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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唐砖(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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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节蜀道难

  阳光下总有影子,再高尚的目标也会夹杂私心,云烨什么都没对公输木说,有些话,天知,地知,自己知道就足够了,透明人一样的日子不是人能过的。

  李二到底对书院一家独大起了戒备的心思,准备把今年的大考,分成两个部分,书院一部分,外地保举的普通世子一部分,一场考试居然有两张卷子,实在是开了历史之先河,美其名曰,公平,他就没有考虑到这是对书院的最大的不公平。

  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李二,这回也一样,云烨不得进长安这件事如果不是他故意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朝气蓬勃的大唐,现在终于走上了正轨,建设多过破坏,突厥人被*掉了,高昌被*掉了,吐谷浑,薛延陀,回纥人都在大唐的铁蹄下瑟瑟发抖,高丽人小心的缩回了伸进大唐东北的爪子,外部环境良好,大规模的建设开始了,这就需要更多的懂行的专门人才出现,很可惜,朝堂都被一些忠心耿耿的家伙们占据了。

  一个人干坏事不要紧,害怕的是专心致志的干坏事,退一万步讲,专心致志的干坏事也不要紧,可怕的是披着做善事的外皮干坏事,而且干得理直气壮,气吞山河,奋不顾死。

  他们真的不怕死,蝗虫来了,没办法,点着了成熟的麦子烧死了几只蝗虫,顺便把自己也一趟烧死,长安被点着了,没有事前的预防,也不去积极找凶手,而是先把自己烧死,旱灾来了,不知道带领百姓找吃的,而是把全家锁起来,准备一起饿死。

  干的慷慨激昂,做的惊天动地,错误的事情干了一件件,一桩桩,带着治下的百姓沿着死路狂飙,明明前面有大石头,偏偏的要往石头上撞,一次撞不死,再来,直到撞得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然后自己站在死尸堆里,仰天咆哮:“今日之败,乃是天不佑我,陛下,微臣尽了全力。”说完就把烂西瓜一样的脑袋继续往石头上撞……

  他们没有贪渎,没有枉法,清贫守制,品格洁白无瑕的可以做圣人,拼了老命做坏事,干的人人称颂,口口相传。

  梁大,名建普,字多元乃是云烨纨绔中的好友,两年前任职褒斜道转运使,负责汉中和长安的物资转运事宜,这是一个肥缺,如果不是他老子是长孙无忌的老部下,他捞不到这个差事,你当转运使就好好的把东西从汉中运到长安就好,再把长安的东西运到汉中就算是立了功劳了,可是他偏偏不,认为只运东西不足以显示自己的才干,觉得汉中到长安之间的牛背山修建一座栈道才是自己该干的事情。

  送别时,众兄弟洒泪而别,互道保重,只有刚刚到来的云烨听到这家伙准备在牛背山修建栈道,顿时大惊,还没等问清楚,梁建普就哈哈大笑着说,等栈道建好,一定要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就叫建普道,说完就被他的那匹健马带走了。

  再见梁建普的时候是在云烨被窦燕山绑架之前,见面时几乎不认这个原来粗壮的汉子,以前的衣衫穿在身上直晃荡,手脚上全是厚厚的茧子,眼睛陷在眼窝子里像鬼火一样,闪耀着红色的光泽,他是回来接受处分的,四百六十三个民夫葬身在牛背山下,安慰了梁大,云烨认为此事就会从此作罢,谁料想,梁大只背了个革职查办带罪立功的处分,拜别了老父,告诫了孩儿,哄高兴了妻子,带着大批的钱财和更大的权力又去开凿自己的建普道去了。

  就在颜之推到来的前两天有噩耗传来,牛背山崩塌,建好的三十八里栈道垮塌的只剩下十一里……

  云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丹霞地貌上建栈道,那里都是被风化的差不多的的碎岩石和松散的红砂岩,一凿子下去,就会掉好大一片,就算是走狗运建好了,过几年岩石再次风化,栈道就会自己掉下去,这些知识来自于去汉中旅游时,导游介绍西汉高速建成时的艰辛事迹,后世都花费了远比其他高速公路更多的钱才修好的路,你梁建普没有**,没有盾构机,就打算干这件旷世的工程?褒斜道的栈道没有一处是选在牛背山的。

  果然,一凿子就凿了好大的一个洞,大到足够把一颗参天巨木放进去,山垮了一半,梁建普带着六百名民夫被数不清的巨石埋在下面,挖出来需要愚公移山的精神。

  噩耗传来,他老婆立刻就上了吊,辛月凭吊回来哭的都不成了,断断续续的给云烨说,他三岁的儿子趴在刚把舌头塞回嘴里的妈妈身上嚷着要吃奶。

  朝廷给了无上的哀荣,作为狐朋狗友的云烨自然要去参加丧礼,大唐的人治精神再一次得到体现,虽然皇帝严旨勒令云烨不得进入长安城,但是丧礼绝对不在禁止之列,丧礼上遇到了几位令官,都装作不知,在一起只谈梁建普的身后事,绝口不提云烨被禁足的事。

  老父亲依然坚强,腰板挺得笔直,戴着重孝的三岁幼童笑着抓爷爷的胡子,他以为母亲只不过睡着了而已。

  新的旨意在云烨的脑海里炸响了,梁大的父亲一连上了四道奏折,请旨由他代替儿子继续完成栈道的修建,栈道不成,死不还乡。

  完了,小梁埋在那里,现在他老爹也要埋在那里,上一次的大崩塌,造成了地质的二次破坏,再修建栈道,危险系数增加了五倍不止,李二这是在做什么,褒斜道虽然重要,但是子午谷也可以修建道路啊,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个错误的决定断送了一千人的性命,现在还要把这个错误继续下去,梁建普死了以后升官进爵,算是死的值了,可是那些民夫何辜?朝廷按照惯例给了抚恤,每个人六百文钱,没错,就是六百文,刚好就是两只羊的价钱。

  几千只羊对云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云烨很想用那些羊把人换下来,给那些羊拴上绳子去吊在半空中抡锤子。

  “祖父,祖父,我也要去修栈道,我长大了也要去修建普道。“听着孙子稚嫩的声音,老梁老泪纵横,点着头鼓励孙子:”好好,爷爷要是死了,你再续上,梁家总要把建普道修好。“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地崩山摧壮士死,好一个地崩山摧壮士死,够壮烈,也够英勇,可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非要在乱石山上修栈道吗?壮士死了,儿子接上,这是么哪门子的道理?梁建普害死一千,他老子再害死一千,现在轮到他儿子也准备害人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就把孩子抱起来,老梁还问:“云侯这是为何?“

  “为何,就是不想见你梁家绝后,你死了不要紧,给孩子留条活路好不好?“几个平日里交好的纨绔把云烨扯走,身后还传来老梁的嘲笑声,没胆子的孬货!

  回到家云烨就坐在园子里难过,自己只想给朝廷多输送一些合格的官员有错么?让治水的知道怎么治水,让盖房子的知道怎么盖房子,让种田的知道种田是怎么回事,如果可能的话,还想让打仗的知道怎么打仗。这有什么错?一个忠臣不一定是一个好臣子,能臣,他们戕害起人命来,比那些奸臣更具有欺骗性。

  脑子里跑马,时间就过得极快,不觉间已经天光大亮,大清早的朝霞就铺满了天空,颜子善用牛车把颜子推老夫子又送了过来,老头子早饭都没吃就要到书院,还说看过印书机之后在书院再吃也不晚。

  坐在工坊门口,老头子和云烨对坐在一张小桌子上,一边喝粥,一边观看那些忙忙碌碌的学子在印书,印的书只有一种,那就是。

  老头子一来就看过样书了,极度的满意,对每个参与印书的学生都感谢了一番,只有面对云烨的时候说了一句:“小子,老夫饿了。“

  标准的书院饭食,小米粥,包子,咸罗卜,颜之推对于咸萝卜很喜欢,可惜没牙,只能在嘴里含一下再吐出来,羡慕的看着云烨把萝卜嚼得咯吱咯吱作响,食不言,寝不语,老头子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直到给他泡的参茶端上来才对云烨说。

  “小子,有什么条件就提,只要老夫能答应的,都会答应你,答应不了的,你就算是把书院都用书铺满,老夫也不会答应。“”小子纯属一片孝心,见您老人家为教化天下发愁,自然要进一份力,用条件相威胁,岂是君子所为。“

  “小王八蛋,有屁快放,你有什么打算赶紧说,过了这个点,以后老夫就不会认账,先前偷了你家玉米,总觉得云家东西不错,再不说,这印书机也当是老夫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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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节枉做小人(求票)

  欺骗是一种伪装,我们总觉得谎话比实话更容易出口,可以修饰自己的行为,事实上是错的,事实总归是事实,再华丽的谎话也无法掩饰,有时候说真话,反而会收获尊敬。

  “陛下准备把今后的大考分成两部分进行,您知晓吧!”

  “没错,陛下做好决定之后就派人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不置可否,告诉陛下,我已老迈,朝廷不必顾虑我的存在,想怎么做都好,官员是陛下将来要用的,他按照自己的标准选择是上天赋予他的权利。”

  老头子慢悠悠的轻啜着参茶,很享受那股子人参的味道,对云烨的问话回答的云淡风轻,仿佛他真的看透了一切,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但是从他对印书机的狂热来看,远不是这么回事。

  “陛下口中的公平,其实就是对书院的最大不公平,怎么能因为书院成绩好就要迁就那些知识面狭窄的学子?您是文宗,我只想从您口中得知您对这件事的看法。”

  “你书院资材雄厚,环境优美,有名师教导,有无数的典籍可供借鉴,藏书楼听说已经搬空了勋贵门第的藏书,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奇闻杂谈无所不包,连龟甲这样的东西都被你们研究出道道来,学子只需一心求学,无外物干扰,无衣食之忧,学问增长迅速原本就是应有之义,你倒是说说,这样对那些只能困守书斋,铁砚磨穿的外地学子公不公平?”

  “眼界狭窄就注定思域无法开阔,这样的学子担任官员是对百姓的最大不公平,梁建普一意孤行,在不能修建栈道的地方修建道路,造成了山崩,千余条性命埋在乱石堆下面,有谁为他们可怜过?”

  “梁建普是个好孩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他始终站在凿山开路的第一线,从品德上来说,他没有瑕疵,小子,我们的先祖做的那件事情不是筚路蓝缕的开创,长城没死人,还是运河没死人?喝口水都会被呛死,如果到处谨小慎微,我们现在一定还处在刀耕火种的时代,想要喝口这种好茶,都是做梦。”

  完蛋了,老头子对于梁建普的评价很高,他只是单纯的看人品,不看实效,只要人品上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其他的都是末节,包括一千条人命。

  “明明有不死人就能修好的道路,干嘛非要赔上性命,还不知悔改的一代代往里搭?”

  ‘书念到狗肚子里去啦?金牛道栈道的开凿死的人可不止一千,山崩了也不止一回,腰里拴条绳子把命交给老天,在半山腰抡锤子,掉下去是必然,不死才是是万幸,小子,他们的死,带来了一条栈道,把蜀中和中原接通,从此天府之国与中原之地互通有无,否则,蜀中还不知道有几人称王,战火延绵之下,死的人更多。“

  看来了,老家伙心里也不舒服,很不满意士林现在的模样,找着茬来训诫云烨,他对云烨在算学上的成就持肯定的态度,但是对云烨的节操持疑问态度。

  算了,老头子这里说不通,就知道没办法沟通,这是根本没人会退让,更不要说老头子自己就希望建国之后,由文人来把持朝政驾驭那些桀骜不驯的武夫。自热也不会放弃每一个职位的争夺。

  看到云烨颓然的坐回小凳子,耷拉着脑袋不做声,颜之推笑着说:“你一直在担心什么?你只是在计算这些身外的条件,为何就不去计算一下你书院得到的东西,在老夫看来,陛下这么做,才是对书院外的学子最大的不公平,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侮辱。”

  “何出此言?”云烨惊诧的问老头子。

  “弘文馆看不起国子监,考五经的看不起考杂学的,现在又要加上考书院题目的看不起考士子题目的,你在担心什么?就因为你书院考试难度加大了,所以明年你书院会更加的热闹,读书人就是贱皮子,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就越是趋之若鹜,书院弟子今后看其他读书人只会把头抬的高高的,一句考经学出身的,就会然别的士子汗颜无地,所以皇家把考试分成两部分,是一着臭棋,也是无奈之举,老夫不发话,就是对你书院最大的支持。”

  听完老头子的话,云烨发现自己很像头猪,费尽心力的干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拿后世人的心态来考虑大唐读书人的节操本来就是一件滑稽的事情,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于知识的渴求和尊重达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鲁迅讽刺过的孔乙己在大唐绝对不少见,对生僻字的认知和理解达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把生僻字都当成学问对待,更不要说书院那些打着天地至理的物理化学,生物知识了,今年的大考会是一个拙劣的笑话,敢去参加经试的学生不但不会得到尊重,反而会被唾弃为无耻之徒,为了进士毫无气节可言。

  想通了自然就高兴了,到时候甩着袖子看李二的笑话,不让老子进长安,八抬大轿请都不去,把一个破烂城市当宝贝,三百层的高楼老子不是没见过。

  让学生把李纲的坐车推过来,亲自推着老头子满书院胡逛,坐在车子上的老头是个很风趣的老人,妙语连珠,让热心旷神怡,来到长孙面前,也就是来到长孙意yin为自己的那个霸王龙头骨面前,给老头讲述这头远古猛兽的勇猛事迹。

  老头子从车子上下来,围着头骨转了一圈,不由自主的去摸摸残存的几颗巨大的牙齿,唐朝人很崇拜牙齿?五颗牙都被抚摸的油光发亮,就和后世的色鬼们崇拜**是一个道理,你去各个城市的女性雕塑去看看,那个雕塑的**不被抚摸的黑乎乎的。

  “小子,你是如何知晓这头巨兽在远古时的样子,还有他们的生活习性?不要告诉老夫你都是猜的。”

  “老祖宗多虑了,小子说的自然有根据,信口胡诌可不对,您看,这是从这个头骨发现的地方采集来的石头,上面这些您从没见过的植物就是例证,吃草的,和吃肉的野兽,他们的牙齿绝对不同,一个扁平,一个尖锐,您看看狼和羊的牙齿对比就知道了。

  说着云烨从架子上拿来一个狼的头骨,和一个羊的头骨,让老头子看看有什么不同,书院现在有一群狂热的巨龙爱好者,疯狂的四处寻找关于巨龙的一切信息,有两个家伙为了方便寻找巨龙,今年考试志在必得的要去发现头骨的地方当官,工具都准备好了。

  老头子捧着两骨头,仔细的观察了嘴和牙齿,点点头,确实如此,放下骨头,背着手又看到架子上的恐龙蛋,看看下面的铭文,吃惊的问云烨:“小子,如此巨大的猛兽居然是卵生?古老相传,盘古诞生于混沌,实在是让人惊讶,不过巨蛟也是卵生,有它作证,也就不难理解了。“

  出了巨龙馆,又进了鲲鹏馆,云烨抓的那条巨大的鲸鱼骨架,就立在房子里。骨头上都被刷了腊,看上去有一种明亮的光泽,坐在车子上的老头笑着问云烨:“你杀了这头鲸,然后把它的肉卖给了王侯之家?小子,那些人没有揍你?“

  “谁会相信巨鱼死,王侯毖这么奇怪的言论,汉时的王侯煎迫百姓甚急,百姓无力应付,仇恨也无从宣泄,有一条大鱼死了,正好一个王侯也死了,所以百姓就认为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其实是告诉大家,都去杀大鱼,把大鱼杀光了,王侯也就死光了。“

  老头子张着只有几颗牙齿的嘴哈哈大笑:“你这小子,牵强附会之力堪比汉时东方朔,机变之力也像,只是你比他有节操的多,哈哈哈。“

  一老一少说说笑笑的来到一个龙门吊架之下,这是一套用来教学用的工具,上面密密的全是各种滑轮,看到老头子仠弱的身体,云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对老子说:“别看您已经年届百岁,小子看来,您千斤之力还是有的,不信的话您就试试看能不能把那颗巨石拉起来,小子相信您有这样的力气。“

  “那颗石头有古怪?“老头子对自己认识的很清楚,所以就问云烨那颗石头会不会很轻,是不是一颗假石头。”

  云烨不解释,抡起铁锤就砸在石头上,火星四溅,很明显石头没问题,云烨吩咐维护龙门吊的工匠把动滑轮挂到极限,伸手扯了扯,这才递给老头子,疑惑不解的老头子和云烨一起用力拉动了绳子,惊讶地看到巨石居然晃了一下,又扯了一把,就看到巨石慢慢的升到了空中,不由得回头看着云烨,等他解释。

  “其实这没什么,是力量的一种运用方法,您不用想的太多,这些东西最耗心力,对您的身体不好,您只需要知道格物是一门很有用的学问就好。”

  “的确有用,筑城,盖房,搬运,水陆码头,用处很大,小子,既然提起了老夫的兴致,那就好好地看看你书院是一个怎样的藏龙卧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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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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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节小爷狄仁杰(三更求票)

  生活原本就是平淡的,从激烈到平淡云烨不需要适应,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最喜欢的,云家的芝麻已经有成熟的了,长安的气温高,三月就可以下种,不像河北之地需要到四月份才能种植,对于农事云烨还是知道一些的。

  今天听说自家种了芝麻,云烨就很想弄些芝麻油出来,地里还是青绿一片,偶尔夹杂着一两株已将发黄的芝麻,今天的目的就是它们。

  唐朝的镰刀一点都不好用,云烨只好用大剪刀把成熟的芝麻连杆子一起铰下来,一趟趟的来回于大田和地埂子之间,头上的那顶破范阳笠还是从单鹰脑袋上摘下来的,这家伙一个月回一趟长安,浑身泥土的就要进院子,知道大丫和他纠缠不清,但是云烨不打算去棒打鸳鸯了,胆子小的要命的大丫或许只有嫁给单鹰才不会被欺负。

  十月初三,润娘就要出嫁,现在的她终于学会了害羞,躲在屋子里绣嫁衣,还特意吧姐姐一娘接过来帮她,带着孩子的一娘很高兴的就回了娘家,当然,她的丈夫也没皮没脸的一起过来,美其名曰照顾她们母子,小小的孩儿还没起大名,小龟,小龟的叫着,都知道转头了,自从到了云家,裴老大就脱下官服,穿上自己的青衫,胳膊下面夹着一本书就悠哉悠哉的去了书院装学生。

  年前才给他谋了一个度支判的从八品小官,在户部活的滋润,那些小小的账目对于一个算盘高手来说就不算是事,再加上父亲也能帮他一把,人又活泛,大方,时不时的去云家和程家合伙开的酒楼请大家吃一顿正宗的云府菜,品一品才下来的新茶,没过多久,少年俊彦的名头就戴在头上了。

  裴老大不在时,云烨问过一娘过的是否舒心,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说,哥哥会去长安打折裴家老小的腿。在这一点上,云烨跟偏执狂一样不可理喻。还好,一娘的态度告诉他,过得很好,或许是在哺乳期,人也胖了一圈,珠圆玉润的很有一股子当家主母的意思。

  旺财站在田埂子上,背上一左一右挂着两只筐子,或许是芝麻的香味yin*了它。专门挑芝麻壳吃,舌头一卷,好些芝麻就不见了。

  云家不缺少劳力,但是有些东西自己亲自完成更有趣味,踩着牛耳麻鞋,戴着范阳笠,身上再套一身麻布粗服,活脱脱的一个乡下少年的模样,出门的时候,辛月那日暮抱着孩子惊讶地都说不出话来。

  颜老头不是要自己不要闯祸吗,咱就低调行事,装成庄户总不会还有人找麻烦吧,剪刀剪芝麻杆子还是很爽利的,没多长时间,两个竹筐就已经装满了,再次从地里挑了一株最高大,上面芝麻壳结的最多的,剪下来,拿在手里,边走遍搓芝麻,吹掉外壳,填到嘴里,味道很好,就是没多久,嘴边黑了一大圈。

  自己吃一点,再给旺财喂一些,小小的泥土路上走走停停,非常的有野趣。

  大路上人来人往,运砖料的牛车络绎不绝,刘家砖行的招牌挂在牛车上很醒目,刘三这家伙自从在皇宫的砖料上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之后,他家的砖行果然变成全长安最大的砖料行,听说现在正在向水泥行业伸出爪子,准备试试水。

  这是和何邵聊天的时候听他说得,胖子王,就是那个把契约塞嘴里吞下去的家伙,现在成了长安第二大砖料商,至于其余的砖料商人,听说都不见了,没人用它们的砖头,这世道用得起砖料盖房子的人家,都想沾点皇家的贵气,就算是价格贵一点也不在乎,房子是要传给子孙的,一点瑕疵也不允许出现。

  商场上的那点猫腻云烨只是一笑而过,这里面如果没有何邵的影子才是怪事请,刘王两家的生意里一定有他的份子,从他给云家每年多给好多没名堂的钱就知道,他涉足的生意绝对不止一两样。

  这回书院继续盖房子,用的砖料也是从这两家定制的,只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砌个围墙为什么一定要用砖,拿黄土活上麦草夯出来不行吗?

  旺财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身子又长高了一些,变成了真正的高头大马,褐色的毛皮油光水滑,长长的鬃毛被丫鬟们给挽成一溜髻子,谁看了都说精神,只是现在又有横向发展的趋势,为了对得起旺财艰难的减肥过程,云烨不得不加大旺财每日的活动量,只要该用这个懒家伙,就绝对不会放过。

  大路上的人都在夸奖旺财,咒骂云烨,好好地一匹宝马当成挽马使唤,背上驮着两筐子芝麻糟蹋了宝马,宝马就该骑着在大路上狂奔,芝麻就该穷小子自己背。

  很多以为云烨是傻子的家伙,纷纷打着占便宜的心思和他搭讪,看着云烨吃过芝麻之后的黑嘴圈,就更加确定这是一个傻子。

  “小子,大爷缺一匹拉车的马,不如你把马卖给俺,大爷给你五贯钱,让你爹娘好给你娶房媳妇。”一个扎着护腰板肋的家伙来到跟前忽悠云烨。

  “娶媳妇好啊,我早就想娶媳妇了,二狗子都有媳妇了,我也要娶,你说五贯钱啊,不行。“云烨竖着眉毛大声的争辩。

  “我说给少了吧,这是一匹宝马,怎么能五贯钱就卖你,小伙子是个机灵的,你看,老夫给你六贯钱,你看如何?不少了,一头牛才值七贯钱,马的力气可没有牛的力气大,给你六贯钱已经是看你可怜了。要娶媳妇的人,少了钱可不行啊。“一个带着圆帽的蓝眼睛胡子凑过来,小声的对云烨说。

  “你们骗俺,给的太少了。“云烨愤怒的瞅着围上来的那些想占便宜的人。

  “八贯,老子就出八贯,小子再敢涨价就把你的腿打折。“大汉有些不耐烦了,给了价钱顺便威胁一下云烨,认为这样比较有效。

  “不行,少了……”云烨掰着指头数了半天才大喊出来:“少了四贯钱不卖!”

  现场一片寂静,大汉脸抽搐着一阵子,咬着后槽牙说:“好,就四贯钱成交,谁敢和老子抢,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就从怀里掏出四个银饼子,抛给了云烨,笑嘻嘻的云烨接过银饼子,在嘴里咬了一口,高兴地快抽了,惹得那个胡人使劲的叹息,一桩好买卖从嘴边溜走了,那个大汉有意无意的露出了兵马司的腰牌,自己只能退让。

  大汉高兴地要去抓旺财脖子,旺财最恨的就是五大三粗的人碰他,上回被这种人抽了好几鞭子,早就怀恨在心,现在只许马夫,丫鬟,小孩碰它,其他人碰自己,一律咬之。

  电光火石般的在大汉手上咬了一口,趁着大汉叫疼的功夫,又转过身子,一蹄子就把大汉踹到路边的沟里去了,然后得意的叫了一嗓子,继续催促云烨给他喂芝麻,原来的频率就是一人一口的,刚才它看见云烨多吃了好几口,现在轮到它了。

  大汉惨叫着从坑里爬出来,一边叫疼,一边说:“好马,果然是好马,今天爷爷发了,这一蹄子挨得不怨。”

  旺财刚吃了一口芝麻,正准备吃第二口,那个讨厌的家伙又爬出来叫的难听,嘶鸣一声已经立了起来,眼看就要踹在那个大汉的身上,吓得大汉连滚带爬的又掉进坑里。

  云烨笑笑,继续往前走,旺财见状紧紧跟上,大汉焦急的在后面喊,却畏惧旺财的凶悍,不敢追过来只能远远地跟上。看到云烨和旺财要走远了,咬着牙说:“那位好汉把那匹马牵过来,我以一贯钱相赠。”立马有好事之徒,准备过去牵马,旺财自然不干,连咬带踢,让众人不敢上前,只能围着打转,一时间道路上乱成了一锅粥,云烨蹲在路边看好戏,旺财今天的活动量严重不足,陪着这些人耍一会也不错。

  一辆碧油车在四个护卫的驶过来,看到纷乱的场面侍卫不由得眉头一皱,断喝一声,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旺财趁机回到云烨身边,休息一会,刚才踢了好几个人,有些累。

  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碧油车里探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很小的金冠,上面还拴着一个红绒球,面目清秀,最多只有五岁,却装出一副老成的口吻问:“发生了何事,为何吵闹不休?”

  云烨童心大起,决定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就可怜兮兮的说:“他们要抢我的马。”

  “胡说,这匹马是我的,这位小少爷,路已经给您让开了,您尽管赶路要紧。”小孩子一下子就从马车上蹦下来,三两下就蹦到云烨面前,他家的护卫都来不及反应,刚才旺财的暴烈他们可是看在眼睛里的,谁料想,当小孩子的手摸到旺财的大腿的时候,旺财不但没有开踢,反而把脑袋伸过来准备让这个小孩子给他挠挠。

  小孩子在旺财脑袋上挠了几把,又仔细地看看呆头呆脑的云烨,再看看呲牙咧嘴的那些捉马的人,斩钉截铁的对护卫说:“潘叔,这些人光天化日下欺凌弱小,我们可不能不管,这匹马是这位庄户的,不是那些人的。”

  “这匹马是我花了四贯钱买的,是我的。”听了大汉的叫冤声,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护院立刻就叫骂开来,这样的一匹宝马,没有一两百贯都不要问价钱,你他娘的花了四贯钱,不是强盗,也一定是骗子。“说完抡起刀鞘就开始没头没脑的砸那些抓马的人。

  大汉咆哮着远远地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还是知晓的。小子一蹦就蹦到云烨面前笑嘻嘻的说:“小爷我叫狄仁杰,就要去书院读书,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字号,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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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节狄仁杰的委屈

  云烨诧异的看了一眼身边胡乱冤枉人的小屁孩,这就是传说中断案如神的狄仁杰?果然见面不如闻名,也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可怜的大汉被他冤屈致死。

  今天的收成不错,怀里四个银饼子沉甸甸的让人很有一种充实的感觉,以后没事干就要带着旺财出门溜达一圈才是,什么绫罗绸缎的一概不要,就穿着麻布衣服很好,下次再多沾点土,被人家当成傻子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碧油车的帘子掀开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人给丫鬟说了句什么,那个小丫鬟就跳下马车很有礼貌的问云烨:“这位大哥,现在离玉山书院还有多远?”

  人家好好地问话,云烨自然不会失礼,虽然自己的黑嘴圈很滑稽,小丫鬟在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出来,看得出来还是很有家教的。

  “不远了,就在云家庄子后面的山里,您只要过了集市,沿着石板路走就会到书院,小心了,进了牌坊就不许骑马了,要不然会被人家骂。”

  旺财最喜欢桂花的味道,小丫鬟偏偏撒着桂花油,所以旺财拿舌头舔一下小丫鬟的脸也就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云府的丫鬟有几个没被舔过的,舔了也没事,最多被人家骂一句不正经的死马就过去了。

  狄家的小丫鬟可没有这种经验,尖叫着就蹿回马车里去了,惹得众侍卫一顿大笑,尤其以狄仁杰笑的最为开心。

  既然说了不能骑马,侍卫们也就下了马,牵着坐骑穿过牌坊往云家庄子走去,狄仁杰对于云烨和旺财不停的吃芝麻很羡慕,可是芝麻果的外壳很硬,他的小手还不敢搓,云烨摘了一个芝麻果教他:“你看把芝麻拿顺了,先把它揉松,它的顶尖就会裂开,芝麻就会掉出来,再把壳子扔掉,把芝麻的那层白膜搓掉,这样就可以吃了。“

  狄仁杰欢喜的搓开了一个,虽然掉的芝麻远比手里的多,可是这孩子还是兴奋地拿给母亲尝尝,这一点一下子就让云烨对这个孩子有了极大的好感。

  把狄仁杰扔掉的壳子捡起来,放进旺财背上的筐子里,石板路很干净,掉了垃圾很显眼,狄仁杰跳着过来,嘴里嚼着芝麻,看样子他母亲没吃。

  吃生芝麻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护卫们见很有趣,也从筐子里摘了芝麻果搓着吃,没过多久,黑嘴圈的就不止有云烨和旺财了,多了五个,从牌坊到集市还有一段路,短短的时间里,云烨和狄仁杰就成了好朋友。

  “云大哥,你们云家庄子姓云的很多吗?你知不到你家庄主,就是云侯爷,听说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有我这么聪明吗?我刚才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在抢你的马。“

  “你怎么看出来的,万一冤枉了人怎么办?“

  “我才不会冤枉人,爹爹说过,世上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脉络可循的,旺财和你如此亲近,对那些人却很暴烈,牲口也是有感情的,谁对它好,谁对它坏,他很清楚,只要旺财不伤你,和你亲昵就说明它是你的,不可能有第二个可能,再说了那些家伙个个面目可憎,他们不是坏人,谁是坏人?“

  “有道理,下回再遇见事情就这么处理,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断案子的高手。“

  狄仁杰得到了夸奖,很扭捏的搓搓手又问:“云侯爷也这么断案子么?辛伯伯说他女婿的智慧,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还说我有三分像他,是不是真的。”

  “不可能,云烨其实是一个蠢蛋,老是被人家算计,我们庄子里的老人都说他是一个败家子,你千万不敢学他,书院里,李纲,玉山,元章,离石这几位老先生才是真正的高人,云烨就是一个混日子的二蛋,全长安的人都这么说。“

  “不对“狄仁杰红着脸跳起来大声的反驳云烨“云侯知道马蹄铁,造铁炉子,做煤饼,知道白玉京,一计定南诏,远征蛮荒,灭国无数,海运百万担粮食,擒巨鲸,解河北饥荒,这些不算,曲卓哥哥还说,云侯对算学,格物,几何,的理解当世第一,他身为学院弟子没学到万一,就匆匆出仕,是他的大遗憾。”

  小孩的话最是质朴,他喜欢云烨是有道理的,少年成名,自然要比那些苦熬了一辈子才名扬天下的人对孩子的冲击力要高上一筹,但是这样夸奖,云烨还是有些害羞,只是等这孩子知道身边黑着嘴圈的家伙就是偶像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

  没等云烨开始伤害狄仁杰,旺财就已经开始伤害了,集市口有一家卖脆瓜的,旺财吃芝麻吃多了口渴,站在摊子跟前,叼了一个脆瓜,就开始大嚼,卖瓜的笑眯眯的不阻拦,反而帮旺财把脆瓜里的籽掏掉,分成小块让旺财不用那么麻烦的咬开。

  狄仁杰刚刚夸过旺财是一批通人意的好马,现在就抢人家的脆瓜吃,他老爹教育过他,不许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庄户们都是可怜人,指着地里的收成卖掉给娃子扯布料做新衣呢,旺财这么干是恶霸行径。

  小小的人儿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旺财推开,很可惜,旺财动都不动,以为狄仁杰在和它闹着玩,很有义气的叼了一块脆瓜给狄仁杰,意思是一起吃,它请客,庄子上的娃子就是这么干的,旺财早熟悉套路了。

  狄仁杰的人生观得到了极大地颠覆,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对这匹马的霸道行径好像看不见,有称脆瓜的人一边和摊主打交道,一边还和旺财说两句话,讨论一下脆瓜到底甜不甜,买了会不会上当之类的。

  说到这里摊主总是得意的把脆瓜往旺财的嘴边挪一挪,给客人说旺财都喜欢的东西,哪有差的,这一会都吃了两个了,自家的脆瓜十里八乡那是出了名的甜。

  眼看着旺财把瓜吃完,摊主给擦了嘴,从旺财脖子下的钱袋里掏了一文钱,拍拍旺财的头,说下次想吃了再来,好的给留着。

  靠在马腿上的狄仁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云烨:“云大哥,你家的马这么吃东西?“

  “是啊,旺财是个挑嘴的,总是不爱吃家里的饭食,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熬,没办法,家里只好每天给它二十文钱,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去买。“

  狄仁杰懵懵懂懂的随着云烨前行,总觉得云家庄子里的人很友善,每个人都对他笑着点头,而且非常的尊敬,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到的生活经历。

  等旺财喝了一盆子稠酒之后,那些护卫也有些傻眼,买稠酒的不但拿出一个漂亮的盆子,还把别的客人撂在一边,专门伺候旺财喝酒,那些客人也不气恼,笑呵呵的看热闹,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场景,里面有古怪。不由得各个绷紧了神经,手扶在刀柄上,只要发现不对,就准备厮杀。

  云烨对护卫们说:“不要紧张,既然是辛先生推荐来的,家里还是要去坐一下的,免得将来老人家说云家不懂礼数,云家的主母就是辛氏,想必会欢迎故人的到来。“

  狄家来的是女眷,云烨不好出面,老丈人介绍来的,不能怠慢,说不定还有书信带到,该有的礼仪不能差,随手把怀里的银子扔到走街头陀的善信钵盂里,这次他身上挂的是为了为了给张邈寨修建学堂的噱头,虽然知道这些钱有一半能用到那里就算是好的,但是云烨一点都不犹豫,挂了牌牌就说明一定有这件事,头陀吃用一点也不算过分。

  “云大哥,你真的把马卖了四贯钱?“

  “没错啊,就是卖了四贯,不过我卖的是旺财身上掉下来的毛,他们害的旺财掉了好多根毛,这买卖亏了。“

  “那些人没说谎,是你骗了他们的银子?“狄仁杰满脑袋汗都要崩溃了,实在想不通一个憨厚淳朴的庄户才是这场交易里面最应该被审判的人。

  “怎么能说骗呢?我又没说卖的是马,他们非要给我钱,我不拿着岂不是拂逆了他人的好意?这种事情我从来都不干的,我是厚道人。“

  狄仁杰还待在说话,他母亲从马车上下来,止住了狄仁杰,端端正正的给云烨施礼:“狄韩氏给云侯见礼了,方才在路上有眼无珠不识贵人,请勿见怪。“

  “狄夫人见外了,方才是我胡闹,怎么能怪到你们身上,拙荆一直想念蜀中,只是家事繁忙不能归宁,现在蜀中故人来此,怎能不见上一面,快请。“

  云烨说完,冲着狄仁杰做个鬼脸,就当先进门而去,旺财也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的进了门,自顾自的去了马厩休息。

  狄仁杰强忍着没哭出来,瘪着嘴对母亲说:“娘,他骗我!“

  狄韩氏捂着嘴笑着给儿子说:“你不是一向自付聪明吗?吃一次亏也好,你有这样的先生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奇士必有怪诞之处,看样子他很喜欢你,等为娘见过你辛姐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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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节小师弟的悲哀

  辛月听到韩氏来访的消息,眼泪都流下来了,还没从蜀中出来的时候,韩氏一家子就是辛家的常客,如今听得有故人来访,哪里还坐得住,把孩子塞给云烨,想想不妥,又拿回去,上下打量一下云烨,眼泪流的更多了,孩子随手抛给那日暮,自己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撕扯云烨的衣服,她感觉丢人的快活不下去了。

  这时候的女人没道理好讲,只好站在那里任由她处置,才穿了一天的麻衣就扯出一个大洞,还被踩了两脚,站在她的立场想想也对,自己的闺中密友来了,本来是一个好好显摆一下侯爷丈夫,校尉儿子的好时候,谁料想丈夫穿的像叫花子,还带着一个黑嘴圈,活脱脱的一个乡下傻小子,偏偏被闺蜜看见,这让她怎么显摆?

  “好了,好了,内裤早上才换的,不许脱,再脱的话信不信我明天背上背篓去大街上拾马粪,不就来了个婆娘家么,至于往死里折腾我。”

  辛月不说话,咬牙切齿的把云烨从乡下的傻小子再次变成大唐侯爷,热毛巾的温度足以褪猪毛,在云烨的脸上不停地招呼。招呼完大的,再检查一下小的,看看儿子的胖嘟嘟的小脸,再看看屁股,没发现有尿的地方,很干净的臭小子,心疼的在屁股蛋上亲一口,就风风火火的拿着儿子去给韩氏显摆自己的成果。

  那日暮是个好媳妇,捡起地上的麻布衣服,可惜的看着那个大口子,把闺女放在丈夫身边,自己拿着针线准备把口子缝起来,那日暮缝东西很明显的带着草原粗犷的风格,粗针大线的三两下缝完,满意的收起来,一副贤惠妻子的小模样招人怜爱,只是那衣服比缝补前还差劲,这衣服算是彻底毁在自己两个老婆手里了。

  头戴紫金冠,用红绸带系在下巴上,身着绸料青衫,脚踩鹿皮软靴,腰间系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佩,手拿一卷。目光炯炯,神色肃然,八字步迈的沉稳,腰板挺得宛若青松,好一派朝廷重臣风范。

  才缓过来的狄仁杰很想再哭一回,原本想在辛姐姐面前告一回状,平缓一下自己被欺骗的幼小心灵,谁知道,眼前如同高山一般厚重的人带给他极大的压力,告状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是狄之逊的长子狄仁杰,今年几岁了?“云烨放下手里的书,瞄了一眼站在下首的小孩子。

  “回侯爷的话,仁杰今年已经七岁了,只是这孩子不好好吃饭,身子骨瘦弱一些,我家郎君人在巴蜀任上不能轻离,无奈之下,由我带仁杰前来拜师,还请云侯看在辛先生的份上收下劣子,狄家满门感激不尽。

  “幼冲之龄离家千里求学,殊为不易,我若不收,就是不近人情,也罢,我就收下这孩子,岳父和杨受先生的颜面还是要顾全的。“

  韩氏连忙带着狄仁杰跪拜,这是拜师必须有的礼仪,云烨坐在椅子上受了狄仁杰三拜,凝声重气的对他说:“入我门下,谨守做人之德,习勤,崇俭,谦谨,敬恕,不贪,去私,专一,有恒,这八德你可曾记下?“

  狄仁杰跪在地上重重的回答:“弟子记下了。“

  “如此甚好,在你之前为师还有俩名弟子,只不过她们是女子,你与她们必须友爱,互敬,互相砥砺,好好研习学问,不可胡闹,你可记住了?“其实云烨很想看看古灵精怪的小武和她传说中心高气傲的首相,是如何斗法的,这样的场景想想都有趣。

  “蒔莳,小武出来,见见你师弟。“随着云烨的呼唤,蒔莳小武从门外走进来,规规矩矩的云烨和辛月,以及韩氏见礼,这两个孩子在辛月的摧残之下,妆容礼仪样样不缺,看得韩氏眼睛冒光,用看儿媳妇的眼光不停地打量两个丫头,长相没得挑,学问估计也不会差到哪去,家教?长在侯府,哪里会缺了家教。

  越看越满意,一激动就从胳膊上撸下一副白玉镯子,一人一个的套在两个闺女的手腕子上,完全不顾这是在云家,不是在蜀中狄家。

  师姐,师弟互相见了礼,云烨也赐给了狄仁杰一套笔墨,和一件青衫,小武看到立刻就撅起来嘴巴,她拜师的时候可没有这些东西,师父给狄仁杰的笔墨一看就是高档货,再想想自己和蒔莳用的那些旧文具,心里就很不高兴,以前师父只有自己和蒔莳两个徒弟,蒔莳是先来的,她没办法,可是师父又收了自己这样聪明的徒弟,干嘛还要收一个臭男生,眼睛滴溜溜的转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收完徒弟云烨就离开了,只留下辛月陪着韩氏,两个人居然要了酒席,准备好好喝一顿,这不关云烨的事情,韩氏晚上又不能住云家,必须去玉山先生那里借宿。

  才出后院,路过竹林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见小武在说话,连忙止住脚步,侧耳倾听,只听得小武在恶狠狠地威胁狄仁杰:“小子,刚才和你说了咱们的规矩,现在要补充一点,蒔莳是大师姐,她的功夫你刚才看到了,不服气就揍你,我是二师姐,你必须时时孝敬,比如你的笔墨就很好,不过是师父给你的我就不要了,但是我借用的时候,你不许推辞。“

  “我娘已经给了你镯子了,你还想要什么?那对镯子我娘一直都很喜欢,说是要留给我媳妇的,不知道干嘛给你俩。“

  云烨叹了口气,这混小子实在是不会说话,这话说出来哪里还有活路,妖孽间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摇摇头,仿佛没有听见狄仁杰传来的惨叫。

  想着上记载的夔牛这种东西到底是以什么动物为原型创造的,外形像龙,还可以说这是古人把牛头,鹿角,马面,蛇身,鱼鳞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弄出了龙,声音如雷,这是夸张了,不知道听到什么东西在叫,正好在创造夔牛,就把这些安在它的身上,只是一只脚,这实在是太过份了,担心创造出来的怪兽过于恐怖,专门只说它只有一只脚,万一这东西跳出来,自己好逃跑?

  古人实在是太投入了,为了欺骗别人,先把自己给欺骗了,不过也对,骗人一定要先骗自己,自己都不相信,能骗得过别人么?

  这一段时间云烨在潜心钻研,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夔牛皮做的战鼓,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这太夸张了,声波武器也没有这么厉害,要是人敲这面鼓的话,早就被震死了。

  古人在吹牛皮?没道理,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胡思乱想,没什么目的,就是脑子里总要想点事情,免得锈死了。

  小丫最害怕哥哥坐在秋千架上想事情,上一会想了一天一夜,千万不敢出这种事了,赶紧过来推哥哥,让秋千架晃起来。

  “小丫,怎么了,“趁着秋千晃过去的功夫,云烨一把就把小丫揽住抱到怀里,兄妹俩一起晃秋千,小丫见哥哥没有陷进去,高兴地咯咯笑,不说话。

  小丫头的黄头发终于消失了,换上了一头浓密的黑头发,她对自己的头发很爱惜,以前总是嫌弃肥皂有一股子味道,可是发现肥皂超强的去污能力之后,就喜欢上了肥皂,现在抱在怀里也是一股子清新的肥皂味道,小丫不喜欢用香水,说是闻见了发恶心,云家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欢香水,只有躲在地洞里不出来的称心总是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让人可怜。

  小武牵着狄仁杰的手非常友爱的从竹林里出来,一起对云烨鞠了一个躬,说是要去蒔莳师姐那里去看看小武新画的画作。

  云烨笑着打发了他们,只是从背后看到狄仁杰的两只耳朵红彤彤的,小武的手一直在拧他腰间的软肉,只要慢一步,就会再拧一下,狄仁杰的这段路一定走的非常的辛苦。

  “哥哥,你的新徒弟傻傻的,我能不能欺负他一下,小武只要被欺负了,她总是会大叫,害的我每回都被娘,和嫂子处罚,上回我只是说要揪她的发髻,她就坐地上哭,把衫子都弄脏了,结果娘过来揍了我一顿,她很讨厌,一点都不像蒔莳姐姐,从墙上掉下来都不哭,膝盖磕破了都不哭,我喜欢蒔莳姐姐,不喜欢小武。“

  云家人的资质都比较平庸,读书读不过小武,练武练不过蒔莳,小丫已经找云烨要了好几回聪明药,她听人家说哥哥就是吃了聪明药才变得如此聪明,她也想吃。小孩子的压力很大啊,逼得最不喜欢吃药的小丫都开始准备自找苦吃。

  “哥哥,我没有小武聪明,也没她漂亮,你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

  这话问的云烨很心酸,搂着小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笑着说:“哥哥最喜欢的就是小丫,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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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节神奇的舌头

  中国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后世,总喜欢在在饭桌上谈事情,山顶的追风亭里摆了两张案几,上面摆满了长安的各种美食,各种烤肉,还有从程家饭馆定制的云家菜肴,黑瓷坛子里装的也是云家的高度酒,亭子外面还有一个壮汉在摇着烤架烤一只羊,弄得满山都是刺鼻的香料味道,云烨非常的讨厌这股味道,单鹰却十分的享受。

  自从岭南的船队回到长安之后,香料这东西的价格就一落千丈,现在平民小户人家都能称上一点回去做肉食,如果谁家里不飘出点香料的味道,人家就认为这一家的生计艰难,吃香料的人多了,价格似乎又上去了,人人都在等着岭南的船队再次到来,降价的时候囤积一点,免得自己顿顿鱼肉,却没有香料配合,弄得邻居看自家的眼神怪怪的。

  美食就是被香料给糟蹋了云烨一直这么认为,饭菜百味,加了香料都给弄成一股子味道,闻起来不错,吃起来就难受了,家里辛月努力的装了两天有钱人,结果几个小姑子嚎哭着不肯吃饭,弄得没办法,云家又恢复了清茶淡饭的时代。

  看到亭子前面把佛尘搭在胳膊上行礼的年青道士,云烨还没有说话,身后的黄狗抢先朝他吠叫了两声,道士眼中的蒙上一层黯然的迷雾,旋即就隐去了,笑着说:“久闻云侯大名,你我却没有细细的交谈过,造成今日的误会,真是造化弄人,也罢,事已至此,就不多说了,今日还有时间,就请云侯允许贫道品尝一下这些从未享受过的美味,好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不至于没有回忆。“

  “只要你能让那些孩子死而复生,云烨会亲自下厨给你做一百道大菜,让你尝尽人间美味,并向你叩头致歉。“

  长相漂亮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至少云烨遇见的不是色魔就是变态,李恪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十几房妾侍,比他小几个月的李泰现在就一个老婆,称心不必说,狗子拜了一位太监师父,如今也变得阴阳怪气,居然知道问云烨要肥皂洗澡了,他以前都是在河里用沙子搓的,现在面前的这个道士如果去掉道袍就十足的是一位浊世佳公子,极具欺骗性。

  成玄英没有再做辩解,而是肃手请云烨入座,单鹰坐在云烨边上,鼻子嗅了一下对云烨说:“食物没问题。“声音说的很大,成玄英也听到了苦笑着说:”云侯尽管放心,今日的菜式都是贫道请长安名厨炮制的,想来他们还不敢做手脚。“

  “我相信厨子,但是不相信你,一个能狠得下心把无知幼子抛进大海的人,做出下毒的勾当不足为奇。“

  “云侯仅凭道听途说就为我安上这条罪名,恐怕难以服众吧。“

  “成玄英,别让我看不起你,官府的谍报上都证明这件事是你做的,更何况本侯还有旁证,你要拿冬鱼的孩子祭海龙王,冬鱼不肯,嚷嚷着说你是妖道,结果,他的舌头就没了,当时你就在现场,不要说这件事也是假的。“

  成玄英痛苦地闭上眼睛,点点头说:‘没错,那个汉子叫冬鱼?我不是放过他的孩子了吗?为何他还是如此恨我?“

  “你孩提时出了家,不知道亲情是怎回事,要是有人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哪怕上天入地,我也会将他碎尸万段,冬鱼在长安看到你了,如果不是他说,我又清查了官府的谍报,还真的不知道你成玄英心肠狠毒如斯。”

  成玄英忽然笑了,举起面前的酒碗对云烨说:“世事繁杂,对与错哪里说得清楚,云侯,且饮胜,酒足饭饱之时,正是割舌喂狗之日,你为一个歌ji不惜将窦家一日之间搞得灰飞烟灭,如今为了无辜稚子要我成玄英的舌头,已是从轻发落了,我怎能不知足。”

  云烨端起酒碗遥遥的敬了成玄英一下,毕竟还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表一下敬意不算为过。

  酒很烈,一股火线从喉间一直滑到胃里,山顶的微风带来的那一丝寒意顷刻间就消散无余,亭子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吃两口菜,就端起酒碗互敬一下,如果不知道原因的人,来到这里一定会以为是三个多日不见的好友在痛饮。

  喝到一半的时候,成玄英从身后取过自己的宝剑,横在膝盖上抽出一段爱惜的拿手指抹了一下剑锋,对云烨说:“这柄剑不只是装饰,我少年时随恩师练剑,十五年终有小成,仗剑游天下之时,这柄剑也曾痛饮过恶贼的颈项间的热血,也曾斩过过无耻小人的头颅,云侯,这柄剑不曾辱没过恩师的教诲,你信是不信?“

  云烨扔下手里的羊排,中肯的点点头说:“信,因为我发现你除了喜欢把孩子扔海里之外,其他方面的确可以做楷模,你说这把剑行侠仗义过,那是一定不活错的。“

  成玄英点点头向云烨致谢,又对云烨说:“我道门从来没有用活人祭祀的习惯,只要发现不要说云侯这样的正义之士会追杀,就连道门也会不容,清理门户是常有的事。“

  云烨挠挠头,他也很奇怪,一个有用活人祭祀历史的人,是如何成为西华**师的,刚开始云烨对袁天罡的愤怒就来自于此,认为他们在包庇一个恶毒的杀人凶手,现在看起来好像有隐情?不对,不管他有什么隐情,孩子死了,起因就是他,哪怕他当时神经错乱,凶手也是他,更何况,明年依然会有孩子被扔进大海,恶劣的习惯养成他自己就会有惯性,最后达到不每年往海里扔孩子就不舒服的境界,那时候想要阻止就难了。现在要成玄英的一根舌头不算是过分。

  看到云烨眼中的寒意,成玄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寒光闪闪,看样子非常的锋利。从桌子上的糖碗里捏了一撮砂糖,放进嘴里很享受的品尝片刻,吃完了糖对云烨说:“我当初隔绝五味之时有一个小发现,舌头的尖部对甜的滋味最是敏感,所以我以甜味赔偿第一个死去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我的罪孽。“

  说完拿起刀子小心的把自己的舌尖割了下来,放在盘子上,不顾嘴里滴滴答答的流血,拿过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我以咸味赔偿给第二个死去的孩子。“让云烨看完后,又拿起刀子,小心的割下自己舌头的边缘,放在第二个盘子里。

  喷出一大口鲜血,蘸着血液又写了第三句话:“我以酸味赔偿给第三个死去的孩子。“放下纸张,又把舌头的后部割了下来,放在第三个盘子里。

  云烨冷眼看着成玄英的动作眼睛都不眨,如果想用这点血腥就吓退自己,太幼稚了,旁边的单鹰更加的不在乎,听到了新的知识,孜孜不倦的拿筷子蘸着各种调料往舌头上放,检验成玄英的话到底是不是正确。

  摇摇欲倒的成玄英努力的伸出仅存的一点舌头,挥刀斩了下来,云烨看得很清楚,割得很彻底,比冬鱼的舌头短了好多。

  成玄英这时候像个日本人,剖腹之后依然要保持风度,尽力不让自己的手有任何的抖动,字体不见丝毫的散乱上面写着:“我以苦味赔偿给第四个死去的孩子,云侯,满意否?“

  云烨点点头拿过桌子上的半根羊腿塞给身后一直等待美食的土狗,看着土狗满意的啃咬羊腿,拍拍手说:“是条汉子,你的舌头就不喂狗了,用那只羊腿代替,这件事就这样了了,有些事在这里不方便说,你让袁天罡到我家找我,我会告诉他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这根舌头掉的很值,如果今天你不来,我会笑呵呵的等待道门衰落的转折点的到来。“

  成玄英再次喷出一口血,抓了一把准备好的草灰填进嘴里止血,虽然疼的脸都扭曲变形了,依然想露出一个笑脸,努力了两次不成功,只好作罢,做出送客的手势,这混蛋从都到尾都礼数不缺。

  才出了亭子,就听见成玄英疼的拿头撞柱子的声音,云烨对旁边刚才尝了一下黄连,现在苦的脸都抽抽的单鹰说:“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多有礼貌,舌头掉了礼数不缺。不要再翻我家的墙了,你喜欢大丫我知道,我不是没阻拦么,你就不能从大门里进出,好好的事情非要搞得像**一样。“

  单鹰说不了话,一张嘴就流口水,只是拽拽云烨的袖子,示意他看前面,只见亭子下的空地上坐着八个老道,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剑,看着云烨一点都不友好,坐在边上的袁天罡发话了:“云侯,成玄英做到了你要求的一切,如果你没有一个切实的交代,今天就留在玉山把,我们也不多要,你赔成玄英一根舌头就是。“

  “老袁,你确定想要我的舌头,不想知道佛门在干什么?告诉你,五天前玉林和尚跑我家来,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现在说不定正在作补救,你们已经晚了四天了,你确定要舌头,不想知道秘密?“

  袁天罡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云烨满不在乎的神态,再加上背后那条黄狗在不停的舔嘴,彻底的让他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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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节地主家收租(1)

  晦气啊,逛个街还会被李二抓了活的,明明满京城只要避过他就好,偏偏好死不死的遇到了正主,好在李二多少给了些颜面,辱骂的时候都是在两个人之间进行的,听李二喋喋不休的讲述当年的英雄事迹,就是一种可怕的折磨,想不通的地方太多,明明挨了一记链子锤,肩甲上的虎头都被砸碎了,他还能拿着马朔把敌人挑于马下,明明被人家的刀斧手把马腿都砍一下来条,他居然能骑着三条腿的战马斩将夺旗。

  知道他做了一些小小的夸张,这种事情云烨也干过,明明是被黄花鱼砸晕的,偏偏要说是一条巨大的鲨鱼,所以很理解李二的心情,他有胡吹冒聊的机会不多,在朝臣面前要当威严的帝王,在皇子面前要当一位严厉的父亲,在长孙面前还要装出一副多情的丈夫,至于在妃子面前是什么,云烨就不知道了,知道的都会被剁成两截。

  云烨在他面前说晚辈行,说同辈不够格,最难得的是这小子识情知趣,自己一个人吹牛当然不妥,有一个不时问在点子上的谈话伙伴就愉快多了,每回云烨追问的细节,都是李二准备详细讲述的那部分,谈话进行的热烈,不知不觉间,时间就飞速的溜走,当几个年幼的孩子全部呼呼大睡的时候,神清气爽的李二这才挥手准备回宫,只是在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再敢私自进入长安就把腿打折。

  李泰崇拜的看着云烨,能和他父皇吹牛吹得热火朝天的就云烨一个人,他自己看到父亲,每回都战战兢兢地,从来没有这样豪迈的时候。..

  “青雀,你爹是怎么骑着三条腿的战马英勇杀敌的?”恭送了皇帝陛下之后,准备和云烨一起返回书院的李泰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这没什么,你被从天而降的一千斤重的鲨鱼砸着都没事,我父皇骑着三条腿的战马冲锋陷阵有何不妥?”

  “也对啊,这是一种谈话的高级艺术。一般人掌握不了。我们就不深究了,只是你父皇不好好的在皇宫里饮酒看歌舞,干嘛跑到街市上来,害的我被活擒?“

  李泰撇着嘴说:“你有本事去干涉一下我父皇的行踪试试,白龙鱼服的时候多了,我小时候最喜欢跟在父皇身后逛街,听他给我讲述市井的奇闻。那时候我手里拿着一架风车,怀里揣着拨浪鼓,嘴里叨着肉饼,走累了,就赖着我父皇抱我,别人上来我会大哭。那时候父皇总是很忙,穿铠甲的时候远比穿常服的时候多,这样的时候很少,所以我总是很珍惜,可惜我已经长大了,不好再让父皇抱我,云烨,有时间你就多见见我父皇。你是女婿孝敬他也是该的。我很久没有看到他如此开心过了。“

  李泰是在说屁话,皇帝注定就该是孤家寡人一个。谁靠近谁就离死更近一步,因为龙的天性注定了他自私自利的性格,一只鬣狗没事干总跑到巨龙的面前露着笑脸,心情好的时候陪你玩玩,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翻身鬣狗就会是照片的下场。

  除了长孙这种同样体积的动物可以靠近,别的动物,哪怕是大象最终的结果都是一堆龙粪,尤其是李二这种巨龙中的巨龙,打个喷嚏,人世间就会下大雨,远远避开为上策。

  孩子们都睡着了,一辆马车明显的睡不下,只好征用了李泰的马车,俩人跨坐在车辕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

  “火药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那个笑苍生很不错,硬是给那些奴隶教会了怎么制作火药,前几天,我在南山试验了一下,开山裂石,功效非凡,父皇很满意,就是这东西不太稳定,已经自己炸了三回了,奴隶们死了十三个。再这么下去,那些奴隶们用不了多久。“

  “本来就不是个善良的东西,你非要军事化,死伤当然免不了,研究出来的东西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听,你知道就好,自己小心些。“

  “烨子,在我看来,你和自家人没区别,为何你自己要把自己隔绝在李氏之外?难道说你总是担心那些没有影子的事情吗?“

  “青雀,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陛下给我脸面,我就要知道自觉,不能肆无忌惮的索取,陛下守本分,你守本分,我也有本分要守,只有都守了本分,这个世界才会平安的运转下去.”

  “想偷懒就说,不要把什么都扯到皇权上,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厌烦,和你谈好好地学问,你往那里胡扯?不愿意把你肚子里的那些东西掏出来就说,最恶心你这种故作高深的样子,我没完没了的做试验,浪费国帑,浪费人命,你就看的过眼?”

  云烨不理他,自己吃苦得到的学问才是学问,这个道理李泰到现在都不明白,总想走捷径,这是聪明人的通病。

  李泰捅两下云烨,见他不吭声,就知道想要结果的愿望落空了,叹了口气,只好在脑子里再过一遍自己掌握的东西,根据火药的特性,再琢磨如何把火药最大的威力开发出来。

  到了家,八个小家伙揉着眼睛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吩咐他们的丫鬟照顾好他们,自己才美美的回到书房睡觉,至于李泰无理的借宿要求被直接驳回,再跑点路,去他自己的小楼里去睡,免得一天到晚问东问西的让人讨厌。

  才睡下,辛月就过来了,抱着一床毯子,这几日天阴,担心丈夫受凉,听见很假的鼾声,粗鲁的把云烨拽起来。

  “衣服脱了再睡,以后回来再晚,也回房间睡,我不怕打扰,一个人缩在书房扮可怜?”

  最恨的就是睡下了还被人拉起来脱衣服,要求这,要求那得,才找了一个最舒坦的姿势,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脱衣服是吧,那就脱个精光,内裤都脱掉,赤身**的等她安排睡姿,辛月眼睛都不眨一下,饶有趣味的看着**,在云烨的光屁股上轮一巴掌说:‘丑模丑样的显摆什么,还没我儿子的好看,赶紧收起来。“

  这婆娘就是欠收拾,衣服脱了就不能浪费,再脱一遍衣服也不费什么事,辛月极力反抗,可事情就怪在这里,激烈的反抗中衣服脱得很顺利,没费多少功夫,当云烨扑上来的时候,她还知道拿扇子扑灭蜡烛……

  天亮的时候惩罚人的家伙烂泥一样的在睡觉,被惩罚的却起了个大早,今天是收租子的日子,庄户们早就在仓库那里排着队等候了,主家可不能闹笑话,必须招待好,要不然会被人家传闲话。

  蓝田县的主簿也早早的登门了,云家是全县最大的纳税大户,只要云家的税务收缴完毕,全县三成的赋税就有了着落,每年第一个收云家的税,这已经是惯例。

  葡萄架子下面摆上云家特制的象棋,一壶香茶,主簿就和老钱开始了厮杀,眼睛看都不看收租子的场面,云家收租子恐怕是最无趣的,一水的小屁孩扛着麻布袋子,管事,账房喊到谁家,谁家的小子就咣叽一声把麻布袋子扔桌子上,嘴里就开始念。

  “俺家租田四十亩,每亩两成的收成归主家,今年雨水好,收成不错,四十亩地俺家收了一百一十七担又三斗麦子,俺爹说了,算零头丢人,今年缴二十四担,多出来的让主家喂憨憨,长安市价一斗四文三,一担四十一文,俺爹说按照一斗的价钱算,按整担的算主家吃亏,俺家共计……“

  算数没算完,就被管事一脚奔到一边去了,冲着孩子嚷嚷:“按完手印赶紧滚蛋,去外面棚子里挑些没吃过的点心带回去,时候不早了,再晚些时辰,上课就迟了,小心先生的板子。“

  委屈的孩子哭丧着脸到账房那边拒绝按手印,提起笔写下了张二牛三个整齐的字,这才提着手里的篮子高兴地去棚子下面装点心,现在没人愿意蹲在棚子底下啃锅盔,嫌丢人,全庄子喜欢蹲着吃饭的就庄主一个人。

  云家庄子的孩子都机灵,有第一个前车之鉴在前,每一个上来都直接报总数,看着管事,账房记录好了,就拿起毛笔签字,有几个孩子的毛笔字着实不错,账房总是笑眯眯的在孩子头上摸一把,夸一声好孩子,将来一定是进书院的料,赶紧去拿点心,好孩子就该受奖赏,多拿些。

  “老钱,你家不收粮食?我看来交租子的怎么都是些孩子,这样的大事怎么不见大人。“

  “大人来干什么,又不识字,也算不了算数,还没这些孩子清楚,自然是孩子来交租子的,俺家的麦子是侯爷从司农寺弄来的新种子,产量高些,可是做面食就不那么地道,庄户们都是把自家的麦子粜掉,然后再买回来那些好吃的麦子,一进一出,家里的全是好吃的麦子,不好吃的麦子给城里人吃,侯爷说了,城里人耐活,就是放毒药都毒不死。“

  主簿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揉揉脸暗地里发誓,再也不去长安城里买粮食了,恨恨的拿起棋子,惯在炮的前面,大喊一声:“马后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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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节地主家收租(2)

  老钱输了棋局,自然不高兴,让仆役给自己弄一壶酒回来,有猪耳朵拌上一盘子,主簿是老朋友了,不会见怪,一壶酒,一盘子猪耳朵,俩人准备重开战局,再起烽烟。

  每到收租子的时候,朝廷便会有御史巡视乡间,任务很明确,就是查看有没有欺负农户的事情发生,查奸究亢是他们的主要工作,手中握有便宜处置的大权横行乡里,让所有地主老财叫苦不迭,无他,这时候农户要是和主家起了纠纷,御史们会毫无原则的偏袒农户,给自己博一个青天大老爷的称谓。

  长安下属的三县中,长安县在城里,万年县也在城里,蓝田县是新划进去的,那里一定充满了各种黑暗和各种不平等,年轻的御史们带着随员,绕过长安,万年两县,直接杀向了从未被阳光照耀过的蓝田县。

  县衙里没人,县尊下了乡,主簿下了乡,县尉带着衙役去查看牛家村为什么会接连死了三头牛,都有公务在身,御史们对于蓝田县官员的勤勉还是持肯定的态度,不用招呼,自己去地主老财最多的地方,那里该有让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

  不用说,玉山是首选,云家乃是恶霸之家,横行长安的不法之事罄竹难书,程家,牛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还不知道在缴租的日子里会有多少良善的百姓被逼的背井离乡,抛弃妻子,卖儿卖女,想想都让人心酸,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自己?

  被派出来的御史都是各州府简拔上来的年轻干才,在大唐朝气蓬勃的开明官场气氛中养成了敢说,敢做的大气度,多年以来,李二的这个看似糊涂的政策,却给李家带来了无数的光环,权贵之家在缴租的这段时间里就算是被罚,也无处讲理,只能自认倒霉,不过这种事情极少,百姓抱着民不与官斗的心思不会轻易地找主家的麻烦,一旦要找,那就是实在没活路了。

  肥马轻表行于陌上,少年得意正是好时光,杨柳依依披拂在身上似乎要挽留这些年轻的官员多驻留片刻欣赏一下自己婀娜多姿的神态,可惜,百姓处在水火之中,高门大户煎迫甚急,再好的美景也无心观赏,只愿那些地主老财不要过于心黑。

  程家租子缴的欢天喜地,庄户们互相搀扶着往家走,面红耳赤的炫耀自己家今年多了多少收成,程家表示感谢的法子就是美酒,老程小程不在,程处弼被老娘从书院叫回来主持收租大事,庄户们胡乱把粮食往仓库里倒,管家,账房笑嘻嘻的记账,庄户们说多少,就多少,连大秤都省了。

  交了租子就在棚子底下啃锅盔,喝肉汤,顺带着再喝一大碗烈酒,不喝都不行,程处弼已经喝得迷三倒四,敞着衣衫露出护心毛,十六岁的孩子也不知拿来那么些毛发。

  此处没有不平事,躺在棚子里的几位,不是被打昏了,而是因为不胜酒力醉倒了,婆娘娃守在身边,顺便再吃几块锅盔。

  程家的庄户都是跟随老程多年的老兵,才不在乎多收上三五斗粮食,程家从不靠地里的产出过活,庄户们的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主家决定了庄户们的性格,程家庄子的人从来都是脾性爆烈,却又豪爽过人的,在程家庄子好声好气会得到善待,稍微嚣张一点绝对会遭到痛击,比如现在就有四五个不长眼睛的混蛋,在庄子里纵马狂奔,没看见老人孩子妇人还在路中间行走?

  都是老兵,谁还不知道点对付骑兵的法子,立刻就有扁担塞进马腿中间,几匹马立刻就轰然倒地,有酒量大的还保持清醒,见到官服知道不好,为了不给主家找麻烦,悄悄地把扁担捡回来,扶着喝醉的同伴摇摇晃晃的回家,明天问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喝醉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马上摔下来其实很危险,折断脖子的也不是一两个,好在马速不是太快,庄户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在战场上一般这时候就该横刀上场了。年轻的官员气的浑身发抖,气愤的看着满大街醉醺醺的庄户,有气没处撒,这个地方就算是真的有冤屈,也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不欢迎自然扭身就走,马腿有些瘸,只好牵着走,程咬金家里从来就没有好东西,自己是来给庄户撑腰的,如果找庄户们的麻烦,就会成为笑柄,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坏了陛下的大计。

  蹒跚着到了牛家,这里也一样,庄户们很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想想就知道都是老牛的老部下,谁会亏待自己的老部下?看看那些拍着管家的肩膀喊兄弟的庄户就知道这里没有他们希望的事情发生。

  好在还有一个最大的恶霸那里没有清查,在小河边上清洗了脸,简单缝补一下摔破的官服,就着河水嚼一点干粮,振奋一下精神,安慰一下自己的随员,牵着马迈上了去云家的道路,百姓是淳朴的,看到有几位受伤的官人,腾出自己的牛车,请他们坐上去,这是他们自从到玉山,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关怀。

  “老人家,您也是云家庄子的?刚才看您满载着粮食从长安过来,这是为何?才夏收完毕,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我家和别的家不一样,主家只要铜钱,小老儿这是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再买些粮食回来,留些铜钱给主家缴租子。”

  “您需要缴多少钱粮。”

  “说来官人不信”卜老儿一家需要给主家缴六贯三百文钱。“老庄户笑眯眯的回答。

  年轻御史的胸膛都要炸裂了,什么样黑心的主家才会跟庄户要如此多的钱粮,一头牛不过八贯钱而已,一个可怜的农户全家都不值这些钱,每年要一头牛,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吗?东海有底,人的贪欲却是无穷的,云家每年都向玉山书院投入大量的金钱,什么再世陶朱,他的钱原来都是从穷苦百姓身上搜舌来的,沽名钓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长安三害之首才是他的真面目,可怜陛下被奸佞蒙蔽,口口声声说他是官员中的楷模,哪里想得到,他才是吞噬百姓的猛虎。

  看到老汉身上破烂的衣衫,心下惨然,虽然自己从国子监而入御史堂,如今不过从八品官位,在云烨从三品的官位面前什么都不算,但是今日哪怕崩掉一嘴牙,也要咬下这害民之贼的一块血肉。

  “老汉今年算是缴的少的,家里的老二随程家国公在塞外征战,所以侯爷免了我家老二的那一份,整整少了两贯钱,云家都是好人,从来都不亏待庄户,王大糊涂家今年就没这好事,硬说自己家的老小才出月子,算不得一口人,哈哈哈,被管慕老钱踹了两脚,说到底还是把那份钱给上缴了。”

  年轻的御史悲哀的看着兴高采烈地老汉,不识字的老汉不知道,府兵出战,根本就不需要交纳钱粮,那个被云家恶仆欺负的百姓也不知道,孩子长到成年,领到口分田和永业田才开始正式纳税,老天爷,皇家都不敢下手征收月子里的娃娃的税务,云家凭什么敢?谁给了他这样的胆子?

  老头子张着嘴唱着听不明白的小调,牛耳麻鞋里的那双黧黑的脚丫子表明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唱山歌,或许是他最后的一点乐趣了吧。

  云家庄子很繁华,街市上人来人往,道路两边高大的瓦房无不显示着他的富庶,一匹马肆无忌惮的在小商贩的摊位上东吃一口,西吃一口,不但没有人敢阻拦,反而陪着笑脸给那匹马挠脖子,他甚至看见有的小贩在往那匹马的钱袋里放钱,一匹马都如此的跋扈,更不要说人了。

  抬眼看看道路两旁高大连绵的屋舍,又低头瞅瞅脚下干净整洁的青石板,他几乎不敢踩,只觉得那上面都是百姓的冤魂,雪白的墙壁在他眼里慢慢变成了血红色,街道上那些虚假的笑容,伪饰的繁华,像一座巨大的山向他身上压了下来,他艰难地喘息着,手伸进怀里。紧紧攥着那份准许他便宜行事的手令,似乎这样自己才能生出一份勇气来。

  云家大门里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敞着衣襟,满脸横肉,走起路来三摇八晃,路人纷纷闪避,随手从摊子上拿过一个脆瓜,一掰两半扣在嘴上吃,瓜汁子顺着嘴角往下流,形容粗鲁,商贩一口一个宝爷的叫的殷勤,还拿出最好的果子让大汉多吃些。吃完了没见付账,说了句没滋味,又拿起下一家的脆瓜继续啃,小贩敢怒不敢言。

  风言奏事原本就是御史的职责,更何况现在亲眼目睹,御史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如此的恶行,在玉山这片罪恶的土地上至少存在了六年之久,藏污纳垢之地,也敢说是地灵人杰之所?

  李纲不配为一代文宗,辛玉山有孙婿如此枉称大儒,元章先生自负道德高洁,原来只是一个笑话,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云家庄子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还这片土地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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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节活体实验

  带孩子是一种乐趣,前提是你带的孩子是你自己的,最有洁癖的母亲这时候也会对孩子的便便视若无睹,检查孩子的粪便,他的消化是否正常,这是幼儿母亲每天要做的功课,所以云烨到自己的俩宝贝的时候,就像见了自己。

  “你上辈子是女人?”辛月奇怪的着云烨,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对照顾孩子的方式如此熟练,哪怕是庄户家的男人也没这本事,那日暮也很好奇,凑过来云烨的手艺。

  “是不是男人你俩会不知道?干什么事情都蠢兮兮的,男孩子现在穿开裆裤比较好,小鸡鸡露在外面多有面子,那日暮,说你呢,捆孩子又不是捆羊,你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还有啊,白长个大个子,奶水居然没有辛月多,我闺女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敢少了食物,今天晚上,我给你熬点鲫鱼汤你把它全喝了,明天再吃两个猪蹄子,就不信没奶水。“

  把两个女人轰出去,奶妈也没用,一起轰出去,今天的时间是亲子时间,容不得外人打扰,拖着闺女的腰,还有头,放在臂弯里摇晃,不敢晃得太厉害,要不然会吐奶,闺女粉红色的小嘴张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父亲,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哦啊哦的声音。

  在花缸里铺上一个厚毯子,云宝宝抓着花缸的边缘刚好可以站起来,一蹦一蹦的想从缸里出来,没有婴儿车的家庭里,男主人该送去喂猪,在把儿子闺女统统哄得睡着之后,旧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快一个带着遮阳蓬的婴儿车就画好了,找来家里木匠,安排下去,木料选最好的。打磨的不许有一点的倒刺,所有的棱棱角角都弄成弧形,一个时辰做出来,不管用多少人,两个!

  木匠跑着就去干活,侯爷一般不安排活计,一旦安排了就是家里的头等大事,找来管家。让他带着缝补的婆子,绣娘去木匠那里,给小车车做好垫子,遮阳蓬,赶紧,一会就要。

  当侯爷就这点好处,只需要动嘴,其他的自然有人去操办,这些事安排妥当了,当老子的也要睡一会了。养精蓄锐迎接孩子们的下一波哭闹,听管家说两个败家婆娘已经坐着马车带着酒菜去东羊河泛舟。算了,就当给她们放半天的假。

  孩子很麻烦,闺女醒了哇啊哇啊的哭,然后儿子也开始哭,云烨从床上窜起来,三两步就到了孩子的小床边上,儿子皮实先不管。抱起闺女摸摸小屁股,又尿了,似乎还拉了便便。温水盆子准备好,擦了一遍小屁屁,又用温水洗了,这才止住哭泣,至于皮实的儿子早就不哭了,拿着父亲的软帽套在脚上,用脚往嘴里送。

  小丫来了想帮忙被撵走,小武来了被撵走,这孩子就不能靠近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蒔莳就很乖,给云宝宝把尿,只是总低头云宝宝的小雀雀。

  管家和奶妈一人推着一个小车车高兴地走过来,从没推过婴儿车的人就这毛病,把孩子的小毯子铺在小车上,围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天空不阴不晴的正是带孩子出去的好时候。

  和蒔莳一人推一个就在花园里漫步,自豪感顿生,其他小丫头到有好玩的玩具,围上来央求哥哥让她们也推一推自己的侄子侄女。

  一娘从不问哥哥要东西,到婴儿车眼睛都红了,拉着哥哥难得的撒了一回娇,就要婴儿车,她的孩子也需要这东西。

  好在云烨早有准备,告诉她木匠还在做,如果想要去拿就是,听到话,一娘就松开大哥的胳膊一溜烟的跑去了木匠那里,没有一点当家少夫人的气度。

  明月升起来的时候,两个玩闹的精疲力竭的女人才进了家门,自己也觉得过份,你推我搡的不敢进门,辛月用簪子捅破窗户纸,偷偷的往屋子里,只见云烨用脚推着脚下的摇篮,怀里抱着儿子,两个人在书,他甚至有功夫低头在茶壶里啜一口茶,每到翻页的时候,还特意征求一下昏昏欲睡的儿子的意见,父子甚是相得。

  没有慌乱,也没有急躁,就像他办其他事情一样,还是那样的有条不紊,到平静安详的屋子,辛月忽然觉得丈夫即使没有女人也会过得很舒坦,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的?

  做饭就不要提了,他做出来的饭菜在长安是出了名的,自己骑马都追不上,那日暮告诉自己丈夫在草原上也自己缝制衣服,手艺很好,就是现在,有兴致的情况下偶尔会告诉辛月什么样的衣服穿上更加的好,对于那日暮红配绿的穿衣打扮丈夫从来都是持反对态度,无奈,这是那日暮最喜欢的装扮。

  总要进家的,辛月轻轻推开门,正要给丈夫道歉,却发现云烨笑吟吟的放下手里的书,手搭在唇间示意她小声些,孩子睡着了……

  大清早伺候云烨洗漱的是小丫,东南西北蒔莳小武,也过来了,狄仁杰嘴绷得严严的,一语不发的拎来一小桶井水,夏日里,云烨最喜欢用冰凉的井水洗脸。

  知道她们有事相求,也不点破,洗漱完毕,就坐在前厅等候吃早饭,几个孩子统统把自己昨日的课业拿来让云烨检查,不错,不错,昨日的课业都做得很用心,字迹工整,答案统一,这些孩子作假都不会做,你不能小武做错了题目,你们全部都跟着做错吧,再说了,狄仁杰一个人做五六份作业会累坏的。

  “小杰,昨晚做作业一定很累吧,晚上要多休息,你还小不能熬夜。“

  “不累,就是给小北写的时候手有些酸。“说完就到六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想要捂嘴已经晚了,干脆往师父背后一站大声说:”她们想让师父给她们造一座树上面的屋子,逼着我给她们写课业,我昨晚,写到了三更天,困死我了。“

  听到狄仁杰的血泪控诉,云烨很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女多男少的环境里,想要不受欺负是一件很难的事。自己以前给她们说过树屋的事情,她们没有多大的反应,以为女孩子不喜欢攀高下低的,自从昨天见到小车,这些孩子才想起这件事,觉得一定不错,这才有了早上的这一幕。

  花园里就有几颗很适合做树屋的大树,把想法告诉木匠以后,云烨就不再管了,孙先生今日有一个重要的试验要进行,必须前去观摩,至于房子的样子,让她们自己去想,至于辛月和那日暮已经拿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去牛家显摆,夏收之后总是有好大一段时间的闲暇,从开春忙碌到现在的辛月的确需要休息一下。

  孙思邈实验的对象是一头奶牛,奶牛饱满的乳房上长满了痘包,轻轻一挤,就有淡黄色的浆液流出来,这就是牛痘,今天孙思邈就要在活体上接种这东西,书院里一直都有药人,都是李二专门暗地里送过来的,比如今天的这一个,据说是犯了杀人罪,自愿来到书院做药人,如果不死,官家就会不再追究他以前的恶行,否则按照律法,是要被杀头的。

  自从上次那个给老秦输血之后没有死的家伙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长安市上以后,给书院做药人就成了死囚博取一线生机的最后机会。现在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重犯,在杀头前都要问一句要不要给书院做药人,如果答应就会暂缓执行死刑,关在牢里,等待书院的人前来提取,这一天几乎就是死囚的节日,到现在很少有死囚会因为药物试验死亡。但是失明,残废的却也不少。

  明亮的房间里云烨仔细的给死囚胳膊消了毒,拿小刀划开一个小口,火炷把沾了牛痘汁液的棉签在伤口上来回的涂抹,等到确认涂抹到位之后,就把伤口包扎起来等待时间来检验效果。

  实验一共做了五组,才结束,当云烨与火炷脱下身上的麻衣,来到了前厅,只见孙思邈闭目念经,很痛苦的样子,脸色也变得潮红,似乎生病了。

  云烨赶紧摸一摸孙思邈耳后,发现烫得惊人,这不是受风感冒,是病毒引起的发烧,这个迂腐的老道士不会拿自己来做实验吧。解开老道的道袍,露出左臂,胳膊上赫然有两个已经溃烂的小伤口,消毒消得不彻底,已经感染了。

  和火炷一起把老道扶到床上,打开窗户,用竹子做的喷雾器把酒精在屋子里喷了一遍,这是云烨唯一能做到的消毒手段,火炷取来白药挤出脓包,再敷上药,用酒精在老道的额头,腋窝,大腿根部擦拭,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老道在是否用活人做试验一直持反对的态度,开始云烨也不赞成这样做,总认为这是不人道的,书院的督导刘献,许敬宗,却不认同,认为用死刑犯做试验并不违背道德理法,反而是在给子孙后世积德,给死刑犯一个活命的机会。

  当淮南道的寿州传来因为虏疮死伤惨重的消息之后,云烨果断的同意使用活体标本,李二得知只要试验成功,就能灭绝虏疮,专门派人来对云烨和孙思邈说:“只要成功,不要在乎人命,罪孽在他,在天,不在孙,云。”为此专门焚表告天,以安孙思邈之心,没想到老道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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