷吐而出。

　　霎时间，楚留仙、王赐龙、千幻樱不由得都抬起头来，仰望着无数星辰般的光点被喷到空中，放出湛蓝色璀璨光辉，犹如星辰归位。

　　湛蓝色的光辉洒落下来，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星屑，将他们三人。将偌大的千山泊底映照得亮如白昼。

　　“好美！”

　　千幻樱恍惚出声，楚留仙和小胖子深有同感。

　　笼罩在千山泊底部上空处的涡旋状星空，美丽得直如梦幻，在此幽黯的地下空间中显得尤其的可贵和瑰丽。

　　楚留仙很快回过神来。望向不远处的深坑眼中尽是忌惮之色，沉声道：“它在呼吸！”

　　这个“它”，到底是什么存在，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望去，可见得在深坑之上。有一片层层叠叠如被扭曲一般的空间，阻隔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如一层迷雾笼罩。

　　“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

　　“我们必须赶在‘它’下一次呼吸前完成，并抽身离去，以防万一！”

　　楚留仙沉声说道，唤醒了沉浸在震撼中不可自拔的小胖子和千幻樱。

　　小胖子和千幻樱点头如啄米，全无异议。

　　楚留仙走到真龙皇座上座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呼呼呼~~~”无形的风以真龙皇座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起，气浪滚滚，刮去地上烟尘无数。

　　与深坑吞吐不同的是，楚留仙通过真龙皇座散发出来的这股威势始终贴地而行，万年尘埃为之席卷成黄龙，如黄河流淌入了星空。

　　“这……这……”

　　小胖子、千幻樱，两人使命揉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们的脸上、手上、身上，映满了七彩霞光，

　　这些霞光不是源自头顶，而是来自他们的脚下。

　　以千山泊底深坑为中心，地上散落着片片如镶嵌在漆黑夜空中的闪烁星辰，在不住地散发着着灵光。

　　天上浮星云，地面嵌星辰，楚留仙他们就好像漫步在星空中一般。

　　“龙鳞玉！”

　　不知道谁先开口，三人齐齐惊呼出声，不尽欢喜。

　　这成漩涡状分布，由内而外，自密而疏的，自是一片片未经加工过的龙鳞玉。

　　“还等什么？”

　　楚留仙的话一出，小胖子就箭一样“嗖”地一声窜了出去，千幻樱脸红扑扑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得到楚留仙鼓励的目光后，这才开始拾取。

　　他们都开始了，楚留仙自然更不会客气，先是放出邪佛童子，利用它灵体身份在地面表里出入无间，挖取龙鳞玉的速度至少是小胖子的十倍还多。

　　他自身也没有闲着，坐上真龙皇座，驾驭着它浮起，一个个龙禁浮现出来，于真龙皇座下形成一个小型漩涡，不住地将龙鳞玉从地底吸上来。

　　龙族本就擅长行云布雨，出行七海时候有龙卷风相伴，席卷无量海水上空，人称：龙吸水，是用的便是此龙禁。

　　龙吸水龙禁下，楚留仙的效率比起邪佛童子还要恐怖，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坑底原本如繁星般的闪烁，成片成片地黯了下来。

　　片刻后，小胖子还在不亦可乎地捡着，楚留仙却已经发现不对了。

　　头顶湛蓝星云，在缓缓地转动着，无形的风，在千山泊底渐渐旋转呼啸。

　　“来不及了，快走！”

　　楚留仙大喝出声，小胖子和千幻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敢怠慢，连忙跃上了真龙皇座。

　　“起！”

　　在邪佛童子也飞快归位后，楚留仙双手拍在真龙皇座上大喝出声。

　　“嗷~~”

　　龙吟声在千山泊底传出，正是潜龙出渊般的鸣叫，真龙皇座化作一道虹光，直向高处飞去。

　　在起飞的一刹那，楚留仙瞥见湖底深坑处层层叠叠的空间似乎在飞速的崩解散开，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出来，连空间一起为之扭曲。

　　“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楚留仙眼看真龙皇座即将冲出漩涡星云范围，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豁然激发出无想空念秘法啊，强大的神魂精力破体而出，试探性地触碰向深坑。

　　“轰~~~”

　　须臾之间，楚留仙脑海中轰鸣一声，神魂精力被强大的力量击散，鲜红的鼻血流淌了出来。

　　他瞬间面如金纸，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险些从真龙皇座上跌落下去。

　　楚留仙几乎是以绝大的毅力才坚持不会昏厥过去，驾驭着真龙皇座摆脱了吸力束缚，破出了星云迷雾，冲天而起！

　　片刻后，当头顶上可以望见出口，外面的星光宣泄而下的时候，楚留仙犹自沉浸在神魂精力被击散那一瞬间，反馈回他脑子里的景象。

　　那是一枚巨大的，通体呈现出湛蓝色光彩，遍布玄奥纹路的巨蛋！

　　这，便是千山泊深坑处埋藏着的秘密！

　　这，便是万年前击穿千山泊，发出毁天灭地威能，直接导致了万年后的今天，楚留仙等人探索千山泊的罪魁祸首！

　　“区区一枚蛋就恐怖如斯，要是它的父母呢？那又是怎样的存在？”

　　只是稍稍一想，楚留仙就不寒而栗。

　　“什么域外神魔，即便是真的，那也是域外神魔中最恐怖，最逆天的存在，即便是神佛仙人重临人间，怕也不能挡！”

　　楚留仙整个脑海里那颗湛蓝巨蛋的形象挥之不去，仿佛是镌刻在神魂的最深处一般。

　　“不行，不能就这么离去！”

　　“万一回头公子烨等人回过味来，说不准会掀起滔天之祸患。”

　　楚留仙在顷刻之间想得清晰，并指成剑灵力爆发，“嘭”的一声从头顶石板上又轰下了一块来。

　　在石板坠落下来，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楚留仙以指代笔，在上面写出了数行字来，当头的，则是一个“秘”字！

　　下面是：

　　“今日凶，

　　他时宝！

　　多绸缪，

　　为明朝！“

　　石屑飞扬，几行字迹清晰浮现，楚留仙一掌拍在石板上，将它送往了坑底深处。

　　想来，湛蓝巨蛋的呼吸，会就这片石板带到它的身边。

　　做完这些，真龙皇座带着楚留仙等人一飞冲天，冲出了万年巨坑，重新曝露在了夜风与星光下……（未完待续）

斯温

　　第一章 济水阴墟府，夜半故人来

　　“嘭~~~”

　　真龙皇座带着楚留仙、王赐龙、千幻樱三人，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楚哥，你怎么了？”

　　小胖子撅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担忧地望向勉强坐在皇座上的楚留仙。

　　“没事！”

　　楚留仙伸手一抹，手背上尽是鲜血。

　　这血，是神魂受到创伤，心湖受到震荡后辐射在身体上的结果。

　　“只是估计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楚留仙心有余悸地说道：“果然恐怖无比，其中蕴含的力量之强大，只是稍稍试探就这样了，真要破而入内，怕是得雷劫阳神真人亲至才有可能。”

　　“那楚哥你刚刚……”

　　小胖子想起在离开千山泊巨坑之前，楚留仙做的那番手脚，奇怪地问道。

　　“那个啊~”

　　楚留仙苍白着脸色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以防万一，免得公子烨他们一时糊涂，把事情跟家里的老怪物们报上去，最终弄出祸患来。”

　　“他们会听吗？”小胖子不无怀疑。

　　楚留仙放声大笑：“今日凶，他时宝，哪怕为了明朝，他们也很有可能会按下来，不去触碰！”

　　“就算料错也无妨，尽人事可也。”

　　楚留仙抬头看看天色，月西斜，挂树梢，摇摇欲坠模样，“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不然等公子烨等人前来，我现在的状态倒是不好与他们相见。”

　　“去哪里？”

　　小胖子上前搀扶楚留仙下真龙皇座，现在他这个状态，自然是无法驾驭此宝了。

　　“济水阴墟！”

　　……

　　楚留仙他们三人踏月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嗖嗖嗖”数道流光坠落下来。

　　“来迟一步！”

　　两个声音，东西方向，齐声响起。

　　双方抬头。循声望去，借着昏黄月色，看清楚了对方模样。

　　“公子烨！”

　　“别雪陈林！”

　　双方倒是没有什么剑拔弩张，反而相视苦笑，又一次异口同声：“你也想到了？”

　　“哈哈哈哈哈~~~~”

　　两人纵声大笑，又分明从对方的笑声中听出了苦意来。

　　“公子留仙，就是公子留仙！”

　　别雪公子陈林摇头叹息，楚留仙特意没有掩盖的地上痕迹，又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自然知道注定是一趟白忙。

　　公子烨恨恨出声：“可恨，真真可恨，若不是被他言语挤兑，我们也不会羞恼立场，给他独吞宝物的机会。”

　　说到后来。他也自觉无趣，毕竟是他前面所受震撼太大，又吃了楚留仙的挤兑，真怨不得他人。

　　“这一次，我们又输了！”

　　“只能等下一次……”

　　堂堂两公子，相视苦笑，月下齐沮丧。

　　又一个时辰过去。千山泊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地面上痕迹不知被谁掩盖得再看不出分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当公子烨与别雪陈林生出“既生留仙，何必生烨、林”之叹的时候，楚留仙时隔半年。重临济水阴墟。

　　“咦？！”

　　“怎么这么冷清？”

　　小胖子在前面左顾右盼，身后是千幻樱搀扶着虚弱的楚留仙行走。

　　“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小胖子好奇地回头问道。他也曾到过好几处阴墟，从来没有见过如眼前济水阴墟一般，街面上几乎没有几个个。

　　阴墟。是当年冥府破碎后而成的碎片，阴墟上坊市名为墟市。是修士们穿行阴墟与现世的中间地。

　　在这样的地方，向来是没有白天跟黑夜之分，因为阴墟中是永恒的黑夜。

　　楚留仙摇着头，眼中露出疑惑，道：“之前这里挺热闹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短短一句话道出，楚留仙便生出气短之感，不由得摇头苦笑，神魂受创的影响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上许多。

　　小胖子也看出他的状态，于是放下疑问，回头与千幻樱一起搀扶着楚留仙，走到了墟市的尽头。

　　那里，有山壁高耸，上开凿有数十上百个洞穴，有的往外放出五色光，阵法禁制全开；有的则黯淡如野兽在夜黑中张开大口，黑而深邃。

　　这些是阴墟府，是真灵入冥后留下的肉身保存的所在，防御最是严密。

　　每一处墟市中都有这样的所在，若非如此修士们怎能放着肉身独自以真灵潜入阴墟中捕捉灵鬼？

　　楚留仙抬头望向山壁，但见得阴墟府空置十之五六，与半年前来此的情况截然不同。

　　当时，山壁上四处放着五色光，璀璨如灯花，想要租贷一处不是身份贵重，就得老实排队。

　　“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留仙脑海中疑问一闪而逝，头昏昏沉沉的，直欲软倒下去。

　　这么短暂的功夫，小胖子便麻利地办好了所有手续，一行上人择了一处阴墟府入住。

　　甫一入内，开启禁制，楚留仙直接在洞府中寻了一处房间，进入倒头就睡，瞬间失去了意识。

　　千幻樱和小胖子满怀忧虑地在房外守候了一阵子，看没什么异状，也各自休憩去了。

　　谁也不曾想到，楚留仙此刻正陷入了一片血色的梦幻当中……

　　……

　　“这是……”

　　楚留仙低头，看着自身虚幻的身躯不住地向着空中飘飞而上，明白了过来，“梦吗？”

　　大半年来，他每次睡前都会施展入梦引法术，太半都不能进入梦中，不过却也形成了近乎本能的习惯。

　　梦，是人的禁区，既可控，又不可控；既漫无目的，又与现实息息相关。

　　确定在梦中后，楚留仙心中一动。想道：“等等，这不是普通的梦，是那个吗？”

　　他想起的是半年前，在通天峰开坛讲法前夕的那个梦，与眼前情况是如此的相似。

　　既是突如其来，又是与现实紧密相连。

　　楚留仙已经认出了脚下地域，随着他向上飘飞，离他越来越远的不是其他，正是熟悉的千山泊地貌。

　　“轰~~”

　　楚留仙抬头。整个人顿时剧震。

　　眼前有一轮圆月，几乎占去了大半个天穹，其上尽染血色，散发着昏暗的血光，是名副其实的血月。

　　“血月当空？！”

　　“这是什么情况？”

　　楚留仙沉吟时候。见得前方有一座高峰，远远超过周遭千山，雄浑挺拔地身姿烙印在血月当中。

　　这一幕，就此定格。

　　不等楚留仙起意到那座高峰上去看个真切呢，脚下突然浮现出巨大的漩涡，将全无反抗之力的他瞬间吸入其中。

　　……

　　“啊！”

　　楚留仙惊呼出声，在云床上豁然坐起。额上有汗水汩汩而出，脑海里面深深地烙印着血月模样。

　　“这预示着什么？”

　　楚留仙披衣而起，走出房间，徜徉在阴墟府前院。

　　此刻月露微寒。楚留仙几次抬头望向明月，依然是皎洁如圆珪，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脑海中血月罩夜月的可怕景象。

　　当他自嘲一笑，准备回去继续安歇养伤的时候。阴墟府上五色光突然大亮。

　　“有人触动禁制？”

　　楚留仙心中一动，身后传来动静。是小胖子和千幻樱出来察看。

　　禁制晃动了一阵，一只灵符仙鹤粘在禁制上，扑腾地扇动着翅膀。

　　“楚哥，什么情况？”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胖子一脸幽怨地走过来，看到灵符仙鹤抱怨出声：“这是什么人啊？也不知道让人多睡会儿。”

　　灵符仙鹤，自是仙鹤传音的普通法术，这是外面有人想要递话进来。

　　“听听不就知道了。”

　　楚留仙淡然一笑，伸手一招。

　　灵符仙鹤落下，落到他掌中的时候散开成灵符本来模样，一点一点燃起火光，一个女子声音传了出来：

　　“留仙公子见谅，小女子竹山教千寻，有事前来拜会。”

　　“竹山教，千寻？”

　　楚留仙挥去灵符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低头沉思了一下，总算想起了竹山教千寻是何等人物？

　　“是她啊！”

　　楚留仙好不容易想起来，半年前他与古锋寒、林清媗他们前来济水阴虚的时候，曾与这女子擦肩而过，后来竹山教一行人更是被五散人中的戏子给弄昏迷了过去。

　　“她来干什么？”

　　楚留仙心中疑惑，还是放开禁制，清朗的声音传出阴虚府：“千寻姑娘请进。”

　　片刻后，一个身着嫩竹绿衣衫的女子缓步而入，来到了楚留仙他们的面前。

　　“小女子千寻，出身竹山教，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

　　千寻孤身一人而来，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更不是前次前呼后拥模样。她脸色看上去更有几分苍白，好像是天寒地冻凝滞住了血液一般，惟独眼睛出奇的亮，尤其是在看到楚留仙的时候。

　　紧接着，她又向小胖子和千幻樱见礼。

　　楚留仙含笑点头，以示记得，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千寻姑娘怎知留仙入住此处，更是夜半而至，所为何来？”

　　千寻露出笑容，似是为楚留仙还记得她而欢喜，道：“谁人不知公子留仙与琅琊王氏二少是至交好友，千寻既知王二少开此阴墟府，再打听一下同行者形貌，自然不难得知公子留仙驾到。”

　　她很知趣地不去提及楚留仙受伤虚弱事情。

　　楚留仙洒然一笑，也不去点破她如不留心吩咐，又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是微笑地看着千寻，等待着她下文。

　　“另外！”

　　千寻的神色凝重起来，探手入怀，取出一物，口中道：“千寻此来，严格来说是受人所托，将一物带与公子。事关重大，千寻不得不令人四下打探两位公子行踪，得罪勿怪。”

　　“嗯？”

　　楚留仙眉头一挑，略感好奇，心想：“又有谁会托千寻带东西给我呢？”

　　千寻取出之物层层包裹，依然寒气透出，瞬间将整个阴墟府带入了寒冬一般。

　　东西离体，千寻似乎轻松不少，脸色也恢复红润，一层层将其打开。

　　“等等，这是……”

　　楚留仙瞳孔骤缩一下，无可无不可的随意淡去，神情为之凝重了起来。

斯温

　　第二章 大日如来真经（上）

　　“本命阴神元冰！”

　　楚留仙、王赐龙、千幻樱，齐齐脱口而出。

　　本命阴神元冰，是阴神尊者吐出本命阴元凝结而成的，除非他本人收回外，只有实力更在其之上的阴神尊者长时间消磨，亦或是以阳神纯阳之力化解，不然冰封不可消融。

　　毫无疑问，这是阴神尊者对某一件物品最强大的封禁。

　　只是，本命阴神元冰并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不然楚留仙他们三个也不会震惊如此。

　　阴神尊者本命阴元有限，吐出一口本命阴元，短时间内绝对是实力大降，若非事关重大，切肤之痛，不然谁会如此做？

　　“会是谁呢？”

　　楚留仙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茫然不知何故。

　　同时，他望向千寻的目光，不由得也柔和了几分。

　　本命阴神元冰，好歹也是阴神尊者一口本命阴元，其寒彻骨，千寻竟然一直将其贴身存放，为的自然是怕有所疏漏，这中间所受苦楚不小。

　　感受到楚留仙身上无形的疏离不见，千寻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千寻本是竹山教天之骄女，对普通散修来说自是身份贵重，可与楚留仙相比，又是自惭形秽，当年一别始终不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

　　“千寻姑娘。”

　　楚留仙的目光重新落到本命阴神元冰上，问道：“此物是何人交予姑娘的，对方又是否留有什么话？”

　　千寻回过神来，毕竟事关重大，她神色也凝重起来，沉声道：“托千寻送来此物的。当是公子尊师楚天歌尊者。”

　　“什么？！”

　　楚留仙猛地一挑眉毛，小胖子差点一蹦三尺高。

　　楚天歌号称阴神无双，那是何等的人物，别看楚留仙想要见他随时可以，外面的修士却只能口口相传他的传说。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跟千寻扯上关系，又让她帮忙送物呢？

　　别说是千寻了，就是他们竹山教的老祖当面，也不够这资格。

　　这里面。定有因由。

　　楚留仙沉声道：“千寻姑娘，请细细说来。”

　　千寻哪敢怠慢，之前没有将这件事情上报给竹山教高层，就是因为她的小心思，深怕影响了楚留仙的大事。这会儿自然事无巨细地道来。

　　原来，在两日多前，千寻如常到济水阴墟中行走，这本也是她的使命之一，毕竟继续阴墟就在竹山教辖下。

　　行走在墟市中的时候，一个落魄散修，一个青衣俊美男子。一个头戴斗笠人，三人与她擦肩而过。

　　在交错的一瞬间，落魄散修突然侧过头，与千寻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千寻的怀中就多出了一样东西，如怀抱着冰块般寒冷。

　　“他跟你说什么了？”

　　楚留仙知道关键到了，神情凝重地问道。

　　千寻回想了下，道：“他说：此物非阳神念头不可解。将其交予我徒公子留仙。我是楚天歌！”

　　“就这样？”

　　楚留仙不敢置信地问道。

　　楚天歌竟然将他花费了本命阴元封印的东西，就那么随意地交给了墟市上行走的一个女孩子？哪怕她前呼后拥。看上去有几分身份，可这在楚天歌眼中又算得了什么？怎会就此交付重任？

　　千寻也是疑惑不解，道：“就是这样。其他的千寻也不知晓，听到那话的时候，千寻大吃一惊，一回头却已看不到尊师的踪迹了。”

　　楚留仙略略点头，伸手一招，将不住散发着寒气的本命阴神元冰招到了面前。

　　元冰寒气迫人，他正处伤后虚弱，完全抵受不住，好在寒气侵入的时候，他心湖中阳神念头自发地颤动了一下，融融暖意驱散了寒气。

　　楚留仙将手于元冰上抚摩着，沉吟不语。

　　“楚师这是病急乱投医，当时必然有什么让他分身不得，只能采取这般有些冒险的方法。”

　　“可又有什么事情，能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呢？”

　　“他想交给我的，又是什么？”

　　楚留仙豁然抬头，后面的疑问也就罢了，消解开本命阴神元冰自然知晓，他更担心的是楚天歌本身，问道：“千寻姑娘，近几日墟市左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会冷清至此？”

　　他第一时间，就将墟市出奇的冷清与楚天歌事联系在了一起。

　　千寻皱着眉头道：“就在尊师将此物交予千寻后不久，墟市外千山泊范围内，就有轰鸣声如怒雷，大地撼动似地震，奇光异彩映照于天，天地元气紊乱，所有飞舟、遁术，一并封锁。

　　当时有真灵散人飞离墟市，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毫无征兆地化为齑粉。

　　教中老人告诉我，说这怕是有阴神尊者级别以上的强者在做争斗，而且怕还不止是一人，光其威能余波扫到，就足以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千寻露出歉然之色，对楚留仙说道：“公子，千寻当时想遣人通知公子，想通知道宗，皆不能够。教中长老生怕千寻出事，将千寻禁足于墟市内，此事又太过重大，千寻不好与他们明言，所以……”

　　楚留仙知道，她歉然的是一直到今天才将本命阴神元冰交予他手，不过这也是一片为他着想的心意，再说之前楚留仙一直在千山泊凝固的时间里，自不会去怪她。

　　“多谢千寻姑娘了。”

　　楚留仙起身，拱手为礼。

　　千寻脸上一红，起身避让，不敢受他这个礼。

　　紧接着，她担忧地问道：“公子，之前交战的阴神尊者不知道会不会是尊师……”

　　“怕是了。”

　　楚留仙脸上一沉，心知能逼到楚天歌隐藏行迹，送出此物的，定然不会是泛泛之辈，楚师怕是有危险。

　　沉吟片刻，他抬起头来。对千寻说道：“千寻姑娘，楚某不久前才从外面归来，墟市外已是一切正常，劳烦姑娘以最快方式，遣人送一个消息予楚某的管家，不知可否？”

　　“自无问题！”

　　千寻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楚留仙于是提笔，将他的猜测，他的预料，他的担忧。尽数记录下来，封成一封信交予千寻。

　　他这是要让秦伯向着宗门求救！

　　千寻珍而重之地接过，然后知趣地告辞，知道现在她继续呆下去多有不便了。

　　她还没走出阴墟府，楚留仙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楚某多谢千寻姑娘此番相助。他日有暇至天道山游玩，不妨来寻楚某，当尽地主之谊。”

　　千寻颤动了一下，竭力平静的声音从背影处传来：“千寻自当造访。告辞了。”

　　她离去时候的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

　　千寻一离去，阴墟府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见无外人在，小胖子凑上前去。凝望着本命阴神元冰说道：“楚哥，想要知道楚山主出什么事了，怕是还得先解开这块元冰才能知晓了。”

　　楚留仙瞥了他一眼，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好奇心闹的。不过此刻空想无益，也未尝不是一个方向。

　　他懒得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径直伸出一只手来。悬于本命阴神元冰上。

　　楚留仙缓缓闭上眼睛，观想心湖内阳神念头高悬化身大日。挥洒着纯阳的光热景象，掌中愈发灼热了起来。

　　手掌与元冰之间间隔一尺，淡淡的红光笼罩下来，纯阳之气扑在元冰上，沁出“冷汗”无算。

　　一点一点地，元冰于阳神念头纯阳之气笼罩下不住消融，不曾化为水，而是腾起白雾消散。

　　最后，曝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幅暗金色质地的画卷，古意盎然，檀香气氤氲，仿佛是供奉在佛前万年之物。

　　楚留仙等人刚刚经历过邪佛童子化身金身大佛，又有近距离观看它恢复镇世龙符一幕，正处在于佛力无比敏感的时刻，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画卷上洋溢出的精纯到极致的佛力。

　　“这是佛家之物？”

　　楚留仙略感好奇，不知道楚天歌大费周章地将佛家之物送到他手上所谓为何？

　　失去了本命阴神元冰的封印与镇压，画卷通体上下佛光开始宣泄而出，其上金色字迹也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小胖子本就是好奇心浓重之辈，这会儿跟是猫爪子挠一样，凑上前去，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声来：

　　“大~日~如~来~真~经~”

　　六个字念出来，小胖子的舌头就好像打结了一样，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那个去啊，大日如来真经？”

　　“这怎么可能？”

　　他这会儿模样要多引人发噱就有多引人发噱，然而楚留仙和千幻樱却无心去取笑于他，因为他们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难道……”

　　楚留仙看着“大日如来真经”怔怔地出着神，心想：“楚师所说的，要给我寻来的世上最适合人形真灵修炼的法门，就是这鼎鼎大名的大日如来真经？”

　　它的确是鼎鼎有名，如雷贯耳。

　　偏偏，得见其真面目者，万中无一。

　　佛家有诸佛陀，能与鼎盛之仙道并肩而立，足见其曾辉煌无比，净土上有佛国万千，佛陀、菩萨、罗汉，大能无数。

　　其中有名有姓者不知凡几，如导致冥府崩溃的罪魁之一：地藏王菩萨。哪一个不是威名、事迹，皆广为流传者。

　　但是，大日如来，却是一个异数与例外。

　　如来，本就是佛的意思，大日如来自是佛陀之一，而且是最古老，地位最高的佛陀。

　　相传，大日如来成道更在佛门之前，乃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连事迹都罕有流传。

　　大日如来真经，更是佛门中无上至宝，据说修行上有极大限制，在佛宗历史上罕有人能修成，几百年前随着慧果禅师的失踪而就此不见了踪影。

　　现在，大日如来真经，这般本来只当存在于传说中的宝物，就静静地躺在楚留仙的面前。

　　“大日如来真经，你究竟是什么样子？”

　　楚留仙伸出手来，抓向画卷，他的手不由得竟是有一些颤抖……

斯温

　　第三章 大日如来真经（下）

　　“刷！”

　　金光照彻阴墟府，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楚留仙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大日如来真经化作浓郁的金光，直扑入他眉心。

　　“轰~~”

　　他脑海中有轰然巨响，似是整个神魂心湖世界都在震颤。

　　楚留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置身在一片金光荡漾的湖泊上空，正前方有画轴在徐徐展开。

　　画卷上是一个结发髻冠的男子，脑海有大日般的金轮浮现，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在身前两个比丘头上摩挲着。

　　两比丘一持灯在手，一通体放光，皆神情虔诚，顶礼膜拜。

　　佛门有摩顶受戒一说，画中所绘的这一幕与之何其相似。

　　在头悬大日的男子形象之侧，画卷留白处，有一行不住散发出金光的字迹在浮现。

　　楚留仙不由得念咏出声：

　　“除一切暗，遍照宇宙万物！”

　　这是何其大的口气，可这话与画中形象相映衬，却让人觉得贴切无比，直似有这么一个人，在立着大愿。

　　毫无疑问，画中人自是传说中的大日如来，同时，这幅大日如来像也就是大日如来真经本身！

　　“真灵修炼，首重观想！”

　　“释道魔三家根本法，亦自观想始。”

　　“果然如此！”

　　楚留仙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再强求将目光从大日如来像上移开，而是跌坐在空中，正面大日如来像，缓缓闭上了眼睛。

　　——观想！

　　在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楚留仙不住地观想着头悬大日。摩顶比丘的大日如来形象，渐至无想，空念的空灵境界当中。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心湖空间内由神魂之力化作的金色湖水不住地下降着水位，恍若虚空中有一个黑洞，正在不住地吞噬着，永无止尽。

　　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在无边黑暗中凭空浮现出来，一点一点地勾勒着什么。

　　观想观想。先观而后想。

　　这个“想”的过程，就是以神魂之力，在脑海中勾勒，铭刻下“观”得的存在。

　　普通修士，不管是佛是道。在行观想的真灵修炼时候，无不得分成无数次，一点一点地勾勒，楚留仙有金色心湖浩瀚神魂之力为助，依然几乎是倾尽了神魂之力，方才一次功成！

　　“轰轰轰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无边的黑暗中。大日如来形象完整浮现，他头顶上高悬的大日放出万道光芒，遍照心神空间。

　　“隆隆隆~~~~~”

　　心湖在震荡，枯竭的湖水飞快地恢复旧观犹有增长。同时一轮红日跃出，瞬间万丈光，普照四方。

　　原本化为太阳的阳神念头降了下来，避让红日光。落至玉殿之上。

　　融融暖意，从心湖上大日。自内而外，流遍楚留仙全身上下。

　　整个过程中，此前神魂受创形诸于外的诸多暗伤，在这受此大日如来真经的观想修炼下，尽数冰消雪释，消融得全无踪迹。

　　楚留仙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小胖子和千幻樱既是期待，又是担忧的目光。

　　在那一瞬间，小胖子他们眼前一花，恍惚间似见得楚留仙的脑后有金色光圈一闪，旋即不见，直如错觉。

　　“楚哥。”

　　小胖子唤了一声，期待地问道：“真的是大日如来真经？”

　　“不错！”

　　楚留仙感受着体内洋溢的暖意，确定无疑，“真正的，古佛手绘的大日如来真经！”

　　他无比确信这一点，只从他能修炼成功，从那种纯粹的大日根本意境，就无可质疑。

　　所谓观想，不是随便对着某个画像想想既可，须得观想出其神、其韵、其气，除了自身之外，观想之本也无比重要。

　　这世上的观想法传承，无非两个途径：

　　一是直接观想对象本身。如各大宗门，太半圈养有诸多神兽血脉后裔，虽然其血脉稀薄，威能不足元祖万一，到底有几分神韵在，可供观想学习；

　　二是观想他人的理解出来的形象。大多观想法门皆是如此，但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理解，越是传承，越是偏颇，终究难窥得原貌。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楚留仙所观想修炼的大日如来真经，严格说来就是第二种，只是它的源头却非寻常可比。

　　据佛门传说，大日如来真经是佛门始祖，古佛中的燃灯和饮光佛祖亲手所绘，无论是大日如来本身形象承载的力量，还是他们两位古佛的威能，都不是他物所能承载与复制的。

　　故而，佛门中罕有的，能从大日如来真经修炼出诸般佛法的，无不是观想这幅古佛手绘的大日如来真经。

　　“大日如来真经飞入我神魂当中，若是我不将其取出，传授他人，这世上将再无一人能修成真正的大日如来真经！”

　　楚留仙这会儿真正感觉到沉甸甸的，楚天歌给他的这件宝物与传承，其分量之重，意义之大，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小胖子震撼不已，好像还是不敢置信，又问：“是那个非佛、非仙、非人、非妖，又为之共尊的大日如来？”

　　楚留仙点头。

　　小胖子一蹦三尺高，比他自己得大日如来真经还要欢喜，大喊道：“发达了，楚哥你发达了，楚山主说得没错，这就是人形真灵最好的修炼之法。”

　　楚留仙含笑看着他欢呼雀跃，的确，大日如来真经在佛门中传承无数年，发源出妙法无数，却几乎没有听说过有人能修成其正法，其第一个关隘当就是人形真灵了。

　　毕竟，大日如来本身就是一个奇特的“人”！

　　“大日如来啊！”

　　楚留仙感慨万千，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会与这样一个人物扯上关系。

　　大日如来其人，在佛门被尊为佛。因其曾点化比丘，传大愿法门，故尊之为大日如来；

　　在仙，其人开辟东华宫，讲道鸿蒙，为仙道之始，尊为：东华道君；

　　在妖，其曾庇护初生妖族，传化形法门。奉之为妖皇，号为：东皇；

　　在人，其教导出了第一代的人皇，即是人皇始，供为：帝师。

　　佛门的大日如来。仙家的东华道君，妖族的东皇，人道的帝师，皆是指的同一个人！

　　其人，为那仙道未彰，妖道未显，人道未立。佛道未传时候，开天辟地以来，后天生灵当中的第一强者，万世之师。

　　这是一个。只有在传说中才能看到他背影，仰之弥高的存在。

　　“除一切暗，遍照宇宙万物！”

　　楚留仙喃喃地重复着大日如来真经上的这句话，慢慢咀嚼出了其真味来。

　　这暗。指的不仅仅是无光之黑暗，更是大道之漆黑！

　　这是一个开辟了大道之路。遍照超脱之光，让后来者有道可循的开天辟地般人物。

　　悠然神往的不仅仅是楚留仙一人，王赐龙、千幻樱，也为其人其事震撼得久久不能出一声。

　　这样人物，万古时光流逝，常让人恨不能与其同生在一个时代，能坐而论道，瞻仰其无上风采。

　　“楚师，是从哪里弄来的大日如来真经？”

　　楚留仙从激动中平复过来，猛地想起了此事。

　　数百年前，慧果禅师失踪，佛宗大动干戈，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其随身携带的大日如来真经也随之绝迹人间，楚天歌又从何得到？

　　正当他疑窦丛生的时候，神魂空间中的大日如来真经平静下来，豁然颤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在楚留仙脑海中响起：

　　“留仙我徒，既然有人能观想出大日如来，想必真经已落你手，吾心甚慰。”

　　“你可上通天峰，寻通天师兄，以楚氏嫡子身份，求取九曜离火真法一观。两相配合，大道可期！”

　　“他日若是有缘，能得东华宫讲道图、东皇御日图、帝师立人皇图三图而观想修炼，留仙我徒或可为那再世东华道君。”

　　“若有那一日，为师慰甚！”

　　什么是东华讲道图，什么再世东华道君，楚留仙全然不曾在意，他的心脏怦然跳动，无法言述的慌乱感觉袭来。

　　“不好！”

　　楚留仙忍不住惊呼出声，从楚天歌的交代里面，他听出了浓浓的不祥，仿佛可以看到楚天歌带着期待的笑看着他，渐行渐远一般。

　　“楚哥，怎么了？”

　　小胖子看出楚留仙神情不对，褪去兴奋之色，紧张地问道。

　　“楚师出事了。”

　　楚留仙神情凝重地说道：“他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行，我得去帮忙。”

　　“什么？”

　　小胖子和千幻樱都瞪大了眼睛，楚天歌一世英雄，号称阴神无双，怎么会出事？

　　“楚师啊楚师，你还是料错了。”

　　楚留仙神情中满是坚毅之色，“你想不到，我这么快得到大日如来真经，又在一夜间初步观想成功，听到你这番遗言似的交代。”

　　“你更料不到……”

　　楚留仙抬起头来望向空中，天空上没有月光皎洁，也没有血月当空，有的是日出东方，金光万丈。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了。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胖子，你带着小樱回宗门，告知这里情况我的猜测，请来援兵……”

　　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对面一张胖脸似笑非笑，显然小胖子对他的话是半句也不相信。

　　“楚哥，那事你已经让千寻去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小胖子嘿嘿笑道：“你别想甩下我们，要去一起去！”

　　一旁千幻樱重重地点着头，深表赞同。

　　“你们……”

　　楚留仙顿了一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

　　“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是哪方的牛鬼蛇神，能不能要了我楚留仙的命去？！”（未完待续）

斯温

　　第四章 血月当空

　　“可是？”

　　小胖子摸着脑袋，疑惑道：“我们怎么知道楚山主在哪里？”

　　“摩天崖！”

　　楚留仙淡淡出声，站在阴墟府眺望出去，补充道：“千山泊区域千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摩天崖！”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小胖子、千幻樱他们都看到远方有一座高峰巍然屹立，远超同侪。

　　他们两个没有问楚留仙如何知道，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师，你一定要等我。”

　　楚留仙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激荡的情绪，当先踏出了阴墟府。

　　“不管对方是谁，有多强大的实力，今天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下楚师。”

　　“且不论他遇险很可能是为了我去取大日如来真经，只道楚师在生死存亡关头，依然甘冒奇险送来真经，且为了我能顺利拿到，不惜大伤元气；

　　楚师他自忖必死，犹自为我将来可能的成就而欣慰！”

　　“现在，他面临为难，我又岂能坐视？！”

　　楚留仙胸中一股气，如朝阳在喷薄而出，不知不觉中，他体内流动的融融暖意显得有些灼热了起来。

　　他们一行三人，驾轻就熟地出了济水阴墟墟市，向着摩天崖方向而去。

　　为了防止因为摩天崖上可能存在的人注意，楚留仙他们不敢动用大的法术，只是在平地间飞掠，扎扎实实地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摩天崖脚下。

　　仰望着这座千山泊区域最高的山峰，楚留仙心中不无忐忑：“希望我的预见无误，血月真的与楚师出事有关，若是不然想要短时间内找到楚师。怕是不可能的了。”

　　很快，他就收拾情绪，与小胖子、千幻樱，一起踏上了摩天崖。

　　开始时候一切正常，一直到上了半山腰，踏入了某个区域后，楚留仙他们三人齐齐一震，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仿佛一脚踏空。坠入了冰窟窿一般的感觉。

　　他们依然是脚踏实地，头顶上即将上得中天的红日不见了，代之的是一轮血色的圆月，高悬在天际。

　　“血月？”

　　“这是什么情况？”

　　小胖子大吃一惊，他可不像楚留仙般有了心理准备。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妖气！”

　　楚留仙深吸一口气，早有准备的他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片血月当空区域里满溢的妖气。

　　妖气如同活物一般，弥漫在每一处角落，不住地侵蚀着范围内所有的生灵。

　　楚留仙他们刚进入其中，便感觉一缕缕诡异、阴寒的力量，在不住地往他们体内钻。

　　“楚哥。”

　　小胖子镇静下来，运转灵力抵御下妖气的侵蚀。左顾右盼地道：“据说妖域在未曾崩溃之前，就是永远血月当空，这是妖域的标志。”

　　“妖域由于妖族的特殊性，始终没有发展完全。一直只是雏形，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受到万年前那场大劫的波及也是最小的。”

　　“所以……”

　　楚留仙听到这里，插口道：“胖子。你想说的是妖域投影吗？”

　　“嗯！”

　　小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妖族当中。实力强大，无限接近妖王级别的强者，就能施展出妖域投影，在血月当空下，就好像是将敌人拉入妖域当中，此消彼长下很是厉害。”

　　楚留仙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换句话说，我们面对的至少是一位无限接近妖王层次的大妖了。”

　　在梦中看到血月的时候，楚留仙就有过此猜测，故而所受的震动还不太大，小胖子他们完全就是面如土色了。

　　什么叫妖王，仙家之阳神，佛家之菩萨，就是妖王级别！

　　面对无限接近妖王级别的大妖，全盛时期的楚天歌或许还能抗衡一二，可是现在楚天歌还是全盛实力的几率极小。至于他们几个嘛，在这般强者的眼中，又算得什么？

　　小胖子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楚留仙出奇地竟似不太在意，反而凝神望着脚下在血月下舒展着身躯的小草。

　　“楚哥？”

　　小胖子凑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楚留仙收回了目光，淡然地道：“血月侵蚀，妖气入体，顶多百年，这摩天崖上或许就会诞生出许多新的妖物。

　　兴许这株小草，他日就能纵横宇内，能召唤妖域投影，再现血月当空。”

　　小胖子脑子都晕了，不知道楚留仙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但也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只能茫然地点着头。

　　楚留仙脚下的小草仿佛可以听到他的评价一般，在清风中舒展着身躯，摩擦着他的靴子，似乎在哀求着他不要践踏，娇柔得楚楚可怜。

　　“胖子。”

　　楚留仙伸手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绕过小草，举步向前，“我是说，我们犯不着妄自菲薄，无限接近妖王又能如何？他终究还不是妖王！”

　　难以想象妖王级别的妖族大能会出手狙杀楚天歌，那样的话怕是新一场仙、妖大战就要上演了。

　　这些小胖子并非不明白，他只是不懂得，妖王与无限接近妖王，以他们的实力来说，有区别吗？

　　楚留仙依然在向前，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入了小胖子和千幻樱的耳中：“有朝一日，你我也能到达同样的层次，甚至更强，对此我深信不疑！”

　　话音未落，楚留仙观想大日如来，以大日如来真经中法门，融融暖意包裹住阳神念头，以之代替红日，高悬在真灵头顶。

　　顿时，纯阳气息弥漫开来，将他们一行三人尽数包裹在内。

　　暖意平复了忧虑，小胖子和千幻樱稍稍安心下来，跟着楚留仙一起上山。

　　有此阳神念头纯阳之气遮蔽，除非上面的真是一尊阳神真人，妖王大能，不然就难以发现他们的靠近。

　　这一点。让小胖子他们觉得安全多了。

　　半程摩天崖，越是上行，当空血月就越是变得巨大无比，弥漫的妖气侵蚀万物，路上所见的草木、野兽，都带出了几分妖化的特征来。

　　楚留仙他们的修为，若非有阳神念头纯阳之气阻隔，怕是到了这一步都要阻挡不住妖气的侵蚀了。

　　“至少三五个时辰的血月当空，否则妖气不会浓郁到这个地步。”

　　楚留仙默算着。不知当庆幸还是忧心。

　　庆幸的是上面如果真的是楚天歌，他们定然还在坚持，还在战斗，不然妖域投影不会持续如此长的时间，几乎要妖化一山生灵；

　　忧心的是。能持续妖域投影如此长的时间，那上面大妖的实力之强，也就可想而知了。

　　越过最后一段险阻，楚留仙他们离摩天崖的山巅近了，又近了。

　　前方一处灌木丛成漆黑之色，淡淡的妖气在弥漫，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妖物。

　　隔着这妖物灌木的缝隙。楚留仙、王赐龙、千幻樱，他们三人第一次看到摩天崖顶的景象。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漫天梵唱，巨大的金色莲台铺陈开了。佛光冲天而起，遥遥地支撑住血月不坠！

　　摩天崖顶，并未被彻底扯入妖域投影当中，靠的就是这佛家金莲法。

　　“楚师！”

　　楚留仙目光穿过灌木丛。落在金色莲台的中心处，握紧住拳头。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师尊，道宗神霄峰一脉山主：阴神无双，楚天歌！

　　这个时候的楚天歌，可没有阴神无双的风采，虽然犹自站得笔直，屹立不倒，但任是何人都可以看出他摇摇欲坠的强自支撑。

　　已是油尽灯枯！

　　在楚天歌的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一身青衣，与其背靠而立；一个头上斗笠破碎，露出布满结疤的光头。

　　正如千寻所说的，一个青衣人，一个斗笠人！

　　当日千寻所见的，的确是楚天歌不错。

　　“是他？！”

　　楚留仙定睛一看，就认出那个明显伤得比楚天歌还重，犹自骄傲地昂着头的青衣人，正是与他见过两次的五散人之一：迷楼主人！

　　迷楼戏子！

　　很快，楚天歌旁边跌坐在地的和尚就吸引了。

　　只见随着和尚一声佛号，头上斗笠破碎，露出宝相庄严如寺中佛像般的一张面容。

　　笼罩在摩天崖顶的金莲旋转着，佛光普照，逼出借着血月妖气遮掩，无声欺近了他们三人的两道身影。

　　“青蚨妖！”

　　楚留仙第一眼就认出了两个身影之一，一身青裳，曾为楚天歌以打神鞭击败的青蚨妖。

　　一脸仇恨的青蚨妖旁，是一个双手成虎爪扑来，掀起扑鼻腥风的壮汉。

　　壮汉额上虎纹，背后生双翅，狰狞无比。

　　两妖之外，血月之下，天空中妖影重重，妖气浓郁如有实质，恍若无数双眼睛盯视下来，要看到楚天歌等人下场。

　　青蚨妖和虎纹壮汉欺近的方向正是迷楼戏子那一侧，戏子俊俏如处子的脸上依然是满不在乎的神色，庞大的迷楼虚像当空笼罩下来。

　　迷楼玉苑当中，有歌舞升平，演绎人间无数悲欢离合，不知怎么地，楚留仙隐约觉得戏子这回施展出来的迷楼神通，与当初似乎有着巨大的差别。

　　当迷楼玉苑轰然落下，即将将迷楼戏子与两妖罩入其中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按在迷楼戏子的肩膀上，重重地一压。

　　“轰~~”

　　迷楼神通一滞，庞大的威势散逸开来，冲击得青蚨妖他们神情一凝，止步百步之外警惕望来。

　　手的主人，是楚天歌。

　　“戏子，还不到你拼命的时候！”

　　楚天歌将迷楼戏子拉到后面，大踏步而出，站在两妖之前，眼睛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冲着当空血月，重重妖影，大喝出声：

　　“楚天歌在此，你们谁来？！”

　　（未完待续）

斯温

　　第五章 黑山老妖，慧果禅师

　　“谁来……谁来……谁来……”

　　千山回声不绝，血月下楚天歌一寸寸地挺直身子，仿佛激发出最后的精气神，恍若一杆长枪般锋芒毕露，直面群妖。

　　摩天崖上群妖似是为楚天歌所摄，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突然——

　　“楚天歌，你这个负心人！”

　　青蚨妖堪称美丽的面庞扭曲着，尖声喊道：“今天我就为姐姐报仇！”

　　话音未落，她身后张开半透明的羽翼，整个身子都模糊了起来。

　　比她更快的是旁边的虎纹壮汉，他身后双翅震动了一下，强悍的身躯顿时从远处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候已然欺近楚天歌不足一丈。

　　面对虎纹壮汉身上浮现出来的白虎虚像，楚天歌哂然一笑，伸手在虚空中一抽！

　　“刷！”

　　金光迸射，一杆犹如黄金铸就，八面棱角的打神鞭落入掌中。

　　“打神鞭！”

　　虎纹壮汉惊呼出声：“你怎么还能动用此宝！”

　　他待要闪避，已是不及，楚天歌长啸一声，当头鞭落。

　　“嘭~~~”

　　虎纹壮汉被打神鞭打在肩膀上，整个身躯横飞出去，落地时候重重地砸下，翻滚着直出百丈。

　　“嗷~~”

　　一声虎吼，从烟尘滚滚中传出，不尽痛楚在其中。

　　隐于暗处的楚留仙等人待得烟尘散尽，一下睁大了眼睛。

　　于尘埃落定中站起身来的，不再是那个虎纹壮汉模样，若是一头体型不下三丈的黑纹白虎，背后两只肉翅一只歪歪斜斜地搭在肩上，痛苦无比的模样。

　　“白山君。你以为楚某人重伤就好欺吗？”

　　楚天歌横打神鞭在手，冷笑出声：“再敢放肆，楚某将你另外一只翅膀一并打折了。”

　　白山君被打神鞭一击打得现出了原型，原地咆哮地，竟真的不敢前。

　　“楚天歌！”

　　青蚨妖尖叫着，跃跃欲试时候，楚天歌豁然将打神鞭一指，顿时气浪滚滚扑在青蚨妖的身上，震得她连退数步。

　　“青蚨妖。楚某人对你手下留情过一次，那是看在彩蝶的面上，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可想一试？”

　　楚天歌声音冰冷，身上气息更如凛冽寒风一般，逼得青蚨妖一滞。原本急剧扇动的翅膀也止歇了下来。

　　“啪~啪啪~~啪啪啪~~~~”

　　鼓掌声声，从血月上传来，更有尖锐刺耳，又如童稚般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好威风，好煞气，身受重伤还能威临八方，果然英雄气概。无怪当年妖妃彩蝶姐姐会喜欢你。”

　　“只是，你不该负了她！”

　　楚天歌在听到“妖妃彩蝶”四个字的时候，脸上明显一黯，沙哑着声音说道：“黑山老妖。你果然来了。”

　　“桀桀~~~~桀桀~~~~”

　　怪笑声声，四面八方传来，漫天妖云聚散，让人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到底在何方。

　　“本座若是不来。其他人可没把握奈何得你这位能在本座黑山洞中来去自如，连本座困了三百年的慧果都给救走了的大英雄。大豪杰啊！”

　　黑山老妖的声音里满是讽刺的意味，更有暗涌般的愤怒在喷涌而出。

　　“阴神无双就是阴神无双，甘冒奇险去本座老巢救得慧果，再连战一十八场，只差一步就逃回道宗，你如此英雄了得，你说本座岂能不至？！”

　　黑山老妖的声音转为尖锐，漫天乌云席卷，若疯狂咆哮，“不将你留下，一为彩蝶姐姐报仇，二为一路丧生在你们手下的群妖讨个公道，三为泄本座之愤，岂不让人讥诮我妖族无人？！”

　　“哗啦~~~”

　　漫天妖云散开，血月沉沉地下压，支撑血月不坠的金莲寸寸裂纹攀爬，数道黑影从血月中漫步而下。

　　“黑山老妖，这是何等人物？”

　　楚留仙抬起头来，望向占去**分天穹的庞大血月中渐渐清晰的黑影，沉吟着这黑山老妖到底何人，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知道，楚天歌口中的黑山老妖，便是这血月当空的始作俑者了。

　　无限接近妖王境界的大妖！

　　须臾之间，那几道黑影从血月中降落下来，凌空于摩天崖上。

　　这般距离下，楚留仙等人看得真切。

　　那赫然是一顶轿子，四面有数十个，每个都足足有两三倍常人身量的赤身大汉扛着，凝立于空中。

　　那些大汉每一个都神情呆滞，赤着的上半身上黑气纠缠成复杂的纹身模样，不问可知不可能是黑山老妖本尊。

　　“他在轿子里？”

　　楚留仙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只见得骄傲如孔雀般的青蚨妖，重伤的白山君，无不对着轿子方向深深一礼，满脸崇敬之色，明显轿中人在妖族当中地位甚高。

　　楚天歌拄打神鞭而立，身子依然挺得笔直，对黑山老妖的话不置一词，似乎在不住地酝酿着什么，不肯再白费一丝气力。

　　这个时候，一直默念着佛号的和尚开口出声了：

　　“黑山施主，你困住慧果三百年，也听慧果诵经三百年，难道到了此时，还吝于一面吗？”

　　和尚的声音祥和而宁静，完全不像是对着囚禁了他三百年光阴的大仇人所言。

　　“他就是慧果禅师！”

　　楚留仙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宝相庄严的老和尚，终于明白大日如来真经楚天歌是从何得来的了。

　　“这慧果禅师被黑山老妖困在老巢三百年，楚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甘冒奇险将他救了出来，也是从他的身上得到的大日如来真经。”

　　“慧果禅师当年失踪一事引起渲染大波，佛宗亦发无名，不曾想这般大事竟是黑山老妖做下的。”

　　“这人何等手段。竟是连佛宗大动干戈都追查不出？！”

　　楚留仙不由得屏住呼吸，凝神望向轿子外颤动着的黑气雾气帷幕。

　　“慧果，说来困住你的这三百年，本座从你身上受益匪浅，若不是楚天歌将你救走，三五十年内，本座定可登上妖王之位！”

　　“这么说来，倒的确是欠你几分情面，便让你见上一面又何妨？”

　　黑山老妖语气高傲。仿佛他出来与众人见上一面，就是天大的恩情，天大的施舍一般。

　　“阿弥陀佛。”

　　慧果禅师不愧是佛门大德，到了这般地步依然语气祥和，“多谢黑山施主成全了。”

　　无声无息地。轿子外黑云帷幕散开，数十壮汉齐齐当空跪下，一个人影从轿中踏出。

　　“呃~~~”

　　楚留仙等人皆是一怔，继而生出啼笑皆非之感，“这就是黑山老妖？”

　　走出轿子，骄傲地挺立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一头枯黄头发，面貌其丑无比的侏儒！

　　这就是无限接近妖王境界的大妖，黑山老妖？

　　即便是以慧果禅师、楚天歌、迷楼戏子这等人物的定力，亦不由得错愕了一下。

　　“桀桀~~~桀桀~~~~”

　　黑山老妖狂笑出声：“什么佛门大德。什么阴神无双，什么五散人，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他的声音转为温柔：“这世上只有彩蝶姐姐，从来没有嫌过我貌丑。没有看轻过我，能温柔地像姐姐一样地对待我！”

　　黑山老妖豁然怒视向楚天歌。尖声厉喝：“就是你，楚天歌！本座一开始就觉得你配不上彩蝶姐姐，果然！你让彩蝶姐姐百年不出蝶谷一步，你让她再不见外人，连我也不见！”

　　“本座要活吞了你！”

　　这会儿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什么救走慧果禅师，什么妖族无人，都是废话，黑山老妖此来誓要除楚天歌，只是为了那个妖妃彩蝶。

　　黑山老妖所谓的“吞”可不是说说而已，在他头顶上豁然出现了一团纯粹到了极致的黑暗，蠕动着、变幻着，化作了一朵黑莲花。

　　黑莲花一转，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蜂拥而出无数妖魔虚影，咆哮着直扑楚天歌等人而去。

　　“灭世黑莲！”

　　慧果禅师神色大变，双手合十道：“老衲果然没有料错，你原来是那一位的传入，无怪要困住老衲三百年，为的竟是如此。

　　化佛为魔，化佛为魔啊！

　　老衲一生向佛，到头来竟做了那妖魔助力，愧甚，愧甚！”

　　黑山老妖狂笑出声：“慧果老秃驴，你现在才醒悟，晚了！本座要活吃了你一身罗汉血肉，炼化你舍利子为灭世黑莲子，化佛为魔，桀桀~~~桀桀~~~~”

　　“阿弥陀佛！”

　　慧果禅师身上放出佛光来，面露悲悯之色，低声诵经：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诵经声音，从低沉至于洪亮，恍若虚空中有佛陀，应声诵念。

　　“揭谛菩提，摩诃般若！”

　　慧果禅师豁然抬起头来，“嘭”的一声，全身上下寸寸炸裂，一颗颗呈现五色的舍利子飞出，于虚空中凝结成“卍”字形状，冲天而起。

　　“阿弥陀佛！”

　　慧果禅师浑身浴血，每一滴血液皆成金色，仿佛是金身佛像在流血，念诵着佛号，缓缓闭上眼睛。

　　慧果禅师，圆寂！

　　卍字符飞入血月，佛光冲天而起，撕裂了一道缝隙，恍若天柱，洞穿了天地。

　　慧果禅师以他圆寂为代价，终于将消息送出了血月妖域。（未完待续）

斯温

　　第六章 站着的楚天歌，站出的楚留仙

　　“秃驴！”

　　黑山老妖暴怒，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五色舍利燃烧，暂时封住了血月；看着卍字符破开妖域投影，将佛光洞穿天地。

　　这一柱佛光通天彻地，毕竟是罗汉果位的慧果禅师牺牲自身放出的，方圆数百里内，想看不到都难。

　　这般动静，必然引起道宗注意，黑山老妖以要妖域投影封锁天地的根本目的之一可以说就此失败了。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黑山老妖依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那注定是徒劳的。

　　“摩诃般若，好一个摩诃般若！”

　　“慧果老秃驴，你竟舍得一生果位，重入轮回，洗尽孽障，本座倒佩服你三分！”

　　黑山老妖的狂怒仿佛只是幻觉，他的声音重入冰冷：“楚天歌，就是消息传出又怎样，你今天注定难逃一死！”

　　楚天歌的回应，只是冷笑罢了。

　　黑山老妖双臂张开，明明是侏儒的身子，却让人感觉顶天立地一般，同时整个身子飞速地膨胀起来。

　　“嘭嘭嘭~~~”

　　在他的身后，抬轿子的壮汉中有三个人上半身豁然爆开，滚滚黑气冒出，原本雄壮的身躯倒在地上的时候只剩下枯骨与人皮。

　　黑气扑出，与黑山老妖自身不住冒出黑气纠缠在一起，粘稠、扭曲，即便是摩天崖山巅狂风呼啸，不能吹动半点。

　　“呜呜呜~~~~”

　　这些黑气如鬼哭一般，蜂拥而来，渐至遍布大半个山巅。

　　重重包围处，就是楚天歌与迷楼戏子！

　　“天妖秘法，侵蚀天地！”

　　沉默许久的楚天歌终于出声，掌中打神鞭金光大作，飘浮了起来，在他头顶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轰隆隆~~~~轰隆隆~~~~~”

　　整座摩天崖都在黑山老妖的天妖秘法下战栗，无数石桌大小的土石飞起，根系纠缠在一起的树林成片地拔出，潺潺流水被束缚上空，藏无可藏的野兽被摄到高处……

　　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土石还是树木还是流水亦或是生灵，被滚滚黑气一纠缠，尽数侵蚀、消融，化作更多黑气弥漫天地。

　　这一幕下，青蚨妖和白山君竭力退避着，显然对那些黑气无比的忌惮。

　　楚留仙则摒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惊世骇俗地一幕，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无限接近妖王的大妖，究竟是多么的无边恐怖。

　　“看来，不用那招，全无机会！”

　　侥幸之心尽去，楚留仙反而沉静下来，哪怕面前的妖化灌木为黑气波及瞬间枯萎下来，都没有让他的眼皮眨上一下。

　　“楚师怎么还不走？！”

　　楚留仙心中唯一的担忧便在于此，楚天歌始终没有突围而出的意思，这让他想要配合的心始终落到空处，压根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楚天歌！”

　　滚滚黑气，弥漫天地，黑山老妖侏儒般的身躯掩在其中看不真切，只有黑山老妖张狂的声音不住传出：

　　“本座知道，你早就油尽灯枯，即便是本座现在放开妖域，你也难逃一死！”

　　“不过本座就是要让你死在我的手上，要让你受万妖侵蚀之苦，神魂俱灭！”

　　黑山老妖尽显狰狞残酷的语气，不管是迷楼戏子还是楚留仙都不曾在乎过，真正让他们色变的是他对楚天歌的论断。

　　“楚夜游，他说的可真？”

　　迷楼戏子厉声大喝，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楚留仙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

　　在这个时候，楚天歌笑了，他竟然在笑！

　　“戏子，你如果能活着出去，帮我照顾徒儿，尤其是我那留仙徒儿，我没有尽到做师父的责任，没有教导他几天。”

　　楚天歌脸上挂着笑，语气中带出几分怅然，“我楚天歌无能，上不能振兴宗门，中不能扶持家族，下不能情义两全，临到头来，总得给弟子们做个好榜样。”

　　“若有机会，戏子你告诉我那些徒儿，他们的师父，我，楚天歌，是在站着死的！”

　　楚天歌大笑着，跌坐于地，闭上了眼睛，他头顶上的打神鞭却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化作一道浓郁金光，凄厉尖啸，冲入无边黑暗当中……

　　“轰~~！”

　　打神鞭一入漫天黑气当中既为掩盖不见，旋即一声洞彻天地的轰鸣声中，金光乍现，无数的黑气被一鞭消融。

　　黑气再涌上，“轰轰轰”的连环炸响声不绝于耳，金光游走，倏忽之间纵横黑气当中，那无数声轰鸣中，恍若可以看到楚天歌顶天立地，酣战不休。

　　“不行！”

　　“不能这么下去！”

　　楚留仙从震惊和悲痛中回过神来，少年时候苦苦摸索，苦苦修炼磨练出来的坚定心志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清醒，“楚师现在是以阴神驾驭打神鞭，要是有个闪失，阴神为黑气侵蚀，那就真是神魂俱灭，彻底无救了。”

　　“只要能避免这一点，楚师未必无救！”

　　这短短一两个呼吸时间，当楚留仙从枯萎灌木后站了起来，阳神念头收敛，观想大日如来，融融暖意，灿灿日晖从他身上迸发而出，侵蚀天地的黑气竟是一时不得前。

　　漫天黑气当中，轰鸣声不住地逼近黑山老妖，哪怕速度越来越慢，每前进一步都要挥出更多鞭，炸散更多的黑气，楚天歌都在实践着他的话。

　　他楚天歌英雄一世，即便是死，也是站着死的！

　　楚留仙却不愿他死！

　　他这一站出，恰似烈日横渡冰原，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你！”

　　青蚨妖在空中尖叫出声：“楚留仙！”

　　“哦，你就是神霄楚氏的那个公子留仙？”黑山老妖桀桀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座还想着先杀你师，再去杀你，让你们师徒来个团圆。”

　　“他楚天歌珍视什么，我就要毁去什么，让他享受一下最珍贵的被毁去的痛苦。”

　　楚留仙无心去管黑山老妖所指的是不是那个极可能是他师母的妖妃彩蝶，甫一现身他就观想大日如来，如朝阳初升喷薄而出般，跨越了数百丈距离，挡在了楚天歌的肉身前。

　　“你？！”

　　迷楼戏子先是一惊，再是一怒，继而看出楚留仙脸上坚毅，化作欣慰，“倒也不枉楚夜游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情况紧急，楚留仙只是向着迷楼戏子点了点头，伸手拽下缚鬼球向上一抛。

　　同时抛出的，还有一张迸发出金光的符箓——镇世龙符。

　　当邪佛童子出缚鬼球，双手合十夹住镇世龙符的时候，小胖子和千幻樱才跑到了迷楼戏子身旁，与其一起站在了楚留仙身后。

　　“刷~~”

　　金光爆开，不让之间慧果禅师发出的摩诃般若，漫天梵唱声再起，一朵朵虚幻的金莲与黑气纠缠，共为湮灭。

　　在空中，邪佛童子念罢经文，小手一扬，镇世龙符飘飘荡荡，直飞向最高处，如一轮金色的太阳升起，血月也为之黯然失色。

　　邪佛童子，开口。

　　楚留仙，开口！

　　“镇！”

　　一声大喝，同时从主仆口中传出。

　　九天之上，镇世龙符金光大作，其上的六字真言“嗡嘛呢呗咪吽”，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亮起。

　　镇世龙符所在的地方，如有一只大手从虚空中探出，张开五指，捏着灵符翻掌而下，镇压了下去。

　　“轰轰轰轰~~~~”

　　空气，妖气，黑气，在气爆声中尽数被一纸灵符压得粉碎，黑山老妖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抬头望向空中。

　　同一时间，镇世龙符散发出来佛光如亿万道金箭，将滚滚黑气洞穿得千疮百孔，鏖战至死方休的楚天歌终于察觉到了外面的情况。

　　“留仙？！”

　　楚天歌惊呼出声，“你怎么来了？”

　　楚留仙大喝：“师父速归！”

　　他既在在此，楚天歌又如何起到了酣战至尽头的心思，孱弱到极致的阴神裹着打神鞭飞回来。

　　“嘭~”

　　至宝打神鞭落入尘埃，楚天歌阴神归位，缓缓睁开眼睛。

　　“留仙你退后……”

　　楚天歌一跃而起，要挡在楚留仙面前，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想要护住徒儿。

　　话刚出口一半，他便为眼前情况所震。

　　弥漫整个摩天崖的黑气压缩如球，中心处凝神抬头的黑山老妖，上方是飘飘荡荡而下的镇世龙符。

　　山一般的凝重，压缩了所有的侵蚀黑气，以万钧之势，要将黑山老妖镇压在五指山下。

　　镇世龙符，即便威能不足镇压彩虹龙敖世龙骸时期的万分之一，犹自有镇压天地的恐怖威势，让黑山老妖不得不抛开其余，全神应对。

　　但见得，黑山老妖张开大口，冲天嘶吼：

　　“啊啊啊啊啊~~~~~~~”

　　无边黑气从他的口中涌出，有无数戾气，无数妖气，冲击在镇世龙符上，与佛光消融。

　　磅礴的气势鼓起黑山老妖的衣袍，震荡得周遭空气爆鸣声声，以他为中心，滚滚气浪如怒，形成一个个大圆圈，惊涛骇浪般地排出。

　　最后一个音符，最后一缕黑气从黑山老妖的口中吐出，喷吐在镇世龙符上的时候，灵符上最后一点佛光黯淡了下来。

　　如山如掌般的镇压威势消弭，轻飘飘，如鹅毛。

　　“呼~”

　　黑山老妖轻吹出一口气，即将落在他鼻尖上的镇世龙符通体颤动一下，化作飞灰散去。

　　“不错的灵符。”

　　“留仙小儿，你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未完待续）

斯温

　　第七章 皇天在上

　　摩天崖上，陡然安静了下来。

　　黑山老妖与楚留仙之间的空气近乎凝固。

　　“果然厉害啊！”

　　楚留仙暗叹一声，眼见着镇世龙符化作灰烬，为黑山老妖轻轻一吹而飘散。

　　万年持续地释放威能，本就枯竭和近乎崩解，经此一劫，这张极可能是佛陀级别的佛门灵符，就此走到了尽头。

　　“差一点。”

　　黑山老妖比划出小指头，怪笑着晃动着，“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把我镇压了，好宝贝啊。”

　　“灵符的材质似乎是贝叶真经所用的贝叶，上面六字真言更像是佛陀手笔，可惜，可惜。”

　　黑山老妖作态地摇头叹息：“灵符质地差不多到了极限，其内的佛力又不够精纯，也不够充足，不然这样的灵符，别说本座了，就是南妖大人也可镇压。”

　　“你倒是识货。”

　　楚留仙哂然一笑，不予置评。

　　黑山老妖抬头，望向渐被血月弥合的空洞，那里慧果禅师以生命为代价发出的一柱佛光亦已消散。

　　“道宗还有阳神在吗？”

　　“就是有又如何？”

　　黑山老妖桀桀怪笑着，“最多十息上下，本座就要活吞了你们，然后以秘法逃回万妖森林，就是你们道宗真有阳神真人，且愿意为你们亲自杀上万妖森林，那也是南妖大人头疼的事情。”

　　“现在……”

　　黑山老妖眼中闪着邪异的光，狞笑出声：“楚留仙是吧，现在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

　　楚留仙摇头失笑，这话听来何等耳熟，这不是他的习惯吗？

　　黑山老妖屈指弹动着漆黑地，长如弯钩的指甲，玩味地道：“只要你楚留仙破门而出，与楚天歌划清界限，然后拜入本座门下，今天就绕你一命。

　　他日本座传你**，妖魔大道可期！”

　　“怎么样？”

　　黑山老妖再次抬头看了下天色，道：“我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

　　“一！”

　　黑山老妖的眼中在放着红光，饶有兴致地望向楚天歌、楚留仙等人，好像在急切地等待着什么好戏。

　　这样的神情，落在楚留仙、王赐龙、千幻樱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千山泊里，那头恐怖黑猫玩弄猫捉老鼠游戏的时候，神情与黑山老妖是何等的相似。

　　真说起来，那头黑猫才是本色演出，毕竟人家本就是猫儿。

　　“二！”

　　黑山老妖的声音急促，好像在迫切地期待着好戏上演。

　　楚留仙感到身后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回过头去，正对上楚天歌灼灼目光。

　　“师父。”

　　楚留仙微笑道：“你不是这么小看弟子吧？”

　　楚天歌既是欣慰，又是惋惜，也笑道：“我倒希望我是小看了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对师徒还能谈笑风生，还有心情打哑谜，看到旁边迷楼戏子，小胖子等人既是佩服，又是无语，不由得连翻白眼。

　　楚留仙朗声大笑，对黑山老妖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三”字催促，置若罔闻。

　　在这大敌当前，生死关头，他们师徒两人倒是难得地齐心，都清楚地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楚天歌毫无疑问地想要保全楚留仙，他的“倒是希望小看”了，就是想楚留仙能忍辱负重，与他这个当师父的决裂，甚至在黑山老妖的逼迫下亲手杀了他。

　　只要这样能留住楚留仙的命，留住一线希望，就足够了。

　　楚留仙的大笑，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看来你们是想死在一起了，本座就成全了你们。”

　　黑山老妖第三次抬头看天色，再低下头来，狞笑出声的时候，摩天崖上重新笼罩在无边黑气当中。

　　他身后扛轿子的壮汉，又有几人无声地软倒，落地时候已是一堆白骨。

　　“呜呜呜~~~呜呜呜~~~”

　　黑风呼啸，其声如哭，其色如墨，其稠若血，弥漫笼罩了整个摩天崖，连天上血月都为遮蔽。

　　这一切，好像都没有落入楚留仙的眼底，他看着楚天歌的眼睛，带着几分惆怅地道：“师父，你相信我。”

　　他一步踏出，依然带着几分惆怅，却又显得坚定如顽石的声音传来：

　　“我只是想看看，凭着我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凭着实力，凭着勇悍，付出代价，而不是靠着手段，靠着智慧，靠着机巧，靠着身份，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很想知道！”

　　除了楚留仙自己，没有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这些话里面蕴含的东西。这是他顶着“公子留仙”四个字踏入修仙界以来，明面上顺风顺水，占尽便宜，后头无人能知晓的压力与不甘积蓄爆发出的力量。

　　楚天歌、迷楼戏子很想出手阻止，他们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在躲在后辈的身后，苟延残喘那么片刻。

　　可是在他们动作之前，小胖子抱住了楚天歌，千幻樱拽住了迷楼戏子，两人都在向着他们坚定地摇着头。

　　“相信他！”

　　“他一定可以！”

　　不约而同，又几无二致。

　　“你刚刚说十个呼吸的时间不是吗？”

　　楚留仙伸手从腰间拽下一物，托在掌中，淡淡地问道。

　　“还有七息，足够吞吃了你们。”

　　黑山老妖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师徒反目，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一只手举起，无数黑气如丝绦缠绕在他尖锐弯曲的指甲上，就待要伸手抓去。

　　正在这个时候，楚留仙手托着一物，缓缓举起，悠悠地说道：“七息吗？你怎知道，这七息的时间，不是我杀了你呢？”

　　“什么？！”

　　黑山老妖想笑，想要斥他狂妄，然而话到口边，却被眼前的一幕生生地逼了回去。

　　楚留仙掌中，气爆声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住地爆开，随后有漩涡豁然浮现了出来，席卷吞噬一切。

　　在漩涡当中，一物徐徐飞起，放出明黄色的光，尊贵、崇高，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

　　——明黄印玺！

　　“这是什么？”

　　黑山老妖警惕了起来，他竟是从那枚不住变大，不住飞起的明黄玉玺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感觉，那是能毁灭他的强大威胁。

　　这种感觉，即便是在镇世龙符化作五指山压下的时候，也不曾出现过。

　　“仙灵之宝！”

　　黑山老妖猛地想起楚留仙的谪仙人身份，怪叫出声。

　　在楚留仙身后，楚天歌等人的眼中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去。

　　谪仙人有伴生的仙灵之宝，这件事情几乎所有的修仙者都知道。

　　但以楚留仙现在的修为，即便是能驱动仙灵之宝，怕是也奈何不得黑山老妖这样的大妖。

　　黑山老妖一惊之下，也反应了过来，冷笑声声：“仙灵之宝又如何？除非是用一缕仙灵之气催动，发挥出其完全威能，不然在你这样的小辈手上，能奈我何？”

　　谪仙人凭着心血交融，的确是可以无代价地催动自身的伴生仙灵之宝，但其威能却受限制于自身修为，远不能媲美用仙灵之气催动，在阳神真人手中的仙灵之宝。

　　仙灵之气何其珍贵？

　　反正黑山老妖自己都没有，只是机缘巧合下在南妖的手上见过一次罢了。

　　不管是黑山老妖，还是楚天歌等人，下意识地都将这件明显是仙灵之宝气息的明黄玉玺当成了楚留仙的伴生仙宝，压根就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过。

　　楚留仙也乐得如此。

　　他在笑，没有人发现他的笑容中带着苦涩的味道，那是痛苦的映射。

　　“咔嚓~~咔嚓~~~”

　　声声只有楚留仙一个人能听闻的细微响动传入耳中，是他的骨头，他的经络，他的血肉，承受不住超负荷的仙域根本法。

　　“轰~~~~~”

　　摩天崖顶上豁然放出红光来，楚留仙人形真灵头顶红日光，伸出手掌来，握住飞天而起的明黄玉玺。

　　“嘭！”

　　楚留仙原本手托玉玺的手掌炸开，鲜血飞溅，无形的崩溃之力不住蔓延着，再是小臂，再是手肘，再至肩头……

　　仙域根本法仍在继续，漩涡不住地扩大，威压渐强。

　　“啊啊啊啊~~~~~”

　　楚留仙仰天长啸，失去手臂的剧痛潮水般涌来，整个人都开始颤动。

　　“来吧！”

　　“来吧！”

　　“来啊！”

　　楚留仙眼中透出红光来，瞪视着对面黑山老妖，腰间“嘭嘭嘭”数声炸响，一抹绿光浮出，蔓延到他全身上下。

　　龙鳞玉符，妖术：枯木逢春！

　　本意是做研究用，到手后也只是作为配饰随时挂在腰间，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成了救命的稻草，也是楚留仙翻盘唯一的希望。

　　“咔嚓~~咔嚓~~”

　　骨头的脆响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崩溃而是生长。

　　楚留仙亲眼见的他的手臂再次于绿光的催生下，于肩膀处长了出来，先是上臂、再是下臂，最后是手掌。

　　楚留仙咬紧牙关，嘴角处鲜血不住地流出，无边剧痛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种再生的痛苦百倍于之前肢体一寸寸崩解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在妖术：枯木逢春与仙域根本法对身体的冲击彼此平衡和拉锯下，第一缕仙灵之气凝练出来。

　　仙域根本法形成的漩涡上接被真灵握在手中的明黄玉玺，仙灵之气刚刚诞生就被接引入其中，不管是对面的黑山老妖还是身后的楚天歌等人，全无察觉。

　　“刷刷刷！”

　　明黄玉玺大放光明，强大的威势震碎了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黑气。

　　仙灵之宝的无边威能，尽显露。

　　对面黑山老妖早就看出不对，席卷漫天黑气，铺天盖地而来，偌大摩天崖上空，恍若扑下了一头通体漆黑的庞大妖魔，即将一口吞下整个山峰。

　　楚留仙抬起头来，看到明黄玉玺下方，有四个古字浮现出来，从未见过的字体却瞬间明白其意：

　　“皇~天~在~上~！”（未完待续）

斯温

　　第八章 谕令，敕！

　　楚留仙的一双眼睛看到“皇天在上”四个字的时候，他另外一双眼睛，看到的却是另外字迹：

　　“天生万物，有规有则！”

　　真灵的眼睛。

　　头悬大日光的真灵，目视着掌中皇天印，凭空地就在浑然一体的明黄玉玺上，“看”到了这样的字迹。

　　“天生万物，有规有则……天生万物，有规有则……”

　　“我懂了！”

　　哪怕痛苦无止尽地袭来，纵然漫天黑气腾腾翻滚而至，都不能掩盖楚留仙的双眼中放出夺目的光。

　　楚留仙觉得无比的可笑，在甘泉山龙禁幻象当中，他运用皇天印用砸的方式，是何等的拙劣，印若有灵，定觉耻辱。

　　深吸一口气，楚留仙吟咏般出声：

　　“谕令：明明上天，照临大地！”

　　真灵开口，同声诵读。

　　在皇天印下，明黄色的光辉铺陈开来，犹如绢帛，上面八个大字浮现出来，耀眼夺目。

　　此时，黑山老妖所化的黑气，最近的一缕险险就要触及到楚留仙的鼻子。

　　近距离下，楚留仙能看到那凝聚了无数怨恨、污秽形成的黑气幻化出诸般模样，尽是无边痛苦沉沦在其中。

　　对此，楚留仙眼皮都不眨一下，强忍着左腿豁然炸开的剧痛，吐字如春雷炸响：

　　“敕！”

　　人形真灵高举皇天印，重重地落在明光绢帛上。

　　顿时，一个清晰的印章痕迹烙印其上，隐约呈“皇天”字样。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九天之上落下，无数缕光，无数道亮。洞穿、撕裂、消融、排斥……弥漫整个摩天崖，恍若妖魔庞大身躯的黑气，瞬间为之散尽。

　　在这个时候，楚留仙的眼皮眨了一下。

　　上下眼皮触碰在一起，险些就要把争先恐后扑到最前面的一缕黑气夹入眼中的时候，“啪”的一下，黑气消融。

　　那一刹那，楚留仙隐隐地还能听到一声尖叫。

　　属于黑山老妖的尖叫。

　　黑气散尽，摩天崖中重回清明。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得数百丈外黑山老妖从虚空中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又豁然弹起，不敢置信地望向楚留仙。

　　同一时间。“砰砰砰砰”接连不下十声炸响，黑山老妖身后的抬轿子人中倒下了一片，无不是如之前的同伴一般，化作枯朽白骨。

　　即便如此，无一人面露悲哀，一个个皆是麻木不仁地跪在地上。

　　他们在等着黑山老妖的召唤，或者是等来抽去力量的命令。

　　与他们隔着大半个摩天崖的另外一边。有另一个人，忍受着非人的痛苦，犹自在与黑山老妖抗争。

　　“啊啊啊啊~~~~”

　　楚留仙长啸着，无边的痛苦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传来。手、脚、躯干……每一个部位，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崩溃，再生长出来的轮回般痛苦。

　　“我只想看看，依靠着我自己的力量。能做到什么地步？！”

　　之前的话，还在楚留仙的脑海中回荡着。他强忍着能摧毁任何一个人神智的苦痛，再次让真灵高举起皇天印。

　　此时，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

　　“嗷~~~”

　　黑山老妖从不敢置信，再至疯狂，这会儿谁要再说楚留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只是猫捉老鼠中的鼠，他第一个活吞了对方。

　　他身上有庞大的、扭曲的，恍若魔树一般的虚影在扭动着，明明只是一个侏儒，举步踏在地上的时候，却让整座摩天崖为之战栗摇晃。

　　“刷！”

　　一步，百丈！

　　“刷刷！”

　　忽左，忽右！

　　“刷刷刷！”

　　时上，时上！

　　……

　　方圆数百丈距离内，尽数是黑山老妖的魔影重重闪现，连目光都把握不住他的位置，只能清晰地感受到滔天的妖气，疯狂的魔气，无边的愤怒，正在飞快地迫近过来。

　　“谕令！”

　　楚留仙再次艰难地开口了，“天生蒸民，有物有规。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木则扎根大地，不可动！”

　　再渊海般的痛楚，仍然没有能混乱了楚留仙的神智，他清晰地从黑山老妖全面爆发时候展现出来的魔影中，判断出其根脚。

　　黑山老妖，是一株魔树！

　　皇天印，盖下！

　　“嘭嘭嘭~~~”

　　撞墙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出来，黑山老妖一个个幻影反弹而回，最终成百上千的幻影集合在一起，重新化成了黑山老妖侏儒模样。

　　紧接着，黑山老妖面露骇然之色，惊呼出声：“怎么可……”

　　最后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吐出，他就发现怎么都抬不起脚步，仿佛整个天地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不再让他挪动一般。

　　“咔嚓~~咔嚓~~~~”

　　从黑山老妖的身上，不住地漆黑的，虬龙般张牙舞爪的，不带枝叶的树枝冒出来，他整个身躯都化成了一株魔树，扎根大地，再不能动一步。

　　“这……”

　　楚天歌、迷楼戏子、小胖子、千幻樱，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竟然生生打出了黑山老妖的原型！”

　　紧接着，不管是楚天歌还是小胖子，所有关心楚留仙的人脸上都一下沉重了下来，喜色褪尽。

　　从他们的角度，轻易地就看到楚留仙的身子在不住地颤动着，汗水浸透了重衫。

　　在他的身上，有崩解的灰气，生机的绿光在纠缠着，此进彼退，不住拉锯。

　　在这个过程中，肢体不住地崩解，又在不住地重生，生灭之间，是永无止尽，足以摧毁一切的无边痛苦。

　　楚留仙已经连叫都叫不出声来了。

　　他连动都动弹不得了。

　　楚留仙不敢确定。在他起向前一步这个念头的时候，腿是否完好地在身上；他更不敢确定，当这个念头付诸实现的时候，腿脚又是否还存在。

　　“真龙皇座！”

　　楚留仙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来。

　　霎时间，头顶上冲出神龙虚像，有龙吟声声，化光环绕。

　　当奇光散去的时候，楚留仙已然高踞在真龙皇座上，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再担心站都没站了。”

　　“这样，即便只剩下一颗头颅，我也能……”

　　楚留仙抬头，真灵再次举起了皇天印。

　　四息的时间过去了。

　　“谕令：

　　日月经天，其事昭昭！”

　　“敕！”

　　皇天印落下。无形的力量震荡而出，前方百丈之地，土石尽数掀起，破碎，化作灰蒙蒙的气流，在摩天崖上空回荡着。

　　“楚～留～仙～！”

　　黑山老妖拼命地晃动着庞大的身躯，漆黑的魔树光溜溜的树枝不住地挥舞着。仿佛无数只的手，想要遮天蔽日一般。

　　其实，他想遮挡的只有那一轮血月。

　　黑山老妖已经知道楚留仙想做什么了。

　　在皇天印如同代天行罚，出口成天规的无边威能下。黑山老妖的努力注定徒劳。

　　倏忽之间，如巨大的天幕拉开，夜空、血月，尽成过往。

　　灼热的阳光曝晒而下。明明尚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阳光洒落下来。楚留仙等人皆觉得有融融暖意，遍及周身，仿佛一下子从幽冥回到了人间。

　　对面黑山老妖则正好相反。

　　那一道道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一支支的利箭，“嗤嗤嗤”地升腾起黑气无数，又在阳光下消融。

　　“啊啊啊啊~~~~~”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黑山老妖怒吼着，那种怨毒如有实质。

　　正如楚留仙所说的，无限接近妖王，终究不是妖王。

　　不为阳神境界，度过雷劫化就纯阳，就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行走。

　　尤其是在曝露阴神，露出本体的情况下，如同现在的黑山老妖。

　　六息！

　　楚留仙抬头看天，张了张口，吐不出声来。

　　对面，黑山老妖庞大的魔树在萎靡着、缩小着，似要在阳光下消融。

　　双方，都已经到了极限。

　　七息！

　　十个呼吸的时间到了。

　　长空沉静，没有人来！

　　楚留仙眼中黯淡了一下，旋即重回明亮，那是透彻的，豁出去一切，坚定的心志之光。

　　“那就来吧！”

　　“来吧！”

　　在楚留仙无声地大吼时候，身躯的崩解一路蔓延过了心脏，蔓延到了脖颈，真龙皇座七彩虹光的掩盖下，没有人看出来楚留仙是在什么情况下继续战斗。

　　妖术：枯木逢春的威能在衰竭，犹自在不住地修复着他的身躯，一次呼吸间，楚留仙的心脏湮灭了又诞生，一次心脏跳动，就是几轮生灭。

　　“够了！够了！”

　　楚天歌大喊着，小胖子大喊着，他们想要上前，然而楚留仙真灵手持皇天印，散发出凛然不可犯之威，仿佛无形的力量在推拒着。

　　楚留仙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知道他在承受着的痛苦，越是亲人，越是如此。

　　目光能透过真龙皇座虹彩遮挡，看清楚他现在状态的，或许只有对面的黑山老妖一人。

　　狂乱、暴怒、躁动……，一切情绪似乎都从黑山老妖的身上褪去，他的声音陡然沉静了下来：

　　“楚留仙，本座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你一个锦衣玉食，顺风顺水的公子哥儿，竟也能悍勇如斯，坚韧若此，决绝至极！”

　　“本座一生杀人无数，无论人、妖、佛、魔，称得上英雄者寥寥，不曾想今天一见就是两个。”

　　“很好，非常好，不管今天是你死，还是我活，本座都论你楚留仙，算是一个英雄！”

　　楚留仙勉强抽动嘴角，似乎是在笑，传出沙哑无比的声音：“是否英雄，还看成败，我又何须你论。”

　　“就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

　　楚留仙咬破了嘴唇，咬破了舌尖，将无边的痛苦视作燃料，燃烧出再次开口的力量。

　　摩天崖上空，真灵高举皇天印……（未完待续）

斯温

　　第九章 我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说！”

　　鬼使神差，神而明之，楚留仙吐出口来的不是“谕令”，而是“我说”！

　　“我说：

　　善~恶~到~头……”

　　一字一顿，每吐出一字来，楚留仙都在受着无边的痛苦，连神魂似乎都要被痛楚撕裂成粉碎。

　　皇天印落下，一个淡淡的印记浮现出明黄绢帛上。

　　这一次的皇天印威能与之前历次都有不同，不等楚留仙念完，不等彻底盖章生效，无法言述的恐怖威能就从虚空中破出，牢牢地笼罩在黑山老妖、青蚨妖、白山君身上。

　　“呜呜呜~~~呜呜呜~~~”

　　如百鬼夜行，鬼哭神嚎，虚空中有无数黑漆漆的手伸出来，抓住黑山老妖庞大的身躯上每一根树枝，抓向青蚨妖，抓向白山君。

　　这些漆黑手的主人从虚空中半露出来，半边肩膀一只胳膊，狰狞扭曲的脸庞，就是全部。

　　“是你们！”

　　“走开啊！”

　　青蚨妖在惊声尖叫，她赫然在这些黑影的身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有还是小妖时候吃的第一个人，有成为大妖后杀的第一个修士……无数死在她手上，因她而死的生灵，都在疯狂地伸出手来，要将她拉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黑山老妖、白山君处，也是一般无二情况。

　　“终~！”

　　楚留仙口吐鲜血，再炸出一字来。

　　“撕拉~”

　　白山君痛呼一声，本就在楚天歌打神鞭下身受重伤的他，竟是被黑手生生撕扯下了一只翅膀。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悚然而惊。

　　白山君的翅膀一离体，立刻受到了无数只黑手的争抢。顷刻之间被扯成无数碎块，遍洒鲜血。

　　不管是翅膀上的血，还是肉，还是骨，都在一转眼的功夫里被撕扯成碎块争先恐后地吞噬下去。

　　可想而知，要是被这些黑手拉入黑暗，定然逃不到善恶有报，为活活吞噬的下场。

　　“啊啊啊啊~~~”

　　白山君大叫着，痛叫着。嚎叫着，天知道他一生吃人，到头来却要感受被吃时候的无边恐怖。

　　“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青蚨妖尖锐叫声撕裂了长空，只见得她趁着黑手被暂时挣脱。更多的黑手还没来得及捞到她身上前，半透明的翅膀一包，化作一道青光结茧，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蚨妖，竟是，逃了！

　　这一幕，与大半年前在通天峰上的一幕是何其的相似。

　　黑山老妖与白山君就没有这样的天赋神通与运气。

　　黑山老妖是被上一次谕令根扎大地。压根就无可挣脱，无可抵挡，无可闪躲；

　　白山君则是接连受创，还不等他想效仿青蚨妖呢。就被无数只挣之不断，撕之不裂的黑手硬生生地抓上半空。

　　更多的黑手争先恐后而来，白山君惨叫声声，连绵不绝。

　　“这是因果。这是报应，非是神通、法术所能斩断！你就慢慢享受吧白山君。”

　　楚留仙眼中一凝。以近乎最后一点力气，再吐出了一个字来：

　　“有！”

　　“哗啦~~”

　　漫天血雨，白山君无数血肉被撕扯下来，不及落地就被吞噬一空。

　　它的惨叫声渐至微弱，最终所有的黑手一拥而上，再散开时候，空中已是空无一物。

　　一代大妖，就此陨落！

　　楚留仙从白山君陨落处收回目光，落到了黑山老妖那里。

　　那处，也到了关键时刻。

　　“滚开！”

　　“本座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第三次！”

　　“你们是争着做本座的养料吗？！”

　　黑山老妖狂吼着，咆哮着，一树虬枝颤动着，不少黑手为其冲天煞气，不尽戾气一冲，竟至烟消云散。

　　此妖之凶残，之暴戾，远非青蚨妖和白山君所能比拟的。

　　不过，黑山老妖一生杀敌无数，其中亦不乏强者，这也远不是青蚨二妖可以相提并论的。

　　挣扎至此时，几只强大的黑手趁机扑到了他的身上，后续无数黑手一拥而上，顿时黑山老妖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无数的黑手，痛苦的叫声回荡在摩天崖。

　　这些黑手不住撕扯着、吞噬着，魔树不断地剥落下树皮、树枝，又以同样的速度飞涨而出。

　　与此同时，一山的草木，都在不住地枯萎着。

　　以摩天崖山巅为中心，向着山脚下蔓延而去。

　　黑山老妖，竟是在以庞大根系，抽取一山的生机。

　　那些黑手似乎能明白关键的所在，在不住有新的黑手破开虚空而至，抓在黑山老妖的身上外，所有的黑手都在向上用力，要将黑山老妖本体拔出摩天崖。

　　只要离了地面，哪里来的补充，黑山老妖再是强大，终究逃不过因果黑手吞噬的下场。

　　“咔嚓~~咔嚓~~~”

　　摩天崖上大半的山石在崩裂，破碎，滚滚而落。

　　“隆隆~~隆隆隆~~~~”

　　除了高踞于真龙宝座上的楚留仙外，其余人等都有站立不稳之感，整座山都在摇晃着，战栗着。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摩天崖四处山体上传出，伴着轰鸣声音而出的，还有一根根粗壮无比，漆黑如墨的树根。

　　短短时间里，崩落山石无数，裸露出来的地方，无不是树根虬结，疯狂地向着山体的根部钻落下去。

　　此刻，若是有人在远处望来，定会发现原本的摩天崖完全变却了模样，仿佛这座千山泊最高的山峰，尽数为恐怖的黑色树根包裹。

　　“桀桀~~桀桀~~~”

　　黑山老妖带着痛苦，带着怒骂的怪笑声传来，树身上一阵扭曲，浮现出一个人头来。正是黑山老妖形貌。

　　“来啊，来啊！”

　　“本座一生吃人无数，想吃我？先吃了你们！”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还张开嘴巴，嘶哑着抓过来的黑手吞入腹中，凶暴、酷烈之气尽显。

　　楚天歌等人都看得出来，黑山老妖凭借着不过是一股戾气在苦苦支撑，原本漆黑如墨的魔树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灰白。

　　再是树根包裹整座摩天崖牢牢钉住。再是狰狞恐怖，都掩盖不了他的虚弱。

　　只要再推一把，黑山老妖定然难以支撑，坠落深渊。

　　楚留仙很想吐出最后一个字来，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报”字。

　　他相信。这个字一出，眼前这个生平第一强敌，恐怖到极点的大妖，定然难逃公道。

　　可是……

　　楚留仙拼命地观想着大日如来真经，拼命地运转着仙域根本法，拼命地催动着皇天印，身上不住催发着生机。生长着肢体的妖术：枯木逢春的灵光，却在不住地微弱下去，稀薄下去……

　　他还在坚持着，还在努力着。**上崩溃与生长，神魂里燃烧的痛楚都被他忘却，只是想拼命地吐出那个字来。

　　楚留仙此刻双眼无比的明亮，璀璨如星辰。与人形真灵的双眼一样的光亮，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奇异力量。

　　从这双眼睛里面。黑山老妖看到了决绝，看到了疯狂，看到了两个人同归于尽的场面。

　　“你疯了吗？！”

　　黑山老妖慌乱了，他大吼着，想要改变楚留仙的主意。

　　楚留仙早就说不出话来了，使命张开的口型里，尽成一个“报”字！

　　不过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在波涛汹涌的心湖中，他的投影负手而立，依然是风度翩翩的公子留仙。

　　“我是疯了，我不能不疯。”

　　“我只要放弃，将再没有半分力量束缚你。”

　　“我的身后是我的恩师，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你疯狂报复！”

　　“要死，就一起死吧！”

　　心湖投影的楚留仙在仰天大笑，“轰”的一下，溃散下来。

　　摩天崖上的楚留仙，眼睛愈发地亮了，他终于压榨出了最后一点力量，就要吐出那最后一个字来。

　　气机交感下，黑山老妖大叫出声，不尽恐慌：

　　“不~~~~~”

　　“报~~”

　　眼看着，这个字就要吐出口来，异变突生。

　　“够了！”

　　一声断喝，伴着大日坠平原的炽热，笼罩在摩天崖上。

　　这股力量将楚留仙到口的最后一个字堵了回去，将他的人形真灵逼了体内，皇天印失去了支撑，威能尽收敛，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谁？！”

　　楚留仙豁然一惊，抬头望向空中。

　　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惊魂甫定的黑山老妖，楚天歌、迷楼戏子等在场的所有人。

　　在摩天崖的上空处，空气一阵扭曲，仿佛是夏日隔壁上腾腾扭曲的热浪，凭空浮现出了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身灰衣的老者形象来。

　　“小娃儿，太拼命，不过我喜欢。”

　　灰衣老者一指点出，落在楚留仙的身上。

　　顿时，妖术：枯木逢春最后的力量被激发出来，游遍楚留仙的全身。

　　同样在那一指下，一直纠缠在楚留仙体内的崩解力量散尽。

　　脖子、肩膀、胸膛、心脏……

　　楚留仙的身躯不住地回复着旧观，妖术枯木逢春的力量耗尽、消散的时候，他最后一根手指刚刚生长出来，长到了最后一截。

　　“嗤~！”

　　鲜血迸射而出，差着最后一点血肉，绿光散尽。

　　楚留仙如梦初醒，任是谁从一个头颅重新长成到原本模样，只剩下最轻微地，就好像被刀削去了一片肉的小伤，都会是他这个模样。

　　“阳神真人！”

　　“这一定是阳神真人！”

　　楚留仙心中在大叫着，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阳神真人，但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个时候一样，无比地确定这一点。

　　这是惟有阳神真人才具备的，煌煌大日般的威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