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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珍珠令】(全)原著: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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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剑破毒刀阵

  凌君毅身形一起,突又疾沉而下!这一下动作快速,避开了八柄毒刀的空中
袭击,身形落地,立即一个急旋,正待冲出刀阵!哪知这八人久经操练,武功、
心意,动作如一,配合得十分严密,八刀交织,一齐刺了个空,也立即跟踪落地,
八人依然各占方位,丝毫不见散乱,八道刀光,又同时交叉攻到。

  总管巴天义脸色阴沉,站在阶上,适时喝道:“小子,你此时弃去长剑,束
手就缚,还来得及。”

  八个大汉听到巴总管的喝声,立即有人大喝道:“小子,总管叫你弃剑受缚,
还不住手?”一人出声,大家附和着略喝:“小子,快快弃剑受缚。”

  凌君毅自不理会,他为了想知道这刀阵的威力,所以并没有使全力,其实也
不过才使了四成功力。凌君毅朗声喝道:“姓巴的,我只是不愿多伤无辜,你当
区区刀阵,真能困得住我?”喝声出口,右手长剑奇招突发,但见一道耀目长虹,
从他边涌起,回扫而出,这一剑,正是他家传八剑之一的“龙争于野”。

  刹那间,但听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八个蓝衣大汉都只觉眼前奇亮,右腕被
震得发麻,八柄天蓝化血刀,同时被震脱手,飞出去!八个大汉全都被他这一招
震慑住了,谁都不知道自己朴刀是如何脱手的,一时不禁望口凌君毅发呆。

  巴天义看得脸色大变,突然双手一拍,厉喝道,“你们还等什么?”

  这句话,等于是发出了最后命令!八个大汉惊然一惊,倏地后退一丈双手扬
处,八股细碎蓝芒,千百点寒星,禹鹚个不同方向,密集如雨,向凌君毅立身之
处,激射而至!但凌君毅却在此时,已经到了巴天义身前,锋利的剑尖,一下抵
在他喉结之上,冷冷说道:“姓巴的,你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喉咙。”

  巴天义能当得上四川唐门的总管,一身武功,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但他根
本没看到凌君毅是如何欺过来的。他只觉眼前微风一飒,雪亮锋利的剑尖,已经
点在自己喉咙之上,这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事,一张脸登时煞白,硬是不敢挣动
一下。

  黑煞掌耿士贵就站在巴天义身边,他心机深沉,一看机不可失,一声不作,
抡掌就朝凌君毅肋下印来,这一掌相距既近,他又是蓄意而发,自然快速无比!
凌君毅好像背后长着眼睛,看也不看,左手疾翻,一招“赤手缚龙”,快得如同
闪电,扣住了耿士贵的手腕,反手朝后丢出。耿土贵毫无还手余地,一个身子就
像稻草人一般,手舞足蹈,直向广场中间摔了出去。差幸那八个大汉暗青子出手,
忽然不见了凌君毅的影子,大家已经停下手来,不然,这位副总管必然成了蜂鹦。

  巴天义色厉内茬,直着脖子,头往后仰,口中厉声道:“朋友你要如何?”

  凌君毅冷傲地道:“带路。”

  巴天义额前汗水直冒,问道:“你……要见谁?”

  凌君毅道:“自然是你的主子。”

  巴天义着急道:“你……”

  凌君毅不让他说下去,忽然收起长剑,冷喝道:“姓巴的,好好转过身去,
向里去吧,我想你心里一定明白,在我凌某面前,有剑,没剑,都是一样,只要
你敢有半点异动,我不会让你跨出一步的。”这话换在平时,巴天义死也不会相
信,但此刻从凌君毅口中说来,他却千信方信,这年轻人一身武功,确实莫测高
深,他说得出,做得到,天底下,没有人会把自己性命当作儿戏的。

  巴天义一声没吭,转过身去。他喉头前面,有形的剑,已经收回去了,但他
可以感觉到,背后有一支无形的剑抵着他!这是他多少年的经验告诉他的,这年
轻人,凭他的能耐,实在惹不起人家,总算背后没被剑尖抵着走进去,这已是人
家给他面子了。

  不,这是凌君毅故示大方,压根儿没把他巴天义放在眼里。在巴天义来说,
虽是被人押着进去的,但在旁人看来,却像是领着凌君毅进去的,这总比剑尖抵
着走要好得多了。他硬着头皮,走在前面,凌君毅宝剑早已返鞘,步履潇洒,跟
着他进入大门。

  二门前面,同样站着四名黑衣佩刀大汉,他们看到巴总管领着人进来,自然
不加拦阻。进入二门,就可以看到大厅上灯火辉煌,阶上走廊间,左右各站着四
名一色身穿黑衣、手捧天蓝毒剑的女子。

  这八个女子,年龄都在四十以上,腰佩革囊,左手都戴着鹿皮手套,这阵仗
虽是娘子军,倒也雄纠纠,气昂昂!大厅上。垂着湘帘,这时已从帘内传出一个
苍老的妇人声音,沉声道:“巴总管,老身听说有人破了咱们的「八封刀阵」?”

  巴总管慌忙趋前三步,朝阶上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正是来向老夫人禀报,
此人姓凌,他说要见老夫人。”

  凌君毅听得不禁一怔,心想:“自己是找鬼见愁唐老七来的,几时要求见甚
么老夫人?”

  只听那苍老妇人声音说道:“人呢?”

  巴天义躬着腰;直:“启禀老夫人,属下已经把他带进来了。”

  苍老妇人声音冷冷一哼道:“你们都栽了跟斗是不是?”

  巴天义拭着汗水,不敢出声,苍老妇人声音缓缓说道:“好吧。你带他进来。”

  巴天义应了声「是」,迅快转过身来,脸露阴笑,抬抬手道:“凌朋友随我
进去。”说完,急步朝阶上走去。凌君毅没有作声,随着他举步跨上石阶,早有
两名黑衣女子一左一右,掀起帘子。

  大厅上四角挂着四盏官灯,中间悬拴着一盏莲花形的琉璃灯,因此照得整座
大厅,通明如同白昼。上首一张紫檀雕花靠背椅上。端坐着一个皮肤白净,面目
冷峻的黄衣老妇人,一头白发,黑丝绒包头,中向嵌着一块翠玉蝙蝠,手中拄着
一支拐杖,看去当在六旬以上。

  左右两边伺立着两个青衣丫餐,腰佩短剑,在靠椅后面,站着一个容貌艳丽
的少妇,神态端庄,看情形应该是老妇人的儿媳。

  巴总管一脚跨进大厅,立即趋前几步,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给老夫
人、少夫人叩安。”

  唐老夫人一摆手道,“巴总管少礼。”她口中说着,两道冷峻的目光,早已
射到凌君毅身上,冷冷问道:“巴总管,就是这年轻人要见老身么?”

  巴天义应了声「是」一面回过身来,阴声道:“凌朋友要见老夫人,这位就
是老夫人了。”

  凌君毅缓步走上几步,拱手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凌君毅,见过老夫人。”

  唐老夫人道:“年轻人,老身听说你在外面破了咱们唐家的「八封刀阵」,
真是难得得很。”口气十分冷峻,显然心头大是不快。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老夫人原谅,在下出于自卫,不得不尔,不过在下已
经手下留情,不曾伤人。”

  唐老夫人脸色微变,哼笑道:“那倒还是承你的情了,如若不手下留情呢?
都把他们杀了是不是?”

  凌君毅剑眉一挑,冷声道:“若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围着在下施放歹毒暗
器,在下纵然不取他们性命,至少也要卸下他们八条施放歹毒暗器的臂膀来。”

  唐老夫人怒哼道:“年轻人好狂妄的口气,你把咱们唐家看扁了。”

  凌君毅道:“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江湖黑道,以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事,
大家虽是司空见惯,并不足奇。但四川唐门,声名久著,应该讲一个理字。”

  唐老夫人怒声道:“老身哪里不讲理了?”

  凌君毅道:“老夫人若是讲理,那就不妨问问巴总管,在下应约而来,贵门
中人,一再拦袭,在下若是不能自保,早就横尸山下了。”

  唐老夫人道:“巴总管,他说的是真话么?”

  巴天义道:“属下据耿副总管报告,此入上山寻衅,身手颇高,因此属下命
他们布下刀阵。”

  唐老夫人道:“你没问他来意?”

  巴天义渲:“属下问了,他说咱们掳劫良家女子,他是要人来的。”

  唐老夫人沉声道:“你们有没有掳劫良家女子?”

  巴天义惺恐地道:“老夫人明鉴,咱们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唐老夫人冷峻目光注向凌君毅,问道:“年轻人,你求见老身,就是向老身
要人来的了?”

  凌君毅道:“在下并不知道老夫人在此,也并未求见老夫人。”

  唐老夫人道:“那你是找谁来的?”

  凌君毅道:“在下要找的是鬼见愁唐七爷。”

  唐老夫人道:“是老七掳劫了良家女子?”

  凌君毅道:“不错,他掳劫了一个女子,那是在下表妹,要在下前来八公山
赴约。”一面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柬,说道:“有信为凭,请老夫人过目。”

  当下就有一名使女走了过来,接过信柬,双手呈给老夫人。唐老夫人抽出信
笺,看了一眼,双眉微微一扰,问道:“唔,你可是跟他结过甚么梁子?”

  凌君毅道:“这个……昨日中午时分,在下路过界首,就被唐七爷和他手下
围攻,声官要在下交出怀中之物,在下不知他要在下怀中何物?”当下就把当时
情形,以及上山赴约,又遭耿士贵和刀阵围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唐老夫人听得脸有怒容,朝巴天义冷冷一哼道:“巴总管,你这是在管些什
么?人家以礼求见,老七糊涂,你也跟着糊涂,真把咱们唐家的脸都丢尽了。”

  巴天义惶恐地连连躬身道:“属下该死,万望老夫人开恩。”

  唐老夫人道:“不用说了。老七人呢?”

  巴天义道:“七爷没来这里……”

  唐老夫人以杖顿地,怒声道:“你们立时主给我把老七找来,咱们四川唐门,
居然做出掳人勒索的事来,传出江湖,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巴总管连声应「是」,唐老夫人又以杖顿地,喝道:“还不快去?”

  巴天义不敢停留,急急往外行去。唐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年轻人,你听
见了,四川唐门,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明天中午以前,你可再来一趟吴氏别
业。你的妹子,老身把她交还给你领回去。”

  凌君毅拱拱手道:“老夫人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唐老夫人一抬手道:“好,明天中午以前,你来找老身好了。”

  凌君毅拱拱手道:“如此,在下告辞。”出了吴氏别业,一路展开脚程,赶
到寿县,翻上城垣,找了一处隐僻所在,悄悄跃落。现在,他已潇洒地走在大街
上了。

  寿县,古之寿春,楚之郊都。东邻蚌埠。南接合肥,北距风台极近,西通颖
上、六安,可以说是水陆交通的中心。这时虽已是初更,但大街上依然行人往来
灯火通明,楚馆秦楼,丝竹之声,随风飘传。

  凌君毅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终于走入一条横街,那里有一家寿春客栈,闹中
取静,门面十分气派。凌君毅还未走近大门,早有一名伙汁迎了上来,哈腰道:
“客官住店,小概有最高雅的上房,伺候周到。宾至如归。客官请进。”抢在前
面,拉开大门。

  凌君毅本来就是住店来的,大步跨进店堂,那名伙汁迎着,把他顶到上房。
然后打来洗脸水,又泡了一壶茶送来。凌君毅解下长剑,桂在床头,洗了把脸,
就倒了一盅茶,在窗口坐下,一面喝茶,一面心想着,自己从开封跟踪蓝衣人
(如今知道他叫田公子)起,这数日来,竟然接二连三地遇上事故,看来江湖上
确实已有许多人一路跟踪下来。他想到清丽绝俗、温文色界的温婉君;也想到娇
憨动人、天真活泼的绿衣姑娘方如苹;自然也不会忘记成熟热情的「玄衣罗刹」
楚玉莹。

  他怀念温婉君,也更难忘方如苹和玄衣罗刹。他觉得这几人有如春花秋月,
难于取舍。男人知好色,则慕少艾,何况凌君毅是个色界种子,又是初坠情网。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一会显出温婉君的纤影,向他脉脉含情地微笑!
一会又变成绿衣少女方如苹的苹果脸,漾起两个小酒涡,低低格地向他诉说着:
她那个表姐,美得像滴凡仙子一样。一会儿又变成玄衣罗刹那诱人的胴体,那娇
喘微微,那呻吟,那菽胸,那翘臀,还有那热情如火的眸子。

  相思味有甜有苦,尝着苦也不肯抛。凌君毅只尝到甜还没有尝着苦呢!他坐
了一会,觉得头脑有些昏倦、也就解衣就寝,哪知上了床,却辗转不能成眠,远
远听到更鼓己敲三更。

  蓦地,他清晰地听到窗外,「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带起一缕衣袂飘
风之声,接着是极轻微的脚尖落地之声。紧接着悄悄地欺近窗前,这人还屏着呼
吸,在窗前站定下来。这些,当然瞒不过凌君毅,但他要看看这夜行人有何企图,
所以仍然佯作不知,不加理睬。

  那夜行人在窗下待了半晌,听不到房中动静,似乎有些忍耐不住,隔着窗户,
冷冷说道:“凌君毅,你出来。”

  这话说得不高,但即使凌君毅睡熟了,也定然可以听到了。因为一个练武的
人,纵然在睡熟之时,也一定会保持着相当的警觉。何况像凌君毅这等身手的人,
应该在他欺到窗前之时,即已发觉,他等了半晌,敢情就是想等凌君毅发觉,就
因为凌君毅没有动静,他才出声招呼的。

  人家既已指名叫阵,凌君毅自然不好再装作不闻,口中低喝一声:“什么人?”
一跃下床,披起长衫,一手已经摘下挂在床头的长剑,推开窗户,人如灰鹤,一
下穿窗而出。

  他飞出窗外,只见前面屋脊上,卓立着一条瘦小人影。凌君毅看他似有挑衅
之意,心头不禁火起,双足一点地面,身形凌空而起,朝那人飞扑过去。

  那人影一见凌君毅扑来,立即飘然掠起,一连两个起落,到了临街一座民屋
之上,脚下丝毫不停,一路穿房越脊。纵掠如飞,朝西逸去。凌君毅因他指名叫
阵,明明是向自己挑战,一时哪肯放松?暗暗提吸真气,身化飞虹,一路衔尾疾
追下去。一个跑,一个追,宛如两点流星,划空飞射,不过片刻工夫,便奔到了
城西一片荒郊。对方轻功虽然不弱,但比起凌君毅来,却逊上太多。

  一会儿工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接近,双方之间已只有两丈距离了。奔
行之间,前面瘦小岗影突然回过身来,手腕扬处,低喝一声:“照打。”一点黑
影,直向凌君毅迎面打来。

  凌君毅不慌不忙,扬左手,一下把打来暗器抄住,那只是一颗石子。同时,
对方也已停住身形,转过脸来。两人相距,此刻已不过一丈远近,凌君毅举目瞧
去,只见此人头戴毡帽,面如黄蜡,身材瘦小。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一柄长剑,
看上去面貌有点猥琐,可是一双目光,却湛如秋水,明亮照人。他正在打量着对
方之际,对方也目光凝注,打量着他。

  凌君毅只觉眼前此人,自己从未见过,这四周也静悄悄的不像有什么埋伏,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阁下把在下引来此地,不知有何见教?”

  那黑衣人低沉地道:“你就是凌君毅?”

  凌君毅抱拳道:“不错,在下正是凌某,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不用问我是谁。”

  凌君毅道:“好,那么阁下总该说说来意吧?”

  黑衣人缓缓从肩头撤下长剑,说道:“我听说你自恃武功高强、目空四海,
很了不起。”

  凌君毅听得一怔,淡淡说道:“尊驾也许耳闻失实,在下从未自侍武功高强,
而且更不敢目空四海。”

  黑衣人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目空四海,我约你到这里来,就是要和你较量
较量。你身上不是佩着宝剑么,咱们就在剑上分个高低吧。”

  凌君毅看了自己宝剑一眼,徐徐抬目道:“有此必要么?”

  黑衣人道:“除非你不敢和我比剑?”

  凌君毅双眉微皱道:“剑是凶器,咱们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何必非以兵戎
相见不可?”

  黑衣人长剑一指,道:“我约你来此,就是要和你分个高下,你既然来了,
自是非比不可。”

  凌君毅道:“阁下受人怂恿而来?”

  黑衣人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人怂恿我,是我自己来的。”

  凌君毅道:“那么阁下请回,在下恕不奉陪。”说完,转身欲走。

  黑衣人冷喝道:“凌君毅,你给我站住。”

  凌君毅道:“阁下还有件么事。”

  黑衣人道:“你不能走。”

  凌君毅道:“为什么?”

  黑衣人一扬手中长剑,道:“此时此地,你想走,只怕我手中剑不肯答应。”

  凌君毅剑眉微扬,显然已有怒意,但依然忍了下去。说道:“阁下既然精擅
剑术,须知学剑并非争一时意气用来逞勇斗狠的,在下不愿无故动剑。阁下可以
走了。”

  黑衣人叫道:“不行。”

  凌君毅道,“在下从学剑之日起,一直谨遵剑经铭言,决不轻易和人动手。”

  黑衣人冷笑道:“我不懂剑经铭言,今晚你只有在两种情况之下,可以离开
此地。”

  凌君毅道:“哪两种情况?”

  黑衣人道:“一种是你胜了我手中长剑,一种是你弃剑认输,留下你手中宝
剑。”

  凌君毅目光寒芒飞闪,冷然道:“在下奉劝阁下,莫要逼人太甚。”

  黑衣人眨动一双晶莹眼睛,冷笑道:“我原是找你比剑来的,什么叫逼人太
甚?”

  凌君毅不耐道:“在下早已说过,不和任何人无故动剑。”

  黑衣人冷冷一哼谊:“你既不愿和我动剑,就得弃剑认输;不想弃剑认输,
就得和我分个高低,我想反手如来的徒弟,总不至于是个懦夫吧?”

  凌君毅双目寒光进射,突然之间,现出凛然神色,朗笑道:“阁下虽是激将
之言,但凌某为了保持师门声誉,只好和阁下放手一搏了。”右手一探,锚的一
声,撤出剑来。

  黑衣人得意一笑,道:“你准备好了?”

  凌君毅渲:“且慢。”

  黑衣人道:“你有什么话说?”

  凌君毅正容道:“在下宝剑,出必伤人,阁下最好小心些。”

  黑衣人怒哼道:“既然动手,就算被你一剑刺死,那也只好怪我学艺不精,
你有什么绝招,只管施展好了。”

  凌君毅道:“在下话已说明,阁下可以动手了。”

  黑衣人早已等得不耐,口中道一声:“好。”“好”字出口,抖手一剑,分
心便刺。这一剑,出手极快,青芒一闪,剑尖已到胸前。

  凌君毅因自己功力已经天下无敌,自不在意,一见黑衣人挥剑刺到,立即身
形一侧,挥手一剑。反击过去。黑衣人轻笑一声,剑如灵蛇。轻轻一滑,剑尖忽
然朝上挑起,一点育芒,直点凌君毅咽喉。

  凌君毅微微一怔,心中暗道:“此人剑法,倒是快速得很。”剑尖一竖,朝
上削去。

  黑衣人没和凌君毅接触,上挑之势,中途一变,剑光朝下直落,闪电般朝凌
君毅胸腹划下。

  凌君毅削出的剑势,居然封了个空,不觉一惊,忖道:“他这是什么剑法,
竟有这般凌厉,看来自己倒不能轻估他了。”微一吸气,剑势跟着直落,朝黑衣
人剑上拍去。黑衣人迅疾收到,但在一收之后青芒连闪,却又一口气刺出五剑。
这五剑一气呵成,快得无以复加,名虽五剑,实则绵密无间,几如一剑。

  凌君毅人随剑走,剑随势发,同样还了他五剑,不是封架,而是进招,轻灵
快捷,以攻还攻,双剑交而不击,不带半点声息。

  黑衣人似乎想不到凌君毅会在自己一轮快速抢攻中进招,不禁呆得一呆,脚
下被遏得连退了两步,他一气之下,口中冷哼连声,身形直扑而上,手腕连摇,
紧接着又是八剑,快速攻出,剑势连绵,如天机云绵,幻出一片缤纷光影,灿烂
夺目,凌厉得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摇。看来他是把压箱底的本领都使出来。

  只是他遇上的是凌君毅,只听凌君毅朗笑一声:“阁下小心了。”突然之间,
剑交左手,身如旋风,向左欺进,剑光陡盛,如匹练横飞,如闪电镣绕。

  “锵”的一声,黑衣人八剑齐发,带起的滨纷剑光,一触即没,头顶一凉,
手中长剑,同时受到极大震力,再也掌握不住,一下被震飞出去!“啊……”他
发出了一声尖叫。

  黑衣人一直话声低沉冷漠,听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这声尖叫,敢情起于仓
促,无法掩饰,声音清脆而尖,分明是个女子。

  凌君毅闻声一惊,急忙收剑停身,抬目望去。黑衣人头上一顶毡帽已被削落,
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俯身拾起长剑,恶狠狠地盯了凌君毅一眼,扬手打出三点
紫芒,一语不发,转身疾奔而去。

  凌君毅没想到黑衣人会是女子,不禁怔得一怔,骤见三点紫芒,一闪而至,
来势极快,直奔自己胸前。而就在将到胸前之际,本来的直射之势,忽然变为振
翅翩飞,散将开来,一叮咽喉,另外两只,扑向双肩!凌君毅目光何等敏锐?已
然看清黑衣女子打出来的,竟是三只紫色小蜂,从容举剑一挥,朝三只紫蜂劈去。

  只听「叮」「叮」「叮」三声轻响,三只紫蜂被他一齐击落。心中又是一怔,
暗道:“这三只紫蜂,原来竟是暗器,自己还当它是真的哩。”心念转动,俯身
从地上把三只紫蜂拾起,果然制作精巧,通体色呈浅紫,看去栩栩如生。蜂嘴上
还有一支细如牛毛的钢针,色呈蔚蓝,敢倩还喂过剧毒。

  在他俯身拾取紫锋之际,还发现地上有一小撮削断了的青丝,随手取起,只
觉乌油油光泽柔细,还隐隐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分明是少女的秀发,自己
和她无怨无仇,她非退着自己比剑不可,这会是谁呢?

  他一手捏着那一撮秀发,一手拿着三只精钢制的紫蜂,心头不觉一动,暗道
:“瞧这三只紫蜂,制作如此精巧,此女定是四川唐门中人。”他一想到四川唐
门,登时想起晚间站在唐老夫人身后容貌艳丽、神态端庄的少妇,唐家的“少夫
人”!嗯,很可能是她,不然她何用戴着面具来找自己?

  难怪一开口就说自己自恃武功,目空四海,非和自己较量不可。大概四川唐
门中人,因自己破了他们的“八卦刀阵”,都有些不大服气,她才偷偷地跑来,
找自己的麻烦。明天中午,唐老夫人要自己再去一次吴氏别业,把方如苹领回来,
自己何不就把这一撮秀发,三只紫蜂带了去,当面交给唐老夫人,看她如何说法。
主意拿定,就把这两件东西,往怀里一塞,转身飞纵而起,一路朝客店奔回。

  回到客店,依然悄悄穿窗而入,挂好宝剑,解衣就寝。一宿无话,第二天一
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起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撮秀发和三只紫蜂,
用纸包好,然后开门出去,招呼店伙,替自己送来洗脸水,盥洗完毕,吃过早点,
看看时间不早,正待会帐出门。

  忽听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只听店伙的声音陪笑道:“尊客要
找凌爷,大概就是住在这一间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自己在这里落店,并无人知,不知又是什么人来找自己
了?”心中想着,脚步声已经及门而止,店伙堆着满脸笑容,抢先走入,说道:
“客官就是凌爷吧?有一位姓巴的总管,来找你。”

  他话声方落,身后的巴天义跨了进来,双手抱拳,陪笑道:“巴某奉老夫人
之命,特来恭请凌爷。”

  凌君毅颔首道:“原来是巴总管,在下失迎。”

  巴天义望了店伙一限,那店伙甚是乖巧,立即哈腰道:“总管请坐,小的告
退。”慌忙退将出去。

  巴天义一脸谄笑,拱拱手道:“昨晚之事,纯出误会,巴某多有冒犯,特奉
老夫人之命,前来向凌爷负荆请罪。”他身为四川唐门总管,居然前倔后恭,说
出请罪的话来。

  凌君毅心中暗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样,自己可得提防他
一二。”一面淡淡笑道:“巴总管好说,昨晚在下也有开罪之处。”

  巴天义连忙陪笑道:“若非凌爷手下留情,巴某纵有几条贱命,也不是凌爷
的对手。”不待凌君毅开口,哈哈腰,又接道:“老夫人一早就着巴某前来迎接,
巴某在店堂里已经等了一会,因为凌爷尚未起身,不敢惊动,门外马匹已经准备
好了,凌爷如果别无他事,那就请动身吧。”

  凌君毅点头道:“好,巴总管请。”

  巴天义躬躬身道:“凌爷请。”

  凌君毅也不再和巴天义客气,当先跨出房门,巴天义像伺候他主人一般,紧
随凌君毅身后而行。两人走出店棠,凌君毅正待向柜上结算店帐。巴夭义凑上一
步,含笑道:“凌爷店帐,巴某已经结清了。”

  凌君毅道:“这个如何使得?”

  巴天义陪笑道:“区区小事,凌爷不用客气。巴某是奉老夫人之命,迎接凌
爷来的,换句话说,凌爷就是咱们唐家的客人,哪有叫客人付店帐的道理?”

  凌君毅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巴总管昨晚和今天判若两人,越发使他莫测高深,
但他脸上丝毫不露,含笑道:“总管这样太客气了。”

  巴天义道:“不瞒凌爷说,咱们老夫人从不轻易称许别人,但对凌爷却是十
分看重,所以一清早就吩咐巴某来接凌爷。”话声一顿,接着笑道:“说实在的,
你凌爷年纪轻轻,别说一身武功,教巴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风度、气宇,也
教巴某万分心折,”他似在竭力巴结着凌君毅。

  这点,凌君毅自然也早已感觉出来了。只不知他何以要如此巴结自己,闻言
不觉淡淡一笑,道:“巴总管把在下说得太好了。”

  巴天义太阳穴上绽起青筋,忙道:“巴某说的是实话,就拿昨晚来说,你凌
爷最难得的是胜而不骄,换了个人,谁都要用剑尖指着巴某,逼着巴某在前带路。
而凌爷你以仁义待人,信得过巴某,巴某不才,忝为唐门总管,真要给凌爷剑抵
后心,逼着领路,巴某活了五十六岁,江湖上也小有万儿,今后还有脸见人么?
你凌爷,赏了巴某面子,巴某哪得不感激你凌爷呢。”

  武林中人,争的是一个名,争的是一口气。巴天义说的也没错,但这话也只
是表面说说而已,他巴结凌君毅,只怕另外有缘故。

  店门外,早有两名唐门武土,牵着两匹骏马伺候,一见巴总管陪同凌君毅走
出店门,立即把马匹牵了过来。巴天义让凌君毅跨上马鞍,自己才跨上另一匹马,
然后两名武士也相继上马。巴天义一带马绳,在马上欠身道:“巴某替凌爷开路。”

  一马当先,朝前驰去,凌君毅随在他马后,两名武土则随在凌君毅的马后。
四匹马展开马蹄,出了县城,直奔八公山而来。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八公山
下,只见林前一排站着八名黑衣劲装汉子,一见巴总管回来,一齐抱刀施礼。

  巴天义到得山下,在马上欠身,笑道:“凌爷是客,如今该凌爷前行了。”

  凌君毅道:“巴总管不用客气,还是你在前领路吧。”

  巴天义道:“凌爷是客,巴某万万不敢。”

  凌君毅看他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客气,当先策马朝山道上行去。巴天义随护
在后,不久到得吴氏别业门前。副总管耿土贵早在门前鸽立等候,一见两人到来,
立即朝身边一名武士挥挥手道:“凌爷到了,快快入内通报。”

  这时另有两名武土迅快上前接住马头。耿士贵一脸堆笑,趋了上来,连连拱
手渲:“兄弟率命在此恭候多时了,凌爷路上辛苦,快请到里面奉茶。”

  四川唐门,一夜之间,忽然变得如此好相与,实在使凌君毅想不出道理来。
凌君毅、巴天义相继下马,巴天义摆手肃客道:“凌爷请。”

  凌君毅含笑道:“还是巴总管请先。”巴天义连说不敢,陪同凌君毅进入大
门。

  巴天义道:“老夫人在后院等候,凌爷这边请。”直向后院行去。不大工夫,
到得后院,巴天义领着凌君毅走进后堂。只见唐老夫人手捧白铜水烟袋,端坐在
一张紫擅镂花的靠手椅上,身后伺立两个使女,在替她捶背。昨晚伺立唐老夫人
身边的那位少夫人,并不在场,敢情昨晚被自己削落青丝,有些不好意思。

  巴天义慌忙趋上两步,躬身道:“老夫人,凌爷来了。”

  凌君毅跟着上前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见过伯母。”

  唐老夫人含笑抬手说道:“凌相公请坐。”

  凌君毅和巴天义相继在下首椅上坐下。一名使女端上香茗,替两人放在茶几
上,然后退去。

  唐老夫人望着凌君毅蔼然一笑,道:“昨晚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江湖上原
有一句老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如今好了,凌相公的表妹,也过继老身做了义女。”

  唐老夫人接着笑道:“最近大家都在跟踪一个神秘人物,据说那神秘人物身
上有一只小小的锦盒,可能是一件稀世之宝,据说连少林寺和岭南温家的人,都
在暗中尾随。老七不知听了谁的话,误把冯京作马凉,拦不住你凌相公,却把你
表妹给掳了来,这件事,老身昨晚已经听你表妹详细说明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凌相公也不用再掩饰行藏,快把脸上的易容药洗去了,让老身瞧瞧。”

  巴天义讶异地道:“原来凌爷还易了容,巴某怎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唐老夫人笑道:“人家凌相公是反手如来的得意高足,反手如来纵横江湖数
十年,有几个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

  凌君毅既然知道方如苹已经认唐老夫人为义女,自己和唐老夫人以子侄之礼
相见,老夫人既然看出自己已易了容,要自己把易容药洗去。人家老夫人是一番
好意,这也是礼貌,不好推辞,只得说道:“伯母吩咐,晚辈敢不遵命?”

  当下凌君毅就从怀中取出一颗洗容药丸,在掌心涂了少许,两手轻轻搓匀,
往脸上涂去,然后又取出一方棉布,轻轻在脸上一阵拭抹。本来一张紫膛脸,经
这一拭抹之后,唐老夫人,巴天义,还有两名使女,都觉得眼睛一亮。

  没想到武功卓绝的凌君毅,竟然是一个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的美少年!温文
清隽,简直不像是会武的人,巴天义赞道:“凌爷好俊的人品。”

  唐老夫人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一般,越看越中意,蔼然点头,笑道:“凌相公
品貌出众,该是金马玉空中人才是。”一面回头道:“春兰,凌相公来了,你们
还不快去请大小姐、二小姐出来?”

  那个叫春兰的丫头,答应一声,匆匆往里奔去。

  唐老夫人关切地问道:“凌相公今年贵庚多少了?”

  凌君毅欠身道:“晚辈今年二十一岁了。”

  唐老夫人面现喜容,巴天义笑道:“凌相公比大小姐还大了两岁。”

  回头过来,唐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令堂也失了踪,也是「珍珠令」那帮
贼人劫持去的吧?”

  凌君毅道:“这个晚辈也不知道,但家师要晚辈到江湖上来侦查「珍珠令」
的下落,由此推想,家母一定也落在那帮人手里了。”

  唐老夫人点点头,又道:“凌相公府上还有什么人?”

  凌君毅道:“没有了,晚辈幼年丧父,和家母相依为命。”

  唐老夫人含笑点头,还没说话,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屏后传来,接着
香风飘动,俏生生走出两个绝色丽人!一个身形修长,体态苗条,穿口一身窄腰
身的紫色衣裙,脸上有些红馥馥,但一双晶莹的美目,却闪着异样光采,飞剪般
向凌君毅投来。另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一身葱绿衫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天
生娇憨的方如苹。

  方如苹一眼瞄到凌君毅,秀美的脸上,登时绽出百合花般的笑容,一阵风似
的迎了过来,欢笑道:“大表哥,你果然来了,前天我被唐七爷的手下掳了来,
昨天晚上,七爷把我送到这里来,我认了这里的老夫人做干娘了。”她叽叽喳喳
地说得又快、又脆,一大串话,从她口中说出,听来十分悦耳。

  凌君毅含笑站了起来,关心地道:“唐七爷没为难你吧?”

  方如苹笑了,笑得好甜,一面朝他扮了个鬼脸,才道:“我没事。”说到这
里,探怀摸出一个扁扁的银盒子,在凌君毅面前扬了扬,嘻笑道:“这是干娘给
我的蝴蝶镖,嘻哈哈出去,振翅会飞,这是唐门三种最精巧的暗器之一,文卿姐
姐使的是紫蜂镖……”

  紫衣姑娘粉脸一红,娇叫道:“苹妹,你不许乱说。”

  “文卿姐姐使的是紫蜂镖”,这句话听得凌君毅心头一动。

  方如苹笑道:“文卿姐姐,我可没乱说。”

  唐文卿又羞又急,跺着脚,说道:“我才不像你呢,一口一声的「表哥」长,
「表哥」短的,叫不停口。”

  方如苹理直气壮地道:“他本来就是我表哥咯,我叫他表哥,有什么稀奇?
不信我再叫给你看。”说到这里,果然大声叫道:“表哥,表哥,表哥哥……”

  凌君毅皱皱眉道:“表妹,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也不怕
唐伯母笑话?”

  方如苹小嘴一噘,说道:“干娘她老人家才不会呢,就是你会教训人。”说
话之间,两名使女已经摆好了酒席。

  巴天义道:“老夫人,酒席已经摆好,大家可以人席了。”

  唐老夫人笑道:“你先下去吧,我们一家人谈一谈。”巴天义应声「是」,
含笑退出。

  唐老夫人朝身后使女吩咐道:“凌相公不是外人,你们去请少夫人出来。”
一名使女转身往里行去。不多一回,唐少夫人跟着走出。

  唐老夫人道:“凌相公请。”

  凌君毅忙道:“不敢,伯母请。”

  唐老夫人蔼然笑道:“这里虽然不是咱们唐家,但目前老身住在这里,总算
也是主人身份。凌相公是客,不用谦让了。”

  方如苹抿抿嘴,轻笑道:“大表哥,你今天是娇滴滴的客人呢。”口中说着,
目光故意溜了身旁的唐文卿一眼。唐文卿脸上又是一红,但心头却是甜甜的。

  大家谦让了一阵,还是由唐老夫人坐了上首,凌君毅坐了宾位,唐少夫人和
两位姑娘依次就坐。两名使女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方如苹抢在第一个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酒杯,说道:“干娘,我敬你老人家,
也恭喜你老人家了。”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唐老夫人含笑道:“这丫头一张嘴好甜。”

  使女立时又替方如苹斟满了酒,她没坐下,等酒斟满了,举杯朝唐少夫人说
道:“大嫂,小妹敬你。”又把一杯酒喝了。

  她仍然没坐下去,等使女再擞满了酒,她一手托着杯子,朝凌君毅嫣然一笑,
道:“表哥,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但在席上,我年龄最小,照理,我该一个个
的敬过来,但我酒量小,最多只能喝三杯,因此表哥和文卿姐姐,只好一起敬了。”

  说完,果然朝两人举举杯,一口喝干。唐老夫人看看凌君毅,又看看自己女
儿,真是天作之合,一对壁人,心中更是高兴,不住地亲自夹着莱肴,往凌君毅
碗里送。

  唐少夫人明丽珠抬目看了唐老夫人一眼,两人发出会心的微笑。唐文卿平日
里尽管刁蛮,今天却斯文得不时霞生双颊,但也不时地朝凌君毅偷偷看上一眼。
这一席酒,直吃了半个多时辰,可说宾主尽苟,饭后,凌君毅起身告辞。

  方如苹道:“表哥,那我呢?”

  凌君毅道:“苹妹,你认了干娘,就陪老夫人多呆几天,我还有事去。”

  唐老夫人笑道:“凌相公,你也不忙,在这里多盘桓几日再走,你要办的事,
老七他们已经跟下去了,自会有消息来的。”

  唐文卿道:“苹妹,我不许你走。”

  方如苹附着她耳朵,低声道:“你这是不许他走吧?”

  唐文卿又羞又急,道:“看我饶了你才怪。”伸手就呵。

  方如苹哼哼哈哈地笑道:“好姐姐,我不说了。”两个姑娘家又闹作了一团。

  凌君毅朝唐老夫人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厚颜再多打扰几日了。”

  唐老夫人高兴地道:“这才对嘛。”

  凌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伯母,怎么没看见令郎唐公子?”

  唐少夫人明丽珠和唐老夫人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唐老夫人叹了口气:“我
儿少卿福薄,两年前竟然一病不起,抛下我们娘仨……”

  凌君毅没想自己触动了她们的伤心事,当下道:“伯母,您不要伤心,如果
您不嫌弃的话,晚辈愿奉伯母为义母。”

  唐老夫人惊喜地道:“你说真的?”

  “嗯。”凌君毅点点头。

  唐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只是委屈你了。”

  凌君毅倒头拜了下去:“母亲大人在上,孩儿君毅有礼了。”

  唐老夫人高兴地连忙扶起来:“君儿,起来。”回头朝身边的使女道:“夏
莲,你去告诉巴总管他们,以后君儿就是我们唐家的少庄主。”

  明丽珠、唐文卿、方如苹自然也高兴了,尤其唐文卿,娇靥酡红,荡漾着抑
制不住的笑意。

  凌君毅不安道:“娘……”

  唐老夫人摆摆手道:“你现在就是唐家的少爷了,以后唐家就看你了。”

  凌君毅没想到本来是想安慰老人,却落得现在这个局面。在他而言,目前自
无法推辞,当然只能接受,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肩上的任务也加重了,这是凌君毅
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情形。

  唐老夫人朝明丽珠吩咐道:“丽珠,你着人收拾一下,就让君儿住「滴翠楼」,
你还是和文儿、苹儿一起住「碧玉楼」,我看把小虹、小倩、小翠、小玉四个派
给君儿吧。”

  明丽珠应声下去打点,凌君毅连说话都来不及,唐老夫人笑道:“君儿,现
在一切都要听我的了。”

  方如苹朝唐文卿笑道:“文卿姐姐这下放心了。”

  唐文卿脸通红,娇羞地道:“不跟你说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一扭身,
也出去了,方如苹笑道:“文卿姐姐害羞了,大哥,明天我来找你。干娘,我也
去了”。

  唐老夫人含笑点点头,方如苹朝凌君毅做了个鬼脸,一转身也走了,凌君毅
陪着唐老夫人闲聊着。

  不一会儿,两个明眸皓齿的婢女进来了:“老夫人,少爷。”

  唐老夫人道:“这是小翠和小玉,她们带你去休息。”

  凌君毅起身向老夫人告退,跟随两个小丫头向后走去。走过花园,来到后院,
又走了一段,才来到「滴翠楼」。小翠和小玉领着凌君毅上楼,凌君毅笑着问道
:“你们多大了?”

  小翠笑着回答道:“我和小倩今年十五岁,小玉和小虹十四岁。我们都是孤
儿,很小就被老夫人收留的,因此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小玉也笑着道:“自从大少爷两年前病故,老夫人就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高
兴过,这下好了,我们也看着高兴。”

  凌君毅笑道:“这是干娘对我的厚爱。”

  小翠神秘一笑:“少爷,可不光是老夫人的厚爱。”

  凌君毅问道:“是吗?”

  小玉接口道:“是啊,少爷以后就会知道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上了楼,只听里面有人说道:“小玉、小翠,你们又在嚼
什么舌?”

  凌君毅一看,客厅里有两个小丫头正在收拾,也是明眸皓齿,看见凌君毅进
来,住手行礼:“少爷。”

  小翠指着两人道:“这是小倩,这一个是小虹。”

  凌君毅笑着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四个丫头一起点头,小翠娇笑道:“少爷,有事叫我们一声,我们就在楼下。”
说着下楼。

  凌君毅来到了卧室,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传出来的。床前,明丽珠正忙着整
理床铺,凌君毅赶忙上前:“珠姐姐,怎么能让你给我收拾床铺呢?我自己来。”
说话间,已抢了上去。

  明丽珠笑着躲闪:“君弟弟,这可是娘吩咐的。”

  说话间,凌君毅要夺,明丽珠不让,你争我夺,凌君毅一用力,明丽珠站立
不稳,跌了下去,凌君毅眼疾手快,脚步移动间,双手一伸,明丽珠倒入了凌君
毅的怀中,两人接触刹那,同时一震,定住了。两人同时凝视着对方,凌君毅感
觉到明丽珠眼中的柔情,象一团火,手一紧,将明丽珠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凌
君毅感觉得到,明丽珠的身体火一般地烫。

  凌君毅只觉丹田升起一股热气,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需要,忍不住头一低,
吻住了明丽珠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樱唇,同时,右手已经从明丽珠的腰部伸进了
上衣里,覆在了明丽珠的玉峰上。明丽珠浑身一颤,试图挣开,但凌君毅紧紧地
搂住她,不让她有丝毫的动弹,同时右手在玉峰上抚摸着,挑逗着。明丽珠浑身
一软,脑海里已经失去了意识。

  凌君毅疯狂地剥去了明丽珠全身的障碍,一具粉妆玉琢般的娇躯就呈现在凌
君毅面前:盈盈一握的玉峰,光滑平坦的小腹,下面是高高的隆起,整齐熨帖的
黑色森林中间,一条粉红色的沟涧,修长的秀腿,天然的玉足……

  凌君毅按捺不住,以最快的速度解除了自己的武装,扑到了明丽珠的身上。
一刻也不停留,开始在明丽珠的身上亲吻、吮吸、抚摸,是那么地贪婪,是那么
的粗暴,又是那么的急不可待。

  “嗯……哼……哼……嗯……”从明丽珠的小嘴里发出了令人销魂的呻吟声。

  凌君毅已经感觉到明丽珠的双峰挺立,知道时机成熟,于是腰部一用力,宝
贝自然了找到通幽小径,“噗滋”一声钻了进去,将明丽珠涨得“啊”了一声。

  凌君毅自然停下进攻的脚步,柔声问道:“珠姐,难受么?”

  明丽珠娇靥酡红,媚眼如丝,娇羞地轻声道:“好弟弟,你太强,让姐姐适
应一下。”这倒不假,凌君毅本来就本钱雄厚,服了「伏阴丹」之后,宝贝举起
时更见粗长,属于超大号的宝贝,难怪明丽珠虽然是过来人,一来荒芜太久,二
来凌君毅的宝贝雄厚,所以一时也吃不消。

  凌君毅伏在明丽珠身上,并没有闲着,嘴不断地亲吻着,手不断抚摸着,一
会儿,明丽珠开始扭动,凌君毅知道她已经适应,于是开始大力抽插起来,明丽
珠也是扭腰送臀,极力配合,更刺激得凌君毅狂性大发,可怜明丽珠苦苦支撑,
在凌君毅身下战栗,宛若狼爪下的小羔羊。

  “啊……弟弟……你太……强了……”

  “嗯……哦……啊……撞到花心了……”

  “啊……弟弟……姐姐受不了……”

  “弟弟……饶了姐姐吧……”

  “啊……这下……太重了……弟弟……”

  “停…一……停……啊……弟……弟……”

  凌君毅有如射出去的剑,引发了体内「伏阴丹」的药力,有心想停下来,却
是欲罢不能,哪里停得下来,嘴里说道:“姐,我停不下来啊……”

  明丽珠也发现情况紧急,只得强打精神,紧紧缠住凌君毅,用力扭腰摆臀,
想让凌君毅出精,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这样她只会败得更快。

  “啊……弟弟……我快不行了……”

  “珠姐……你要坚持住啊……”

  “不行了……我快受不了……”

  “小翠……”明丽珠用力朝楼下叫了一声,只听一阵脚步声,小翠、小玉、
小倩、小虹四人冲了进来,一看屋内的情况,都惊呆了。

  明丽珠强撑着不泄,喘着气道:“小翠,你快脱衣服,准备接班,小玉,你
快去通知老夫人和小姐,君弟弟他好象是吃了什么药,控制不住自己。”

  小玉答应一声,赶紧往外跑,小翠毕竟年纪大些,看出情况不对,当下果断
地开始脱衣服,小虹和小倩也在一旁帮她。

  小翠羞涩地褪去衣物,只见她全身肌肤细嫩滑腻,玉洁无瑕,健美匀称。双
峰挺拔饱满,有如皓月,轻微地晃动着,淡红色的小小乳晕,拱出微微上翘的乳
头,就象初长成的小龚苞,鲜嫩欲滴。小翠纤腰光滑,脐如梨涡,双腿修长。

  明丽珠这才将心放一放,心一松,自然忍不住了。

  “弟弟……我不行……啊……来了……”

  一股浓浓的阴精,刺激得凌君毅一震,呆得一呆,小虹和小倩、小翠就趁这
很短的时间,将凌君毅从明丽珠身上拉开,小倩和小虹将明丽珠抱到一旁,小翠
自动躺下,凌君毅一把搂住。实际上,凌君毅的内心是非常清楚的,但是,现在,
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只感到一股要发泄的冲动。

  虽然小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是头一次,凌君毅腰部一用力,屁股一
沉,便插了进去,粗大的宝贝已经突破了小翠最珍贵的处女膜。这一插,对凌君
毅而言,当然无比舒服。但对初经人事的小翠,却像要了她的命。处女膜破裂,
令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小翠不由“哎呀”一声,痛得眉头一皱。

  小翠受不了痛,扭动身体,叫道:“好痛……少爷……慢一点……慢……痛
死我了……”

  明丽珠知道小翠定然会痛,连忙道:“小翠,女孩子第一次是会痛的,你要
尽量放松自己,这样才能苦尽甘来。”

  小翠忍痛道:“少夫人放心,我支持得住。”而此时,凌君毅已经一刻也不
停留地开始狂抽猛插,小翠感觉慢慢地不那么痛了,痛中夹杂着一些快感。

  “哎呀……嗯……嗯……”小翠开始呻吟起来。

  凌君毅狠狠抽插了一阵后,只见他猛顶了嫩穴一阵子,接着一阵甜吻爱抚,
而大宝贝则顶得深深的,渐渐的,小翠那小穴松多了,且有淫水流出。那宝贝一
出一入抽插的快感,令她浪叫道:“啊……呀……哼哼……好美啊……这样……
好舒服啊……唔……好人……少爷……”小翠摆动着身子,淫荡起来了。

  “哎呀……好少爷……你……你可以……用力插……插小肉洞儿……哎呀呀
……我美死了……”

  小翠的这一哼可真浪透了,一旁的数女,只听得个个玉腿紧夹着。那早熟思
春的淫水,这时再也闷不住,竟偷偷的流了出来。

  此时,小玉带着唐老夫人、方如苹、唐文卿、以及唐老夫人的侍女春兰、夏
莲和唐文卿的侍女小梅和明丽珠的侍女小蕙赶来了。除了方如苹是已经与凌君毅
欢好过的以外,唐文卿和众侍女却是个个羞红了脸,不敢正视。唐老夫人却是一
脸的严肃,听完明丽珠的讲述,又看看床上的情形,对众女道:“君儿现在的情
形十分危险,搞不好会走火入魔,虽然并不清楚原因,但务必要让他泄身。丫头
们,都准备着……”

  唐文卿和方如苹都同时异口同声道:“娘……”

  唐老夫人看了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义女,首先对方如苹道:“苹儿,你是不
是已经与君儿有过合体之缘了?”方如苹羞红着脸,点点头。

  唐老夫人点头道:“先让丫头们打头阵,你在后面压阵,丫头们都是初次,
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唐文卿红着脸道:“娘,还有我呢。”

  唐老夫人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君儿,但你比丫头们好不了多少……”

  唐文卿接口道:“娘,君大哥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老夫人点头道:“那好吧,你就在最后吧,如果苹儿接不下时,也只有让
你上了。”

  当下唐老夫人又对众女交代了注意事项,众女都面红耳赤的聆听教诲,与此
同时,小翠已经一泄如注,动弹不得,由小倩接了下来。此女娇小玲珑,那穴儿
如小包子型,两片阴唇夹在中间。凌君毅双手抓着她胸部一对玲珑小奶子,令女
娃儿把两条嫩腿高高举起,那大宝贝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就送入一半。

  痛得小倩大叫:“哎呀……痛死了……哎哟……”

  但此娇娘独具有健美的身段,开苞后不久,一尝酥味到头时,却浪叫得比任
何人还高的声调:“哼哼……痛快死了……哼……嗯……小肚子内好涨……哎呀
呀……唔……哼哼……爽死了……”

  很快,小倩吃饱了之后,也丢足了浪水,接着,小虹和小玉也很快的被就地
正法。

  接下来的是年纪稍大的春兰,长得秀秀嫩嫩的,模样儿十分的娇媚动人。凌
君毅那宝贝一入她的穴儿,即感奇紧无比,他痛快的抽插着,她也曲意承欢,轻
咬银牙哼哼,没怎么大声呻叫。凌君毅一面望着自己的宝贝被她紧咬,一边看着
她的秀脸,不禁对那迷人的脸蛋狂吻着。虽然春兰相对来说持续的时间稍长一些,
但是在凌君毅大宝贝的猛烈进攻下,很快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哎哟……少爷……受不了了……”

  “啊……要丢了……”

  摆平了春兰,小梅也是不堪一击,在经过凌君毅的开苞之后,很快就丢盔弃
甲。现在已经换上了小蕙,凌君毅在吸吮及抚揉那对玉乳了,小蕙觉得阵阵酸痒,
胴体扭动更剧了,「香菇头」混水摸鱼的向洞内滑进去了,终于,它顶到一团嫩
肉了。

  小蕙只觉洞中深处一阵烫热及酸痒,她不由自主的「呃」了一声,凌君毅他
顶着那块嫩肉愉快的转动了起来,小蕙虽然刚开始也觉得有些痛,但很快她觉得
一阵莫名的轻松,眉头不但已经舒张,下身更是轻松的、随意的扭动着,房中立
即传出低沉的「交响曲」。小蕙逐渐的体会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舒服滋味了,她也
开始跟着顶挺了,不到盏茶时间,她尝到甜头的越顶越猛了,清脆、密集的「进
行曲」更撩人了!

  凌君毅倏地顶紧深处那块嫩肉疾速的钻磨起来,立听小蕙打个哆嗦的「啊」
了一声,他加速钻磨着,她啊得更起劲了,她哆嗦得更密集了,神色之间更加的
舒爽了。大约又过了盏茶时间,小蕙突然疯狂的胡顶猛挺,口中更是不由自主的
呐喊,只听小蕙好似在呐喊般,忽高忽低、忽快忽慢的叫个不停配合「战鼓」声
音更是悦耳。

  “少爷……小婢受不了了……”

  “啊……哟……啊……”

  小蕙很快就败下阵来,夏莲立刻将她换下,别看夏莲这小妞儿她人小、肉嫩,
一经开苞,竟是天生的浪媚骨一个,一吃味后,浪劲便一发不可收拾。

  “哎呀呀……大宝贝哥哥……乐死我了……嗯……插得好爽……舒服……哎
呀呀……爽呆了……少爷插我……好深呀……顶到我……肚子里……了……”

  凌君毅轻快的抽插着,一下下的顶着她的穴心子,使她酥痒无比。盏茶工夫
之后,夏莲的浪水乾了,人也如痴如醉、昏昏睡去,而凌君毅似乎还是干劲十足,
众女不由的担心起来,因为现在可用的人只剩下方如苹和唐文卿两人,而其他人
显然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恢复战斗力,承受凌君毅的第二次冲击。

  方如苹早就看出情况危急,将自己衣服一件件的脱下,那种令人神昏颠倒的
娇态,那种使人色迷心窃的美姿,那光泽耀眼的玉体,那宛若桃花的俊容,远远
超过了中堂上的贵妃出浴。只见她一络青丝,绕着玉颈,斜搭在胸前的高耸的、
白嫩乳峰上,淡淡的细眉好似晚霞映照的远山,大而明亮的丹凤眼,水汪汪地盯
着凌君毅那七寸多长的大宝贝。灵巧小鼻子,微微地上翘,鲜红的小咀,双乳丰
满,乳头鲜红,宛若两座对称的山峰,山下一纳平川,肚脐酷似泉眼,接着又是
一小小的高丘,蒙着一层黑色……越过小丘,便是那腥红色的小穴。大阴唇向外
翻着,小阴唇鲜嫩闪光,还在微微地跳动,阴核高大、凸涨,红艳艳,光闪冈,
一股清彻透明的泉水,顺着大腿缓缓的流在缎面上,又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而此时的凌君毅,正因为失去了目标而焦躁不安,映入众女眼帘的,便是那
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宝贝,它是那样长,足有七至八寸,它是那样粗,粗得五指
难以合拢,它是那样的壮,壮得青筋暴露,肉刺坚挺,黑红色的宝贝,斜挑着赤
红色的龟头,又缠绕着粉红色龟头沿梗,两个长园的大蛋被发皱黑皮紧紧的包裹
着。乌黑发亮的阴毛,布满整个的下身。突然,他发现方如苹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他的心里非常清楚,但他的动作已经不受他控制,一个饿虎扑食,将方如苹
压在身下,雨点般的亲吻,暴风似拥抱,啧啧不停的吸吮声,在她的脸上、颈上,
前胸,后背响着响着。

  方如苹一支玉臂紧紧缠着凌君毅的脖颈,另一只小手,不顾一切伸向下身,
一把攥住了那个又长又粗壮的大宝贝……她感觉到了,宝贝上的脉膊在激烈的跳
动,随着脉膊跳动,宝贝不住上下点头。接着小手向下一滑,又将两个肉丸攥在
了手里,轻轻的揉弄着。

  当小手触到了宝贝、肉丸,凌君毅猛然吸了口气,一种滚烫的热流在小腹里
面翻腾。一浪高似一浪,一浪拍击着一浪。他不由自已地将手掌,顺着她那光滑
的脊背向下抚摸,又顺着丰满的屁股沟里,向里伸去,一股股粘液增加肉与肉之
间的润滑。他的两个手指顺势而入,轻轻扣弄凸涨凸涨的阴核。

  方如苹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呻吟:“啊……啊……嗯……往里……噢……”她
无法忍受这种翻江倒海的刺激,一下通向中枢神经的电流,不断地增压、加速。
她已春情大动,她整个的大腿像小溪一样流淌着春水。

  凌君毅早已忍耐不住,只见铁棍似地双臂轻轻一托,将方如苹放在床上,一
个飞身鱼跃,落在方如苹的双腿中间。紧握双拳一口丹田气,直贯全身,粗壮的
宝贝像通了电流一样,猛然又抬高了八度。钢枪手握,对准粘糊湿润的桃源洞口,
用力一挺,“滋”的一声,整根火辣辣的大宝贝,直顶花心深处。

  方如苹猛吸一口气,接着就手续足蹈地喊叫起来:“君哥哥……啊……好大
……好硬……顶得好……好舒服哟……插死我了……快……插深些……啊……好
舒服啊……插死我了……”她已经完全忽略了周围的所有人的存在,除了唐文卿
是未经人事,此情此景,看的是面红耳赤,耳中不时传来方如苹肆无忌惮的浪叫
声,更是羞窘无比,但心中同时又充满了向往,想象着自己在凌君毅身下婉转承
欢的情形。

  凌君毅粗大的龟头的小洞,象一支慧眼,每一次直达花心,正在向着子宫口
挺进。方如苹的玉体象麻花糖似地发疯地扭动,阴户随着宝贝的节拍,向上猛顶,
水汪汪的丹凤眼望着凌君毅。

  “啊……啊……好……好狠……顶……顶得……再快……点……啊……好热
……好硬……好长……插……插吧……”

  凌君毅看着方如苹被挑起欲火后的桃红脸蛋,方如苹看着凌君毅那上下挑动
的浓眉,一股热浪同时涌上下他们的心头,胸中的欲火烧得更烈更旺更强,两人
同时将对方的脖颈搂紧,又是一阵飞沙似地狂吻。方如苹猛地将香舌送入了他的
口中,凌君毅在猛烈吸吮香舌的同时,下身的宝贝又加快了速度,一连又是一百
多下,直进直击,急抽猛插……只听到“拍。拍。拍”肉击声,在宝贝和阴户的
交接处有节奏地响看,只听到喘息声伴随着床板的“吱呀”声,震动着整个的房
间。

  “啊……啊……喔……美……美……你……插死小穴了……对……好……啊
……用力……对……就是……那里……喔……好痒……痒得钻心……再深点……
用力掘……哎啊……真好……爽死我了……”方如苹疯狂的浪叫,一声高似一声,
柔软的腰肢死命的扭摆,宝贝狂击着花心,嫩肉紧裹着宝贝。

  只听“啊”一声尖锐的叫喊,只见方如苹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接着又是一
声:“我要死了……”

  凌君毅只觉得自己的宝贝,有无数支小爪在不停抓挠着,使他浑身酥软、麻
木甚至瘫患,又如宝贝落入了一支无牙的虎口里,在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咀嚼着,
吞吃着,接着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像吊车牵引着重载,将宝贝、肉蛋包,一下
拉入了穴内……

  方如苹仍在拼命的喊叫:“我要死了……要升天了……我的好人哪……宝贝
进了子宫了……”

  凌君毅对突如奇来的特异功能,有点手足无措了,肉捧完全的被吸住了,再
也无法抽拉了,小穴里还在不停的咀嚼着,连肉蛋都觉得有支小手在揉弄着。这
时的凌君毅,两道浓眉横成一个人字,通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随着不住闹腾的方
如苹,只见他双臂缓缓的支起,猛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开始颤抖,将这口
气狠劲地从丹田向下压去,憋得他满脸通红,眼珠暴努,一股强大的热流,开始
向小腹奔涌,逐渐集中在被咬住的宝贝上。接着“啊”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奇
迹出现了,那宝贝猛地一颤,竟涨出一寸多长,又粗壮了许多……

  就在这霎那之间,方如苹小穴里仿佛原有的电流又加了压,那粗大的宝贝猛
然一刺,一下子穿透了她的五脏六腑。并发出一种强大的电波,象无数支钢针射
向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产生一种高度兴奋的魔力,刺激着她整个的身心。她的
一双玉手不断地在凌君毅的前胸后背,乱抓乱挠,一双丰满的白腿不停地蹬踢。
最后,又像藤蔓一样紧紧的缠住凌君毅的下身,活象一支发情的母狼发出了吓人
的吼叫:“啊……插死……我……了……”

  这时凌君毅,用力上抽,连宝贝带肉蛋一下拔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直出
直入,急抽猛插,这才减低速度缓慢的移动着。方如苹仍摇着屁股,断断续续地
呻吟着:“啊……啊……大宝贝……插得我……好爽……好快活……哦……让…
…我喘口气吧……”

  “你的肉捧真长……真壮……美极了……好舒眼……你是……真正……的男
子汉……”

  她温柔地将头依偎在他的胸前,用如雨的吻,吻着他的颊、唇、颈、胸上,
凌君毅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的力量又开始集中,下压,宝贝开始发涨、发
硬,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开始下滑,一直伸向她丰满臀下,双手托住了屁股,用
力往上一拢,大宝贝使劲往下一顶,连肉蛋都带入了进去,又一用力,粗大的宝
贝在小穴里开始转磨。

  方如苹已经一泄千里,早已被插得阴户燥热,眼冒金星,四肢软绵绵地,无
一点招架之力,全身那些兴奋的神经,还在处于紧张状态之中,这一翻江倒侮的
搅弄,直搅得花心开裂,直搅得穴壁奇痒,直搅得人心颤抖,直搅得气喘吁吁,
她又醉了,可是凌君毅像是永远不知疲惫似的,仍旧在努力的耕耘着,方如苹是
一泄再泄,已经支撑不住了。

  “哎呀……我投降了……投降……快……停止……把大宝贝抽……抽……出
来…吧……”

  “我的小穴……要裂……裂开了……啊……啊……又搅到花心里了……又插
到……了……心口……”

  这时,方如苹全身一震,她的穴壁猛一收缩,又波浪般旋转地蠕动起来。方
如苹嘴里又开始浪叫起来:“我会死的……喔……喔……我会被你搅死……哎哟
……快,快……再深点,啊……我……我不行了……又泄精了……哎哟……妈啊
……”

  方如苹在凌君毅疯狂的抽插下,苦苦支撑了数个回合,终于败下阵来。唐老
夫人虽然在外屋,但是对里屋的情形了如指掌,叹了口气,对唐文卿道:“卿儿,
苹儿已经不行了,你快去替下她,该交代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要尽量支撑更长的
时间,如果你也不行了,只有让丫头再拼死支持了。唉……”

  唐文卿点了凌君毅的穴道,将方如苹抱开,自己紧张地脱去了衣物,全身赤
裸,香汗微渗,带着既紧张又期盼的目光凝视着凌君毅的下身,一双粉雕玉琢般
的乳房上下起伏,略带丰盈的一双大腿本能上的紧合著,尝试平息少女内心的悸
动。这一切一切,就像一幅姣美的图画。一时之间,房间内春意盎然,连空气中
也飘散着一股诱人的处女气息。

  唐文卿伏在凌君毅身上,双手牢牢的环抱着他的肩膀,一对坚挺的乳头紧贴
着他的胸肌,不住摩擦。她面对着凌君毅的俊脸,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但见四
片红唇缠绵交叠,唐文卿全情投入,浑然忘我,将自己对凌君毅的倾慕与感激全
部表现出来。她深知自己有更重要的任务。好不容易的分开了吻得火热的朱唇,
唐文卿终于将目标转移到他的宝贝!她抬起上半身,双腿跨在凌君毅的大腿上,
轻轻的说:“再见了!我的少女时代;再见了!我的处子之身。”她轻握着凌君
毅剑拔弩张的宝贝,固定位置,就要往自己的初穴插去!

  “呀……啊……”

  只闻尖叫而不见落红,原来唐文卿心情过于紧张,又没有充足的前戏,以至
初穴非常乾涸,不得其门而入。她承受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宝贝只没入了
先端部份便即退了出来。

  明丽珠赶紧道:“卿妹,你一定要放松心情,千万不能紧张,否则,你只会
更疼。”

  唐文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平息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她腰肢一沈,宝
贝尽根而入!

  “喔……”

  当宝贝分开唐文卿穴里的肉壁时,那种感觉让唐文卿忍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呼,
但是随即而来的刺痛,却让她痛得忘了该怎样叫!她感觉到一根火热的宝贝慢慢
地深入体内,在她内心深处,那一股难以言喻的高兴畅快感觉,却足以令她心满
意足,这可能是出于她对凌君毅的爱意吧!此时此刻,在唐文卿的脑海里只有一
个念头:就是要救凌君毅,相比起这种无私的爱意,破瓜所带来的痛楚,又算是
甚么?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痛楚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考验;落
红对她来说,却是一种幸福!尽管她汗如雨下,尽管她痛不欲生,她亦甘之如饴
了!她稍微适应了一下,就解开了凌君毅的穴道,凌君毅穴道受制,早已难受不
已,此刻一解开穴道,立刻一个翻身,将唐文卿压在身下。然後他就将宝贝抽出,
喔,那种感觉真的是令唐文卿几乎要疯了,她觉得整个下半身彷佛都充满了血液,
并且正在猛烈地沸腾!

  凌君毅抽出之後又再度地插入,反覆地将他的宝贝在唐文卿体内来回地抽送。
唐文卿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啊啊嗯嗯……啊……啊啊……”的呻吟著,冲得
一阵,唐文卿对凌君毅强烈的爱意,将痛楚渐渐转化为快感。

  “哎呀……我的穴……唔……这……这是什么……滋味……痛死了……小穴
快要……涨破了……好哥哥……大宝贝……好狠心……嗯……啊……君哥……你
……我……那么大……的宝贝……都……都插进来了……唔……哎……哎……哦
哦……哦……穴心要……要爆了……唷……涨死了……”

  “大宝贝哥哥……再……再顶啊……这样舒服呀……”

  唐文卿已经抛弃了羞耻,尽情的享受着凌君毅抽插的快感。凌君毅拼命的狂
顶,大宝贝越顶越硬。唐文卿已不觉得痛了,只是感到涨得很,小嫩穴里满满的,
好像进来了一只快乐棒,虽然是第一次开苞,她已尝到了干穴的乐趣。“啪!啪。”
又是数十下狂抽狂插,唐文卿的穴一张一合,嫩穴中的嫩红肉翻出又顶进去、顶
进又翻出。

  “大宝贝……哥哥……达达……怎么顶的……嗯……这么好……嫩穴不要活
了……干死我吧……唔……啊……”

  唐文卿兴奋起来,如同疯狂一样,凌君毅的宝贝已经干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她觉得全身无论什么地方都松了起来,尤其是嫩穴中,说麻不麻,说酸不酸,是
酥又不是酥。忽然身子连颤抖了几下,凌君毅的宝贝又狠狠顶了几下,唐文卿的
花心酥酥的酸麻麻的,“卜滋。”一声,射出了阴精,花心好像掉下来一样,人
也似是摔倒了,这是她第一次泄身。

  凌君毅仍然是意犹未尽的继续干着,唐文卿的性欲又被挑逗起来了。

  “君……哥哥……我这小……小穴……真是舒服……哎呀……花心上……哎
呀……涨得要……命……哎呀……好……好好……大力啊……哎唷……对……哦
……破了……哎呀……好……用力……会弄死……我啊……我的天……哎呀……
唔……这……这是什么……味啊……好美……”

  凌君毅看她浪得上天了,顶得更狠,并且由后面把她的两只大乳房用手捧着,
一面顶穴,一面摸乳房。她的乳房被抓住,乳头也被捏出来了,穴里又一紧一张
的在痛快,接着大声浪叫:“好哥哥……会……干穴的……好哥哥……这小穴…
…要被你……唔……顶破了……浪穴的水……都干出来了……嗯……”

  凌君毅又连连狠狠抽插,唐文卿的穴心一直“卜滋!卜滋!”的在响,顶了
一会,又把大龟头顶在花心上,凌君毅的屁股上下扭摆着,专磨花心的嫩肉,使
她感到龟头在磨花心,屁股往后直迎,并且浪叫道:“哎呀……花心……嗯……
花心破了……这怎么能……磨啊……唔……花心都……都是嫩肉啊……唔……要
流出水来了……哎呀……我吃不消……再……再用力……顶……嗯……”

  凌君毅见她要再顶,知道她又要丢精了,就拼命的狠干起来,浪穴这回变了
个声音“卜卜滋!咕滋!噗滋。”连响着,骚水往外直冒,流了一地都是。唐文
卿浪叫道:“哎唷……我的天……唔唔……怎么这么……美啊……大宝贝哥哥…
…美死了……我的穴……麻了……酥麻……嗯……”

  唐文卿感觉到穴内的玉茎将近爆发临界点,遂再不强忍春潮,迎接重要的一
刻!唐文卿身子抖了两抖,“咕咕滋!咕咕滋。”嫩穴一阵奇痒,白浆向外直冒。
凌君毅又连顶了数下,身子也一酥麻,大宝贝就一硬,一股浓浓的精液向着穴心
射去,射得好有力,也射得好多,唐文卿感到嫩穴心忽然烘烫起来,这一烫松开
了搂住他的手。

  “啊呀……”几乎是同一时间,彼此的精华倾泻而出。凌君毅带着储存已久
的能量,直射唐文卿体内;就在此时,唐文卿宝贵的处女元阴刚好填补了凌君毅
失去的元气。精液射在花心上,唐文卿被他的热精一烫花心,身子也摇了几下,
就有气无力的道:“唷……这回我……死定了……不……不能动了……”

  而与此同时,凌君毅也是疲惫不堪,沉沉睡去。外屋的唐老夫人和众女终于
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唐老夫人拍拍胸口道:“谢天谢地,总算平安无事。”当
下,众侍女到楼下去歇息,留下明丽珠、方如苹、唐文卿陪着凌君毅,唐老夫人
也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

  吱吱的鸟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云雾缭绕的东方群山泛起了一层鱼肚白,渐
渐,晨光照到凌君毅疲惫的眼帘上。凌君毅勉强挣开眼睛,组织他混乱零碎的思
绪:“这……这里是?……我怎么会?……”往身下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原
来自己正睡在唐文卿的身上,左右两边分别是明丽珠和方如苹,四人都是浑身光
溜溜的,尤其自己与唐文卿居然是阴阳交接,下体还紧密的合在一处。

  凌君毅努力的摇摇头,尽力的思索,昨夜的一点一滴似乎是那么清楚,又好
像模糊不清,迷迷糊糊记得自己似乎与很多女子欢好过,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
将各种蛛丝马迹和眼前的情形一一对照,凌君毅脑海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突
然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伏阴丸。”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全都是因为伏阴丸捣的鬼,
凌君毅的突然的大声叫喊,将睡梦中的三女同时惊醒。

  唐文卿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羞红着脸不敢看凌君毅,凌君毅这才想到自己仍
然趴在她的身上,忙爬了下来:“卿妹,辛苦你了。”

  唐文卿低声道:“为了哥哥,文卿死不足惜。”

  凌君毅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旁边方如苹笑着道:“君哥哥,你真是有了新人
忘了旧人,昨天姊妹们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有,你怎么就谢谢卿姐姐啊。”

  唐文卿不依道:“苹妹啊,你与君哥是早就有过夫妻之实了,姐姐我昨天可
是头一遭,拼了命才经受得住相公的疯狂,相公的一句感谢,难道你还吃醋啊?”

  方如苹赶忙解释道:“我才不是吃醋啊,开个玩笑嘛。”

  明丽珠这时接口道:“君弟,卿妹和八个丫头昨天可真是吃苦了,你呀,像
头疯牛,别说我和苹妹是过来人都承受不住,更别说她们是头一回了。”

  凌君毅将唐文卿搂在怀中,亲了一口,低声问道:“是不是还很痛?”

  唐文卿大胆地回亲了他一口,低声道:“刚开始确实很痛,后来慢慢就好多
了,不过现在还有点痛。”

  凌君毅温柔的抚摸着唐文卿光滑的肌肤,内疚地道:“都怪我不好,毁了你
们的清白,我真是死不足以赎罪。”

  唐文卿捂住了凌君毅的嘴:“君哥,我不让你再说这种话,我是心甘情愿的
愿意将身子给哥哥,愿意服侍哥哥一辈子,几个丫头迟早也是你的人,我相信她
们也只有高兴,虽然咱们的第一次有点不同寻常,但我一点都不介意。妹妹的身
子能帮助哥哥,我感到非常高兴。”

  凌君毅感动地道:“你们对我太好了,我一定不辜负你们。”

  三女像是早有默契一般,异口同声道:“我们相信相公,只要相公多保重自
己,别轻身涉险,贱妾们就知足了。”

  凌君毅诧异地道:“珠姐姐、卿妹妹、苹妹妹,你们好像有什么默契似的?”

  明丽珠道:“娘特别替你算过卦,说你命犯桃花,命里妻室不知凡几,娘已
经告诫过我们,要和睦相处,绝不干涉你娶多少妻子,只要你心中有我们就行了。”

  凌君毅感激地道:“娘她老人家对我真好。”

  唐文卿接口道:“自从我大哥去世以后,娘就没笑过,现在娘又终于振作起
来,哥,娘觉得不能再承受又一次打击了,所以你一定要为我们保重自己。”

  凌君毅点头道:“我答应你们。”

  方如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就问道:“哥,刚才我在梦中好像听到你在
喊什么伏……阴……丸,是怎么回事?”

  凌君毅当下将自己巧得伏阴丸的经过说了一遍,同时也没有隐瞒自己与玄衣
罗刹的关系,三女听完,这才明白为什么凌君毅昨夜会突然失去理智,原来是伏
阴丸的效力开始发挥作用,由于伏阴丸的阳刚之气太重,需要女子元阴来综合才
不致走火入魔。

  唐文卿接着问道:“那现在伏阴丸的功力是否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呢?”

  凌君毅摇摇头道:“据奇阳神功所说,要完全炼化伏阴丸的功力,吸收为自
己所有,可能需要耗费几年的时间,所以应该没有这么快的。”

  明丽珠担心地道:“那万一再发生昨夜那种情形,该怎么办?那岂不很危险?”

  凌君毅想了想道:“昨夜是因为预先没有思想准备,所以一发而不可收拾,
以后我会时刻注意,同时随着我的功力的提高,我也应该能够逐步控制自己,所
以应该问题不大。”

  方如苹道:“还是要多加小心,否则会非常危险,我看以后要随时得有姐妹
陪伴在你身边才行。”

  凌君毅道:“如果有可能,我当然希望能带你们在身边,但有些时候条件不
允许,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会小心谨慎的。”说完,又分别亲了众女,
然后道:“太阳老高了,我们也该起床了。”

  四人起床洗漱完毕,方才下楼,三女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自然,尤其以唐文
卿为最,因为她昨夜是新被破瓜,受创又重,自然走起路来是严重的外八字,方
如苹和明丽珠二女因早已破瓜,受创稍轻,所以感觉就自然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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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春色无边

  凌君毅和三位姑娘下得楼来,小翠、小倩、小虹、小玉、春兰、夏莲、小梅、
小蕙八位姑娘挤在楼下的两间屋中,此刻还都没有起来,原来是因为昨夜受创太
重,加上年纪又轻,居然没法下床。凌君毅和方如苹、明丽珠、唐文卿四人来到
一屋,小翠、小虹、小倩、小玉四人分别睡在两张床上,仍然是锦被高拥。看见
凌君毅等四人进来,四人都欲坐起,凌君毅忙道:“你们躺着别动。”

  四婢昨夜献身,今天见了凌君毅,脸还红红的,凌君毅先走到小翠和小倩的
床边坐下,将二女的放在自己怀中,轻声对二女道:“昨夜让你们受苦了,还很
痛么?”

  二女娇羞地点点头,小倩娇声道:“虽然还很痛,但是能服侍少爷,我们都
很高兴。”

  另一张床上的小玉和小虹也娇声道:“即使再痛,也是值得的。”

  小翠则是含着笑,脉脉含情的望着凌君毅,凌君毅忍不住低头在小翠和小倩
二女的樱唇上亲了一口,二女是羞喜不已,小翠悄悄地一推凌君毅,悄声道:
“小玉和小虹昨天可吃了不少苦,少爷应该多关心她们。”

  凌君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和声道:“你们别急着起来,好好躺着休
息。”说完,来到小虹和小玉的床边坐下,先亲了亲二女,然后低声问道:“你
们还好吧?”

  小玉娇声道:“除了下面有些痛,浑身无力之外,没有什么不适。”

  小虹低声道:“昨天晚上可真痛,现在好多了。”

  凌君毅低声问道:“害怕么?”

  小玉和小虹同时摇摇头:“不怕,为了少爷,我们什么都不怕。”

  凌君毅感慨地将二女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低声道:“谢谢你们的厚爱,我一
定会好好待你们的。”

  方如苹和明丽珠、唐文卿也没有闲着,此刻正在低声的对小倩和小翠二女交
代些什么,刚才小玉和小虹已经和她们低声交谈过,多半是谈一些女孩子要注意
的问题,小翠和小倩不时的点点头,脸红红的,十分可爱。想必是已经交谈完毕,
三女站起身来,明丽珠对凌君毅道:“君弟弟,那边屋还有四个呢,让丫头们好
好休息吧,咱们去看看另外四个丫头的情况。你呀,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看看
丫头们都被你弄得下不了床。”明丽珠开玩笑的说道。

  如此一说,小翠等四女都娇羞地低下了头,想必是想起了昨夜的情形,凌君
毅站起身,朝明丽珠道:“珠姐姐的嘴可真不饶人啊。”

  方如苹和唐文卿则是微笑不语,四人来到隔壁的房间,春兰、夏莲、小梅、
小蕙四女的情形与小翠四女的情形大同小异,一时半会还下不了床。凌君毅先一
一吻过四女,四女似乎没有想到凌君毅一上来就热情的亲吻,个个又羞又喜。

  小梅和小蕙挣扎着要起来,被凌君毅一把按住道:“先好好休息,乖乖的别
乱动。”

  小梅和小蕙点头答应:“我们听少爷的。”

  凌君毅看着两个色界的小娇娃,忍不住在两人胸前摸了一把:“这才乖,哥
哥才喜欢。”

  小梅和小蕙羞得脸通红,不敢看凌君毅,却用轻如蚊蚋的声音低声道:“我
们永远都是属于少爷的,当然听少爷的。”

  凌君毅又探视过春兰和夏莲的情形,夏莲娇声道:“少爷,我好高兴,到现
在心还扑腾扑腾的,不信你摸摸看。”

  凌君毅是顺水推舟,两只手分别伸入了春兰和夏莲的被窝,攀上了二女的玉
女峰,温柔的抚摸起来。二女是同时娇吟一声,粉脸通红,春兰似乎很敏感,低
声抗议道:“少爷啊,人家身体还没完全好,受不了你的挑逗啊。”

  凌君毅这才放过二女,轻声对二女道:“等二位妹妹身体好了之后,哥哥一
定让你们再好好的享受一下,到时候你们可不能临战退缩哦。”

  二女羞红着脸,喜滋滋地点点头,夏莲娇声道:“到时候任哥哥处置。”

  方如苹、唐文卿、明丽珠三女也分别对春兰四女交代了一些什么,因为今天
起得晚,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丫头们都卧床不起,只有一些仆妇在里里外外的
忙着,唐老夫人已派人来请四人过去吃饭。四人来到大厅,唐老夫人早已就座,
四人同声叫了声娘,唐老夫人是乐呵呵地看着四人,喜滋滋地答应着,待四人就
座之外,唐老夫人对凌君毅道:“君儿,娘现在是完全没有心事了,卿儿和珠儿
都跟了你,我很放心。本来她们两人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病,尤其是珠儿,情况
特殊,难于处置。这么年青,不能让她守活寡,一般人家恐怕又不乐意娶一个寡
妇。现在好了,也是她的福气,我相信你不会亏待她的。”

  凌君毅忙道:“娘请放心,她们姐妹三个,我一个也亏待不了,我一定会尽
力让她们幸福。”

  唐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对三女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也要和睦相处,为君
儿分忧解愁,不要让君儿为难,才是为妻之道。”

  明丽珠三女娇声答道:“娘请放心。”

  唐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一面回头
朝身后一名仆妇吩咐道:“你去把我那口剑取来。”

  那仆妇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一回工夫,捧着一口尺许长的古剑,送到老夫
人面前。唐老夫人接过短剑,说道:“君儿,我现在将这柄剑送给你,也算是见
面礼吧……”

  凌君毅看出这柄短剑,形式古朴,定是一口宝剑,没待唐老夫人说完,连忙
摇手道:“娘的厚赐,君儿受之有愧。”

  唐老夫人蔼然笑到:“说起这口剑,还是昔年娘的先父从关外重金购买回来
的。那年娘才满一周岁,咱们那边的风俗,小孩满一周岁,叫做抓周。在娘面前,
放满了胭脂花粉,文房四宝,弓剑等物,让娘自己去抓,娘一把就抓到这口剑。
先父就笑着说,这小丫头既然喜欢这口剑,将来就给她陪嫁,这口剑,就这样陪
了娘几十年。”

  方如苹瞟着唐文卿,笑道:“原来这口剑还是干娘的陪嫁。”

  唐文卿虽然已经与凌君毅欢好过了,面皮还是很嫩,双颊飞红,瞪了方如苹
一眼。唐老夫人蔼然一笑道:“娘虽然会几手剑法,但这口剑,随着娘,真是辱
没了它。君儿,你少年有为,直到今天,它才真正找到了主人。”

  凌君毅只得恭敬地收下道:“娘过奖了,君儿愧不敢当。”

  方如苹喜孜孜地道:“干娘眼光好,给它找的主儿,哪里会错?”

  唐老夫人满脸欢愉地道:“二丫头这张嘴,真会说话。”唐文卿脸上,娇红
末褪,也带着喜容,只是脉脉含情地望着凌君毅,看他把剑佩到身边。

  一家人甜甜美美地吃完饭,凌君毅和三女回到房中,凌君毅将「奇阳神功」
的口诀教给三女,同时也将自己的很多事情告诉三女,包括自己母亲的离奇失踪
等等,三女也才了解了爱郎的很多事情。看凌君毅有些忧心忡忡地样子,唐文卿
安慰他道:“哥,你别太过伤神,伯母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凌君毅回过神,点点头道:“谢谢你,卿妹,我只是有点担心娘。”

  方如苹道:“我是偷偷的出来,没告诉娘,如今已有好多天了,娘一定会惦
记着我,我想回去一趟。”

  唐文卿脸色一变,有些黯然地道:“这么说,你们都很快就要走?”

  凌君毅点点头道:“嗯,恐怕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明丽珠也是幽幽地道:“你真的不能多住几天再走么?”

  凌君毅看得心中不忍,于是对三女道:“卿妹,珠姐,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
着呢,我打算在此再多逗留五天。”唐文卿和明丽珠也不好再说什么。

  ※※※※※※※※※※※※※※※※※※※※※※※※※※※※※※※※※※※※※※

  夜色深了,明丽珠、唐文卿和方如苹三女还逗留在凌君毅的房中,闲聊一会
儿,明丽珠起身告辞:“君弟,卿妹,苹妹,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
也该回去休息了。”

  “怎么,珠姐姐,你要走?”凌君毅和唐文卿、方如苹三人同时诧异地道,
明丽珠欲言又止。

  唐文卿接着道:“珠姐姐,君哥哥住不了几天,你不多陪陪他,怎么反而要
走?”

  明丽珠嗫嚅道:“我——”

  方如苹道:“珠姐姐,什么也别说了,有什么话到床上再说吧。”不由分说,
将凌君毅和明丽珠两人推上床,自己和唐文卿也解衣上床,分别睡在凌君毅的左
右。

  凌君毅搂着怀中的明丽珠,低声道:“珠姐姐,你别死心眼,我决不会看低
你的,你别胡思乱想。”凌君毅早已看出明丽珠的心思了。

  明丽珠低声道:“你已经看出来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一个寡妇,
配不上你,只要你能偶尔记起我,我就很满足了。”

  凌君毅道:“珠姐姐,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种话,你们对于我来说,是同
等的重要。你们都会是我的好妻子,我也不允许你这样看不起自己,珠姐姐,你
答应我。”

  明丽珠感激地道:“弟弟,你对我太好了,我答应你,我的好弟弟。”情不
自禁地送上香吻,两人热烈地吻着,凌君毅抚摩着那坚挺的玉峰,自然起了男性
的反应,明丽珠自然立刻就感受到了,气喘吁吁地移开嘴唇,悄声道:“弟弟,
姐姐今天还有些不自在,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姐姐给你。”

  凌君毅搂紧怀中的人儿,悄声道:“姐姐,都是我让你们受苦了,我没事的。
姐姐,你可知道你的身体有多迷人,抱着你而没有反应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明丽珠亲了他一下道:“弟弟,你的嘴可真甜,女孩子见了你不被你迷死才
怪?姐姐虽然知道你在哄姐姐开心,但姐姐还是很高兴。姐姐的身体是属于弟弟
的,只要弟弟一句话,姐姐随时奉陪。”说完,轻轻挣脱凌君毅的怀抱,悄声对
凌君毅道:“卿妹昨天吃了不少苦头,而且你过不了两天就要走,要多安慰安慰
她。”说完,让位于唐文卿。

  凌君毅搂着唐文卿这色界的佳人,唐文卿在他耳边悄声道:“哥,能睡在你
的怀中,这是我的一个梦,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吗?”

  凌君毅轻笑道:“你可真狠心啊,想谋杀亲夫。”

  唐文卿捏了他一下道:“谁叫你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还将人家的头发给削
了一缕,人家一急就发镖了。你还说呢,人家回来后心里很难受,我当时就想:
你有那么漂亮的表妹,自然不会将我这个丑丫头看在眼里。没想到——”

  “如果你还是丑丫头,那世上岂不尽是无盐?卿妹,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
凌君毅笑着道。

  “可是你马上要走,我真舍不得你走,你知道,相思会使人变老。”唐文卿
幽幽地道。

  凌君毅道:“卿妹,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如今只不过是小别而已,你
要好好保重自己,还要照顾好娘。”

  “嗯,抱紧一点,人家想睡了。”

  ※※※※※※※※※※※※※※※※※※※※※※※※※※※※※※※※※※※※※※

  窗外明亮的太阳光将床上相拥而眠的四人惊醒,凌君毅坐起身道:“太阳都
老高了。”

  方如苹突然打了个哈欠,唐文卿笑着问道:“苹妹妹,怎么啦,还没睡好?”

  方如苹没好气道:“你还说呢,都怪卿姐姐你。”

  唐文卿奇怪的道:“怎么怪我?”

  方如苹笑道:“你整个晚上不停地说梦话,不是哥哥、哥哥的一阵叫,就是
什么你别走啦之类的,我哪能睡着?”

  唐文卿红了脸,道:“肯定是你瞎说,我才没有呢。”

  明丽珠笑着道:“卿妹,苹妹说的倒不假。”

  方如苹这下可高兴了:“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唐文卿羞红着脸,又无法反驳,明丽珠接着笑道:“可是苹妹自己也好不了
多少,梦中也是一个劲地叫凌大哥,不要离开我之类的。”

  方如苹也一下红了脸,不相信的道:“我才没有呢。”

  唐文卿这下可逮住机会了:“苹妹,原来咱们是半斤八两,你刚才还笑我呢,
你自己还不一样。”

  方如苹道:“一样就一样,反正咱们三个还不都是一样的爱着大哥,这也没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卿姐姐,我才不会像你那样脸薄呢。”

  唐文卿道:“苹妹,你说的不错,我以后也不会在这样了,咱们都是一个被
窝里的,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天晚上咱们三个一起陪君哥哥,可是都有份的哦。”

  方如苹笑道:“卿姐姐,你这句话算是白说了,谁又不想陪君哥哥呢?”

  明丽珠也笑着道:“尤其是与弟弟有过一次之后。”

  凌君毅笑着道:“你们三个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方如苹道:“我才不在乎呢,我只在乎大哥。”说着蹦蹦跳跳的到了凌君毅
的面前,双臂一环,就吊住了凌君毅的脖子,抬头索吻,凌君毅自然不会让她失
望,唐文卿和明丽珠自然也不会落后,一个个都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之后,才
满意的与凌君毅分开,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

  正如早上所说的,今夜将是一个春色无边的夜晚。凌君毅轻轻的拥着唐文卿,
亲吻她的脸颊及嘴唇。唐文卿也附和着他的动作,紧紧的将他拥抱,香舌更是伸
入他的口中去搅动。两人接吻了数分钟才分开喘气,而凌君毅打铁趁热的拨开唐
文卿的上衣,挥动双手,三两下就把唐文卿脱的像除了毛的小绵羊,然后再迅速
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除去。

  凌君毅看到她那挺立的乳房,脸上即现出了色相,低头就去吸吮唐文卿的奶
头,还用手去抚摸着乳房。唐文卿被吸得心头痒痒的,就笑笑说:“不要脸,都
那么大了还吸人家的奶奶啊。”

  不仅如此,凌君毅的手轻轻的突进到了唐文卿的禁区,不时地抚摸着那突起
的小阴核,用指头去拨弄着她那两片小阴唇,唐文卿的小穴受到如此激情的款待
而汁液淋漓。唐文卿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滋味,让她感到非常的舒服,嘴巴不禁地
哼喊了起来。

  “啊……哥……好棒……啊……你……你这是作什么啊……我……我从来都
……没有这样……玩喔……好……好美唷……嗯……嗯……”

  凌君毅进一步将指头伸进唐文卿的阴道,不停的进出,唐文卿火热的穴又在
凌君毅的抚弄下,流出兴奋的汁液,唐文卿两腿间散发着淫靡的热气,凌君毅的
手指,不停的挑弄夹在穴肉间的小豆豆,唐文卿的身体因为阴蒂被逗弄而轻颤起
来。

  “嗯……君哥哥……你……你的舌头好厉害唷……嗯……妹……美……美上
天了……啊……嗯……人……人家的小穴……好……好痒喔……嗯……嗯……”

  唐文卿受不如此刺激的挑逗,伸手去搓揉凌君毅的大宝贝。可是,当唐文卿
的手握住他的大宝贝时,凌君毅的宝贝立时挺硬了起来,再经唐文卿的搓揉,他
的大宝贝直充血、涨大热热的,像条粗钢筋似的。凌君毅两手也不甘寂寞,一手
去抚摸着唐文卿胸前的大乳房,另一只手去扣弄着她的小穴。他用两指伸入她的
阴道内去抽送,只是片刻工功夫,唐文卿的淫水又潺潺流出,凌君毅也把嘴唇凑
过去,去吻她的双唇,把整个舌头伸入她的嘴中搅动着。唐文卿也给予回敬,伸
出丁香紧缠着,又是吸,又是吮。这一来,使得凌君毅情绪亢奋,欲火熊熊,他
刻不容缓的抱起唐文卿,往床边走去。

  虽是短短的几步,但唐文卿却感到非常的温馨,还调皮的用指尖去抠着凌君
毅的奶头。凌君毅把唐文卿轻放在床上,而自己则站在床沿,端详着她那鲜嫩的
胴体。唐文卿半眯着眼,脸儿生春,双手在自己的乳房上不停的抚摸,双腿不断
的伸屈,蛇腰猛扭,嘴里嗲嗲的唤着。

  “嗯……君……哥……快……快上床……嗯……还……还等什么呢……嗯…
…人家的小穴……好……好痒喔……嗯……”

  唐文卿风情万种,十足的显出浪态,直把凌君毅逗的口水直流。于是凌君毅
跳上床,老实不客气地伏在她的身上,嘴唇像雨水般猛亲她的脸颊,双手在她的
全身抚摸。唐文卿被他摸得全身欲火如焚,从嘴中不停地发出痛快的呻吟。

  “哎……唷……好哥哥……你摸得人家好痒……啊……也……好……美耶…
…嗯……嗯……”

  凌君毅的手停留在黑茸茸细草所掩盖的洞口,不断地来回抚摸着,并且再度
的用指头深深地插进去,如泥鳅似地猛钻着。

  “唔……唔……君哥……别……别这样逗我了……啊……我已被你逗的……
差不多……了…………快……快把大宝贝插进小穴啊……唷……”

  凌君毅不予理会,他的手指发挥作用,但却不能让她感到满足,于是他双管
齐下用嘴唇含着红红的乳头,先用吸的,而后又舐又咬。唐文卿双手紧紧的搂住
凌君毅,身体不停的摇动着,牙齿也咬的吱吱作响,似乎被挑逗的无比难耐,可
是又不能让她达到又酥又麻的意境而所发出的哀鸣。她的眼睛射出了两道光芒的
欲焰,直逼视着凌君毅,把他的魂都给勾了去。凌君毅猛喘着气,他觉得全身热
烘烘的,就好像吞了火种般,他已抑不住心中的欲火,忙把宝贝往小穴里插,插
得唐文卿叫苦连天。

  “哎……呀……痛死人了……啦……唔……君哥……你……你好狠……喔…
…都不管人家受不受的了……啊……哼……好……好痛啊……唷……唷……慢…
…慢点插……”

  凌君毅见她喊痛,也就不敢乱动,他是要让玉户适应大宝贝,唐文卿毕竟是
前天刚被破身,而且是凌君毅神智不清的时候。一会儿,凌君毅看唐文卿不再呼
痛,开始慢慢的抽送,轻抽缓插,这是挑逗女人的技术,也是凌君毅的心得。这
样轻抽慢送,一会儿之后,唐文卿已淫水泉涌,显得淫荡快活,情不自禁的摇动
蛇腰,向上迎送。

  凌君毅见她已苦尽甘来,春情激荡,媚态迷人,更加欲火如焚,他一阵比一
阵快,一阵比一阵猛,直插得唐文卿呼天唤地。

  “啊……亲哥哥……美死了……嗯……嗯……妹妹得浪穴美……美极了……
唷……嗯……你的大宝贝……好……好威猛耶……喔……喔……干死妹妹了……
呀……你干……你大力的干……尽情的干……嗯……好哥哥……你的龟……龟头
碰到妹妹的花心了……啊……嗯……嗯……美……真美啊……嗯……舒服……真
舒服……”

  凌君毅一面抽干着,一面低着头去亲吻她的香唇,而把舌头伸入唐文卿的嘴
里,在她的口中不停的撩拨吸吮。突然「哎唷」一声,原来唐文卿太兴奋了,她
忘形而把凌君毅的舌头咬了一口。凌君毅一痛之下,当然停止一切活动,唐文卿
正兴奋之中,而对于凌君毅的暂停感到十分的不满,不停的将粉臀迎向他。

  唐文卿嗲声嗲气的唤着:“怎么呢?再干嘛!别停啊。”一边叫着一边把双
腿再张开一些,同时用手把凌君毅的大宝贝硬生生的往洞里插。大宝贝再度被阴
唇暖暖的包裹住,引起凌君毅的兴奋和快感,他再一次的进攻,而且干的又快又
有劲,就好像猛虎出栅般。「噗滋」、「噗滋」之声绵绵不绝。

  “呀……真棒……亲哥哥……嗯……好丈夫……真……真舒服……嗯……嗯
……你真有劲啊……爽……唷……用力点……嗯……我……嗯……痛快……太痛
快了……唔……唔……”

  凌君毅意想不到唐文卿会如此的淫浪,见如此娇媚浪骇更加的用力抽干,还
开口调侃她:“好妹妹……你需要什么呢……又没有怎样啊……你……你的小穴
还真紧耶……夹的你亲丈夫……好……好爽喔……”

  唐文卿被干的娇喘连连,轻声细语的回答他的话:“坏哥哥……开了人家…
…嗯……还干着妹妹的小穴……哼……还问人家需要什么……你……好坏唷……
嗯……嗯……妹妹不依了……”

  凌君毅猛然一插,将龟头抵住唐文卿的心花上,慢慢的旋转着宝贝,开口又
说:“妹,你不说那哥哥不干了,而且更要说些露骨的话来激励我。”唐文卿的
穴心口被龟头磨的酥痒难耐,紧紧的抱住凌君毅,下面的粉臀不停的往上顶。

  “哎……唷……好……好我说……妹妹需要你的大宝贝干……嗯……需要相
公大力的插……小穴离不开大宝贝了……嗯……嗯……妹妹叫你好哥哥……好夫
君……嗯……快……快动啊……干死妹妹……妹妹……的浪穴啊……嗯……嗯…
…”

  唐文卿痛快地断断续续的发出令人回肠汤气的低吟,突然,凌君毅一轮疾风
骤雨后,又停止了抽送。唐文卿在疯狂中突然失去了一切,就好像在高速行驶的
汽车,破了胎,顿时感到惊慌失措,她急急的囔着。

  “你……怎么又停下来啊……哼……人家都叫你好哥哥……了……嗯……别
……别停呀……动……再动啊……快……快嘛……”

  凌君毅笑道:“你别着急,来!我们换个姿势。”

  唐文卿真是忍不住了,频频催促说:“好嘛!随你便,快呀。”

  凌君毅忙不迭跳下了床,把她的玉体向后拉,使得粉臀落在床沿上,然后把
唐文卿的玉腿抬高,扛在自己的双肩上,双手则扳着粉臀。凌君毅上身微弓,使
得宝贝和小穴相同的高度,接着长茅又刺入她的要害。唐文卿饥渴的要命,忙挺
起粉臀迎合,且嘴里直囔着。

  “哎……哟……好老公……你……你真行……唷……嗯……无师自通……啊
……嗯……好……好会插穴啊……嗯……嗯……感觉好嗨……好棒啊……嗯……”

  凌君毅的宝贝在小穴里操作自如,一下子快,一下子又慢,忽而像陀螺般的
转着。唐文卿此时魂已飘飘,魄儿渺渺,她除了挨打外已无反击之力,有的只是
:“呀……天呀……亲哥哥……我要飞了……不得了……嗯……嗯……快……快
点……嗯……用力……重……加重点……啊……”这种不伤大雅的浪叫声。

  凌君毅彷佛是天神下降,下下见底,次次着肉,而且后劲愈强,面孔一点都
不改色,唐文卿简直是魂飞九霄了。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凌君毅的双腿,猛摆其臀,
扭其腰,这一扭摆把整张床弄得「吱吱」作响,凌君毅是存心让唐文卿真正体验
欢好的乐趣,所以是不遗余力。

  “啊……我不……行……了……嗯……嗯……快……快……我完……我完了
……啊……我……我要出……水了……哦……”话声一落,唐文卿大把大把的阴
精直往外冲,此时她已进入了高潮,她口中还是不停的浪哼着。

  “哥……哥啊……好哥哥……我……嗯……我的小穴……哎呀……舒服……
美死了……嗯…………你的……大宝贝……插的妹妹的浪穴……好美啊……嗯…
…嗯……干的妹妹……死去……活来的……嗯……嗯……插的我……魂都飞了…
…啊……呀……插死我了……”

  唐文卿死命的扭腰、摆臀,让那根大宝贝在她浪穴中不停的磨擦、旋转,凌
君毅又改用飞快的抽出,慢慢地插入。「噗」的一声,她觉得穴心一空,但很快
的又慢慢的充实起来。凌君毅用力的抽插,大宝贝插入小穴时将龟头直抵穴心,
刚整根尽没,顶到穴底,唐文卿心中感到满足时,忽又「噗」的一声,大宝贝又
飞快的抽出,一下快,一下慢,一下实,一下虚,弄得唐文卿心慌意乱。

  唐文卿急的大叫:“大宝贝哥哥……嗯……好哥哥……稍……稍微快……快
一点……嗯……嗯……哎唷喂……插……插死妹妹……了……啊……嗯……快啊
……再快一点……嗯……痛快……真是痛快……唷……快……快插破……我的浪
……浪穴吧……”

  凌君毅感觉从唐文卿的子宫内射出一股热热的阴精,直冲向他的大龟头,且
小穴紧缩着,把他又挟又烫的舒服极了,这已是唐文卿第二次出了精。唐文卿已
感觉昏沉沉的,有如腾云驾雾般的飞向天际。凌君毅像是越战越勇,双手伸入唐
文卿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托离床上,两人的性器也紧紧地密合著,还不断的前后
顶动,毫无让唐文卿有喘息的机会。唐文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腿
双手紧抱住凌君毅,像无尾熊悬挂于树干上,还不时的用双乳在他的胸膛磨擦,
嘴里又哀号起来了。

  “君哥啊……你好会插穴喔……嗯……不愧当人家的……好相公……唷……
嗯……这又是另一种……感觉啊……嗯……好美唷……你的……大宝贝……插的
我……舒服死……了……嗯……我……我全身酸麻……真……真是痛快死了……
嗯……”

  凌君毅抽干了七、八十下,感到有点吃力,转身坐在床上,喘息的对唐文卿
说:“我……我的好妹……妹……你的小穴真小……真浪……哦……干……干着
你……真……真是人生……一大享受……耶……哦……接下来就由你表现吧……”

  唐文卿双手环绕凌君毅的颈部,提起粉臀上下地套弄着大宝贝,真像是要干
破小穴般,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快。

  “哦……原……原来自己动更棒啊……嗯……亲……哥……哥……嗯……妹
妹爱死你了……唷……尤其是……哥哥的……仙人棒……嗯……插的妹妹飘飘然
……的……嗯……妹妹离不开哥哥了…………嗯……天天要和……哥哥……玩亲
亲喔……嗯……”

  凌君毅将唐文卿的手移到她的玉乳上,整个身体就向后躺下,而唐文卿也不
停地搓揉自己的玉乳,身体还不停的摇摆,口里更是淫声浪语不断,而凌君毅却
一边欣赏这位俏淫娃,还一边将屁股往上顶。

  “哎……唷……我……我又要完了……啊……我……我的古井……里的水会
流光的……哦……好哥哥……饶……饶了妹妹吧……嗯……别……别再顶了……
啊……妹妹的小穴……又……又流出来了……哎唷……哥哥……让妹妹休……休
息一下吧……嗯……嗯……妹妹的浪……穴……被……被你插……破了……嗯…
…嗯……”

  淫声一停,唐文卿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整个身体就趴在凌君毅的身上一动也
不动了,凌君毅看她实在太累了,轻轻的将她挪到床上休息,而一旁的方如苹和
明丽珠早已等得受不了了。方如苹早已满面通红充满春情,美目射出两道灼热的
火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慢慢解开衣扣,当着凌君毅的面脱光了衣裙,裸露
出她那曲线玲珑,晶莹剔透的胴体。

  凌君毅,眼见这娇嫩欲滴的美体,立刻从心底窜起一道热流,令凌君毅难以
抗拒她的诱惑,当她扑入怀中时,凌君毅伸出强而有力的臂膀,迎接她温软柔滑
的娇躯。望着那两泓秋水,早已被欲火激扬得春光乱闪,春意无边了。经过一阵
疯狂恣意的热吻,凌君毅将她按倒在床上,尽情地爱抚那玉洁冰清,光滑细腻的
身体。凌君毅的双手放肆地在她的乳房与下身等处探索搜寻。她的双乳丰满结实,
无法一手掌握,摸在手里,感觉分外柔美纤细。红润的乳头,傲然突起,咬在嘴
里,弹性特佳。平坦的小腹下是一片乌黑的阴毛,殷红娇嫩的肉片一目了然,在
凌君毅的触摸与挑弄之下,更加开合有致。那颗粉圆般的阴核,也伴随着颤动,
看得凌君毅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好一处活色生香的桃源禁地。

  柔和的月光倾洒在方如苹的身上,让凌君毅更得以看个清楚她那诱人的胴体。
春情荡漾的脸庞、光滑柔美的肩头、摇曳生姿的双峰、柔若无骨的腰枝、白嫩丰
硕的香臀、修长匀称的玉腿,当然最吸引凌君毅的仍是那鲜艳欲滴的桃源洞了。
她温驯地靠在凌君毅怀中,任凌君毅的手指游移於她的敏感地带,静静地享受凌
君毅那刁钻灵活的唇舌,兴奋地撩拨与舔咬。缕缕不绝的快感,使得她时而低哼
急喘,时而振臂踢腿,双颊绯红,美目紧闭,似乎已沉醉於极度的舒爽与欢愉之
中。

  凌君毅的宝贝早已坚挺胀大,一经她的触碰,立刻抖动不已。她羞怯地握着
它,慢慢地搓拉、抓揉、挑拨、捏扯,时重时轻、忽上忽下,宝贝更形炽热坚硬
粗长。凌君毅赶紧翻个身,将她压在下面。挺起高翘的宝贝,对准了她美丽的肉
洞,先对着那颗红润的阴核一番顶触与挑逗,倏然硬生生地插进她的肉洞里去。
虽然缝窄洞紧,但泛滥湿热,娇嫩充满弹性的肉洞,仍满满的将凌君毅的硕长宝
贝吞入,一下子全根尽没。反因凌君毅用力过猛,挤得她张口吐气,顶得她屁股
更强烈地往前挺进,口里也不停地娇叫连连。方如苹荡出大量的爱液,藉着爱液
的润滑,凌君毅加速宝贝的抽送,清楚地感受到阵阵湿黏的热流,不断的刺激宝
贝,凌君毅紧拥着她抽搐的玉体,在紧窄的肉洞中抽送,渐次着力,随着进出的
次数增加,她的娇呼婉啼开始有节奏地逐渐提高了。

  又湿热又紧实的肉洞,和宝贝激烈的推拉与磨擦,带给两人无尽的畅快,汗
流全身。那般两情相悦,无比的欢愉与舒爽,却已一层高过一层,终於飘升至顶
端。凌君毅急速地以粗壮的宝贝撞击她早已泛滥成灾的肉洞,「噗滋」、「噗滋」
的交合声不绝於耳,她的娇喘与浪叫也几近声嘶力竭。突然一股股汨汨的,滚烫
的淫液,直冲凌君毅的龟头,她酥痒已至最高点,两人互相交缠环抱,紧紧的接
合成一体,爱抚着彼此的肌肤,同时获致至高无上的满足。

  稍作休息,方如苹立刻又迎合凌君毅插送,肉洞变得更加滑腻,加上配合着
扭臀摆腰,凌君毅的宝贝挺进得相当顺利,深深地刺入肉洞末端,不但她爽得大
声吼叫,凌君毅也感到极度的舒泰。凌君毅拔出宝贝仰卧向上,她翻身压在凌君
毅身上,用她的双乳搔弄凌君毅的脸部,凌君毅尽兴地咬噬乳头,接着她两手轻
握住凌君毅的宝贝,缓缓揉捏拉提,方如苹起身跨坐在凌君毅身上,对准宝贝施
施然坐了下去,凌君毅的宝贝被温软滑溜的肉洞紧紧裹住,方如苹不时地上下套
弄,不断的加重力道增加磨擦的触觉。凌君毅享受着舒爽的快感,方如苹努力地
上下起落着,光滑的背脊上,流下潸然汗珠,坚挺的双峰不断的晃动。望着她耸
动的肩头,飘动的秀发,凌君毅怜惜地伸手扶住她的腰枝。方如苹在极度兴奋中,
肉洞不住的伸缩紧放,发出惊天动地的娇叫声,尽情吞吐着那雄伟硕长的宝贝,
在她敏感访润的肉洞内冲刺与震动。

  凌君毅双手抓住方如苹的双乳,轻轻地捏揉她的乳头,那两颗在激情中凸起
的红豆,捏在手指间,更觉得硬实可爱。随着方如苹的蠕动,一对丰满的粉乳,
不停地在凌君毅手掌里滑溜着,让凌君毅充份享受一种柔软细腻的触感。方如苹
紧紧地按在他的胸膛上,潮湿火热的阴唇正在与凌君毅的宝贝纠缠套动。凌君毅
延着接合处往上探索,搔到她的阴核,鼓胀柔滑,水份充足,只听到噗嗤声不绝
於耳。而下体激烈的磨擦,引出凌君毅无限的兴奋,便坐起身来,搂着她的纤腰。
方如苹面对着凌君毅骑坐努力套弄着,两手撑在凌君毅的肩膀,口中连声长吟,
凌君毅用力抱住方如苹,配合她的动作猛顶狂送,让方如苹立刻达到云端,迭声
娇啼中,瘫在凌君毅的胸前。

  凌君毅抱着方如苹娇弱无力、香汗淋漓的身躯,欣赏她的玉体。从她的乳房
上,看着晶莹的水珠,由乳头滑落,冲向美丽的肚脐,流过平坦的小腹,最后滋
润了乌亮的春草。抚弄着一双修长丰润傲视群雌的玉腿,光洁结实,弧度诱人,
白里透红的肌肤,完美无瑕的曲线。乌黑卷曲的阴毛己被淋湿,鲜艳欲滴殷红的
花瓣,仍紧紧的包住凌君毅的宝贝,微微张蛔翻开,肉洞软滑访热紧缩,全根没
入的宝贝,感觉到那份舒适、爽快、欢愉、喜悦的滋味。丰满的乳房显得特别迷
人,红艳的乳头在轻微跃动,凌君毅热切地爱抚吸吮,方如苹舒爽得只能喘息呼
气。

  看着凌君毅胯下的硕长宝贝,明丽珠不禁脸红心跳,死去丈夫的和它比起来,
简直小巫见大巫,双手握住棒身,火热的温度就传了过来,稍为用一捏,就能感
受到它的坚挺度及热力。脱掉身上衣衫,明丽珠爬上了凌君毅的身上,半蹲在他
的小腹上,双手扶着巨大的宝贝,慢慢的坐了下去:“喔!好胀。”

  忍不住吐了口大气,才吞进三分之一,就觉得塞不进去了,感觉宝贝一股火
辣辣的好烫口,稍微蠕动臀部就产生了异样的快意,娇躯不禁抖动着,一瞬间含
住宝贝的肉瓣接合处,缓缓溢出了温湿的淫液。明丽珠双手按在凌君毅胸膛上,
沈腰臀部向下一坐,噗哧一声,剩余的棒身纳入洞内,已全根尽没,明丽珠感到
肉洞塞得饱满,却满足的长叹吐气,微闭眼睛享受其中的妙处。

  明丽珠心中不禁赞叹着凌君毅的天赋异禀,也为自己能够尝到这宝贝而快意
不已,原本只是轻轻的上下套弄,但是逐渐加强的快感,使得她加速了臀部的挺
动,身体也大幅度的直起直落,每次都高高的抬起,将宝贝吐出,然后再重重的
坐下,整根完全吞下,腰部更使劲的旋转摆动,品尝宝贝磨擦挤压肉洞的快感,
只想驾骑着凌君毅,纵情的奔驰着。

  凌君毅的手指寻找最敏感的部位,捏弄完全勃起的乳头时,明丽珠产生难以
抗拒的甜美感觉,忍不住发出哼声。支撑不住的身体的向后倒,暴露出赤裸的下
体,双腿大大的跨开,露出优雅花瓣。凌君毅的手指活动得更快速,手指在高高
隆起的山丘和下面的肉缝上有节奏的抚摸,拇指不停的刺激敏感的阴核,从粉粉
红色的洞口看到湿润的光泽,明丽珠的身体产生无比强烈的兴奋。

  雪白的身上微微出汗,乳房被抚摸得出现红润,凌君毅将中指插进肉洞里。
明丽珠轻轻的哼一声,仰起美丽的下颚。中指的第二关节已经进入肉洞,在里面
和四周的肉壁摩擦,另一只手也从乳房上转到下半身,左右手一起摩擦敏感的阴
核。身体快要溶化的美感,开始变成强烈的电流,明丽珠无意中开始扭动屁股。
明丽珠紧紧闭上眼睛,咬紧嘴唇,两条雪白的大腿不自主夹起。凌君毅的手被夹
在大理石般光滑的大腿间,反而更活泼的蠕动,在敏感带抚摸、揉搓、挖弄,从
下腹部传来肉体摩擦发生的水声,流出的蜜汁弄湿臀部,明丽珠抬起屁股忍不住
的扭动,身体向后仰。强烈的高潮,使已经抬起的屁股更高高挺起,雪白的下体
一阵颤抖后,跌落在床垫上,在晕船的高潮中,雪白的脸变成红润,下体微微颤
抖。

  凌君毅双手抓住乳房,在乳头上摩擦,揉搓着富有弹性的乳房。凌君毅让明
丽珠的屁股转向自己方向,让她骑在的身上。立刻就看到两个丰满的肉丘,在肉
丘的溪谷间露出湿淋淋的桃源洞。强烈的快感使明丽珠扭动挺着屁股,凌君毅仔
细的看着美丽的桃源洞,抚摸着娇嫩的花瓣。明丽珠的屁股颤抖着,忍不住用力
紧缩,本来就窄小的肉壁到变得更小,进入一半的手指被夹紧。凌君毅同时用手
指揉弄充血勃起的珍珠,明丽珠发出急迫的声音,扭动光滑洁白的屁股。

  明丽珠慢慢的改变身体方向,骑在凌君毅的下腹部上,就在她的大腿下方,
挺立着硕长粗壮的宝贝。明丽珠用右手握住凌君毅的宝贝,慢慢放下屁股,下半
身立刻产生强迫挖开窄小肉壁的感觉。但是火热宝贝进入的饱胀感,使得明丽珠
发出满足的哼声,明丽珠双手放在凌君毅的肚子上,形成半蹲的姿势。就在这时
候,凌君毅猛烈向上挺起屁股,从明丽珠的喉咙发出高昂的叫声,因为膨胀的宝
贝完全没入里面,产生完全塞满的充实感。凌君毅连续用力的向上挺起屁股,明
丽珠感受到强大冲击,拚命的摇摆头,然后就向前げ倒。

  凌君毅撑住发软的明丽珠,双手握住丰满出的乳房,手指捏弄硬挺的蓓蕾。
明丽珠发出低沈的哼声,再度慢慢摇动屁股,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去,脸上露出
满足的表情。凌君毅揉搓微微出汗的乳房,不停对勃起的乳头揉搓,明丽珠几乎
无法呼吸,感受到绝妙的快感,奇妙的亢奋从身体里涌出。凌君毅屁股又开始做
波浪动作,明丽珠发出弱女子的性感娇喘声。

  凌君毅起身将明丽珠抱起,双手抱住屁股,把宝贝深深插入,然后又变成在
洞口戏弄,每一次明丽珠都发出快乐的娇喘声。汗珠从雪白的脖子流到乳沟上,
从肉帛的交接发出摩擦的水声,丰满的乳房不停的摇动,狭窄的肉壁急促的收缩,
分泌出蜜汁的肉壁包围宝贝。凌君毅再度开始做猛烈的抽插。明丽珠露出娇艳的
表情,摇头时黑发随着飞舞,双手抓住凌君毅的背部,指间陷入肉内,每一次深
深插入时,美丽的双乳摇动,汗珠也随着飞散。

  抽插的速度加快,经过最后猛烈插入后,明丽珠忍不住全身开始经孪,大量
的淫液不断溢出,明丽珠感觉出凌君毅的宝贝愈加炙热粗硬,同时像断了线的木
偶,身体摊在凌君毅身上,身体产生强烈余韵,不禁微微颤抖,无法离开凌君毅
的身体。

  凌君毅仍是意犹未尽,抚弄着那丰满坚挺的双乳,明丽珠轻声的娇喘呻吟,
过度的压抑反而发出更大的声音。扛着明丽珠一双结实修长的大腿,粗壮的宝贝,
缓缓的、温柔的自那早己泛滥的桃源洞口,慢慢的送入插进。温湿紧缩的肉壁将
它包含着,急促的收缩让凌君毅觉得异常刺激,下身立刻用劲,粗大的宝贝己滑
溜顺畅全根尽没。一股饱胀充实让明丽珠大声的喘气呻吟,抬起肥臀向凌君毅挤
压过去。凌君毅开始挺腰快速抽送,大起大落力贯於一,肉帛相触劈啪之声不绝
於耳,淫水荡液溢满而出,明丽珠大声娇喘香汗淋漓。

  明丽珠双眼迷离面色酡红,凌君毅抓捏一双坚挺高耸的乳房,吸吮硬起的殷
红乳头,舔着她的全身,在一阵颤抖之后,明丽珠再次达到高潮,而与此同时,
凌君毅也强劲地射出了他的精华,两人同时攀上高峰,四人相拥而眠。

  ※※※※※※※※※※※※※※※※※※※※※※※※※※※※※※※※※※※※※※

  初升的阳光惊醒了沉睡中的鸳鸯,三女羞笑着服侍凌君毅起床,唐文卿一边
帮凌君毅整理头发,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哥,谢谢你昨夜带给我的欢乐,妹
妹实在是太快乐了。”

  凌君毅回头吻了她一下,笑道:“对哥哥还满意么?”

  “嗯,但是妹子三人却招架不住哥哥一个,哥,你真强。”唐文卿羞红着脸
道。

  方如苹也在一旁道:“是啊,现在下面还隐隐作痛,君哥哥真是太强了。”

  明丽珠接口道:“这样也好,让弟弟今晚去陪那些丫头们,她们可是已经望
穿秋水了,我们也可休息一晚,否则我们不死在他身下才怪。”

  三女同时「吃吃」娇笑不已,想必是想起了昨夜自己不堪开采的模样。三女
同心协力,将凌君毅收拾得衣缕鲜明,各自也收拾妥当,才一起走出房间。明媚
的阳光照射在三女脸上,个个春意盎然,脸上带着醉人的微笑,分明透出满足和
幸福。

  白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明丽珠、方如苹、唐文卿三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跟在凌君毅身边,一起喝茶、聊天、下棋,凌君毅沉醉在了温柔乡中。当夜幕降
临之后,凌君毅来到小翠众女的住处,推开门,凌君毅不由大吃一惊,小翠、小
倩、小虹、小玉、春兰、夏莲、小梅、小蕙八女居然全身已经光溜溜地在等着他,
看见他进来,立刻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凌君毅剥了个精光,凌君毅是猝不
及防,还没反应过来,浑身已无寸缕了,被众女拥到了床上。

  凌君毅不由摇头苦笑道:“你们真是……”

  小翠娇声道:“少爷先别生气,我们是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有姐妹八个,如
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恐怕最后的姐妹就轮不到了。少爷,先让小翠给你消消气。”
不由分说,就坐到了怀里,抱着他,两腿张开,那小穴洞对准了大宝贝,屁股往
下一沉,「滋」的一声,凌君毅下体一阵紧热,他那整根粗大的宝贝给她吃个尽
根了。同时,少女的香唇也吻了上来,同时其他几女也贴到了凌君毅的背后,凌
君毅是好不快活。

  “嗯……嗯哼……好哥哥……我只要……天天快活……弄穴……我如今是什
么也不管了……嗯嗯……好舒服……嗯……你用力顶吧……用力干我吧……”

  “好骚,好浪。”凌君毅摇摇头,心里说。小翠姑娘可不由他,渐浪中,一
个迷人的嫩臀急急的套动起来,一下一上的蠕动着,那小嫩穴内,也「滋滋」在
响着,惹得凌君毅一口吃入她那粒小乳头儿,就是一阵猛顶猛插。

  “哎呀……啊……哼哼……天呐……快……快恬死了……嗯……哼……唔…
…唔……”小姑娘更浪的叫着,凌君毅由不得她,一面顶着,一面下床,在房间
内走动,这又是一种奇淫的妙姿。凌君毅抱插着小翠,待走了几个来回,已顶得
小姑娘阵阵高潮,痛快极了。

  “哎呀……我穴内的水太多了……”小翠忽的叫了声说。

  凌君毅忙「叭」一停,抱她脱开了那阴阳交接之处。但见小姑娘那小嫩穴儿,
阴唇的撑开处,迷人的洞口直流出了一阵阵骚浪的淫水来。凌君毅放下她,看着
一双腿,尽是那女人的骚浪水。小翠先尝打到了甜头,满意地让了开去,春兰接
踵而至,她张开玉腿,玲珑的小穴挺突,就往凌君毅的怀中一坐,但闻「滋」一
声,小穴已整根坐入宝贝上。

  “嗯哼……嗯哼……”

  就在春兰一起一落,主动坐套着中,凌君毅一面帮她按着各种招式变换姿势,
一面似教导的笑道:“这一式叫做「仙女坐怀」式,可变为「猴儿上树」插法。”
说着,抱着春兰的嫩臀,人一挺起身来,就变成对交站着插穴。那春兰姑娘人虽
娇小,紧缠在高大的凌君毅身上,一面急急的摇扭屁股,狂套着宝贝。

  小翠忽的骚叫道:“对对对,好一个猴儿在上树。”这一叫,只窘得春兰回
头怒盯着她,这时已达高潮的春兰,一咬牙,忍着小姑娘说笑,猛摆屁股,紧抓
着凌君毅,大宝贝在阴户内捣得浪水连连。

  “哎哎……可痛快死了……”春兰这一泄身,凌君毅马上放下她,使她静躺
着。接着,小梅娇羞迷人的在凌君毅躺下时,她张开迷人大腿,小穴对准凌君毅
的宝贝坐了下去。

  “嗯哼……嗯哼……好哥哥……这一式又叫什么……”小梅姑娘一面套着,
一面忍不住哼叫着。

  凌君毅双手玩弄着她一对较小的乳房,一面笑应着:“小梅,这一招叫「美
女骑飞鸟」……”

  “嗯……哼……好一式「美女骑飞鸟」……你插入得我好深……哼哼……好
紧呀……嗯哼哼……”

  小梅忍不住浪哼哼的,那深入紧顶的花心子的快感,她伏下身体拼命的一阵
狂套,狂转着迷人的嫩臀。好一阵,她浪呼呼的叫道:“哎呀……好少爷……大
宝贝哥哥……可顶得妹子……快活死了……快活死了……哎哼哼……我忍不住了
……出来了……”

  小梅浪哼着,浪哼着,整个玉体已完全软伏在凌君毅身上。当那雪白迷人的
嫩臀被凌君毅抱开时,「波」的一响,大宝贝吐了出来,那红红的穴洞儿,白白
的浪水渗流着……这一式,女人在上,快感多且易劳累,小梅没弄半个时辰,已
高潮一上,软了下来。

  凌君毅「啧」的一声,吻了小梅的小嘴一下,他这次又坐起身来,却要那小
倩仰躺下玉体。他拉开了她一条迷人的大腿,然后侧卧到女人身旁,那大宝贝就
以侧姿,入进了她的穴。他一面抽插着,一面温柔的吻着小倩香唇儿,一只手则
不停的玩捏着她一粒坚挺的乳房。

  “嗯哼……好人……好哥哥……这样子干……轻快……柔和多了……弄得人
家恰到好处……不会……压迫人家的身子……嗯……唔……人家就喜欢这样弄…
…好哥哥……”

  凌君毅抽插着她的小穴儿,他又道:“这叫「比目鱼」侧插法,一会儿你会
感到奇趣的。”说着,凌君毅突然一伸手,摸到了她玉穴儿上方,竟以两指不停
的拨弄着女人敏感的阴核儿。这一着,只一插一拨弄中,立刻引发了小倩这美人
儿欲火的高潮,她渐渐浪喘娇呼起来。

  “哎呀呀……弄……弄死我了……天啊……用力插呀……又痒……又酥……
插死小穴……啊……丢了……啊……好少爷……”

  小倩这瘦美人儿,也不到半个时辰就瘫痪了。换到秀媚动人的夏莲小姑娘时,
凌君毅摸着她那雪白较小的嫩臀道:“好妹子,哥哥爱你那白得出水,娇小坚挺
的嫩臀,来,哥哥就用「隔山取火」插你。”说着,凌君毅推着娇羞迷人的夏莲
姑娘一伏地,高挺出的嫩臀。

  凌君毅狂抚弄着那迷人的嫩臀一阵,就挺起身来,粗长的宝贝划过那深深的
屁缝儿,直达前庭那嫩紧的穴儿,「滋」的一声,好肉紧有趣。凌君毅一顶入夏
莲小穴内的宝贝,马上要她摇弄着嫩臀,夹紧东西。给他一下下插着的迷人穴儿,
而渐渐越插越快了,那肉紧磨接的快感,夏莲姑娘不由也浪浪哼着:“嗯……哼
哼……好哥哥……你……你只管……用力的插……小穴妹……这样子弄……怕你
要顶穿了子宫儿……所以……只管摸弄人家屁股……嗯……”

  这招「隔山取火」插穴法,出于隔了一层,故穴浅者,不怕太深入。这式在
男人方面,除了紧夹的快感,也大增视觉肉感。女子则也甚得奇趣,男子越用力
抽插,越加深肉感的酥麻。这刻儿,又因凌君毅的宝贝够长,凌君毅猛力抽插下,
足足半个时辰,夏莲才快感的丢出精来。

  轮到小蕙时,凌君毅也喜她那迷人的嫩臀,他望着她,要小蕙背坐上来,小
穴套入宝贝后,他一面顶动着,一面要她摇滚着嫩臀,套着宝贝玩。这一式,女
子背坐交合法,摇摆着屁股中,凌君毅一面玩弄着她部美妙的肥白玉臀儿,一面
叫道:“小蕙妹子……这叫「狮子滚球」儿,又可化为「观音坐莲」呢。”

  “哼哼……嗯……我可不管……什么狮子……观音……啊……我酥麻死了…
…哼哼……嗯嗯……我好快活呐……嗯哼……好哥哥……我……用力插呀……”

  小蕙背坐着宝贝,一阵阵拼命摇动,浪得好迷人。凌君毅这时也渐入高潮,
索性抱紧她一面用力顶起来,那大宝贝渐渐狂肄抽插中,干得她也疯狂了。

  “呀……大宝贝哥哥……嗯……好美……好舒服……乐死我了……”

  最后,凌君毅插得兴起,就势抱起她的屁股,使她伏在地,一阵狠狠抽送,
干得小蕙声声浪呼,又经过一会,小蕙终于瘫痪了。

  接下来的是小虹,她一手攥住宝贝,不住地在自己的阴唇阴核上磨擦着,一
缕缕淫水黏满了整个的龟头。凌君毅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泼辣、开朗的性格和那其
浪无比的小骚穴,于是,他沉着的小声说道:“我们换个姿式,来,你侧身躺下,
我在你的背后。”说着,让小虹屈腿躺下,自己也侧身,握住宝贝,对准阴户,
大擦大磨起来。右手也狠狠的抓揉的她的双乳,只抓揉了一会,淫水又流了出来,
凌君毅顺势将龟头顶住了阴核。

  “哟!痒死了!酥酥的。”只酥得小虹吃吃地笑了起来,随着,她急火火地
把小穴往龟头顶去,想解决洞里的酥麻奇痒,可是凌君毅就不让它进去。这时,
小虹使劲地上下窜动着屁股,他仍是躲躲闪闪,这样几次挑逗,只觉得下面的小
穴,又涌出了淫水。她感到欲火难耐,心中的酸痒,越加强烈。她将阴户再一次
凑了过去,用两片阴唇,含住了他龟头,心中一阵欢喜,便用力的磨搓起来。

  凌君毅感到象有一团火,一股热流包围了龟头,使他也酥痒起来,于是,屁
股一挺,只听「滋」的一声。她感到阴道里,像插进一条烧红的铁棍,而且又粗
又长,直达深处的穴底。她不由地一颤,阴户里的淫水,更如春潮泛滥一般,沿
着穴缝直流而下。凌君毅被那窄窄的穴孔夹实了宝贝,在用力抽插,开始产生一
阵阵酥爽,直传到心中。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摇晃着自己的屁股,一个向后挫,一个向前顶,直乐得
小虹口里含混不清地叫喊着:“哎呀……哎……呀……好人……我……的心肝…
…被你……被你……弄得……弄得……好爽……好……厉害……乐死人家了……
…我……”

  凌君毅听着她的娇喊,便低声说道:“我的宝贝,你的小穴好紧,插得我,
好酥,好痒,好麻。”

  “喔,你又流浪水了吧?……这么多,哈哈哈,把我的腿也……搞得……湿
淋淋……”

  小虹娇声浪语地道:“你也快……乐……吗……喔,这下插得……好深……
好爽。”两人上边说,下边干,而且抽插得速度更急、更快、更稳了,直插得阴
户滋滋大响。

  “哎哟,好人哪……我痒死了……我小穴……被你插裂了………喔……痒死
了………使劲………用力顶……啊……啊……好……”

  凌君毅那大宝贝,并没有直插直抽,而是上下左右地乱闯,在小穴的鲜红嫩
肉上翘动磨擦。他那浓密的阴毛,在抽送的同时,不停地刺激着穴唇和穴核。这
种双管齐下的刺激,更使小虹乐得怪叫,淫水又一次冲撞而出。她的后背紧靠着
他的胸膛,她美爽地闭上了双眼,两片枯干的香唇微微地启开,一条香舌不断地
舐着自己那干燥的咀唇。

  “美死……我……了……你……的……太长……太大……我死了……也不冤
了……喔……好爽……”

  小虹咬牙狠劲地让小穴把整个的宝贝一下吞下,她往后挫着屁股,这样她才
觉得全身涨,心灵充实。全身热得发烫,小穴痒得透体。无法形容的快感使她紧
张,又放浪。她梦一样的呻吟,蛇一样的扭动,使宝贝插入小穴更加深处。她舒
服透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无法表达甜头,太舒服、太愉快了,使她已
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这种昏迷,好像神仙飘荡在云中。

  “喔……好人……我……我……小穴……顶漏了……漏水了……”接着是「
啊」的一声怪叫。娇躯乱颤,一股透顶的快感传遍了全身,只见小腿乱蹬,玉臂
乱舞,昏迷过去了。凌君毅并没有终止抽插,而且是放慢了速度,缓抽慢插,每
次顶穴到底。经过一段歇息,她本能地向后顶着、顶着,急促地娇喘,美丽的脸
蛋,又出现了满足的表情。

  “好……好人……啊……唔……我会……会给……你插死……干死……嗯…
…唔……”

  凌君毅又是一阵急插猛闯,次次一插到底,小穴中淫水如山洪爆发,往外喷
涌,两腿缩张,全身蠕动,血液沸腾。

  “啊……我……不能动……了……喔……又来劲……了……又痒…好舒服…
…哎唷……乐死我了……你……别插了……真要了……我的命了……啊……好哥
哥……小虹……受不了……”

  淫水长流不止,小虹讨饶不已,凌君毅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将小虹抱
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亲吻着,低声他说:“小虹,我的好妹妹,好好休息吧。”

  「啊」的一口长气,小虹满足地滑落一旁。小玉怯怯地坐到了凌君毅面前,
只见她,皮肤细嫩,白净,酷似玉脂,骨肉匀称,浮凸毕现,曲线优美。肥腴的
后背,圆实的肩头,肉感十足,两条胳膊,滑腻光洁,如同两断玉藕。脖颈圆长
宛若白雪,圆圆的脸蛋挂着天真的稚气,淡如远山的柳眉下,一对黑漆漆水汪汪
的大跟,泛着动人的秋波,红嫩的咀唇,像挂满枝头的鲜桃,谁见了都要咬上一
口,她浑身散发着少女的温馨和迷人的芬香,缕缕丝丝地□进了他的鼻孔,撩拨
着他那阳刚盛旺的心弦。

  凌君毅迷了,醉了,呆了,傻了,身不由己地伸出了双臂,一下把她揽入了
怀中。她是那样的温柔,顺良。她斜躺在他的宽阔的胸膛上,头在他的肘弯里,
圆嫩的屁股,卧在他的双腿之间,两条玉腿曲向一侧,水灵灵的大眼,放射出淫
邪的秋波和挑逗的欲火。

  就在这一刹那,小玉灵敏地感觉到,他的宝贝正顶在她那小穴的下方,似乎
觉出那宝贝在微微的挑动,又好像那宝贝带着一股强烈的电流,在小穴的附近,
发射着无形的电波,通过神经网络,又被少女的身心所接收。一种崭新的感受在
全身游荡,漫延,滋长。子宫同时也门户大开,涌出一股股,清澈,透明的潮水,
又顺着阴道,大小阴唇,涓涓地流出,缓缓的浸向直挺棒硬的龟头……

  凌君毅并不急于行事,他用长长的手指,以充满情欲技巧去触摸她那鼓涨丰
满的双乳。她迁就他,把上身挺了起来,他开始是大面积的揉弄,只见那弹性十
足的乳房,上下左右的颠颤着,揉到左边,弹回右边,揉到右边又弹回左边,是
那样的玩皮淘气,揉完左乳,又揉右乳,直揉得小玉,仰头蹬腿,娇喘吁吁:
“哎呀,好痒,好舒服……”

  凌君毅边揉弄,边欣赏少女禁区的各个部位。她的双乳,高而挺,似两座对
峙的山峰,遥相呼应,山顶两颗浅褐色的乳头,上面有红润透亮,凹凸不平的小
小峰窝。两山之间一道深深的峡峪,峡峪的上端,有一颗难以察党的黑痔,下面
是一漫平川的、柔软的腹部,由于肥腴、丰满,把肉嘟嘟的肚脐淹埋起来,现出
一道浅浅的隙缝。她的阴毛稀松而卷曲,呈淡黄色,有条不紊地排列在馒头似的
小丘上,一颗突出的阴蒂,高悬在肉穴的顶端,细腰盈盈,身材羊满,一双玉腿
粉妆王琢,柔细光滑,十分迷人。凌君毅忘情地在她的双乳上变换着招数,两个
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乳头,缓缓地捻动着,捻动着……

  “呀,真舒服。”小玉淫声浪语,乳波臀浪,撩拨人心。

  凌君毅很快发现,她的乳头一时变得那么肿胀,那么坚挺。纤细的腰肢不停
的蠕动,丰腴的屁股,紧庄着他那最敏感的,粗大的,挺实的宝贝。凌君毅的血
液,就好像滚开的水,在汹涌、在沸腾,他的双腿之间火辣辣的,粘糊糊的,正
在一浪高于一浪地鼓动。

  这时,小玉的反应更是敏感,她微闭双眼,只觉得在小穴的唇边,好像有一
支奔跑的小兔,在草丛中寻找着自己的窝穴。她不顾一切将小手伸到自己的臀下,
一把抓住了那又粗又长的宝贝。凌君毅全身一震,接着极力地使身体向上挺起,
而小玉更敏捷、迅速、轻盈地使她的身体造成了一个非常美妙的角度,她像一个
疲劳过度的人,找到了一张软席,急切地,使劲地坐了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小玉握着宝贝的小手,灵活而巧妙的一摆动,只听「滋」
的一声,又长又大的宝贝,像一张拉满弦的弓飞箭直中靶心。炽热而紧凑的肉洞,
紧紧地挟住了宝贝,白嫩的玉臀拼命的扭动,连接宝贝的小腹也同时狠狠地上顶
着。凌君毅紧紧地搂着小玉的细腰,小玉则紧紧地攥住他的双手。

  一阵紧张而激烈的扭臀,小玉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啊……嗯……好美
……好舒服……”伴随着扭动和呻吟,小玉已经大汗淋漓,娇喘吁吁。

  凌君毅见小玉实在顶不住,他用力一歪,将小玉一齐搬倒,两人正好侧着身,
躺在长长的绣花枕上。凌君毅一口气一连猛插猛拉,近五、六十次,直插得小玉
一只小手反背过来,不住抓挠着他的屁股,大腿和后背,呻吟连连不断的发出。

  “啊……啊……你顶到……人家的……花……花心了……啊……好痛快……
啊……啊……我……我……我的……好少爷……好哥哥……小玉……爱你……”

  小玉一阵抽搐,只觉得他那粗大的宝贝,像一根火柱,插在自己的阴穴里,
触到花心,进到了子宫,穿透了心脏,她的全身像火一样的燃烧着,她觉得心中
一阵阵的燥热,娇脸春潮四溢,香唇娇喘嘘嘘。

  “好……好……哥哥……小玉好快活……我还要……”

  小玉眯着眼睛,觉得这种和风细雨的插穴,好似在云中飘荡、美极了。凌君
毅一连活动三十多下,每一次顶到花心,她都是一阵抽搐和浪叫,她紧紧咬着咀
唇,暴露一种极美极爽的舒畅表情。

  “我受……受……不了……不要……丢精……慢……慢……来……嗯……我
……唔……唔……我……快了……啊……坚持……不了……我要了……了……要
丢……了……”

  这时的凌君毅,好像劲头刚刚上来,他哪能就此罢休,他依然不停地抽插著,
而且越插越深入幽境,直插得小穴紧紧的收缩。小穴把宝贝包得紧上加紧,纹风
不入,她快活得全身都要散架。

  “哎呀……少爷……我……要……丢……了……丢精了……再等一下……”

  凌君毅越干越起劲,速度越来越快,小玉全身汗水淋淋,挺着屁股,娇躯不
住地抖动。

  “哎……啊……唔……唔……我完了……不行了……我就要死了……要升天
……了……停止吧……”

  不到一柱香功夫,小玉流出了几次阴精。从开始到停止,凌君毅不停地狠顶,
或慢插慢拉,或猛抽猛拉,而小玉又紧挟宝贝,兴奋的神经,一次又一次地达到
高潮,她全身瘫软,四肢散架,抓挠着,浪叫着,美爽之极。

  “啊……爽呀……美呀……乐呀……嗯……大宝贝哥哥……啊……花……花
心又…又再颤动了……嗯……小玉的……小…小穴好舒服……哦……嗯……哦…
…好哥哥…你的大宝贝……让妹妹忘不了……啊……嗯……完了……又…又要出
水了……我的好少爷啊……快……快把大宝贝抵…抵住穴心上……喔……我不行
了……”

  声音一落,果真一股热腾腾的阴精,如山洪暴发般直冲着凌君毅的龟头,而
小玉也趴倒在床上了。凌君毅顺势的压在小玉的背上,整只大宝贝也泡在她的小
穴里,沸腾的阴精泡得大宝贝发麻,令他不由心头发颤,凌君毅明白自己也快要
射精了,他把小玉翻身,重重的又将宝贝插入她的浪穴里,把宝贝猛往穴内插,
让龟头陷入花心里,然后如摇筛子般的猛摇着屁股。小玉再度受到重插猛刺,小
穴有点受不住了,直喊着求饶。

  “啊……好哥哥……妹妹受不了了……啊……让人家休息一下嘛……嗯……
嗯……浪穴真……让大宝贝哥哥……给…给插破了……嗯……嗯……好…好痛啊
……好哥哥……停…停止啊……嗯……嗯……”

  凌君毅正在兴头上,喘气的说着:“小玉……我的好姑娘……我的好妹妹妹
……我要射了……快…快用你的小穴……用力挟……啊……快…快啊……”

  “少爷……好哥哥……你射进小玉的身体吧……小玉要为哥哥生儿育女……”
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也能发泄,小玉提起精神配合着凌君毅的动作,每当大宝贝
插进时就挟紧穴肉,让他得到快感。凌君毅突然身子起了一阵冷颤,阳精就如盲
人打靶似的,吱吱地射向花心。小玉的小穴,被这股浓浓的阳精烫得花心大开,
嘴巴张的得大大的直呼。

  “哦……好哥哥啊……好……好烫啊……嗯……嗯……烫的妹妹的花心……
好……好爽唷……嗯……哦……人家又…又流出来了……”

  两人同时地泄了,也紧紧的搂抱一起,互相伸出舌头相吻着。由于激烈的运
动,小玉面带倦容,动作一停,喘息片刻后,不知不觉中已进入了梦乡。而凌君
毅却在稍微休息片刻之后,重新抖擞精神,与小翠、小倩、夏莲、春兰、小梅、
小蕙、小虹等女再战,这一夜,直战到天快亮的时候,众女都无力再战,众女才
满足的拥着凌君毅沉沉睡去。

  ※※※※※※※※※※※※※※※※※※※※※※※※※※※※※※※※※※※※※※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自然也是夜夜春宵,明丽珠、方如苹、唐文卿自然是日
夜痴缠着凌君毅,而小翠、小倩等女也不时的献娇献媚,凌君毅是享尽艳福。但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德非常快,在一天的清晨,凌君毅和方如苹正在和众人道别。

  唐老夫人对方如苹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这般任性,出门怎好连娘都不告诉
一声?好孩子,快回去,你既是偷跑出来的,干娘也不好留你了,君儿还是先护
送她回去再办别的事去。”

  方如苹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大哥不用送我,我只去和娘说一声,再
来看干娘。”

  唐老夫人摇摇头,轻轻叹息道:“看来你比大丫头还要野,真是个野丫头。”

  凌君毅朝唐老夫人作了个长揖,道:“娘,君儿要走了。”唐文卿、明丽珠、
小翠、小倩、小虹、小玉、春兰、夏莲、小梅、小蕙十女听说凌君毅就要走,眼
圈不觉一红,粉脸上也登时流露出黯然之容。

  唐老夫人点点头,方如苹走到唐老夫人面前,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干娘,
我走了,你老人家保重。”

  唐老夫人说道:“孩子,你回去,可别忘了代老身问候你娘呀。”

  方如苹站起身,道:“多谢干娘。”

  唐老夫人又叮咛道:“你路上要听君儿的话,莫要使小性子,干娘看得出来,
你娇纵惯了。如今这一带路上,有不少武林中人来往,你不可太住性,还是让你
君儿送你回去的好。”

  方如苹道:“干娘放心,我都听你老人家的就是了。”

  凌君毅和方如苹别过老夫人,明丽珠、唐文卿和小翠等十女一直送出大门口,
巴总管早已命人在门口准备好马匹。凌君毅回身道:“珠姐姐、卿妹妹,小翠、
小倩、小虹、小玉、春兰、夏莲、小梅、小蕙,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在
这儿分手吧。我一办完事,立刻就来找你们,你们也要多保重自己,照顾好娘。”

  众女都是眼圈通红,唐文卿道:“君哥,你要尽快办完事,免得我们望穿秋
水,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多多小心。”

  凌君毅点点头,方如苹道:“卿姐姐、珠姐姐,我去看了娘,就会赶回来的。”

  凌君毅已从下人子中接过缰绳,跨上了马背。方如苹也一跃上马,娇声道:
“珠姐姐、文卿姐组、各位妹妹,我们走啦。”

  凌君毅在马上道:“各位姐妹请回吧。”一面又朝巴天义、耿士贵两人拱拱
手,道:“巴总管,耿副总管再会了。”

  巴天义、耿士贵慌忙躬身,道:“少爷好走,兄弟不送了”

  凌君毅一带缰绳,坐下马匹四蹄展开,当先朝山道上行去。方姑娘跟着也催
动了坐骑,一面回头朝唐文卿、明丽珠和小翠等人扬着手。唐文卿目含泪水,也
急急抽出一条罗帕,扬手叫道:“凌大哥,你一定要尽快赶回来……”两匹马走
得不快,但已经渐渐远去。

  唐文卿合明丽珠众女脸上挂着两行泪痕,还在怔怔地望着远方,其实马上人
早就看不到了。明丽珠毕竟年纪稍大,对众女道:“各位妹妹,我们进去吧,君
弟弟会没事的。”唐文卿和众女这才转身向里走去。

  ※※※※※※※※※※※※※※※※※※※※※※※※※※※※※※※※※※※※※※

  两匹马离开吴氏别业,不多一会,已经转上大路。凌君毅回头问道:“苹妹,
你家在哪里?”

  方如苹轻轻摇着臻首,嫣然一笑,道:“我想想还是不便告诉你。”

  小姑娘这是故意放刁,凌君毅道:“那么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家了?”

  方如苹悠然道:“谁说要你送我回去了?再说目前也不想回去。”

  凌君毅听得一怔,道:“你不是说要回去探望令堂吗?”

  方如苹道:“我想想,又不想回去了。”

  凌君毅道:“那你要到哪里去?”

  方如苹凝眸望着他,问道:“你呢?”

  凌君毅道:“我?”方如苹轻轻嗯了一声。

  凌君毅道:“我说过另外有事去。”

  方如苹美目一睁,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凌君毅道:“这个如何使得?”

  方如苹道:“有什么使不得的?我知道,你要去追查眇目人送的那件东西,
我也要去。”

  凌君毅摇摇头,道:“不成,江湖险恶,实不宜你们姑娘家行走,你第一次
中了眇目人的迷香。第二次被唐七爷擒住了当人质,这两次教训,你应该记得。”

  方如苹哼道:“那是我没留心,才着了他们的道儿,唐七爷手下的四个人,
还不是全被我打倒了?”

  凌君毅道:“好苹妹,你还是回去的好。”

  方如苹瞧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去呢?”

  凌君毅道:“你跟着我,我怕万一照顾不周……”

  方如苹咭的笑道:“你放心,我可以换成男装,你可以说我是你表兄弟,亲
兄弟,什么都可以。”

  凌君毅听得好笑,忍不住笑道:“你要我跟谁去说?”

  方如苹双眉一挑,喜道:“你答应了?”

  凌君毅无可奈何地道:“好吧。”

  方如苹满脸欢笑,喜得在马上跳了起来,说道:“凌大哥,你真好。”

  两人赶到寿县,方如苹兴勿匆地在街上买了几件男人衣衫和靴帽折扇等类的
东西。凌君毅因这一路上都未发现有金老爷子门人的暗记,显然那眇目人并未从
这条路下来,因此他仍想赶回太和去。两人离开寿县,走没多远,就有一片树林。

  方如苹叫道:“大哥,你等一等,我到树林子里去换件衣服。”说完,不待
凌君毅答应,就飞身下马,提着一大包东西,匆匆朝林中奔去。

  凌君毅摇摇头,只得停了下来,牵着马匹,在林前找了块大石坐下。不大一
会工夫,方如苹已换了一身男人装束,身穿青衫,足登薄底粉靴,一手接着折扇,
走了出来,喜孜孜他说:“大哥,你看我像不像?”

  凌君毅看她换了男装,真像一个粉装玉琢的佳公子,只是人嫌矮小了些,不
觉颔首笑道:“像是像,不过看来最多只有十六岁。”

  方如苹抿抿嘴,笑道:“只要像就好了,你是大哥,我是小弟咯。”

  凌君毅笑道:“刚说你像,你就抿着嘴笑了,你几时看到大男人笑起来抿着
嘴的?”

  方如苹立时放下手来,说道:“大哥说得是。”

  凌君毅道:“现在不要再一表三千里了?”

  方如苹脸上一红,含羞笑道:“你又取笑我,如今我换了男装,还是我叫你
大哥,你叫我兄弟的好。”

  凌君毅道:“那你就得姓凌。”

  方如苹道:“姓凌就姓凌。”话出口,突有所觉,羞得娇贾红到脖根,低下
头去,跺跺脚道:“大哥,不来啦,你取笑我。”

  凌君毅笑道:“我几时取笑你了?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在路上既以兄弟相称,
我叫凌君毅,你也该取个名字,叫凌君甚么的……”

  方如苹忽然美目一睁,接口道:“凌君平,好不好?”

  凌君毅点头道:“好,君平,这名字不错。”

  方如苹挑着眉毛,嫣然笑道:“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凌君平了。”

  傍晚时分,赶到正阳关,就在镇外一处墙角上,凌君毅发现有人用木炭画了
品字形三个圆圈,右下角一个圆圈,略呈橄榄形,这正是金鼎金开泰和他约好的
记号。凌君毅看得暗暗一怔,忖逗:“金老爷子亲自赶下去了。”原来品字形三
个圆圈,作橄榄状,暗示由左方来,向右转弯,尖端指向南方,是往南去的。

  凌君毅在马上仰头看了看方向,暗自盘算,金老爷子从太和来,正是在正阳
关的西北,到了正阳关向右拐弯南行,正是去六安的大路。那么金老爷于是朝六
安方面下去的。方如苹看他忽然停马,接着仰首望天,半晌沉吟不语,心中觉得
奇怪,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心事呀?”」

  凌君毅「哦」的一声,追:“咱们走。”

  本来正阳关是一处镇甸,这时该是投宿的时候。但凌君毅话声一落,立即掉
转马头朝大路驰去。方如苹催马跟了上去,问道:“大哥,你发现了什么?”

  凌君毅道:“我看到金老爷子留的暗记,他已经亲自赶下去了。”

  方如苹问追:“金老爷子是谁?”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就是少林俗家掌门,金鼎金开泰。”

  方如苹道:“他和你约好的?”

  凌君毅点点头,只是催马赶路。一阵急驰,差不多赶了三四十里的路程,果
然每逢岔路,都有金老爷子留的记号,赶到天色全黑,已经到了迎河。这里只是
二个小村,乡村地方,习惯早睡,灯火全熄,别说宿头,连吃的东西都买不到。
凌君毅在路旁停住下马,歉然道:“为了赶路,今晚连宿头都错过了,你在这里
稍等,我去附近人家敲敲门看。”

  方如苹嫣然笑道:“天色已经黑了好一阵子,附近居民早就睡了,不用再去
惊动人家了。我走的时候,干娘在包裹里,给我用荷叶包了一大包肉饼,足够我
们当一顿晚餐,吃饱了,索性趁着月色,再赶一段路程。”

  凌君毅笑道:“娘对你真好。”

  方如苹一跃下马,抿抿嘴,轻笑道:“那也比不上干娘对你好,俗语说得好,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只要丈母娘看中意了,比干娘好得多。”

  方如苹一面说着,一面已从包裹里取出一包荷叶包着的肉饼,凌君毅笑道:
“兄弟,你已经两次抿着嘴笑了。”

  方如苹「啊」了一声,玉手一抬,又朝朱唇抿去,接着低笑道:“我以前不
是和你说起过,我有一个表姐,长得像天仙一般,她一颦一笑,又甜又美,我这
个抿嘴的习惯,就是跟她学来的。”

  凌君毅道:“我没见过你表姐,但你生来天真,娇憨,笑起来抿抿嘴,更是
娇美动人……”

  方如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娇靥红晕,似羞实喜,不自觉又抿抿嘴追
:“真的?”

  凌君毅道:“但你现在穿了男装,就不能时常抿嘴,叫人一眼就看出你娘娘
腔来。”

  方如苹点点头,望着凌君毅道:“大哥,这样好不?以后看到我再抿嘴的时
候,你就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就会警觉了。”

  凌君毅轻笑道:“其实,我最喜欢看你抿着嘴笑,那有多美?我还忍心狠狠
地瞪你么?”

  方如苹芳心甜甜的,但她故意小嘴一撅,嗔道:“不来啦!你又取笑我了。”
一会工夫,两人已把一包肉饼吃完。

  凌君毅丢去手上荷叶,说道:“这肉饼做得真好,皮薄馅多,味道鲜美。”

  方如苹「咭」的笑道:“这肉饼是文卿姐姐做的,我也帮她做了几个,只是
笨手笨脚,怎么也做不好,你吃到皮厚馅少的,那就是我做的了。”

  凌君毅道:“皮厚馅少,也有一种好处。”

  方如苹道:“什么好处?”

  凌君毅道:“只有皮厚馅少的,才容易吃得饱。”

  方如苹白了他一眼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站起身,拍拍马头,回头
道:“吃饱了,可以走啦,前面隐贤集,有一座王氏饲堂,地方很大,我们可以
在那里歇足,等天亮了再走。”

  凌君毅望了她一眼,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方如苹甜甜一笑道:“这条路,我走过一次,自然知道。”

  两人跨上马,又赶了二十来里路,才到隐贤棠。这时已是初更时分,找到镇
甸西首,果然有一座王氏饲堂。两人把马匹拴在饲堂门首,然后纵身进入围墙,
越过天井,进入大殿,看这饲堂,王氏在此地显然是个大族,殿上打扫得甚是干
净。

  凌君毅目光环顾,缓步走到大殿右角说道:“兄弟,现在差不多已是初更光
景,快些静坐调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就要赶路。”

  方如苹终究是个女孩子家,偌大一座大殿,阴森森的,未免有些胆怯,凌君
毅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方如苹道:“明天中午,我们在马头集打尖,傍晚前,就
可赶到六安城,那就可以好好睡一晚了。”

  凌君毅道:“这两天,也许可以赶上眇目人。我非得瞧瞧,他们行动这般神
秘,传送的究是什么东西?”

  方如苹道:“那眇目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凌君毅道:“不,那死了的眇的是左眼,如今那眇目人眇的却是右眼。”

  方如苹好奇地道:“他们为什么老是用眇目人传送东西呢?这中间也许有什
么缘故。”

  凌君毅没有作声,忽然轻如狸猫,一跃而起,低低说道:“有人来了,我们
快躲一躲。”方如苹根本没听到什么,还待再问。凌君毅低喝道:“快上去。”

  抱住方如苹,人已往上纵起,轻轻跃上横梁,一面低声道:“咱们躲到匾后
去。”

  方如苹被他抱在怀中,但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一下子便闪入匾后。每一座
饲堂,都有许多匾额,什么「进士及第」、「魁元」、「殿元」、「翰林」等等,
只要子孙有了功名,祖宗面上,也增了光彩。他们隐入横梁上一方上书「殿元」
的匾额之后,刚刚藏好身子,果然听到大天井上有了声音,那是脚步声,-阵沙
沙步履声,朝殿上走来。

  只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萧兄请。”他们走到殿前,忽然礼让起来。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呵呵笑道:“温二哥怎的和兄弟也客气起来了。”

  随着话声,并肩走进两个人来。虽在黑夜之中,凌君毅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
两人面貌。左首是一个年在五旬左右,身穿海青长衫,头戴黑缎软帽,足踏逍遥
福字履,胸飘五辫黑髯的方脸老人。右首是一个身穿古铜长衫,腰系丝绦,脸红
如火,双颧高耸的瘦小老者。这人凌君毅见过两次,正是温婉君姑娘的「二叔」,
岭南温家二庄主温一峡。他看到温一峡,登时想起第一次看到温一峡的时候,自
己和温姑娘一起躲在林内,耳鬓厢磨,芳泽微闻。斯情斯景,和今晚仿佛相似,
温姑娘温婉色界,她清丽的情影,又在他心上浮现……

  突听温一峡口中「咦」了一声,说道:“这殿上既没有人,门外怎会拴着两
匹马?”

  方脸老者呵呵笑道:“这隐贤集王家,乃是望族,王氏饲堂,是公众的地方,
拴牛、拴马,原是常有之事,温二哥何用多疑?”

  温一峡道:“萧兄说得是。”

  紧随两人身后,走进来的是一个黄衫少年,凌君毅知道他叫做金环六郎萧其
清,看到此人,凌君毅登时心中一动,暗道:“温一峡称方脸老者萧兄,莫非方
脸老者就是金环六郎萧其清的父亲,剑环双绝萧凤岗?”

  萧其清身后还跟着两名家人,这时已在殿上燃起一对红烛,偌大一座大殿,
登时大放光明。凌君毅和方如苹两人,躲在匾后,不敢再探头往下偷看。只听方
脸老者说道:“温二哥不是也约好了董天王么?他何时能来。”

  温一峡连忙含笑道:“是,是,兄弟行前,曾派人送了封信给董天王,他一
口答应,赶来助拳,前两天据说有人曾在阜阳附近见到过他。”

  方脸老者道:“这就奇了,前几天既然已到皋阳,就该和咱们取得联络才对。”

  凌君毅心中暗道:“他们说的董天王,不知是不是铜臂天王?”铜臂天王就
是死在他手下的,他也因此才与「玄衣罗刹」结下了合体之缘。

  又听温一峡道:“兄弟也觉得奇怪,咱们一路都留下了记号,他应该看到了。”

  方脸老者一手捻须道:“董天王生性刚愎,莫要出了岔子?”

  温一峡笑道:“董天王生性虽然暴躁了点,但以他一身修为,武林中罕有对
手,哪会出什么岔子?”

  方脸老者道:“这很难说,兄弟这一路面来,发现少林俗家掌门金鼎金开秦,
也到了太和,四川唐家老三、老七都在附近……”

  温一峡道:“萧兄说得也是,兄弟要向萧兄报告的,除了少林和四川唐家之
外,另外还有几拔人,更值得注意。”

  方脸老者逍:“温二哥说的是什么人?”

  温一峡道:“一拨是主仆二人,主人不过二十四五,一身蓝衫,颇像贵介公
于。那仆人左手装的是一只铁手,武功高强。这主仆二人,由开封一路下来,行
踪隐秘,极为可疑。”

  方脸老者似是十分注意,问道:“那仆人武功,可曾有人亲眼看到?”

  一旁萧其清道:“孩儿曾亲眼看到。”

  凌君毅听到萧其清如此称呼,暗道:“姓萧的老者果然是剑环双绝萧凤岗。”

  方脸老者道:“你看到他和人动手么?”

  萧其清躬身道:“是的,那是几天之前,孩儿看他一招结果少林「了」字辈
的一个僧侣,第二招就杀了金老爷子的一个门人。”

  萧凤岗莞尔一笑道:“少林门人,武功也有强弱,寺里的僧侣还好一点,俗
家弟子多半是纨挎子弟。”

  温一峡道:“另一个也不过二十出头,姓凌名君毅,也是由开封跟踪下来的,
此人时隐时现,行踪不定,他自称是反手如来门下,看他出手路数,也倒似不假
……”

  萧凤岗双目一睁道:“反手如来居然收了徒弟了?”

  温一峡又道:“还有一拨,曾在三十里铺附近出现,看主像是官眷,听说主
人是个女的,但扈丛人员,身手全都不弱,行踪也十分神秘。只在三十里铺出现
了一次,就不曾再见,兄弟派人侦查,均无着落,好像是平空失了踪迹。”

  萧凤岗沉吟道:“温二哥也没看出这行人的路数来?”

  温一峡道:“那是敝庄两个庄丁在三十里铺发现的,兄弟只听他们如此报告。”

  萧凤岗点头道:“八方风雨会中州,这倒是一场热闹好戏。不过兄弟觉得这
几路人马当中,咱们该和四川唐家取得联系……”说到这里,一皱眉道:“少林
的人,怎会也来赶这场热闹?此中莫非……”」话声末落,突听「唰」的一声,
有人从围墙外越墙飞落天井中。

  温一峡目光一抬,喝问道:“什么人?”

  金环六郎萧其清道:“晚辈出去瞧瞧。”一个箭步,朝外掠去。接着但见一
个灰衣汉子,随着金环六郎身后,走了进来。

  温一峡问道:“温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叫温禄的汉于慌忙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回二庄主,小的在马头集
附近,发现董天王留的暗记,特地起来报告。”

  温一峡双目一睁,问道:“他画的什么记号?”

  温禄道:“那记号画在路旁一棵大树上的,小的听二庄主说过,认出正是董
天王的记号,因此小的已把树皮削下带来了。”说着小心翼翼地把一片树皮,双
手呈上。

  温一峡接过树皮,便已脸色微变,抬目道:“你在哪里看到的?”

  温禄道:“小的在马头集一条岔路口看到的。”

  温一峡即道:“那条岔路是通往哪里的?”

  温禄道:“那岔路是通向三觉寺方面的。”

  萧凤岗问道:“董天王暗记上可看出了什么?”

  温一峡眉锋微蹙,说道:“这是紧急记号,表示他追踪一个或数个强敌,通
知兄弟立即赶去。”

  萧凤岗拂髯笑道:“董天王睥睨四海,自视极高,他能在暗记中表示遇上强
敌,那么此人该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无疑,我们那就赶上瞧瞧吧。”

  温一峡点头道:“萧兄说得是,兄弟也是这个意思。”站起身子向温禄挥挥
手道:“你在前面带路。”

  温禄应了声「是」立即转身朝外就走。温一峡、萧凤岗同时跟着走出,金环
六郎举手一挥,熄灭烛火,也急步跟了出去。站在外面的两名汉子又紧随在金环
六郎身后,一行人捷如飞鸟,转瞬之间,便已越墙而去,走得踪影全无。

  方如苹轻轻吁了口气,道:“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下去吧。”

  两人跃落地面,方如苹拍拍身上灰尘,抬头说道:“大哥,我们要不要跟他
们下去?”

  凌君毅道:“跟他们下去作甚?”

  方如苹道:“听他们口气,也是追跟眇目人下来的,那个叫董天王的人,留
下记号,已经追下去了,只看他们走得这么匆忙,准有事故,我们跟着他们下去,
就不会错。”

  凌君毅摇摇头,笑道:“铜臂天王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跟着他们下去不会
有什么线索的。”

  方如苹眨着眼睛,问道:“原来铜臂天王姓董,我还以为他们口中的董天王
是谁呢。”

  凌君毅道:“他们有他们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时间不早,还是早些休息
的好,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方如苹没再说话,两人依然回到大殿右角,相拥靠在墙角,闭目调息。等到
天色黎明,两人离开王氏祠堂,继续上路。这条大路,一直通向六安,路上果然
都有金开泰留的记号,两人纵马急驰,中午时分,就赶到六安。凌君毅在六安城
外就发现金老爷子的记号,似乎指向舒城,因此只在城外打了个尖,就上马赶路。
傍晚时分,到了桃溪,就再也看不到金老爷子的记号了。

  依方如苹之见,这里离舒城已是为远,金开泰说不定就在舒城。但凌君毅却
认为金老爷子如果去了舒城,定会留下记号指向舒城。一到桃溪就忽然没了记号,
可见金老爷于是在附近发现了什么,连留记号都来不及,根本未去舒城。

  方如苹道:“依大哥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凌君毅眉锋微敛,说道:“我对这一带不熟,还是先找个农家问问……”

  方如苹扬扬眉毛,咭的笑道:“我熟,大哥要问什么?”

  凌君毅道:“我想了解一下附近的地理环境。”

  方如苹道:“这个我知道,从这里朝东去是巢湖,南通舒城,往北的花字岗、
董家岗,直通合肥。”

  正说之间,忽听一阵得得蹄声,传了过来。两人回头瞧去,只见身后大路上,
奔来一头毛驴,驴背上坐的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老头,弯着腰,双目微闭,任
由那毛驴自己缓缓而行,瞧他坐在驴背上的那份悠闲模样,倒有几分像张果老。

  凌君毅望了那老头一眼,原未在意,哪知就在他朝青衣老头望去之时,那老
头也眯着眼缝,有意无意地朝两人望来。凌君毅目光何等犀利,这一瞥之间,就
发现青衣老头眯着的双眼,只有左眼有光!只有左眼有光,右眼岂不是眇了?

  凌君毅心中猛然一动,眼看青衣老头是朝舒城去的,就向方如苹道:“兄弟,
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快些赶进城去,再迟城门就要关了。”说话之时,暗暗向她
使了个眼色。

  方如苹暗暗觉得奇怪,因青衣老头没走出多远,不好就问,只好点点头道:
“大哥说得是。”

  她一带马头,和凌君毅靠得更近些,低声问道:“这人是谁?大哥认识他吗?”

  凌君毅道:“我看他可能是咱们要找的人。”

  方如苹惊奇她道:“什么,他就是眇目人?”

  凌君毅道:“他方才眯着眼缝,朝我们看来,我看他只有左目有光,分明右
目己眇。”

  方如苹道:“不对,他若是眇目人,怎会从合肥来?”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的记号,到了桃溪,就没有再看到,此时又发现了右
自己眇的人,决非巧合。如果他确是我们要找的眇目人,那就证明他已经发现身
后有人跟踪,故意在这里绕个圈子,抄小路到花字岗,然后再从花字岗来的。”

  方如苹听得一怔,抬目笑道:“大哥真聪明,这道理,你不说,我还想不到
呢。”

  凌君毅追:“只不知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眇目人?”

  方如苹道:“我们只要跟他下去,就知道了。”两人一面说话,一面早已手
控疆绳,跟着毛驴走下去。

  这时赶着进城的人较多,自然不会引人注意,进得舒城,已是上灯时候。前
面毛驴上青衣老头,并不像从前那个眇目人行动鬼祟,他在大街上一家面馆门前
下了毛驴,弯着腰背,蹩了进去。这时正是晚餐时间,他赶路赶累了,先打个尖,
进些饭食,自然没错,尤其像他这样一个乡巴佬,当然不会进大馆子去。

  凌君毅、方如苹看他进入面馆,不能跟着进去,恰好斜对面有一家酒楼,和
面馆只隔一条街,两人就在酒楼前面下马。早有伙计迎着上来,替两人接过马匹。
两人上得楼来,找了一处临街的座位,可以远远监视对方行动。店伙送上两盅茶,
问两人要些什么。

  凌君毅点了酒莱,等伙计退去,就悄声说道:“兄弟,你在这里监视他的行
动,我去去就来。”

  方如苹问道:“大哥要到哪里去?”

  凌君毅道:“你监视前面,我要到面馆后面去,他如果就是送东西的眇目人,
可能会从面馆后门溜走,这一着不可不防。”

  方如苹眨眨眼睛,说道:“他不是有一头毛驴在门外么?”

  凌君毅笑追:“我只是这样猜想而已,如果他发现有人跟踪,跟踪他的人,
自然不会跟着他走进面馆,都以为他有毛驴停在门口,等他吃完面一定会出来,
他正好藉此溜走。”

  方如苹道:“大哥绕到面馆后面去,万一他从前门出来呢?”

  凌君毅道:“那就由你暗中跟踪,看他到何处落脚?我们仍在这里会面,不
过凡事小心,看见不对就赶紧脱身。”

  方如苹听说要她独当一面,心头一直,不觉扬扬眉毛,笑道:“我会的,大
哥只管放心,这点事,我办得了。”

  凌君毅道:“那我走了。”说完,匆匆下楼,走到对面街口,果然有一条狭
窄的小弄,此时天色已黑,弄内甚是黑暗。

  凌君毅闪入小弄,默默数列第五家,正是那面馆后门。当下找到了一个隐蔽
之处,藏好身子,贴壁站定,双目一瞬不瞬,注意着面馆后门。这样足足等了顿
饭时光,果见一个瘦小人影,从面馆后门闪了出来,行色匆忙,朝左右一阵张望
拔脚就跑。凌君毅目光敏锐,已然看清那人正是青衣老头,他此刻腰背也不弯了,
步履轻捷,朝小弄另一头飞奔而去。

  凌君毅暗暗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他,好个狡猾的东西,差幸我防到你有此
一着,不然的话,又让你逃脱了。”心念转动间,人已迅快跟踪下去。

  青衣老头果然是个老狐狸,奔出一段路,忽然脚下一停,回头朝后望来,但
凌君毅身法何等快速,岂会让他发现?青衣老头看看身后无人追踪,就继续朝前
奔去。穿出小弄,那是一条静僻的横街,青衣老头脚下丝毫不停,一路朝南奔行。
这一带地势较为荒僻,不多一会,青衣老头已经奔到一处瓦砾场,他停下身子,
又回过头来,向身后张望了一眼,然后迅速踏着碎瓦,超过瓦砾场,走近一座破
落的墙门。门外有一棵白果树,他俯下身去,数着树下一堆小石块,然后二走到
门前,举手叩了三下。只听板门内有人间追:“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青衣老头连忙陪笑道:“不晚,敲门的是我老独。”

  门内那人问道:“你找谁?”

  青衣老头道:“白果树下堆石头的朋友。”

  门内那人道:“你数过了?”

  青衣老头道:“数过了,一共是十八颗,你老哥好像少放了一颗。”

  门内那人不再说话,两扇木门呀然开启,一个身穿蓝布衣裤、头盘小辫的老
头,手中执着一支旱烟管,迎了出来,说道:“老哥请到里面坐。”

  青衣老头并未立即进去,皱眉道:“老哥屋里怎么不点灯?”

  头盘小辫的老头呵呵笑道:“你老哥看不清没关系,只要兄弟看得清就好。”
青衣老头见所有暗号对方全答对了,当下不再说话,举步跨进屋去。

  头盘小辫的老头迅快掩上板门,回身道:“东西呢,老哥可以取出来了。”
青衣老头探手人怀,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

  头盘小辫的老头也没多问,伸手接过,就塞入怀中,阴声道:“老哥辛苦了,
只是上面交待今晚老哥不能在城里歇脚,必须立时上路。”

  青衣老头听得一怔道:“兄弟已经交了差……”

  头盘小辫的老头说道:“上面要你立时上路,就是怕有人认出你老哥来,兄
弟也爱莫能助。”说到「助」字,右手一伸,手中已经多了一管黑黝黝的东西,
「嗤」的一声,一蓬蓝芒,闪电般朝青衣老头当胸射到。青衣老头口中惊「啊」
一声,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蓝芒一闪而没,他身子跟着往后便倒。

  头盘小辫的老头收起针筒,望了地上青衣老头一眼,笑道:“这是上面交待
下来的,你老哥怨不得兄弟……”

  说到这里,只见青衣老头身上冒起黄烟,尸体已在逐渐化去。原来他打出去
的一蓬蓝芒,竟是「化血毒雾」。头盘小辫的老头话没说完,忽觉背脊骨上一麻,
机伶伶打了个冷噤。就在此时,他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伸手从他怀中摸出一个
方形的蓝布包来。这人正是跟踪青衣老头而来的凌君毅,他一下点了头盘小辫的
老头的昏穴,取出小布包,迅快解开包布,里面是一个四方形的锦盒。打开盒盖,
黄绞上放着一颗黄豆大的珍珠,穿系着金线。屋内虽黑,凌君毅仍可清晰看到珍
珠中间,赫然刻着一个朱红的「令」字!果然是「珍珠令」,这和金老爷子那里
看到的,完全一样。

  凌君毅心中暗道:“只不知他们要把「珍珠令」送到哪里去?”略一迟疑,
就依然阁上盒盖,把蓝布包好,塞入老头怀中,然后在老头身上轻轻一拂,解开
老头穴道,迅快退到暗处。

  头盘小辫的老头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向着地上拱拱手,苦笑道:“老哥
死得冤枉,但兄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老哥千万怪不得我。”原来他只当青
衣老头冤魂不散,遇上了鬼。话声一落,再也不敢停留,匆匆向外走去,凌君毅
立即远远跟在他身后而行。

  头盘小辫的老头一头急走,不大工夫。来到一座土地庙前。这不能说庙,只
是路边用砖瓦盖的一间小瓦房,又矮又小,像是个神龛,里面塑的是土地公和土
地婆。也没有神案,只有一个石香炉,供人上香膜拜,就只有这么简单。头盘小
辫的老头匆匆来到土地堂前,四顾无人,忽然掳起袖管,伸手在石香炉中一阵掏
摸,果然从香灰堆里,摸出一个寸许长的竹管。头盘小辫的老头拍拍手上香灰,
然后拔开塞在竹管中的布团,倒出卷著的一个纸卷,就在此时,凌君毅又在他身
后出现,一下拂在他昏穴之上,伸手接过纸条,打了开来。

  只见上面写道:“明天日落前,送与桐城德字裕绸缎庄购五匹天青杭纺之人,
不必说话,急速退出。”凌君毅仍把字条卷好,塞人小辫者头手中,然后又轻轻
一拂,解开他受制穴道。

  头盘小辫老头打了呵欠,把纸条往怀中一揣,随手将竹管丢入路旁草丛,就
匆勿急奔而去。这几件事,前后足足耽延了半个时辰之久,等凌君毅赶回酒楼,
桌上酒莱,全已凉了。好在这时正当酒楼上生意最忙的时候,大家只当方如苹等
人,谁也没去注意。

  方如苹一见凌君毅回来,心头一喜,急忙迎着道:“大哥怎么去了这许多时
光?”

  凌君毅眼看满桌菜看,全未动过,不觉关心地问道:“兄弟,你怎不先吃?”

  方如苹道:“大哥有事去了,我自然要等你回来一同吃。”

  凌君毅关切地道:“那你一定饿了。”

  方如苹甜甜一笑道:“难道你不饿?”

  凌君毅道:“自然饿了。”一面吩咐伙计,把酒菜重新热了送来。伙计唯唯
应「是」,端了莱看下去。

  方如苹替他倒了一盅茶,一面问道:“大哥,事情怎么了?”

  凌君毅喝了一口茶,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方如苹惊道:“大哥一路跟了他下去,有什么发现么?”

  凌君毅道:“令晚收获颇富,容我慢慢他说。”当下就把一切经过,详细说
了一遍。

  方如苹一脸俱是惊诧神色,低低地道:“桐城德丰裕绸缎庄,买五匹天青杭
纺的人?这算是到了地头没有呢?”

  凌君毅道:“这就不知道了,如果这人不再传递下去,那就是到了地头。”

  方如苹道:“我们该怎么办呢?”

  凌君毅道:“好在他送到的日期是在明天日落之前,我想先找金老爷子,商
量商量。”

  方如苹道:“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在桃溪找了好一阵子,都没找到金老爷子
的记号么?”

  凌君毅道:“但我在山南关看到金老爷子的记号。”他双眉微摆,沉吟着接
道:“山南关明明还有他留的记号,而到桃溪,就没再发现,莫非他在山南关附
近,出了什么事?”

  方如苹偏头问道:“你不是说金老爷子是少林俗家掌门么?他武功一定很高,
哪会出事?”

  凌君毅微微摇头道:“这很难说,如果不是出了岔子,山南关还有他的记号,
何以到了桃溪,就找不到他的记号了?”说话之时,伙计已把酒莱热好送了上来。

  两人匆匆吃毕,会帐下楼,小厮早已牵来马匹,在门外伺候,两人接过缉绳,
牵着马,在街上走了一段路。凌君毅心中暗暗嘀咕,这一路上,别的武林人物,
且不去说他,就以四川唐家、岭南温家和少林金老爷子等人来说,都是追踪眇目
人下来的。就算金老爷子在山南关有事,没有赶来舒城,但眇目人已经到了舒城,
何以城中看不到一个武林人物?他想到昨晚在王家饲堂,听那赶来报讯的温禄说
在马头集一条岔路口,发现董天王留的紧急记号,温一峡、萧凤岗便连夜赶去。
再想到自己在桃溪遇上眇目人,他是从北首花字岗大路出现。从这种种迹象显示,
「珍珠令」这帮人,早已发觉有人一路跟踪,不知使了什么狡计,把所有跟踪的
人,一一加以引开了。金老爷子在山南关忽然没有了消息,可能也中了他们狡计。
想到这里,决定连夜赶回山南关去查看一番。方如苹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看他
一路都没作声,忍不住偏头何道:“大哥,你在想什么心事?”

  凌君毅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明天能找到金老爷子才好。”

  正说之间,忽见迎面走上一个店伙模样的人,朝两人连连躬身,陪笑道:
“二位公子,可要落店?小店房间雅洁,招待周到,二位公子把马匹交给小的吧。”

  凌君毅抬头看去,果然见前面不远,一块招牌上写着「舒城客栈」四个大字,
这就回头道:“兄弟,我们就在这里落店如何?”

  方如苹脸上微微一热,点头道:“也好。”

  两人把马匹交给伙计,凌君毅当先跨进店门,方如苹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走入店堂。早有别的店伙迎着,哈腰道:“二位公子请到上房坐,小的替二位领
路。”说完,领着两人直向上房而来,走到一间房门前,伸手推门而入,陪笑道
:“这间房宽敞舒适,前后有窗,原是小店接待贵宾官眷的。二位公子位在这里,
再合适也没有了。”他说的倒是不假,这间房果然甚是宽敞,陈设也比一般客房
讲究。

  凌君毅道:“嗯,就这间房吧。”

  店伙送上茶水,殷勤地道:“二位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凌君毅道:“不用了,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要早些休息。”店伙唯唯应「是」
退了出去。

  方如苹看了那张大床一眼,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乱撞,凌君毅笑着道:
“时间不早,你昨晚没睡,也该早些休息了,我还要出去一趟。”

  方如苹道:“大哥还要出去干什么?”

  凌君毅低声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金老爷子留下的暗号,我很快就回来,
你留在这儿,自己要多加小心。”

  方如苹现在柔顺多了,闻言道:“大哥,你也要小心啊,快去会回。”

  凌君毅点点头,轻轻启开后窗,飞身而出,然后又轻轻掩上窗户,长身掠起,
一路施展轻功,快如离弦之失,瞬息工夫,便已赶到城垣。他脚下丝毫不停,轻
轻一点,凌空飞起,一下越过城墙,如风飘落叶,飞落城外,提气继续疾行。不
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桃溪,就从桃溪往山南关,一路仔细搜索上去,依然没有
半点迹象。但山南关一处墙角上,还留着金鼎老爷子的记号,明明是指向桃溪。
由此看来,金老爷子可能已经离开山南关,但他并没到桃溪,那么他会到哪里去
呢?凌君毅想到这里,登时心中一动,暗道:“对了,眇目人是从桃溪北首的花
字岗来的,那一定是被眇目人引向了岔路。”

  一念及此,立即从山南关向北,由小路上搜索行进。他从江家店,韩小店,
雷麻店,到董家岗,花子岗,数十里方圆,逐步搜索,依然没有半点影子,也没
有看到留下的记号。好像金老爷子并来到过这地方。他知道金老爷子的为人,老
成练达,他既在山南关留下记号,就算再匆忙,只要到过的地方,定然留下记号,
但这方圆数十里,竟会一个记号也没有,好像金老爷子在山南关留下记号之后,
就凭空飞上天了。

  这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着了人家的道儿。金鼎金开泰,是少林俗家掌门人,
一身武功,决不会弱到哪里去,而且江湖阅历极丰,似乎不可能轻易上当。何况
这一路上,并末看到姓田的蓝衣人主仆,只有一个眇目人,也非金老爷子的对手。
凌君毅想不出金老爷子突然失去踪影,其故何在。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今
晚该截住眇目人,向他问问清楚,从花字岗回到桃溪,已经四更天气,只好废然
而返。

  回转客店,仍由后窗回入房中,只听方如苹低喝道:“是谁?”

  凌君毅忙轻声道:“是我。”

  脱衣上床,两人相拥而眠,凌君毅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着?”

  方如苹幽幽道:“人家担心你,怎么能睡着?”

  凌君毅亲了他一口道:“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为什么不愿你跟着我?”

  方如苹幽幽地道:“这样总比卿姐姐天天饱受相思之苦要好得多。”

  凌君毅感慨地道:“我真是无以报答你们的深情。”

  方如苹幽幽地道:“哥,爱是付出,妹妹愿意为哥付出一切,只要哥哥心中
有妹妹,妹妹就知足了。”

  凌君毅亲吻着她道:“苹妹,你真好。”

  方如苹悄声道:“哥,你要么?”

  凌君毅悄声道:“苹妹,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现在已经快四更了,你赶
紧好好休息一下,咱们以后的日子多着呢。乖,快睡。”

  方如苹确实也是很困了,很快就睡着了,而凌君毅却心中翻腾,想起众女对
自己的厚爱,自己肩上的责任,心悬自己母亲和金老爷子的安危,各种思绪纷至
沓来,直到快天亮时才睡着。

  

[ 本帖最后由 yuguodong1358 于 2008-8-6 22: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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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龙眠山庄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隔壁房门外起了「剥落」之声,凌君毅睁开眼来,
已是红日满窗,日上三竿,低头一看,怀中的方如苹正瞪大眼睛望着他。凌君毅
道:“你早醒了,怎么不叫醒我?”

  方如苹亲了他一下,悄声道:“人家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嘛。”

  两人赶紧跳下床,不多会店伙送来洗脸水,凌君毅匆匆盥洗完毕,两人一同
吃了早点。方如苹低声道:“大哥,我们这时候就要动身到桐城去么?”

  凌君毅点头道:“金老爷子既已失去联络,我们自然该赶去桐城,看看那个
购五匹天青杭纺的到底是什么人。”

  方如苹望望他,口齿启动,说道:“大哥,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你
肯不肯答应?”

  凌君毅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出来。”

  方如苹道:“大哥,你真好。”

  凌君毅道:“你究竟有什么事?”

  方如苹道:“我想要你给我易个容。”

  凌君毅道:“你是怕有人认出你来?”

  方如苹口中「嗯」了一声,道:“大哥,好不好么?”

  凌君毅道:“你要易容,自然可以,只是这里不成。”

  方如苹道:“为什么?”

  凌君毅笑道:“这里是客栈,你今天早晨起来,还是年轻相公,等到出去的
时候,却变成了个老头子,岂不让人家看了起疑?”

  方如苹道:“我才不变成老头子呢,嘴上生了一大把胡子,别扭死了。”

  凌君毅道:“那你要装扮成什么佯于的人呢?”

  方如苹道:“自然还是年轻相公,只要看起来不像我就成了。”

  凌君毅道:“要俊些,还是要丑些?”

  方如苹脸上微微一红道:“自然要俊一些了,扮成丑八怪,自己看了也不舒
服。”

  凌君毅点点头笑道:“好兄弟,你只管放心,我会给你扮成天下最美的美男
子,我知道姑娘家都喜欢俊俏的。”

  方如苹不依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

  凌君毅道:“好了,我们走吧。”

  方如苹道:“好,咱们走。”

  当先出了房门,两人会过帐离店,策马徐行,出了南门,走没多远,山脚下
恰好有一处密林。凌君毅招呼方如苹下马,拴好马匹找了一个隐僻所在,开始替
方如苹易容。前后不过盏茶工夫,方如苹便另外换了一副面貌,虽然还是青衫少
年,却变得长眉人鬓,朗目如星,唇红齿自,脸如傅粉,美俏犹胜于前。方如苹
从凌君毅手中接过小铜镜,左照右照,喜不自胜,娇笑道:“大哥,你这手本领
真了不起,几时教给我好不好?”

  凌君毅道:“这个容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有两天的时间,就可学会了。”

  方如苹娇靥一红,说道:“我笨死了。”

  凌君毅逍:“只是有一点,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学得会的。”

  方如苹道:“哪一点?”

  凌君毅道:“声音,你学会了易容,还得改变声音,不然,你一开口就会被
人家听出来了。”

  方如苹道:“那要多少时间?”

  凌君毅道:“少则一年半截,多则三年。”

  方如苹道:“太长啦,我只要学会易容就好了,大哥,从明天起,你就教我,
好不好?”

  凌君毅笑道:“好是好,不过要拜师父。”

  方如苹白了他一眼,道:“我叫你大哥还不够?”

  凌君毅道:“你以前不是叫我凌大叔么?”

  方如苹娇嗅道:“你还说呢!那是你存心占我便宜,扮着乡巴佬骗人。”

  两人走出树林,纵身上马,继续赶路,未牌时光便已抵达桐城。方如苹似是
对城中街道十分熟悉,她一马当先,领着凌君毅穿过两条横街,折人东大街,伸
手指指一家茶楼,说道:“大哥,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里喝杯茶休息休息好么?”

  凌君毅点点头道:“好吧,这家茶馆倒是不小。”

  方如苹低低的道:“这里我和表姐一起来过,楼上雅座,甚是清静。”

  凌君毅道:“你们真是两个野丫头,茶馆酒肆,竟也敢来?”

  方如苹「咭」的笑道:“我和表姐也是扮作两个读书相公才上去的。”

  凌君毅道:“有没有给人家看出来?”

  方如苹道:“才没有呢。”

  两人策马徐行,已经到得茶楼门前,早有茶楼伙汁迎了上来,替两人拢住马
头,含笑道:“二位公子,请到楼上雅座。”

  两人上得楼来,方如苹走到靠北一排临街的座头,说道:“我们上次来,就
是坐在这里的。”

  凌君毅在她对面坐下,目光一抬,看到对街上有一家五间门面的绸缎店,金
字招牌上,赫然写着:「德丰裕绸缎庄」六个大字。茶博士问过两人要什么茶,
便自退去。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找的座位不错啊。”

  方如苹得意地笑道:“上次我和表姐一起来,就是到德丰裕替舅母挑衣料来
的,结果我们每人都买了一套男装,回到客栈,就换了衣衫,出去逛街。”

  凌君毅道:“难怪你对这里街道很熟呢。”

  茶博士替两人冲了茶,又送上一盘瓜子。方如苹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用
银牙磕着,一边说道:“大哥,这里的街道,我要比你熟,等一会,那买五匹天
青杭纺的人,由我来跟踪。”

  凌君毅笑了笑道:“好吧。”

  方如苹挑挑柳眉,喜孜孜地道:“大哥,我们说好了,你可要在这里等我啊。”

  凌君毅道:“你去了,我自然在这里等你。”

  楼上雅座,就有这点好处,喝茶的人,都是文质彬彬,有的品茗谈诗,有的
磕着瓜子下棋。诺大一座楼厅,静悄悄的,绝无半点喧哗,和楼下乱烘烘的情形,
大不相同。就在此时,从楼梯口定上一个人来。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长衫,
肩头背着一只朱漆小箱,嘴上留两撇胡子,看去约有五十来岁。像是走江湖的郎
中,也有些像珠宝商人。他上得楼来,目光迅速一扫,就朝凌君毅与方如苹两人
座位右首一张临窗的空座走了过来,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摸着胡子,靠着窗
栏坐下。

  茶博士跟着过来,含笑招呼道:“客宫要什么茶?”

  “香片。”瓜皮帽老头两眼望了对街德丰裕绸缎庄一眼,随口说了这两个字。

  凌君毅早就看到他了,趁茶博士和他说话之时,悄悄说道:“兄弟,从此时
起,你莫要再说那件事了。”

  方如苹听得一怔,回头望望瓜皮帽老头,但她看到的只是瓜皮帽老头的背影,
忍不住凑近了些,轻声问道:“这人是谁?”

  凌君毅朝她摇头示意,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待会我再告诉你。”

  方如苹听到耳边像蚊子叫的声音,而每个字都十分清楚,心知大哥是以「传
音入密」和自己说话。但自己功力不足,没学过「传音入密」的功夫,心中暗暗
忖道:“看来大哥一身修为,不在舅舅之下呢?”

  凌君毅喝了口茶,笑道:“兄弟,听说你表姐生得很美,你倒说说看,她究
竟有多美?”

  方如苹撇撇嘴,轻哼道:“你管她有多美?你不是已经有了……”忽然住口
不说下去。

  凌君毅道:“我有了什么?”眼睛望着方如苹,轻「哦」一声,笑道:“我
有了一个表妹。”

  方如苹双颊飞红,啐道:“才不呢,我说的是干姐姐。”她说得高兴,不觉
露出两排整齐晶莹的贝齿,赶忙伸手抿了抿嘴。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又忘了。”

  方如苹「啊」了一声,放下手来,依然轻声笑道:“有一天,你看到我表姐,
准会头晕。”

  凌君毅逍:“兄弟休得取笑,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方如苹道:“爱美,人之常情,你看了娇艳美丽的花朵,你会不喜欢么?”

  正说着之间,忽听大街上传来一阵得得蹄声,只听蹄声之杂沓,就可知道少
说也有四五匹马。凌君毅、方如苹不约而同地朝街上望去。但见五匹健马,从长
街缓缓驰来。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鹞目的紫脸老者。身穿蓝
布长袍,头上也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唇上蓄着八字胡子,面情严肃,策马行来,
甚是气派。这人后面,四匹马上,四名身穿天青劲装的汉子,腰跨单刀,看去雄
纠纠,气昂昂。五匹马走成一路,自然地使人猜想那个蓄着八字胡的紫脸老者,
准是哪-个大衙门里出来的师爷。

  方如苹一眼看到马上的紫脸老者,不觉口齿微微动了一下。紫脸老者一马当
先,到得德丰裕绸缎庄门前,便自停马。他这一停了马,后面四匹马的汉子,立
时也一跃下马,其中两名汉子慌忙趋上前来,一名汉子替紫脸老者拢住了马头,
另一个立即伸手去扶。紫脸老者这才缓缓跨下马来,极明显,德丰裕绸缎庄来了
大主顾。一刹那间,缎绸庄里的伙计、帐房,全都迎了出来,像众星拱月一般,
把紫脸老者迎了进去。凌君毅、方如苹已对紫脸老者注意上了,他们隔着一条大
街,凭窗眺望,德丰裕店堂中的动静,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绸缎庄里的帐房先生把紫脸老者让进店堂,好不殷勤,连声说着:“请坐。”

  紫脸老者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一张紫擅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下来。只见
一名伙计恭敬地端上香茗,另一名伙计立即捧上白铜水烟袋。紫脸老者取起茶盏,
轻轻喝了一口,就回过头来,跟帐房先生说了几句。帐房先生弯着腰,连连陪笑
应「是」,接着转过身向伙计们一阵吩咐。几名伙计立时着了忙,纷纷从陈列橱
中,每人棒出几匹绫罗绸缎,送到紫脸老者面前。紫脸老者仔细挑选了一番,才
朝帐房先生指指其中几匹,颔首示可。

  伙计们就把几匹选剩下的,一齐送上柜去。紫脸老者又朝帐房先生说了几句,
意思好像还要别的绸缎。帐房先生连连哈腰,亲自指挥伙计,打开柜门取出五匹
天青杭纺,由伙计捧出店门,交与劲装汉子,先行在马上捆好。方如苹看到伙计
捧出五匹天青杭纺,口中几乎「啊」出声来。在这同时,他们右首桌上,凭窗喝
茶的那位瓜皮帽老头,掏出几枚铜钱,往桌上一放,背起朱漆小箱,匆匆下楼而
去。

  方如苹看他走得匆忙,立即低声问道:“大哥,你说这人是谁?”

  凌君毅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扫,才低声道:“他就是送「珍珠令」来头盘小辫
的老头,只是他今天戴了-顶瓜皮帽。”

  方如苹「啊」了一声道:“他匆匆下楼,那是送东西去了?”

  凌君毅道:“五匹天青杭纺,捆在门口马上,这再显眼也没有了,他自然得
把东西送去。”

  这几句话的功夫,那瓜皮帽老头已经穿过大街,径直向德丰绸缎庄里走去。
只见一名伙计迎着他招呼,这自然含有不让他乱闯之意。瓜皮帽老头朝伙计连连
陪笑,一面背着身子指指紫脸老者,低声说了几句话,意思好像是说:“我是替
那位送东西的。”

  这回伙计向他歉然点头,抬抬手,说着:“你老请。”

  瓜皮帽老头捧着朱漆小箱,跨进店堂,就朝紫脸老者哈腰请安。紫脸老者只
略微颔首,目光一抬,向他问了一句甚么。瓜皮帽老头堆着一脸掐笑,巴结地走
上前去,然后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随身取出一个锁匙,打开铜锁,开启箱盖,
伸手从箱内取出几串珍珠项链,凤钦,珠花,裴翠手镯和几个小巧精致的锦盒,
一件件恭敬地放到紫脸老者面前,一面不时地陪笑说着话。那颗「珍珠令」,敢
情就装在锦盒之中。紫脸老者随手挑了七八件,其中就有两件是用锦盒装的,然
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交给瓜皮帽老头。瓜皮帽老头满心欢喜地接过银票,
收起来漆木箱,千思万谢地退了出来,匆匆朝街上走去。这时德丰裕的伙计们,
已把另外几匹上等绸缎包扎妥当,送了出来,交给劲装汉子,装上马背。

  方如苹急急说道:“大哥,我们快走。”

  两人会了茶钱,匆匆下楼,小伙计立时替两人牵过马匹。方如苹赏了他一串
制钱,翻身上马,当先朝街上驰去。凌君毅原先只当她要追瓜皮帽老头,因为紫
脸老者给了瓜皮帽老头一张银票,看看是哪家银号的,就不难查出紫脸老者的来
历,但此刻他发现自己的猜想,根本不对,方如苹追的并不是瓜皮帽老头,她压
根儿不是追人。

  北门外,是一条石板路,看情形,本来就不是官道大路,行旅不多,两匹马
一口气奔驰出四五里路。方如苹就舍了石板路,折人一条小径。这时已是黄昏时
候,夕阳衔山,群鸟投林,远处山麓间,烟树苍茫,升起缕缕炊烟。

  凌君毅心头觉得奇怪,他耐心再好,此刻也有些忍耐不住,一夹马腹,催马
冲了上去,赶上方如苹马头,何渲:“兄弟,你究竟要到哪里去呀?”

  方如苹回头朝他神秘一笑,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凌君毅道:“那是什么人?”

  方如苹咭地笑道:“见了他,我自会给大哥引见。”

  凌君毅道:“这人和咱们此行有关么?”

  方如苹一面不住地催马,-面答道:“大哥不用多问,到时自会知道。”她
还是不肯说,那是故意放刁。

  凌君毅皱皱眉锋,不再多言。两人坐下马匹,是四川唐门千挑百选的骏马,
脚程极快,不大工夫已经奔行了一二十里路程。这一带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
长松修竹,景物如画!凌君毅突然心头一动,想起金老爷子曾和自己提起过的「
龙眠山庄」就在桐城西北。此处莫非就是龙眠山庄了?前面的方如苹到了一座山
脚下,忽然一带马头,奔驰之势,立时缓了下来,她轻轻跃下马背,牵着马匹,
朝一处浓密的树林中走去。

  凌君毅跟着下马,问道:“到了么?”

  方如苹道:“还没有,我们先把马匹藏好了再说。”

  凌君毅道:“咱们可是要去龙眠山庄?”

  方如苹惊奇地道:“大哥如何知道的?”

  凌君毅道:“我只是猜想罢了,这里是龙眠山,除了龙眠山庄,还到哪里去?”

  “嗯。”方如苹口中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只是牵着马匹,往林中走去。
这是一片浓密的松林,两人把马匹拴好,凌君毅凝重他说道:“兄弟,龙眠山庄
的人,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据说庄主潜龙祝文华,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
精擅机关消息和毒药暗器,你不可任性胡来。”

  方如苹道:“大哥只管放心,我们又不去招惹他们。”

  凌君毅追问道:“那你究竟要去找谁?”

  方如苹道:“大哥跟我来就是了。”她还是不肯明说。

  凌君毅道:“好吧。”当下仍由方如苹领先,翻上小山,但见层峦拱峙,碧
林千树,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路,直达一座庄院,看来相距还有一里来路。此时
天色已黑,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庄院黑压压的一片,似是覆盖甚广,那自然就是
「龙眠山庄」了。

  方如苹低声道:“我们下去。”她从小山后面一条小径走下去,穿林而行,
不多一会,已经绕到龙眠山庄的侧面。龙眠山庄的高大围墙业已在望,方如苹脚
下一停,回身朝凌君毅招招手。

  凌君毅掠到她身边。问道:“什么事?”

  方如苹指指围墙,道:“从这里进去,围墙里面,有一条环绕会庄的宽阔石
板路。要进入庄去,必需穿越这条石板路,因此这条路上,防守甚是严密,前后
左右,共有八处岗卡,每个岗卡两人,还有一头契犬。咱们从这里进去,就有一
处岗卡……”

  凌君毅道:“我们要进去么?”

  方如苹道:“自然要进去咯,不然,我们干么眼巴巴的赶来?”

  凌君毅道:“我们进去做什么?”

  方如苹道:“那你就不要管了。”

  凌君毅摇摇头道:“好,我不管,那么我们如何进去呢?”

  方如苹道:“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咯,我们在跃上围墙之后,你要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就点住站岗的两人的穴道,等到契犬发现有人,就由我来
对付。那时你就再解开两人穴道,但不可让他们发觉,以极快的身法,隐入对面
一排房屋阴暗之处等我。”

  凌君毅道:“你如何对付赘犬?”

  方如苹笑了笑道:“我自有办法,你只须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别的不用多
问。”凌君毅心头暗暗纳罕,忖道:“她好像对龙眠山庄甚是熟悉。”

  方如苹斜瞧了他一眼,低笑道:“大哥你在想什么?咱们该进去了,再迟殷
总管就快来了。”

  凌君毅奇道:“殷总管是谁?”

  方如苹道:“殷总管就是刚才在德丰裕绸缎庄买五匹杭纺的紫脸老者,他叫
殷天禄,是龙眠山庄的总管。”

  凌君毅道:“原来你认识他。”

  方如苹低头道:“不认识他,我会找到这里来?”

  话声方落,突听远处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路声。方如苹急急说道:“他们来了,
大哥,我们快进去。”她纤纤玉手拉着凌君毅的手,接着又道:“大哥,这道围
墙,足有三丈来高,我纵上去,只怕会有声音,大哥你带我一把可好?”

  凌君毅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手,方如苹轻声催道:“我们快过去。”两人手
拉着手,闪身出林,立即施展上乘轻功,宛如两点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眨
眼之间,已掠过围墙外面的一片草地。就在扑近围墙之际,凌君毅低喝一声:
“起。”

  未见他蹲身伏腰,抖臂作势,只是足尖轻轻一点,便已带着方如苹凌空飞起,
飘然落到围墙之上。举目看去,果见围墙内有一条平整的石板路,少说也有四五
丈宽阔。墙下不远,正有两名身穿天青劲装的汉子,井肩站在那里。两人脚下,
坐着一条契犬,看去十分机警,比人还难对付。凌君毅未上墙头之前,手中早已
准备了两粒小石子,脚尖一站定,掌心石子,也已分向两人袭去,口中低声道:
“你快下去。”

  方如苹不敢怠慢,身形一纵,朝下跃去。她身形末落,那坐着的契犬,已然
警觉,唬地立了起来,全身褐毛,根根倒竖,正待扑起。方如苹飘落地面,轻声
喝道:“不许叫,是我。”

  那契犬听了方如苹的喝声,竖起的狗毛,缓缓平复下去,低下头在方如苹衣
衫角上,一阵乱嗅,摇着尾巴,作出亲呢之状。方如苹伸手拍拍它头顶,举步朝
前走去,那契犬乖乖地跟着她走。凌君毅看得微微一怔,心想:“莫非她就是龙
眠山庄的人。”

  方如苹引开契犬,凌君毅立即飘身落地,举手在两个汉子身上轻轻一拂,身
形快得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逝,隐入对面一排房屋暗处。这时召开马蹄声愈来
愈近,好像已经到了庄前。凌君毅正自四下打量,方如苹飞身掠了过来,轻声道
:“大哥,我们快走。”

  凌君毅心中有着许多疑问,但此刻又不便多问,只好默默的跟着方如苹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藉着暗影隐蔽身形,一路朝前行去。方如苹对龙眠山庄的地形极
熟,穿廊越屋,转弯抹角,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般,一会工夫已经穿行了几幢楼
字,都不曾被人发现。最后绕过一道长廊,这里敢情是一座花厅,左右两边备有
一道月洞门。方如苹领着凌君毅,飞快地掠入右首月洞门。门内是一片小庭院,
花木扶疏,有小池也有石桥,白石小径两边,放置着不少盆栽花卉。夜色之下,
分外显得清幽宜人!石阶上是一排三间精致的书斋,敢情平日都是由花厅直通书
房,因此阶上虽有两扇雕花长门,就很开启。倒是左首一排六扇花格子窗,却全
都敞开着。

  方如苹轻轻拉了一下凌君毅的衣角,悄悄隐入一排花树丛中,蹲下身子书房
中燃着一支红烛,远望过去,但见四壁图书,琳琅满目。书案前面,一张逍遥椅
上坐着一个身穿天青缎夹袍的人,正在静静地秉烛观书。因他侧身而坐,看到的
只是半个侧影,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凌君毅侧过脸去,正待向方如苹问话。方如
苹神色紧张,竖起一根纤纤五指,挡住樱唇,示意他不可出声。就在此时。只听
月洞门外,长廊上传来一阵轻快的步履之声,到得书房门口,便自停住。接着响
起一个略带尖沙的声音说道:“庄主,属下回来了。”

  凌君毅暗暗吃了一惊,忖道:“原来这观书的就是龙眠山庄的庄主潜龙祝文
华。”只听书房中一个清朗声音说道:“进来。”

  接着有人打开门帘,轻快履声,走人书房,就听尖沙声音说道:“属下因天
气就要热了,咱们庄上弟兄都得换季,这次到桐城去,便顺便带回来五匹杭纺。”

  清朗声音道:“夫人与小姐要你去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么?”

  尖沙声音道:“都买回来了,一共花了三百三十二两银子。”

  清朗声音道:“她们究竟要你买的什么东西,竟有这般昂贵?”

  尖沙声音陪笑道:“七匹绫罗,四匹锦缎,不过二十四两银子。另外是小姐
要的两支珠花和一串珠凤,就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属下临行时夫人关照过,要买
就得卖两副,小姐有的表小姐也得有……”凌君毅听得心中一动,回头看了方如
苹一眼。

  只听清朗声音「唔」了一声,问道:“你都送进去了么?”

  尖沙声音道:“属下已经让彩花送进去了。”

  清朗声音道:“好……”接着问道:“你去桐城,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尖沙声音道:“属下正要向庄主报告,前些日子从太和、颖州传来的消息,
四川唐家老三、老七和岭南温家的老二,以及少林派的金鼎金开泰,和一向很少
在中原走动的铜臂天王,都在这一路上现身……”

  清朗声音「唔」了一声逍:“这些人不约而同的进入皖境,你可曾查出他们
动机何在?”

  尖沙声音道:“属下已经派出几名干练弟兄,扮作各种行商,暗中圈探他们
的行迹,这些人的动机如何?一时还摸不清楚,但属下却在桐城接到三个派出去
的弟兄的报告……”

  清朗声音道:“他们怎么说?”

  尖沙声音道:“据说这些人在阜阳,颖上到六安、舒城的这条路上,先后都
失去了踪影。”凌君毅听得心头猛然了动,暗道:“这些人都失了踪。”

  清朗声音陡地问道:“你说什么?这些人先后都失去了踪影?”

  尖沙声音道:“是的,据说他们原是各顾各的行动,既然一路下来,总该有
个目的。但怪就怪在这里,这些人都好像先后钻入地底,没到舒城,就一个人也
不见了。”

  清朗声音道:“会有这等事?”

  尖沙声音道:“属下说的都是事实。”

  清朗声音道:“那几个弟兄呢?”

  尖沙声音道:“属下已要他们继续详细侦查,限明日午前回报。”

  清朗声音道:“很好,不过这些人意图不明,咱们庄上,你得多派些人巡逻,
严加戒备。”

  尖沙声音应了声「是」,又道:“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清朗声音道:“没有了。”

  尖沙声音道:“属下告退。”接着一阵轻快的步履声,退出房去。

  这尖沙声音,自然就是在德丰裕绸缎庄看到的紫脸老者口龙眠山庄总管殷天
禄了。他退出书房之后,青袍老人便从逍遥椅上站了起来,背着双手,走向窗口,
仰天吁了口气,徐徐说道:“这许多人,会凭空失踪,这倒的确有些古怪。”他
这一走近窗口,凌君毅从花树空隙间,立可清晰看清他的面貌。这位名震江湖的
龙眠山庄庄主,看去不过四十四五,生得肌肤白哲,黑须胸飘,温文秀逸,倒像
是读书人模样,只是双眉浓了些,双目炯炯如星,一望而知是位内家高手。

  方如苹躲在花树丛中,看到青袍老人站了下来,走近窗前,心头一害怕,不
由地轻轻扯了一下凌君毅的衣角。这一动,碰上了一支树枝,几片树叶,轻轻晃
动了一下。枝叶晃动,声音虽细,青袍人两遣寒光如电,直向两人藏身之处,投
射过来,口中冷冷喝遗:“谁?”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一股慑人的威严,两人
到了此时,无法再隐匿下去。

  方如苹从花树丛中站起身来,低声应道:“舅舅,是我。”原来她是青袍老
人的外甥女。她应声出口,立即回身道:“凌大哥,快随我来。”说完,分花拂
柳,俏生生地走了出去。她忽然从「大哥」改称「凌大哥」那是「大哥」这称呼,
当着她舅舅面前,未免显得太亲密了些,姑娘家心眼可真不少。

  方如苹现身走出,凌君毅只好也跟着走出,两条人影,一先一后相偕越窗而
入,走到青袍人面前。青袍人两道目光,扫过他们两人,尤其看了方如苹的一身
装束,浓眉微微的一鼓,说道:“你是如苹?”

  方如苹咭的笑道:“我早就叫你舅舅了,不是我,还是什么人呢?”一面朝
凌君毅道:“凌大哥,这位就是我舅舅,龙眠山庄的庄主。”

  其实不用方如苹介绍,凌君毅早就知道青袍人就是龙眠山庄的庄主潜龙祝文
华了。凌君毅只好双手抱拳,作了个揖道:“在下凌君毅,见过祝庄主。”

  方如苹在旁道:“舅舅,这位凌大哥,两次救了甥女的性命,我特地带来见
见舅舅的。”

  祝文华目光冷峻,只是打量着凌君毅,微微颔首道:“凌老弟请坐。如苹,
你去叫他们沏茶来。”

  方如苹低低地道:“舅舅,我和凌大哥要在晚上来见你,就是不能让人知道,
茶不用沏啦。”

  祝文华心中暗道:“这小丫头,连夜来见我,不知有什么事,这般鬼鬼祟祟?”
一手捻须,目注方如苹,徐徐说道:“你们有什么事?”

  方如苹压低声音道:“我们有一件十分机密之事,待来禀报舅舅。”

  祝文华微感意外,讶然道:“什么机密之事?”

  方如苹目光一溜,一本正经地道:“舅舅,这件事十分重要,不能走漏半点
风声。”

  祝文华看她神色凝重,心头疑信参半,浓眉微拢,说道:“如苹,舅舅这书
房里,任何人末奉呼唤不准擅入,你但说无妨。”

  方如苹道:“我知道,只是我看还是把窗户关上的好。”

  祝文华捻须道:“有这么严重么?”

  方如苹口中「嗯」了一声,轻笑道:“方才我们躲在窗外,舅舅和殷总管说
的话,我们不是全听到了?”转身走到窗口,关好窗户,随手放下了窗帘。

  祝文华已在上首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道:“如苹,你娘在家可好。”

  方如苹摇摇头道:“我没回去。”

  祝文华道:“那你去了什么地方?”

  方如苹脸上微微一红,看了凌君毅一眼,说道:“我在路上遇到凌大哥,就
和他在一起。”

  祝文华的目光,同时转到凌君毅脸上,含笑道:“老夫看得出来,凌老弟年
事虽轻,英华内敛,一身所学,大有可观,不知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凌君毅还没开口,方如苹抢着道:“舅舅,你眼光真好,凌大哥是反手如来
的徒弟。”

  祝文华动容道:“原来凌老弟竟是佛门高僧反手如来的高足,老夫失敬了。”

  凌君毅欠身道:“庄主好说。”

  方如苹听舅舅的口气,对反手如来似乎十分推崇,心头暗暗的高兴,一面低
声说道:“舅舅,凌大哥是侦查「珍珠令」这件事来的。”

  祝文华颔首道:“老夫曾听江湖传说,岭南温家和四川唐家两位当家无故失
踪,家人曾在他们寝室之中,发现一颗刻着「令」字的珍珠。前一阵子,「珍珠
令」三个字,确曾在江湖上轰动一时,但事过境迁,目前已经渐渐淡下来了,凌
老弟侦查「珍珠令」不知可有眉目?”

  方如苹抢着道:“舅舅,凌大哥因他母亲也在三个月前失踪了,是凌大哥的
师父,要凌大哥到江湖上来侦察「珍珠令」的。凌大哥第一步,就到开封去找金
鼎金开泰,因为少林寺药王殿主持乐山大师,也在三月前神秘失踪……”

  祝文华神情一震遣:“少林寺药王殿主持也失了踪?老夫怎的没听人说起?”

  方如苹道:“这话说来话长呢,凌大哥,还是你来说吧。”

  凌君毅当下就把自己求见金老爷子,索观「珍珠令」当晚在开封街上忽然有
人给自己一封密柬说起,说到自己如何跟踪眇目人,如何遇上方如苹……祝文华
凝目道:“凌老弟可知那锦盒之中,究系何物?”

  方如苹咭的笑道:“舅舅,你耐心听下去,就会知道了。”凌君毅接着又把
鬼见愁唐七爷如何劫持方如苹,自己如何找上八公山……

  祝文华一手捻须,嘿然怒哼道:“四川唐门居然欺侮到你头上来了,如苹,
舅舅几时也把鬼见愁抓来,吊他个三天三夜。”

  方如苹甜笑道:“不用啦,舅舅,我已经认了唐老夫人做干娘了。”

  祝文华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如苹道:“凌大哥找上八公山,一剑破了唐家的「八封刀阵」,唐老夫人
把我找了去,就认我作她干女儿。”

  祝文华道:“唐老夫人也到了江南?”

  方如苹侧脸朝凌君毅笑了笑道:“大哥,还是你来说吧。”话声出口,蓦地
粉险一红,当着舅舅,这声「大哥」不嫌叫的太亲了么?

  凌君毅道:“不止四川唐家,据在下所知,岭南温家还联合了南湘萧家和董
天王做-路,另外少林的人,则以金鼎金老爷为首,一起跟踪下来。”

  祝文华皱皱浓眉,说道:“这运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引起这许多人的
追踪?”

  方如苹朝凌君毅眨眨眼睛,凌君毅接着从离开八公山,在正阳关附近,发现
金老爷子留的暗号。自己两人就一路跟了下来。直到山南关,金老爷子的暗号忽
然不见,好像他平空失了踪影,不仅金老爷子,就是其他两拨人(四川唐家和岭
南温家)从山南关起,也都好像没了影子。祝文华一摆手道:“且慢,你们在王
家饲堂遇上温老二和萧凤岗之后,就一直不曾见到他们?”

  凌君毅点头称「是」。祝文华又道:“当晚他们匆匆离去,是因为发现了董
天王留的紧急记号,才赶去的?”

  凌君毅道:“正是。”

  祝文华一手捻须,沉吟着道:“董天王雄霸天南,一身修为,非同小可他这
紧急记号,就大有文章……”口气微微一顿,目注两人,徐徐说道:“从山南关
起,所有跟踪的人,全都没了影子,若说这三拨人,全被人家一网打尽,那是决
无可能之事,他们同在山南关以北失踪,也许是被人家用计引开去了。”说到这
里,忽然目光一凝,神色譬然道:“他们在山南关以北,把所有跟踪的人,一一
引开,莫非那递送的东西,已经快到地头了?”

  凌君毅听得暗暗佩服,心中忖道:“江湖上人都传说潜龙祝文华工于心计,
机智过人,看来传言不虚。”方如苹双眉一挑,暗地笑道:“舅舅说对了。”

  祝文华道:“他们送到何处?”

  方如苹道:“凌大哥,快说咯。”

  凌君毅就把如何在花溪遇上眇目人,自己如何跟踪,制住头盘小辫的老头,
打开锦盒,才知他们一路掩掩藏藏,运送下来的锦盒之中,赫然是一颗「珍珠令」。
祝文华手捻黑须,攒攒眉道:“一颗「珍珠令」也用不着如此转折。他们故作神
秘,莫非是故意引人注意,别有企图?”说到此处,目注凌君毅,问道:“凌老
弟,后来如何呢?”

  凌君毅接着又把头盘小辫者头在土地堂香炉之中,取出指示,要他们把「珍
珠令」送与桐城德丰裕买五匹天青杭纺的人。祝文华听到这里,脸色不由一变,
问道:“你们有没有继续跟踪?”

  方如苹笑遣:“自然跟了。”

  祝文华道:“那么你们已经看到头盘小辫的老头,把「珍珠令」交给谁了?”

  方如苹抿抿嘴,轻笑道:“我们就在德丰裕对面茶楼上喝茶,看得再清楚也
没有了。不过那头盘小辫的老头,今天扮成了个珍宝商人,很巧妙地把「珍珠令」
夹在其他珠宝之中卖了出去,要是不知底细,只当他是替大太小姐买珠饰的……”

  祝文华目中寒光四射,沉声遣:“会是他。”

  方如苹道:“舅舅不相信?”

  祝文华目光缓缓看了两人一眼,沉吟道:“殷天禄随我十余年之久,平日尽
忠职守,从无过失,如说他心怀异志,实在叫人难以置信……”接着口中「唔」
了一声,望望凌君毅,说道:“凌老弟,你们在茶楼上守候,定是看得十分清楚,
能否把当时情形,说得更详细一点?”凌君毅接着把当时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祝文华沉吟良久,才道:“他们把「珍珠令」送与殷夭禄,莫非想劫持老夫?”

  方如苹道:“我看就是这样。”

  凌君毅道:“在下离开开封之时,金者爷子曾和在下提起过祝庄主。”

  祝文华道:“金开泰怎么说?”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曾说,「珍珠令」这
帮人,所劫持的人,都和用毒、解毒有关,武林中除了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闻
名于世,岭南温家擅使迷香、迷药之外,祝庄主也是一位用毒能手……”

  祝文华听得脸色剧变,轻轻哼了一声。方如苹睁大双目,奇道:“舅舅,我
怎么没听说过你老人家也会使毒?”

  祝文华脸上神色,瞬即恢复,微微吁了口气道:“咱们祝家从未在江湖上走
动,真是以讹传讹,因为你外公昔年曾在咱们庄前救过一位伤重垂死的老人。那
老人养伤三月,临行之时,留下一张秘方。当时正当流寇猖撅之时,所到之处,
奸淫掳掠,放火杀人,弄得十室九空。那老人家嘱咐你外公,照方配制,把药末
撤在离庄三里之外,布成一圈,可使流寇不敢侵入……”

  方如苹道:“那是极厉害的毒药?”

  祝文华点点头道:“不错,过没多久,果然有大批流寇来犯,凡是踏人咱们
庄外周围三里的贼党,全部立即倒地死去。龙眠山庄赖以保全,外人不明真相,
只当咱们祝家精于用毒,直到现在,大家还是这样传说着。”

  方如苹道:“舅舅,那张药方呢?”

  祝文华淡淡一笑道:“舅舅说的,已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你外公并末把毒
方传下来。”

  方如苹道:“真可惜。”

  祝文华一手拂着黑须,徐徐说道:“由此看来,这帮贼人,买通殷天禄,意
欲劫持老夫,大概也是为了那张毒方了。”

  方如苹道:“舅舅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呢?”

  祝文华面现怒容道:“我叫殷天禄来,问问清楚。”

  凌君毅已有好久没有开口,此时插口道:“祝庄主不可打草惊蛇。”

  祝文华道:“老夫当面问他,不伯他不说。”

  凌君毅道:“如若贵庄之中,已被贼人买通,或是已有奸细潜伏,那就决不
只一两个人。殷天禄在庄主面前,纵然不敢不说,但他可以隐瞒下几个人,庄主
也不得而知。”

  祝文华叹了口气道:“凌老弟说得也是,唉,殷天禄随我十余年之久,竟然
甘心通敌,想起来实在叫人寒心得很。”

  凌君毅道:“家母失踪,已有数月,据家师推断,可能也是被「珍珠令」这
帮人所掳。他们买通贵庄总管殷天禄,又传下「珍珠令」来,自是有劫持庄主的
阴谋,在下有一拙见,不知是否可行?”

  祝文华目光一凝,抬目道:“愿闻高论。”

  凌君毅道:“在下之意,庄主暂时不宜声张,咱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方如苹眨动-双大眼,问道:“你要如何将计就计?”祝文华望着凌君毅,
只是捻须不语。

  凌君毅道:“在下略施易容之术,由在下扮成祝庄主,任由他们。劫持而去,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查出他们巢穴所在,也可以找出他们的首脑人物,和目的何
在。”

  祝文华道:“此计不错。”

  凌君毅道:“对在下而言,既可相机行事,救出家母;对庄主而言,也可暗
中监视殷天禄行动,可把潜伏贵庄的奸细,一网打尽……”

  祝文华连连点头道:“有道理,咱们就依凌老弟高见行事。”

  方如苹道:“凌大哥,你假扮舅舅,深入贼巢,我呢?你要我做什么呢?”

  凌君毅道:“你已经回到令舅庄上,可以洗去易容药物,在这里住上几天,
目前江湖上呈现一片乱象,不宜再出去走动了。”

  方如苹道:“我不要,我这样子没人注意,可以在暗中跟踪他们,给舅舅传
递消息。”

  祝文华沉声道:“如苹,你不许再胡闹了,凌老弟说的极是,你一个女孩子
家,莫要再乱跑了,好好在这里住些时候,我会派人去通知你娘的。”方如苹当
着舅舅,不敢多说,只撅起小嘴,没有作声。

  祝文华道:“今晚不致有事,若有变故,也在明晚,凌老弟今晚可在老夫密
室中权宿一宵。如苹,你快洗去易容药物,换上女装,回后院去。”

  方如苹道:“不,舅舅,凌大哥说不定明天走,他答应教我易容术,趁他还
没走今晚先教给我。”

  祝文华道:“易容术岂是一手就学得好的?等凌老弟回来,再跟他学也不迟。”
他哪知方如苹心中另有打算?

  方如苹道:“不,我今晚就要学,就是学上一点皮毛也好,凌大哥,你这就
教我,好不好嘛?”

  凌君毅拗不过她,只得点头道:“好吧,你既然要学,今晚我先教你简单的
方法。”

  方如苹喜得跳了起来,说道:“凌大哥,你真好。”

  凌君毅当着祝文华,被她说得玉脸一红。方如苹又道:“凌大哥,我要学的,
就是现在我这种样子,你先教我专扮成这个样子就好了。”

  祝文华道:“你既然要跟凌老弟学易容,那就和凌老弟,起到密室里去吧。”

  方如苹听得奇怪,举目四顾,问道:“舅舅,我怎么不知道这书房里还有一
间密室?”

  祝文华微笑道:“书房里这间密室,原是你外公昔年练功之用的,连你舅母
都不知道,你如何会知道呢?”

  方如苹好奇地道:“那么表姐也不知道了,舅舅,密室在哪里呀?”

  祝文华微微一笑,走近东首一排书橱前面,伸手轻轻一按,但见两排书橱,
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门户。方如苹喜得「啊」了一声,高兴地道:“舅舅,原来
这里有一道门户。”随着话声,轻快地朝里奔去。

  祝文华沉喝一声道:“如苹站住。”

  方如苹奔出三步,听到舅舅的喝声,赶忙站住,回头道:“舅舅,你叫我做
什么?”

  祝文华走上前去,伸手在门房上按了两下,才道:“现在可以进去了。”

  凌君毅看他举动,心中暗道:“自己听江湖传说,祝文华精擅机关消息,龙
眠山庄到处都有陷阱,外人不明路径,寸步难行,自己和方如苹一路进来,却是
丝毫看不出有何异样。但这间密室之中,却分明安着埋伏。”

  祝文华从几上取起一盏精致的油灯,递给方如苹,说道:“你点上灯火,替
凌老弟带路。”

  方如苹答应一声,点起油灯,回头道:“凌大哥,我们快进去吧。”

  当先朝密室中走去,凌君毅随着走人,身后门户已悄无声息地阉了起来。当
下略一举目打量,只见这间密室,地方虽然不大,却收拾得纤尘不染,石首靠壁
处,是一张雕花木榻,两边各置一个花鼓形磁墩。两侧壁间恳挂着几幅名家书画,
中间一张酸校雕花八仙桌,和四把高背木椅。左首一口书橱,放着不少古籍和玉
石古玩,还有几个花蓝细磁葫芦形的药瓶,没有标签,不知装的是什么药物,看
情形,潜龙祝文华也经常独自在这里修习内功。方如苹把油灯放在桌上,嫣然笑
道:“大哥,这间密室真不错,难怪舅舅经常一个人躲在书房里,一耽就是大半
天,不准有人惊扰。”

  她觉得十分新鲜,走到木榻上,坐了下来,手扶靠手,笑着道:“这张木榻,
大概是我外公练功坐的了,雕刻手工真是精细。”

  也不知她触动了哪里,木蹋竟然俏无声息地向左移开,地上登时露出一个数
尺见方的洞窟,一道石级,往下而去,原来竟是一条地道。方如苹坐在榻上,一
个人随着木榻移了开去,心头不觉吃了一惊,急急一跃下塌,望着地上黑黝黝的
洞窟,更是惊奇不止,低低说道:“大哥,我们下去瞧瞧好不好?”

  凌君毅道:“不成,这是令舅的密室,你快快把机关复原了。”

  方如苹道:“进去瞧瞧有什么要紧?他是我舅舅呀。”

  凌君毅道:“每个人多少都有他自己的秘密,令舅这间密室,连令舅母都不
知道,他叫我们进来,这是信得过我们。我们岂能背着令舅,偷窥他的秘密?你
快把它恢复原状才是。”

  方如苹道:“我是无意触动机关,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把它恢复原状。”

  话声方落,只听祝文华的声音笑道:“老夫哪有什么秘密?这条地道,只不
过是通向后园假山的捷径。昔年先父练功完毕,喜在园中散步,并无秘密可言。”
随着他的话声,木榻已经自动地缓缓移动,恢复了原状。

  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道:“这位祝庄主果然心计极深,他虽把门户阉上,却是
并不放心,还在暗中监视自己两人。由此可见,他虽在书房中,仍能看到密室中
的动静了,他此举世无异警告自己两人,不能妄动密室的一物。”想到这里,忙
道:“方姑娘,你不是要学易容么?快过来,我们这就开始吧。”说完拉开一把
椅子坐了下来,然后从怀中取出小木盒,打开盒盖,把易容应用之物,一件件放
到桌上。

  方如苹听他叫自己「方姑娘」,心知那是怕舅舅窃听,不禁朝他甜甜一笑,
就在凌君毅右侧椅上坐下。凌君毅取出一颗蜜色的洗容药丸,教她先把脸上易容
药物洗去,然后教她如何画眉,如何勾眼,如何涂抹颜色,何处宜淡,何处宜浓。
一面解说,一面拿着小镜子,在自己脸上,逐一示范,讲解得不嫌其详。方如苹
兰心惠质,聪明过人,自然一学就会,领悟极快,但等她动手,依佯葫芦地在自
己脸上做起来,就不对了,还要凌君毅在旁点拨,洗去药物,从头来起。时近二
更,书房门上,响起了「剥落」扣指之声,这是庄主祝文华每晚在就寝之前,使
女送参汤来了。这是多少年来的习惯,若在平日,原是极平常之事,但今晚这扣
门声,却使祝文华心头蓦然一动!每日的早餐,自己是一人在书房中吃的,但时
当清晨,大白天里,贼党自然无法下手。午餐、晚餐,是在后堂和夫人,女儿一
同进食,还有丫鬓使女在旁伺候,贼人也无法下手。只有每晚这碗汤,从后院送
来,时当深夜,书房中又只有自己一人,正是贼党下手的最好机会……心念闪电
一动,立即沉声喝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一个女子声音答道:“小婢桂花,给庄主送参汤来了。”

  祝文华道:“进来。”

  门帘启处,桂花手托朱红漆盘,盘中放着一个精细磁盘,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放下漆盘,双手端着磁盅,送到祝文华面前,口齿轻启,说道:“庄主请用参汤。”

  祝文华端坐在逍遥椅上,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缓缓投注到桂花胳上。桂花是
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心头最是敏感,她发觉庄主两道目光,只是盯着自己直瞧。
这种情形,平日从未有过,心头一怯,双颊登时飞红,伺立一边,低垂粉颈,连
头都不敢稍抬。祝文华暗道:“这丫头口齿伶俐,既说是殷天禄引介来的,却又
把殷天禄的责住推得千干净净。”一面故意点点头,伸手揭开盅盖,端起参汤,
正待就唇喝去。桂花站在一边,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脸上似有喜色。

  祝文华看在眼里,脸上丝毫不露,敢情参汤太烫了,他没有喝。重又放回几
上,接着问道:“这参汤是你炖的?”

  桂花道:“是的,这是夫人吩咐的。”

  祝文华道:“你今晚送参汤来的时候,可曾遇上什么人?”

  桂花脸上微微一变,说道:“没……没有。”

  祝文华双目乍然一睁,沉声道:“你炖参汤之时,可曾离开过?”

  桂花渐渐感到不安,低着头道:“没有。”

  祝文华浓眉一皱,说道:“这碗参汤,气味有些不对。”

  桂花失惊道:“不会的,这是庄主饮用之物,小婢不敢丝毫怠忽,也许今晚
参放多了些,气味比平时稍浓。”

  祝文华冷峻一笑道:“是参放多了么?老夫难道连参味都会闻不出来?”

  桂花怯怯地道:“那么小婢给庄主去换一盅好了。”说着,伸手来端磁盅。

  祝文华道,“且慢。”

  桂花惊惶失措,嗫嚅地道:“庄主有何吩咐?”

  祝文华道:“既然是你亲手炖的,你把它喝下去吧。”

  桂花听得更惊,脚下连连后退,说道:“庄主喝的参汤,小婢天大胆子,也
不敢喝。”

  祝文华道:“不要紧,老夫要你喝的。”

  桂花脸上煞白,急忙道:“小婢不敢……”

  祝文华没待她说完,沉声道:“你敢违背老夫的话?”突然飞身而起,一把
抓住桂花后领,左手在她下额一托,捏开牙关,取起磁盅,把一碗参汤,向她口
中灌了下去。这一手,快速无比,桂花连哼都没有哼出,就被点了穴道,放倒地
上。

  ※※※※※※※※※※※※※※※※※※※※※※※※※※※※※※※※※※※※※※

  方如苹颖慧过人,经凌君毅在旁指点,不过半个更次,易容诀要,已领悟了
十之八九。如今她已能把自己装扮成俊美满酒的少年公子,也能化装为白发皤皤、
满脸鸡皮的瘦小老头,心头这份高兴,当真不可言喻。只有口音,一时间无法学
得会,但这一点,并不十分重要,只要少开口,一样可以充得过去。方如苹一双
充满喜悦的秋波,望着凌君毅,娇笑道:“大哥,早知易容有这么容易,这些天
来,早该要你教我了。”

  凌君毅笑了笑道:“你虽聪慧过人,一学就会。但你学的只不过是初步功夫,
真正要说完全学会,那还早着呢。”

  方如苹道:“难道我装扮的不像?”

  凌君毅道:“你装扮的自然像,但你只能装扮成少年人,老年人,如此而已。
假如要你改扮成令舅,或是要你扮成我,你能扮得像么?”

  方如苹听得一呆,道:“你没教我,自然不会了。”

  凌君毅道:“要扮像某一个人,就得细心观察某一个人的面部特征,这须要
时间和经验,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学得会的。”

  方如苹道:“那要多少时间?”

  凌君毅道:“这很难说,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有三两个月的时光,认真体会,
也行够了。”

  方如苹脸上一红,「嗯」了一声道:“我笨死啦。”

  就在此时,瞥见通向暗房的那道暗门,缓缓开启,祝文华一手挟着一个青衣
女子,大步走了进来。方如苹慌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舅舅,这人……咦,
她是桂花。”

  祝文华把桂花往地上一放,对凌君毅、方如苹二人道:“挂花给我送的参汤
有问题。”

  凌君毅道:“这么快就动手了?”

  方如苹道:“舅舅,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凌君毅灵机一动,道:“现在自然要该我上场了,只是这个桂花……对了,
方姑娘,就由你扮作挂花,这样敌人一定想不到。”

  祝文华一直没有说话,这时道:“凌老弟果然心思敏捷,事不宜迟,凌老弟
赶紧给如苹化妆吧。”

  当下凌君毅迅速地将方如苹易容成挂花的样子,方如苹望望凌君毅,依依地
道:“凌大哥,你身入虎灾,可要小心呀。”

  凌君毅笑道:“方姑娘但请放心,我还没把这些贼人放在眼里。”

  方如苹说道:“不,四川唐门、岭南温家的两位老庄主,都是雄霸一方的人
物,武功自然也不会太弱。再说少林寺药王殿主持乐山大师,更是少林寺的一流
高手,他们被劫持之后,一去就查无消息,足见贼党厉害,凌大哥千万大意不得。”

  凌君毅看她说话之时,一脸俱是关切之色,心头一阵感动,勉强笑道:“他
们武功虽高,是被人家迷倒了运出去的,只好任人摆布,这就和我不同,我既末
被他们迷倒,自会处处留心,你快出去吧。”

  方如苹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么我要到哪里找你去呢?”她当
着舅舅面前,这句话是鼓着勇气说出来的,姑娘家要去找一个大男人,其心意不
是表露得很明显了么?

  凌君毅道:“姑娘一个人不可再到江湖去乱闯了,等我救出家母,会到这里
来看你的。”方如苹心中暗暗说道:“不,我不要留在这里,天涯海角,我也要
去找你。”但这话她只是心里在想,并没说出口来。

  祝文华自然看得出自己甥女情有所钟,但时间紧迫,急忙低声道:“如苹,
桂花送来多汤,时间已经不早,你该走了。”

  方如苹拿眼望望凌君毅,只好往外走去。祝文华一手捻须,说道:“凌老弟,
你机智过人、自然毋庸老夫叮嘱,老夫在此预祝你顺利救出令堂,再来敝庄一叙,
莫要让如苹望穿秋水。”

  凌君毅脸上一红,抱抱拳道:“多谢庄主金言。”

  祝文华微微一笑道:“凌老弟,恕老夫不送了。”

  凌君毅不再多说,便举步走出密室,身后书橱,也缓缓阖起。这时方如苹端
起漆盘,俏生生地掀帘走了出去。凌君毅缓步走近逍遥椅,舒适地坐了下来,闭
上眼睛,暗中运气调息。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之
声,接着响起殷总管尖沙的声音,在门口低声说道:“启票庄主,属下有紧急之
事面报……”

  凌君毅当然没有出声。过了半晌,殷总管敢情没听到庄主的声音,接着说道
:“庄主可是睡着了么?”他明知祝文华喝下参汤,此刻已经昏迷过去,但他还
是不敢丝毫大意,话声出口,人却依然站立门口,并末立即进来。

  这样又过了一会,殷天禄口中「噫」了一声,惊异地道:“这就奇了,庄主
内功何等精湛,怎会睡得这么沉?”这话正是他破门而入的理由了!殷天禄这回
大着嗓门高声叫道:“庄主,庄主怎么了?”这书房四周,早已布置了他的党羽,
再大声叫喊,也不伯惊动了人。

  他喊声出口,但听「砰」的一声,书房门被他一掌推开,门帘掀处,人已经
冲进房中。目光迅速一瞥,发现祝文华双目紧闭,已在逍遥椅上昏睡过去。殷天
禄故作吃惊,一步掠到椅前,急急问道:“庄主,庄主,你怎么了,快醒一醒。”
伸手在祝文华额前摸了摸,脸上飞闪过一丝阴笑,突然双手齐发,十指连弹,闪
电般点了祝文华胸前八处大穴。凌君毅早有准备,默运护身真气,护住了全身穴
道,自然不会被他点闭要穴。但躲在密室里的祝丈华,却不知道凌君毅已经练成
护身真气,看得暗暗惊凛,心中想道:“殷天禄原是黑道出身,武功本己不弱,
近年又经自己点拨,一身所学,就是比之当代一流高手,亦无多让。他这连点八
指,出手极快,认穴极准,凌老弟纵然末被他们迷药迷倒,但却仍然受制于人,
无异是羊落虎口了。”

  殷天禄直起腰来,缓缓走近南首窗前,伸手拉开窗帘,开启窗户,从桌上取
起烛台,向窗口晃了三晃。过没多久,「唰」的一声,一道人影,穿窗而入。殷
天禄慌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侯兄请了。”

  那飞身边来的是个瘦长青衣人,冷冷说道:“殷兄如期交人,此功不小。”

  凌君毅听得心中-动,暗道:“这姓侯的莫非就是侯铁手?”但因两人都在
身前,不好睁眼偷瞧。殷天禄干笑道:“侯兄好说,兄弟接到上面谕令,立即着
手布置,差幸能如期交差,哪能说得上功劳?”说到这里,指指逍遥椅上的祝文
华,说道:“祝庄主就在这里这书房四周,都己布下兄弟心腹,如何把他运走,
悉听侯兄指示。”

  瘦长青衣人道:“此事不劳殷兄费心,兄弟自会把他带走的,只是殷兄安排
的出庄路线,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殷天禄道:“侯兄放心,决无问题。”

  瘦长青衣人说了声:“很好。”回身朝南首窗口,举手击了三掌。但听又是
「唰」、「唰」两声,两道人影飞快地从窗外掠入。那是两个身穿灰衣的大汉,
一个肩上,还背着一只麻袋。瘦长青衣人向两个灰衣大汉挥挥手,指着祝文华道
:“把他装入袋中。”

  两个灰衣大汉躬身领命,一个张开袋口,另一个抱起凌君毅身子,放人麻袋
中紧紧扎好。瘦长青衣人道:“兄弟走了,这里该如何善后,殷兄不用兄弟交代
吧?”

  殷天禄连连点头道:“兄弟知道,侯兄请吧。”瘦长青衣人没说话,伸手向
两个灰衣大汉打了个手势,飞身穿窗而出。两名灰衣汉子毫不怠慢,由其中一个
背起麻袋,另一个紧随他身后,两人动作敏捷,跟着青衣人飞纵出窗,脚尖点动,
不过两个起落,便已超围墙,消失不见。凌君毅被装在麻袋之中,他们说的话,
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觉麻袋被人背在背上,起伏纵跃,不多一会,便已出了龙
眠山庄。大概奔行了十几丈路,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前面不远有人问道:“得手了吗?”

  接着是侯铁手的声音回道:“回公子,已经得手了。”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侯铁手称他公子,那是在开封街上遇到的蓝衣田
公子了。”

  只听田公子道:“很好。”敢情田公子话声一落,转身就走,于是背麻袋的
汉子也很快跟着奔行。

  凌君毅细听脚步声,一共只有四个人,那是蓝衣人田公子,侯铁手和二个灰
衣汉子。只来了四个人,就敢深入龙眠山庄,劫持潜龙祝文华,虽说龙眠山庄已
有理伏内线,但这帮人的胆子,也算大到了极点!这回足足奔走了顿饭工夫之久,
估计离龙眠山庄,少说也有十几里路,一行四人才又停下步来。

  只听道旁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迎着道:“公子回来了?”田公子只用鼻孔
「唔」了一声。

  接着有人打起车帘的声音,田公子一脚跨了上去。同时,背麻袋的汉子把麻
袋从肩头放下,迅速解开袋口,两名灰衣汉子扶着凌君毅上车。凌君毅双目紧闭,
装作昏迷,任由他们摆布,只觉车厢甚是宽大,两名汉子把自己放在右首,靠窘
车厢坐定,便自退去,接着,侯铁手也跃上二牢来,傍着自己坐下。接着,车子
开动了,驾车的扬起马鞭,在空中劈拍作响,于是马蹄声,车轮声,夹杂响起,
车行由慢而快,车厢也随着起了轻微的颠簸。

  凌君毅虽没睁开眼来,但可以想得到这辆马车,定是相当华贵、不但车厢宽
大,装饰考究。就拿由两匹马如此奔驰,车身只有轻微的颠簸这一点来说,也可
见这辆车在打造之时,设计何等精细?凌君毅知道这主仆二人,武功极高,防他
们瞧出破绽来,是以只是靠着车厢,任由车子颠簸,闭目养神。反正自己已经混
进来了,他们自会把自己送到要去的地方,半途中用不着偷瞧。车上的田公子和
侯铁手,也各自闭目而坐,谁也没有说话。两匹马奔行极快,真有风驰电掣之势。
天色已由黑夜到了黎明,车厢中渐渐有了光亮,凌君毅更是特别小心,不敢丝毫
大意。奔行的车子,渐渐缓了下来,终于在林边停住,两个驾车的汉子很快跳下
车座。树林前面,好像早已有人等候,这时只听有人趋近牢厢,隔着帘子,恭声
说道:“小的褚松九,给公子请安。”田公子连头也没动,只打鼻子里「唔」了
一声。

  侯铁手冷冷地道:“你给公子准备的早点呢?快拿上来。”那人连声应「是」,
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递上两个朱漆食盒。侯铁手伸手接过,那人立时放下车帘,
退了开去。此时早已有人卸去马匹,另外换了两匹健马,套好车子,敢情连赶车
的汉子,也换了班,车子又开始向前缓缓驰去。

  只听车后响起那姓诸的人的声音说道:“小的恭送公子。”车上当然没人回
答他。

  凌君毅心中暗道:“这帮人行事果然周密,这样就可以昼夜不停地赶路,只
不知他们贼窝究竟设在哪里?

  侯铁手打开食盒,恭声道:“公子,请用早点。”

  田公子接过食盒,独自吃了起来。凌君毅坐在边上,鼻中闻到一阵阵的香味,
那好像是一盘牛肉蒸饺和一碗牛肉汤。看人吃东西,本来就会口谗凌君毅虽没睛
眼,但鼻子可闻到了,一时只觉自己腹中甚是饥饿。侯铁手伺候着田公子用过早
餐,自己才打开食盒,草草吃喝完毕,随手把两个食盒扔出车外,一面说道:
“咱们中午要不要给这位祝庄主准备吃的?”

  田公子说道:“不用,他要十二个时辰,才会醒转。”凌君毅暗暗叫了声「
糟糕」,十二个时辰才能醒转,那就得整整饿上一天一晚了。

  车行如飞,中午时分,赶到一处集镇,车在路旁停了下来,田公子和侯铁手,
不用下车,果然又有人送上精致食盒,还有一壶酒香四溢的陈年花雕。赶车的也
有人送来饭莱,在树荫下饱餐一顿,继续上路。要假装一个昏迷不醒之人,只须
闭着眼睛,蜷伏不动就可以了,这本来是极为简单之事,什么人都会;但要你蜷
伏一天一晚,原式不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如果换上一个平常人,这许多时间下来,一双尊脚,不麻得像有千百支针尖
在扎你才怪。这一点,凌君毅当然不在乎,他内功精纯,闭目调息,体内气血保
持畅通,自是不会有麻木之感!他最感难受是腹内空空,禁不起他们酒香肉香的
诱惑,当真馋涎欲滴!酒醉饭饱,田公子又仰起头,靠着车篷打起吨来。两匹健
马展开脚程,车轮像飞-般朝前猛滚,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色已由黄昏渐渐
黑下来了。

  这一晚一天,据凌君毅的估计,少说也奔驰了三百来里路程,自黄昏时间开
始,车子已经相当颠簸,如今车厢摇晃得更厉害了,赶车的皮鞭在空中不停地发
出「劈拍」声响。显然这辆马车,已经从大路转入小径,再由小径转入山径,此
刻正在向某一山区奔驰!这样又过不差不多一个时辰,车行忽然又平稳下来,好
像驰上了一条平整的眇石道路,车辆发出轻快的沙沙之声。突听前面不远有人大
声喝道:“天造地设。”

  凌君毅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已到地头,这人喝出来的,敢情是暗号
了。”心念方动,只听侯铁手探出头去,沉哼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没看清
这是什么人的车么?”

  只听左右两边,同时响起四五个汉子的声音,说道:“属下叩见楚仙子。”

  侯铁手怒喝道:“混帐东西,车中是公子。”

  那四五个汉子忙道:“属下不知是公子,还望公子恕罪。”车子早已驰了过
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已到地头了。”不大工夫,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驾
车的汉子迅快地一跃下车,打起车帘。田公子回头向侯铁手吩咐道:“叫他们把
祝庄主送到贵宾室休息,我立时去见义父。”说完,转身下车而去。

  侯铁手跟着纵下车,朝不远处两个灰衣汉子招招手道:“你们把他扶进去。”

  凌君毅趁侯铁手下车之时,目光迅速朝车外一扫。只见车子停在一座高大的
庄院前面,这座庄院,是建在一处山麓间,四外山峦重叠,似是在群山之中。这
时两名灰衣汉子已经奔了过来,跃入车厢,左首一个汉子立即取出一方黑中,给
凌君毅蒙上眼睛,这真是多此一举的事,被运来的人,本来都是昏迷未醒,何用
再缚上眼睛?也许这是例行公事。

  凌君毅自然任由他们摆布,那两个汉子半抱半扶,把凌君毅扶下车子,然后
由一名汉子蹲下身子,背起凌君毅,往里行去。侯铁手走在前面,两个汉子跟在
他身后。凌看毅虽被蒙住了眼睛,但他细心谛听,还可以辨别得相当清楚,侯铁
手三人走的不是正门,而是向左首一道侧门行去。到得门前,另一名汉子很快趋
上前去,越过侯铁手,在门上轻轻叫了三下。

  只听「啪」的一声,门上打开一个小窗,一个苍老声音喝道:“什么人?”

  侯铁手慌忙接口道:“吴老,是我,候铁手。”

  那苍老声音「唔」了一声,又道:“令牌呢?”侯铁手缴验了令牌,接着便
听侧门呀然开启,那苍老声音道,“进来。”

  侯铁手率同两个汉子,大步而入,身后又响起一阵栓门落锁之声。侯铁手一
行三人,鱼贯而行,脚下极快,凌君毅从他们转弯抹角的行动上推测,应该是穿
行回廊,绕过了几重院落。未几又来到一道门前处,仍由那名汉子趋上前去,伸
手叩了两下铜环,立即退下,这回,门靡开启之时,地上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使人感到那门似乎十分沉重。凌君毅心中了动,暗道:“铁门。”侯铁手照例走
上前去,缴验过令牌,回过身来道:“把他交给我。”

  背负凌君毅的汉子口中应了声「是」,立时蹲下身子,把凌君毅放在地上。
侯铁手双手托起凌君毅身子,说了句:“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大步走了进去。

  这道铁门,在侯铁手走进去之后,又是一阵轧轧轻震,关了起来。看来这里
不但是道铁门,而且还是由机关操纵的。凌君毅迅速付道:“此处防守如此严密,
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心念转动之际,但觉天风吹来,耳中依稀听到一片枝叶
摇曳之声,宅院之中,听到风吹枝叶,那是到了后园。侯铁手脚下走得极快,但
路径分明十分曲折,足足走了盏茶工夫,凌君毅鼻中闻到一股清香的兰花香气!
就在此时,侯铁手忽然驻足,伸手在一道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但听木门开启,
响起-个娇脆的少女声音,说道:“什么人?”

  侯铁手道:“在下侯铁手,奉公子之命,送人来的。”

  那娇脆女子道:“这人是谁?”

  侯铁手道:“他是龙眠山庄庄主,你可得好好伺候。”

  娇脆女子道:“好,你把他送到里面去吧。”说完,便转身往里行去。侯铁
手随在她身后,走人屋去。凌君毅心中暗道:“这里大概就是贵宾室了。”

  有人打起门帘,接着娇脆女子又道:“你把他放在塌上就好。”侯铁手依言
把凌君毅放到一张锦榻之上。

  娇脆女子问道:“这位祝庄主要什么时候才会醒来7 ”这话对凌君毅十分重
要。

  只听候铁手道:“大概在二更时分。”

  娇脆女子轻「啊」了一声,道:“现在已经是初更了,还有一个更次。”

  侯铁手唔了一声,说道:“在下告退。”

  娇脆女子跟着出去,关上了门,又回身进来,走近榻前,伸手替凌君毅解去
缚在眼前的黑中,然后拉过一条薄被,轻轻替凌君毅盖在身上。只要看她的动作,
定然是受过训练,善伺人意的俏丫头不知他们费了如许周折,把祝文华等人弄来
此地,究竟有何目的凌君毅心中想着,却不敢睁开眼来,因为他可以清晰地听到
娇脆女子的呼吸声音,她就站在锦榻前面,也许她正在打量着自己,不,她打量
的是龙眠山庄庄主潜龙祝文华。

  凌君毅仰卧在锦榻上,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因为眼珠动转动了,就表示
这人快要醒了。此时他能感觉到的只是这张锦榻很柔软,很舒服,榻上的被褥都
是绫罗的,使人觉得光滑轻暖。娇脆女子只站在榻前打量了几眼,就悄然退去。
凌君毅一直等她走出房门,听到轻微的放下门帘声,他依然没有睁开眼来。这是
临行时,师父一再交待他的话:“徒儿,以你自下的身手,江湖上已经没有不可
以去的地方。只是行走江湖,武功只有三分可靠,还有七分,全靠机智。为师有
一句话,你必须常记在心,那就是「胆愈大方心愈细」,不论遇上何事,都得谨
慎行事。”凌君毅没有江湖经验,但他胆够大,心也够细。

  这时,娇脆女子纵然出去了,他依然闭目躺卧如故,动也没动这不是他故意
装作。而是在默运玄功,凝神谛声,要是这间房中仍然有人的话。一定会有呼吸。
过样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凌君毅已可相信屋中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这才缓缓睁
开眼来,他虽然睁的只是一条眼缝,但已可看得相当清晰!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
卧室,不但宽敞,而且美观,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室内每一件陈设,无不精致绝
伦、放的位置,也无不恰到好处,使人觉得华而不俗!凌君毅只看了一眼,又闭
上了眼睛,心中盘算着如何应付未来的局面,那似乎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时间又
过了将近个把更次,房门口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凌君毅知道时间已到了,他
躺在榻上,长长吁了口气,就沉声道:“什么人?是桂花么?老夫没有呼唤,你
来作甚?”

  随着话声,倏地睁开眼来,这一睁眼,他突然翻身坐起,目光转动之际,他
给怔住了!这是故意装作、他两道眼神,紧紧盯在掀帘而入的青衣女子身上,一
眨不眨,过了半晌,才惊异地道:“你是什么人?这……这是什么地主?……老
夫怎会躺在这里的?”一口气,问出了三句,正显示他心头有着无比的惊讶!

  那青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有着颀长而苗条的身材,和一张甜美而抚媚的脸
孔。欢胸耸得很高,胸口接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和一个金锁,左右两边,垂着两条
又粗又黑的发辫。她生得自然很美,但除了美之外,她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魅
力,可以使大多数男人看了她,就会动心。她此刻一手托着一个白玉盘,一手掀
着门帘,刚跨进房门,就遇上凌君毅一连串的问话。她脚下一停,一双清澈如水
的眼睛,瞟着凌君毅,嫣然一笑。这一笑,红菱轻绽,露出了那白玉般的贝齿,
笑得好不妩媚!只听她带着三分娇羞,七分甜美的声音说道:“祝庄主醒过来了,
小婢迎春,就是派在这里伺候祝庄主的。”三句话,她只回答了一句,她叫迎春,
是派来伺侯他的。

  凌君毅已经跨下锦榻,脚下踏到又厚又软的紫红地毡,他依然望着叫迎春的
青衣使女,问道:“姑娘快告诉老夫,这是什么地方?老夫怎会到这里来的?”

  迎春瞧到凌君毅那双亮得发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在自己脸上直瞧,竟是不
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俏生生走到榻前,把白玉盘中一只细磁瓷碗,放到紫榴茶几
之上,说道:“这是小婢特地给祝庄主炖的参汤。”

  凌君毅一手捻着黑须,徐徐说道:“姑娘还没有答老夫所问。”

  迎春低着头道,“我们这里是绝尘山庄,祝庄主是我家庄主慕名敦请来的贵
宾。”她是派来伺候贵宾的,自然很会说话。

  “绝尘山庄?”凌君毅心中暗暗思索:“江湖上似乎从来听说过绝尘山庄过
名称?”他两道浓眉微微一摆,问道:“只不知你家庄主尊姓大名?”

  迎春微微抬脸,神色恭敬地道:“我家庄主姓戚,至于庄主的名讳,我们做
下人的就不知道了。”明明她不肯说,却说得很婉转。

  凌君毅听她这么说,就不好再问,一手捻须,又道:“老夫想见见你们戚庄
主。”

  迎春目光轻抬,辗然一笑道:“我家庄主好不容易把祝庄主请来,奉若上宾,
自然要来拜会祝庄主的,只是……”她迟疑着没往下说。

  凌君毅望着她,问道:“只是什么?”

  迎春和他目光相对,又低下头去,低低说道:“只是,此刻已是二更天了,
我家庄主已经睡了。”

  凌君毅代替祝文华前来,旨在侦查母亲的下落,自然不便硬来,闻言「哦」
了一声,点头道:“很好,那么老夫只有等到明天再不戚庄主见面了。”

  迎春道:“正是。”

  凌君毅忽然目射精芒,注定迎春问道:“姑娘能否说说你们怎么把老夫请来
的?”

  迎春微微却步,柔声说道:“小婢只知我家庄主仰慕祝庄主英名,才把祝庄
主敦请前来。至于如何把祝庄主请来的,小婢也不得而知。”

  凌君毅微微一笑,颔首道:“好吧,看来一切只有等明天见了贵庄主再说了。”

  迎春嫣然一笑道:“祝庄主果然是明白人。”她没待凌君毅开口,轻盈一笑,
接着又道:“小婢是派在这里,侍候你祝庄主的,祝庄主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
咐小婢。”」

  凌君毅道:“好吧,如今没有什么需要,既然已是深夜,姑娘请吧。”

  迎春星眸一转,说道:“这碗参汤,是小婢特地替祝庄主炖的,快要凉了。”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她在这碗参汤之中,做了什么手脚?”

  迎春见他没有作声,抿抿嘴,轻笑遣:“祝庄主只管放心,小婢决不会在参
汤里下毒的。”

  凌君毅大笑道:“姑娘可真善解人意,就算姑娘下了毒药,老夫也不在乎。”
一手端起瓷碗,掀开碗盖,就闻到一股人参的清香,当下毫不犹豫,缓缓喝了下
去。

  迎春「咭」的笑道:“祝庄主真的不怕小婢下毒么?”

  凌君毅望着她捻须微笑道:“老夫相信姑娘不是下毒的人。”

  他纵然扮作四十出头的祝文华,但是他眼中闪着的是青年人的光采,迎寿每
次接触到他目光,都会莫名其妙地脸红,这时不由自主地双颊飞红,低着头走上
一步,说道:“祝庄主可以安歇了,小婢替你宽衣。”凌君毅一天两晚没进饮食,
腹中原已十分饥饿,但喝下这碗参汤之后,顿觉精神大振,连饥饿之感也消失了,
显然这碗参汤,真的没有什么。

  他看到迎春脸上娇红末褪,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要来替自己宽衣解带,心中
不由大窘,忙道:“不用了,姑娘自己去睡吧。”

  迎春忽然低声道:“祝庄主昨晚服下的迷药中,含有散功毒药,目前一身功
力,十去其七,只保留下三成左右,小婢奉劝祝庄主,既来之,则安之。”

  凌君毅听得一怔,望着迎春说道:“姑娘好意,老夫感激之至。”

  迎春双颊又是一红,低低说道:“小婢看祝庄主是一位英雄人物。”

  凌君毅一面连忙点头道:“多谢姑娘。”

  迎春收起瓷碗,朝凌君毅福了福道:“小婢告退了。”说完,转身掀帘而去。

  此时二更方过,原是夜行人活动最好的时间,但凌君毅知道,这座庄院之中,
定然守备极严,自己好不容易混了进来,在没有见到他们戚庄主之前,实在不宜
轻举妄动。因此,迎春退出房去之后,他也安详地回到榻上,一手熄去灯火,在
榻上盘膝运功。

  ※※※※※※※※※※※※※※※※※※※※※※※※※※※※※※※※※※※※※※

  方如苹因自己假扮了桂花,离开书房,她知道舅母这时已经入睡,不用再去
伺候,便急步回到桂花房中,掩上房门,她心中早已盘算好了,舅父宣告失踪之
后,龙眠山庄定然会乱成一片,自己今晚刚从凌大哥那里学会了易容术,此时正
好改扮男装,悄悄离开龙眠山庄,暗中追踪贼人去。当下移了一把椅子,在临窗
一张小桌边坐下,取过梳妆箱,打开镜盒,一面从怀中取出凌君毅分给她的易容
药丸,正待把脸上易容药物洗去。突听窗下有人低声叫道:“如苹,快些开门。”

  方如苹听出是舅舅的声音,心头一怔,急忙收起易容药物,打开房门。祝文
华很快闪了进来,一手掩上房门。方如苹迎着问道:“舅舅,你是怎么来的?”

  祝文华微笑道:“舅舅是从地道里来的,桂花已经全招出来了。”

  方如苹道:“她怎么说?他们准备把舅舅弄到哪里去呢?”她关心的只是凌
君毅。

  祝文华道:“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奉命督促殷夭禄,把老夫迷倒,另有接应
的人。”末待方如苹再问,接道:“此刻为时紧迫,舅舅无暇和你多说,你速去
书房,告诉殷天禄,书房中另有一间密室。舅舅的「绿云散」就藏在密室之中,
你可领他到书架前面,假装找寻开启密室的机关,然后把他引人密室中去。”

  方如苹睁大双目,问道:“什么叫「绿云散」?”

  祝文华道:“你不用多问,照我说的告诉殷天禄就好。”

  方如苹道:“我又不会开启密室的机关。”

  祝文华道:“傻孩子,你只要装个样子就好,舅舅会在里面开启的。”接着
催道:“好了,你快去吧。”随手开了房门,一下闪了出去。

  方如苹不敢怠慢,一口吹熄灯火,轻决地朝前院奔来,刚转出长廊,就看到
殷天禄手中拿着一颗「珍珠令」,急匆匆迎面而来。当他一眼瞧到桂花,急忙挥
挥手,低声道:“在下已经将事办妥了,你快回房去,这里没有姑娘的事了。”

  方如苹压低声音道:“慢点。”

  殷天禄听得一怔,忙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方如苹目光转动,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随我到书房里去再说。”
她已知桂花的身份,比殷天禄要高,因此口气极冷。殷天禄慌忙应了声「是」,
没再多说,转身走在前面,两人脚下极快,转眼便已进入书房。方如苹举目一瞧,
南首窗户,都已关好,而且还放下了窗帘,看来殷天禄是准备拿着「珍珠令」向
上房报讯去的。他这番布置,传人江湖,舅舅不就成了门不开,窗不启,神秘失
踪了?由此看来,四川唐门,岭南温家的老当家,神秘失踪,说不定都有内奸,
甚至连少林寺也不例外。

  她正在打量之际,殷天禄凑上一步,低声说道:“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
说了。”

  方如苹怕他听出自己口音,依然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忘了告诉殷总管,
舅……”她差点叫出「舅舅」来,但说了一个「舅」就急忙刹佳,口气一顿,接
下去道:“就……是……”她急中生智,声音说得更低:“就是庄主书房里还有
一间密室,「绿云散」就藏在密室之中。”

  “书房中密室?在下怎会一点也不知道?”殷天禄眼中神采连闪,急急问道
:“姑娘,你可知暗门在哪里吗?”

  方如苹道:“我只看过一次,那是……”她假作思索之状,转身一阵摸索。

  殷天禄讨好地道:“属下身随祝庄主十余年,还不及姑娘才来三年,就有如
此收获……”

  方如苹冷冷哼了一声,就在此时,但听一阵轻震,两排书厨缓缓朝两边移开,
露出一道暗门。方如苹故作喜容,兴奋地道:“果然给我找到了。”突听舅舅的
声音,以「传音入密」在耳听响起:“如苹,你要让殷天禄走在前面,记住,至
少要和他保持五尺距离,不可太近。”

  方如苹知道舅舅精于土木消息之学,上次密室开启之时,自己一高兴,正要
冲进去,就被他出声喝住,看来这密室之中,定然有着极厉害的埋伏,心念一动,
就低声说道:“现在可以进去了。”

  殷天禄从几上取过烛台,走到暗门口,便自停步,凝足自力,朝里望去,密
室之中,一片黝黑,哪想看得到什么?显然他也知道祝文华精擅机关消息,不敢
贸然进去。方如苹看他踌躇不前,不觉冷笑道:“殷总管,咱们时间不多。”

  殷天禄连连陪笑道:“是,是,兄弟是要进去瞧瞧。”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
下,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朝里走去。方如苹和他保持了五尺来远,跟着走
入密室。就在方如苹跨进密室之后,身后两扇门户,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了起来。

  殷天禄究竟追随祝庄主达十几年之久,对机关消息,平日听得多了,自然也
略通皮毛。此刻身后门户关将起来,虽说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地底总有些轻微的
震动。殷天禄反应极快,迅速转过身来,方才进来的门户,已经变成一道墙壁,
哪里还有门户的痕迹?这一下,他一张紫脸,顿时变了颜色,一手拿着烛台,向
方如苹问道:“是姑娘关上的么?”

  方如苹惊诧地道:“没有呀!我跟着你身后进来,连手也没动过一动。”

  殷天禄耸然道:“不对,这道门户,既已开启,决不会自动关闭,看来这密
室之中,另有操纵的人了。”

  方如苹心中暗暗骂道:“这人果然是个老奸巨滑。”一面故作害怕之状,说
道:“这密室里会有谁呢?”

  殷天禄脸色凝重,两道炯炯目光,直注在左首那张雕花木榻,沉喝道:“你
是什么人,还不给我起来?”烛光照处,原来榻上当真直挺挺躺卧着一个人,身
上覆着一条薄被,蒙住头脸,看不出是谁。这密室黝黑如漆,无端看到一个人直
挺挺地躺在榻上,委实有些恐怖。方如苹要是事先不知道躺着的是她舅舅,准会
尖叫起来。那人拥被高卧,对殷天禄的喝声,恍如不闻。

  殷天禄怒哼道:“阁下再不起来,殷某就要不客气了?”那人依然没有作声。
殷天禄双目炯炯,右手五抬微屈,当胸待发,倏地直欺过去,一把掀起薄被。

  这一刹那,殷天禄目光直视,身子陡然一震,整个人几乎僵住了!他左手还
拿着烛台,方如苹虽没跟上去,但仍可看得清楚,榻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子,长发
披散,一张鹅蛋脸,色呈青绿,定着双目,连眼睛都是绿的!绿色,本来是柔和
鲜艳的颜色,并不可怕。但人的脸孔,可绿不得,这一绿,就简直比鬼还要难看。
这女子正是桂花!一望而知她已经死了,是中了某种剧毒死的。方如苹从没见过
这等恐怖的死状,她双脚发软,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赶忙移开双目,不敢再看。
殷天禄为人何等机警?一眼看到榻上中毒而死的桂花发绿的尸体,立即意识到情
形不对,霍地转身过来,目注方如苹,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方如苹和他相距足有八尺来远,她早就听到舅舅「传音入密」要她站着不可
再动,闻言不觉挺了挺胸,哼道:“你说呢?”

  殷天禄倒也不敢轻视于她,因为已经看出桂花身中之毒,正是龙眠山庄最厉
害的「绿云散」,而且她既敢把自己诱入密室中来,必有对付自己策,因此他不
敢逼得太近,只是凝立不动,色厉内茬,缓缓吸了口气,说道:“你不是桂花?”

  方如苹还末开口,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她本来就不是桂花。”

  殷天禄进来之时,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密室中除了榻上卧着的人,根本没有
第四个人。如今已经知道躺卧的只是桂花尸体,那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但这
说话的人,明明就在密室中,而且说这句话的口音,他听了十几年,耳熟能详,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这一瞬间,殷天禄几乎如遭雷硕,心头不觉大惊,急循声
望去,果见左首一座书橱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这人背负两只手,脸上
还含着笑容,只是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的目光,不怒而威,却直向殷天禄射
来!就凭这两道眼神,殷天禄已确定他是真正的潜龙祝文华,丝毫不假。他心念
闪电一转,忖道:“难道那侯铁手接去的,不是庄主本人?”

  祝文华缓缓抬头说道:“殷天禄,你还有何说?”

  殷天禄脸如死灰,汗出如池躬身道:“庄主恕罪……”

  祝文华一手捻须,一手依然背在身后,冷冷说道:“你说,你勾结的那帮人
主脑人物是谁?”

  殷天禄礼貌地道:“庄主明鉴,属下一时糊涂……”他用眼看了方如苹,又
道:“这一切都是桂花出的主意,属下连对方来历,一无所知。”

  祝文华怒哼道:“你明知桂花是苹儿改扮的,还想抵赖么?”

  殷天禄为人城府极深,他明明看到桂花中毒身死,躺在榻上他这么说,就是
想从祝文华口中,套出这假扮桂花的人是谁。他心中,原已怀疑可能是庄主的爱
女雅琴姑娘,没想到会是表小姐如苹。当然,方如苹也好,她是庄主的甥女,只
要能一举擒住方如苹,自己就可以死里逃生,他听了祝文华的话,不觉又朝方如
苹了一眼。这一眼,他是暗中计算着三方面的距离,方如苹和自己相距约有八尺
光景,而庄主站在左首书橱前面,跟自己和方如苹都相距在一丈二三尺左右。这
是个好机会,除了冒险一试,否则以庄主的手段,自己只有一死!心念闪电一动,
想到如何稳住庄主,自己才能向方如苹突起发难,当下故意装出一脸惶恐之色,
连连拱手道:“庄主容禀……”突然一个急旋,身形横闪而出,朝方如苹飞扑过
来。

  这一下,他出其不意,身法奇快无比,祝文华固然来不及出手救援,就是方
如苹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扑来,而且一下就欺到面前,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口中尖叫一声,慌忙往后退出一步,但见殷天禄一只右手,已经朝自己肩头抓下。
就在此时,突听祝文华哈哈一笑道:“苹儿不用慌张。”

  话声未落,但听接连响起几声「嗒」、「嗒」金铁交鸣!方如苹定了定神,
举目看去,只见飞扑过来的殷天禄,手被铁环扣住,高高吊起,两脚足踝,也被
地板上冒出来的两个铁环紧紧扣住。心中暗道:“难怪舅舅要自己站着,不可移
动。”

  殷天禄双手双脚全被铁环扣住,一个人连半分也挣动不得,不觉长叹一声道
:“属下心智不如庄主,难怪都落在庄主计算之中了。”

  祝文华大笑道:“你探套老夫口气,早就存下计算苹儿之心,老夫连这点心
机都没有,龙眠山庄还能在江湖上立足么?”话声微顿,接着说道:“不过今晚
若不是苹儿赶回来报讯,老夫一样着了你们的道儿。”

  殷天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望望方如苹道:“表小姐怎会知道的?”

  方如苹得意地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到德丰裕门口五匹
天青杭纺,就知道是你了。”殷天禄脸色连变,没有作声。

  祝文华道:“殷天禄,你追随老夫已有十余年,平日尽忠职守,从无错失,
怎会忽生异心,实在叫人寒心得很。”殷天禄低首不言。

  祝文华脸色突然一沉,浓哼道:“别人也许不知老夫的手段,你随我甚久,
应该清楚得很。”

  殷天禄脸色惨变,说道:“属下追随庄主十数年之久,承蒙庄主厚待,不但
未能报答,反而为人所用,实是愧对庄主。一失足成千古恨,属下只有一死赎罪
了。”

  祝文华道:“老夫念你相随多年,只要你将功赎罪。”

  殷天禄惨笑道:“迟了,庄主这话早一些说,也许还来得及,现在已经迟了。”

  祝文华目光直注殷天禄脸上,说道:“你说如何迟了?”

  殷天禄道:“属下已经吞下了毒药。”

  祝文华神色微黯,说道:“你既能为人所用,怎么不能为我所用?”

  殷天禄道:“属下是一死谢罪。”

  祝文华突然问道:“咱们庄上还有几个奸细?”殷天禄张了张嘴,瞪大双目。

  祝文华目光凝注,看他张口形态,似是说的「八」字,急忙又问道:“都是
你引进来的人吗?”殷天禄不知有没有听清楚,一颗头好像点了一下,但却下垂
了下来。

  方如苹道:“舅舅,他死了么?”

  祝文华缓步走了过去,伸手在殷天禄胸口按了一按,点头道:“死了。”举
脚在地上轻轻一跺,但听「嗒」、「嗒」两声,扣在殷天禄手脚上的铁环,忽然
放开,殷天禄一个身子「啪哒」一声,跌落地上。祝文华一言不发,跟着跨上一
步,从身边取出一个绿玉小瓶,用指甲挑了少许粉末,弹在殷天禄口鼻之间。

  方如苹问道:“舅舅,桂花也是服毒自裁的么?”

  祝文华道:“她说她不是「珍珠令」的人,愿意说出经过,她是被一个叫侯
铁手的人买来,命她传递消息的,要我饶她一命,自然不肯服毒自裁了。”

  方如苹道:“那是舅舅杀死她的了?”

  祝文华道:“不错,老夫看她举动,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自然不能轻易
放过……”

  话声未落,方如苹突然尖声道:“舅舅,他脸色也变绿了。”

  祝文华道:“孩子,不用怕,你快随我出去,先去改扮一下,咱们令晚就得
追下去。”

  方如苹听得一喜,问道:“舅舅是说追踪凌大哥下去?”

  祝文华道:“不错,桂花和殷天禄都说不出「珍珠令」那帮人的首脑是谁,
贼巢在何处,咱们只好暗中跟随凌老弟下去,到了地头,也好给他打个接应。”

  方如苹喜得跳了起来,道:“舅舅你真好。”说到这里,忽然柳眉一蹩,说
道:“但他们掳去凌大哥,已经走了快有一个更次了,咱们到哪里追去?”

  祝文华微微一笑道:“舅舅早已派人用赘犬引路,暗暗尾随下去,而且要他
们沿途留下标记,还怕找不到么?”

  方如苹喜道:“原来舅舅早就安排好了。”

  祝文华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逍:“不用说了,快回房改扮一下,我去收拾了
庄中好细,咱们就好上路了。”

  方如苹道:“舅舅,这两具尸体……”她这一回头,口中不觉惊「咦」了声。
原来锦榻上躺著桂花和倒卧地上的殷天禄两具尸体,这一瞬工夫,都已不见,地
上只剩下一小滩绿水。

  祝文华叮嘱道:“苹儿,还有一件事,你得小心,莫要惊动了你表姐。雅琴
那丫头,也是个没缰野马,让她知道了,就非跟着去不可。”

  方如苹道:“舅舅只管放心,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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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绝尘山庄

  天亮了,凌君毅刚下床,俏使女迎春便手端银盆,掀帘走了进来,眼波流动,
嫣然轻笑道:“祝庄主,请洗脸了。”当然,这里是接待贵宾的宾馆,一切都是
新的。这是新的一天开始,凌君毅是有为而来,倒是大有既来之则安之的风度。
迎春等他盥洗完毕,伺侯着道:“祝庄主早点要用些什么?小婢好吩咐下去。”

  凌君毅乘机笑道:“你们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吗?”

  迎春巧笑倩然,说道:“庄主为了适合贵宾的口味,特地从个地聘请了几个
名厨,掌理厨事,就拿点心来说,苏扬川广面点,甜咸齐备,荤素俱全,只要叫
得出名称,厨下就做得出来。”

  凌君毅心中不觉一动,一手拈须,沉声问道:“听姑娘口气,你们庄主请来
的贵宾好像不止老夫一个?”

  迎春抿抿嘴,笑道:“小婢也不清楚,这一带,几幢精舍,都是贵宾住的。”
接着「嗯」了一声,扭动腰肢,娇声道:“祝庄主要些什么?小婢好吩咐下去咯。”

  凌君毅心中暗骂道:“好个狡黠的丫头。”一面含笑道:“老夫早晨习惯吃
稀饭。”

  迎春眨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笑道:“稀饭现成有,小婢再要他们配几式细点
好了。”说完,转身欲走。

  凌君毅道:“姑娘且慢。”

  迎春回头道:“小婢叫迎春,迎春花的迎春,祝庄主该叫小婢的名字,祝庄
主的称呼,小婢可不敢当,万一给庄主听到,小婢就会遭到斥骂了。”她没待凌
君毅开口,接着问道:“祝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道:“老夫清晨起来,一向有散步的习惯,可以出走走么?”

  迎春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咱们这里,三面环水,水外环山,园中有四
时不谢的花木,景色宜人,祝庄主是庄主请来的贵宾,自然到处可去。等祝庄主
散步回来,早点也就送来了。”到处可去,难道他们不怕「请」来的「贵宾」逃
走?

  凌君毅道:“好,那么老夫就出去走走。”迎春替他打起帘子,凌君毅跨出
卧房,卧房外是间宽敞而精致的客堂,阶前小庭院中,两排花架,放着二十来盆
春兰,兰蕙盛放,清香袭人。

  迎春抢在前面,替凌君毅开启了朱红木门,跟着走出,一面说道:“祝庄主
初来,对咱们这里,地理不大熟悉,要不要小婢替祝庄主略作说明?”

  凌君毅拂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迎春瞟了他一眼娇笑道:“小婢读书有限,祝庄主咬文嚼字,小婢就听不懂
了。”接着用手指点远处,说道:“这座花园,占地百亩东、南、西三面环水,
北首是插天高峰的百丈峭壁,正南五楹华屋是绝尘山庄本庄,我家庄主就住在那
里。由绝尘本庄沿廊向来,是「撷古斋」。往北行,就到贵宾区,一共五幢精舍,
咱们这里是第三幢「兰苑」。由贵宾区向西,是「天启堂」。沿廊向南行是「晚
香阁」,再过去是「看剑阁」,和「撷古斋」一东一西,遥遥相对。中间有一座
大假山,山上是「朵云亭」,亭中可览全园景色,大概的情形,就是这样了。”

  凌君毅不住地点头,含笑道:“多谢指点。”

  迎春嗤地笑道:“祝庄主这么说,折煞小婢了。”

  凌君毅手捻须,微微一笑,缓步向一条白石小径上行去。这座花园,果然占
地极广,到处都是茂林修竹,花香鸟语,亭台楼阁,丹碧相映!人行其屯但觉清
风徐来,俗虑皆涤,有谁相信大好园林,竟是江湖动乱之源的「珍珠令」发号施
令之所。

  凌君毅听了迎春的述说,对俗大一座林园,大致上已经有了一个概念,心中
暗想:“自己初来,最好是到假山上的「朵云亭」去,看看全园形势。”心念转
动,就缓步徐行,向中间一条路上转去。不多一会,果然到` 假山前面。但见叠
石成山,玲珑剔透,山石之间,遍植细竹,廊腰缦回,曲径凌空,极具匠思,虽
是一座假山,也足有普通一座小山大小,十余丈高下,山上有亭,自然是「朵云
亭」了。

  凌君毅拾级而上,亭内朱栏曲折,装饰豪奢,凭栏远眺,果然全园景物,尽
收眼底。但凌君毅这一远眺,不觉怔住了!他昨晚虽在下车之时,被他们拥黑布
蒙着眼睛,但在侯铁手出下车之后,他曾也记忆得清清楚楚。据自己推想,这后
园位置,该是在大庄院后面,最多隔着一道相当高的围墙。由于被「请」到这里
来的人,都是无意中服下了他们的迷药,而且迷药中,又被掺入了散功之药,纵
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只能保留下二三成功力,若要从相当高的围墙越墙而逃,已
绝无可能。当然,他们一定也会在四周派上高手在暗中监视,严密防范,这不是
光凭想象,事实也应该如此之事,但凌君毅此刻看到的,竟然全不是那回事。俏
使女迎春说的没错,这座花园,三面环水,北首是插天高峰,百丈峭壁,照说,
花园南首,应改是大庄院,但此刻看到的只是五榴雕梁画栋的「绝尘山庄」。

  「绝尘山庄」南面,是一条足有十余丈开阔的江面,江对岸,垂柳如线,青
山隐隐,哪有什么大庄院?再看东、西两面,同样是江水围绕,江岸绿树成阴,
林外青山如屏!昨晚明明是马车直达大庄院前面,才下车的,如果是隔着一条江
面,马车如何能够飞渡?自己明明看到高墙逾丈,庄院巍然,那座大庄院又到哪
里去了呢?从昨晚到现在,自己始终保持着清醒,决不会被人转移到另一处地方。

  他不敢相信,再回头北望,那座高峰插天,峭壁百仞,却有些眼熟,那是昨
晚看到的大庄院后面的那座山峰。奇也就奇在这里,大庄院不见了,这座山峰却
仍然存在,这就证明自己昨晚没有看错。他心中愈觉惊异,也愈觉此中必有蹊跷!
当然,纵有蹊跷,一时也无法找出它的所以然来的。「绝尘山庄」这名称起的一
点也不夸张,三面环绕着十余丈宽的江面,确实与世隔绝,插翅难飞!凌君毅本
来只是为了察看全园形势,如今心中虽然疑团莫释,但总算着清楚了,于是就循
着原径,朝「兰苑」而来。

  还有一点,使他感到奇怪的,他竟然没有遇上一个人,好像主人对他相当放
心,压根儿就没有派人暗中监视他的行动。好像被「请」到「绝尘山庄」之后,
就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到处可以任意走动。愈是这样,凌君毅的心头,疑
念也愈来愈重。他们费尽心机,把这些「贵宾」请来,究竟有何图谋呢?总不至
于把这些人供奉在花园里,当一辈子「贵宾」吧。

  「兰苑」既然以兰名苑,在「兰苑」四周,盆栽的名兰,也确实不下数百盆
之多。一排排的高脚花架,脚下还放着磁碟,注以清水,这是防蚂蚁爬上去啮了
兰根。上面是高大的凉棚,覆以芦帘。倘徉在芦帘之下,既可晒到一些微弱的阳
光,也可以领受到天风的凉爽。凌君毅这时就在花棚下面,背负双手,仔细看着
每一盆兰花,从这份闲情逸志上看去,他该是这里的主人,不是被一「请」来的
「贵宾」,更不像是名动江湖的武林大豪。凌君毅原是有为而来,心中抱定既来
之,则安之的主意,正因如此,恰好表现了潜龙祝文华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
的独特性格。

  这时,已经快近午刻,只见一名身穿青衣的使女,从白石小径上疾行而来,
只看她身法之快,不想而知,轻功极佳。那青衣使女到得「兰苑」门口,仅和迎
春说了两句话,迎春就领着她朝兰苑右侧的花棚下走来,凌君毅只作不见,依然
背负汉手,逐盆看着盛放的兰蕊,连头也没回。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近身
侧,便自站定,接着响起迎春的声音,叫道:“祝庄主。”凌君毅「唔」了一声,
一手捻须,缓缓回过身去。

  迎春说道:“敝庄主已在前厅恭候,特地打发春香姐姐来请祝庄主前去一晤。”

  她说到这里,站在她身边的青衣使女赶忙闪身而前,躬身一福说道:“小婢
春香,见过祝庄主。”这使女同样生得眉目如画,婀娜多姿!

  凌君毅点点头道:“老夫正要拜会贵庄主,姑娘请在前面带路吧。”

  春香又躬了躬身道:“是,小婢替祝庄主带路。”说完,转身走在前面。

  由「兰苑」通向「绝尘山庄」本庄,是一条较为宽阔的白石子路,两边种着
不知名的花树,天风吹过林梢,树枝籁簇作响。凌君毅随在春香身后而行,心中
突然一动,昨晚侯铁手把自己送来之时,也曾听到风吹树枝的声音,和这条路上
仿佛相似,那么进入花园的通道,就在绝尘山庄之中了。不错,这座花园三面环
水,绝尘山庄又在花园的正南方,极大可能是由地底秘道出入,才需要沉重的铁
门。「绝尘山庄」是五幢坐南朝北的楼房,华宇庞然,气魄宏伟,画栋雕梁,美
仑美奂!整座花园,只有到了这里,才稍梢看到一点江湖霸主的气息!那是在十
几级宽阔的石级上面,四支大红抱柱两旁,挺胸凸肚,站着四名一身青色劲装、
腰跨单刀的汉子。

  春香领着凌君毅拾级而上,堪堪登上檐廊,迎面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前面,
鹤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锦袍老人,当他一眼瞧到凌君毅时,立即呵呵大笑着急步
迎了上来,洪声道:“兄弟久闻祝庄主大名,每以未能识荆为憾,侠驾远莅,真
使蓬荜增辉,幸勿介意。”

  此人年约五旬,貌相清瘦,双颧高耸,双目奕奕光,个子不高,但声若洪钟,
看来和蔼之中,另有庄严、高贵的慑人威仪,他这一迎了上来,春香立即从旁闪
开。凌君毅听他口气,自然就是「绝尘山庄」的庄主无疑,当下拱了拱手,淡淡
一笑道:“这位大概就是此地主人戚庄主了?兄弟幸会之至。”

  锦袍老人连连抱拳道:“不敢,兄弟正是戚承昌。”

  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遣:“武林中从无「戚承昌」这一号人物,如果他不是用
的化名,那么此人就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戚承昌未等凌君毅开口,呵呵一笑,
抬手肃客道:“请,请,祝庄主请到里面奉茶。”

  凌君毅由主人陪同,跨进这座雕粱画栋的大厅,一眼就看到厅上早已有三个
人坐在那里。这三人,一个是灰袍老僧,面颊狭长,长眉细目,看上去年约六旬,
正襟而坐,手中默默拨着一串念珠。另外二个是蓝袍老人,生得浓眉凤脱方面大
耳,黑须垂胸,年在五旬以上。还有一个是身穿棕色缎袍的老人,脸色白净,个
子不高,身躯微胖,颔下留着一把苍髯,也在五旬左右。主人陪同凌君毅进入大
厅,他们六道目光,不期而然地同时向凌君毅投夹。就凭这一眼,凌君毅已可看
出这三人都有相当精深的内功,但目光却是散而不凝。

  戚承昌含笑抬手道:“祝兄初来,快请上坐。”

  凌君毅也不客气,泰然在上首宾位坐下。戚承昌陪同落座,立即有两名青衣
使女奉上香。绝尘山庄的使女,敢情都经过严格挑选,个个年轻貌美,姿色动人。
戚承昌举起茶盏,说道:“请用茶。”

  凌君毅取过荣盏,轻轻啜了一口。戚承昌放下茶盏,站起身道:“诸位大概
都是闻名已久,尚未见过,兄弟替大家引见一下。”说到这里,首先指指凌君毅,
说道:“这位就是龙眠山庄祝庄主,江湖上素有潜龙的雅号,三位应该不会陌生。”

  凌君毅慌忙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坐着的三个人,也同时站起,三个眼中,
飞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色。灰袖老僧合十道:“原来是祝大侠,贫僧久仰得很。”

  戚承昌指了指灰袖老僧,说道:“这位是乐山大师。”

  凌君毅不禁动容道:“大师原来是少林高僧。”其实地看到在座三人之后,
早已料到这个老僧是谁了。

  戚承昌看池面带惊异神色,不觉微微一笑,又朝蓝袍老人一指,说道:“这
位是唐天纵唐老哥,四川唐门的老当家。”接着又指指棕袍老人道:“这位是温
一峰温老哥,岭南温家的老当家。”

  凌君毅心中暗道:“乐山大师和唐温二位老当家全在这里,那么自己母亲,
可能也就在这花园中了。”心念闪电一转,陡地脸色微变,目注戚承昌,冷冷说
道:“如此说来,戚庄主就是盛传江湖的「珍珠令」主人了?”

  他曾听到迎春说过,他们在迷药之中,另外掺了散功毒药,服过他们迷药的
人,最多只能保住三成功力。因此他双目虽然注定了戚承昌,但却把自己功力隐
去十之六七。戚承昌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岂敢,岂敢,这是江湖上人不明
内情。以讹传讹,对兄弟诸多误会……”

  凌君毅凛然道:“戚庄主把兄弟等人劫持来此目的何在?”

  戚承昌连连陪笑道:“祝兄这是误会,兄弟只是久慕四位大名,敦请侠驾前
来敝庄,原是为了消弥一场武林毒劫,兄弟决无半点私心。此事说来话长,来,
兄弟已命厨下准备了粗肴水酒,替祝兄洗尘接风也稍示兄弟一点敬意。咱们还是
边吃边谈吧。”接着朝四人抬手含笑道:“大家请入席了。”。

  他貌相和蔼,话又说得很诚恳,使人无法不相信他。凌君毅奉了师父之命,
查究「珍珠令」到底有种什么阴谋而来,自然不能与主人闹得太僵。当下微微一
哼,脸上虽仍有愤容,但已忍了下去他装作得恰到好处,好像对戚承昌既有怀疑,
也想听听他的意见。戚承昌抬抬手又道:“请。”

  大厅东首,是一道建造精细的圆洞门,此刻两片紫绒门帘,已由两个俏丽使
女一左一右掀了起来。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很精致的酒席。主人戚承昌抬手肃客,
含笑向凌君毅遣:“祝庄主请上坐。”

  凌君毅道:“不敢。”他向乐山大师抬抬手逍:“大师少林高僧该请大师上
坐。”

  乐山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酒席是戚老檀越替祝大侠接风的,贫
僧怎敢逾越?还是祝大侠请。”

  戚承昌含笑道:“大师说的是,祝兄也不用客气了。”

  凌君毅再三谦让,还是坐了首席,大家依欢入席。席上金杯玉著,器具板尽
豪奢,此刻早已摆满了菜肴,山珍海味,细切精制,拼出各式花样,足见厨师手
艺之精。两名俏使女等大家入了席,立即捧银壶,给各人斟满了酒,只有乐山大
师是以茶代酒。主人戚承昌首先举杯,说道:“祝兄驾临寒庄,兄弟为武林请命,
先敬祝兄一杯。”

  「为武林请命」,这题目不小!凌君毅连说不敢,和主人对干一杯。接着大
家相互干了几杯之后,话题渐渐进入正题。凌君毅道:“戚庄主方才曾说把兄弟
邀约前来,是为了消弥一场武林毒劫,个中内情如何,可得闻乎?”

  戚承昌举杯一饮而尽,说道:“祝兄不问,兄弟也要奉告了。”微微一顿,
接道:“事情先得从兄弟说起,咱们戚家和黄山万家,原是世谊,兄弟早年体弱
多病,曾拜在石圃老人膝下,认作干亲……”

  凌君毅曾听师父说过,黄山大侠万镇岳的父亲,号石圃,在七十年前,曾有
「黄山一剑」之誉。这位绝尘山庄庄主,居然还是石圃老人的义子。戚承昌说到
这里,目注凌君毅,道:“去岁暮春,我那义兄忽然传出死讯,祝兄大概也听到
了。”凌君毅点点头,「唔」了一声。

  戚承昌面色一黯,徐徐说道:“他是被一种极厉害的掌功所伤,呕血而死的。”
凌君毅故作惊容,口中又「哦」了一声。

  戚承昌又道:“他致死之因,是发现了一件危害武林的极大阴谋……”

  凌君毅神清一动,忍不住问道:“什么阴谋?”

  戚承昌道:“那是我义兄在一处隐僻的山中,发现了三个昔年凶名久著的魔
头暗中聚会,自号三元会,正准备派人向江湖黑道秘密传递黑帖……”

  凌君毅讶异地道:“黑帖?”

  戚承昌看了其他三人一眼,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在黑帖上涂了一种奇毒,
接到黑帖的人,都会身中奇毒,只有在他们规定的限期之内,向三元会投诚,才
可保住性命。”

  凌君毅动容道:“他们目的何在?”

  戚承昌道:“他们共有两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收罗江湖上所有黑道人物,
统受三元会节制。第二个步骤,是计划在三年之内,毒毙各大门派和所有反对他
们的白道人物……”

  凌君毅听得将信将疑,忧然道:“会有边等事?”

  乐山大师双目微园,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两名使女川流不息地上着热莱,当然,每一道莱,都出于名厨之手,色香无
不极尽其妙!主人举起酒杯,嚷道:“来,来,大家请用菜。”

  凌君毅喝了口酒,忍不住问道:“后来如何?”

  戚承昌夹了一筷菜送人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他们练成了一种毒汁,
奇毒无比,只要沾上一点,立可置人于死,无药可救。我义兄听到他们这一阴谋,
心中大惊,当时乘他们不备,偷取了一管。可惜就在他们待离开之时,却被人发
觉,我义兄为人机警,怎奈双拳难敌四手,终于中了对方一记无形拳,负伤逃出。”
说到这里,面现凄容,续道:“他自知伤势不轻,但他偷出来的这管毒汁,关系
整个武林安危,无暇顾及个人生死,当时就一脚赶到兄弟这里。当他说完经过,
要我把这管毒汁,送到少林寺或武当派去时,就突然呕血不止。兄弟看他情形不
对,连夜把他送回黄山,已经不能说话,终于不治而死。”

  他神情黯淡,过了半晌,才又说道:“兄弟从黄山回来之后,一直想不出妥
善良策,第一是兄弟从末在江湖走动。纵然把这管毒汁,亲自送去少林或是武当,
只怕各派掌门人未必见信。第二是这管毒汁,是我义兄用宝贵生命换来的。关系
整个武林千百人性命,万一两派掌门人不加重视,予以搁置,我义兄的苦心岂不
白费了?”凌君毅只是静静聆听,没有作声。

  戚承昌又接道:“因此兄弟决心单独负起寻求毒汁解药的任务,当时兄弟第
一个想到的是终南方稀翁古不稀,他精通药理,夙有药师之誉。但兄弟赶去终南,
始终没有找到方稀翁,后来听一个樵夫说,方不稀早在三年前已经谢世了,兄弟
终甫之行,就算是白跑了一趟。”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又道:“终南回来,
兄弟就想到唐兄、温兄二位,一位是毒药暗器的大行家,一位是精专迷药的大行
家,也许能解此毒汁之毒……”

  唐天纵、温一峰同声道:“戚庄主好说,但老朽惭愧得很……”

  戚承昌摇了摇手忙道:“二位老哥毋须太谦,同时兄弟也想到了少林寺的乐
山大师,主持药王殿数十年……”

  乐山大师合十道:“贫衲也深感惭愧。”

  戚承昌淡淡一笑,道:“兄弟久闻龙眠山庄祝老哥也是一位用毒的大行家…
…”

  凌君毅曾听祝文华说过当年流寇侵犯龙眠山庄之事,当即拂须笑道:“戚庄
主也许传闻失实,昔年先父在敝庄门前,救过一位伤重垂死的老人。那老人在敝
庄养了三个月的伤,临行留下一张秘方,嘱先父照方配制,撒在庄外三里周围,
终于阻遏了那批流寇的侵犯。但是那张秘方,先父逝世之后,遍觅不得……”

  戚承昌没待他说下去,连连摇手,笑道:“祝兄不可误会,兄弟只是为了寻
求毒汁解药,并无觊觎秘方之心。兄弟当时原想携带毒汁,分别向四位登门求救,
但仔细想来,此事如一经泄漏,不仅兄弟立时成为三元会的祭品,而兄弟遇害事
小,只怕连这管毒汁,也都难以保全。兄弟再三筹思,最后不得不稍用手段,把
四位请来。若有开罪之处,还望视兄几位多多包涵。”说到这里,朝凌君毅连连
拱手。

  凌君毅心中不觉一动,一边拱手还礼,同时肃然起敬道:“戚庄主为了武林
安危,煞费苦心,兄弟无任钦佩,兄弟略谙药性,能否替戚庄主分优,就不得而
知了。”

  戚承昌眼看已把祝文华说服,目中异彩闪动,呵呵大笑道:“据说这种毒汁,
集天下奇毒,练制而成,咱们能否寻求出一种专解这种毒汁的解药,是另一回事。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无法求得解药,咱们也总算尽了心力,承蒙祝兄
俯允,兄弟万分感激。”

  凌君毅道:“戚庄主好说。”目光一闪,接着问道:“除了在座三位和兄弟
之外,不知戚庄主是否还请了其他的人?”

  戚承昌毫不思索地答道:“没有,兄弟对此事特别谨慎,江湖上虽然不乏小
有名气的用毒行家,但如是把那些人悉数请来,人数多了,难免泄漏风声,因此,
除了四位,并末邀请其他的人。”

  凌君毅中暗道:“听他口气,说的不像假话,如此看来,母亲似乎不是这人
掳来的了。”一面故意微微点头道:“戚庄主说的也是。”

  这一席酒,气氛相当融洽,误会解释清楚了,宾主之间自然尽欢而散。饭后,
由主人戚承昌陪同,一行人出了「绝尘山庄」大厅。循回廊向东,步行约百余步,
便是古色方香的「撷古斋」。顾名思义,这「撷古斋」应是藏书万卷的书房,但
如今却把它隔成了一客室和四个小房间。客室是在中间,布置得相当精雅,全堂
红雕花椅几,配以绣墩,四壁挂着名人书画,真有室雅何须大之感。

  戚承昌引着四位「贵宾」,进入客室,一面回头向凌君毅含笑道:“这里就
是四位治事之所,这一间客室,是专供四位日常坐息之用。”

  “治事之所?”凌君毅心中暗想:“治事之所,大概是研究那管毒汁解药的
地方了。”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两名面貌姣好的青衣使女端着茶盏,送上茶来。

  戚承昌道:“吟风,弄月,你们快来见过祝庄主。”两名使女走到凌君毅面
前,屈膝一福娇声道:“小婢叩见祝庄主。”

  戚承昌抬目道:“她们是派在这里,专为伺侯贵宾的,祝兄今后如果需要什
么,只管吩咐她们就是了。”

  凌君毅道:“兄弟想请教戚庄主,不知这里治事的情形如何?”

  戚承昌大笑道:“兄弟也正要奉告,四位下榻之处,等于是四位临时的家,
早出晚归。这里则是四位研究药物,寻求解药的地方。因为兄弟觉得这是件关系
武林危机的大事,而这种毒汁,又是天下最毒之物,为了四位可以互相交换意见,
有共同切磋之地,才特地拨出这间书房,供作四位治事之用。但也许四位在研究
过程中不愿有人打扰,所以又替四位每人隔了一个小房间,既可以互相探讨,又
可单独钻研,惮能早日有成,实乃武林之幸。”

  凌君毅点头道:“戚庄主设想非常周到。”

  戚承昌站起身道:“祝兄的房间,是在右首后面一间,兄弟带你去瞧瞧。”
一面朝其他三人拱拱手道:“大师和唐兄、温兄,只管请便。”

  乐山大师台十一礼道:“如此贫僧失陪了。”唐天纵、温一峰也同时拱了拱
手,各自朝自己小房间走去。

  凌君毅略一注目,乐山大师的房间是左首前面一间,唐天纵的房间是左首后
间,温一峰的房间是有首前面一间,自己房间,就在温一峰后面,和唐天纵隔着
客室遥遥相对。戚承昌一抬手道:“这客室后面,是一间药室,另有一名叫杏花
的丫头,负责管理,这里所准备的药物,都是兄弟派人专程从各省精选来的最上
等药材……”说完之时,已经跨进药室门去。

  凌君毅跟着走入,果见这间二丈见方的房屋之中,三面都排列着药橱,一名
青衣使女见到庄主引着凌君毅走入,立即上前行礼。戚承昌一摆手道:“这位是
老夫新近聘请来的贵宾祝庄主。”

  那使女又向凌君毅福了福道:“小婶杏花叩见祝庄主。”

  戚承昌接着伸手朝药橱一指,说道:“这里每一个抽屉都注明了药名,祝兄
需用何种药物,可出自取,也可以吩咐杏花代取。药物如须如何泡制,均可命杏
花去做。当然,祝兄如另有家传秘制,不愿人知,也可以自己动手,这里有关炮
制器具,一应俱全。”

  凌君毅颔首道:“兄弟记下了。”

  两人退出药室,回到客室,那名吟风的使女,已经打开了右首后间的房门。
戚承昌抬手肃客道,“这里就是祝兄治事的房间了。”

  两人相相入室,这间房也有二丈见方,东首和北首两处,都有四扇窗户,窗
明几净,收拾得纤尘不染。靠东首窗下,放着一张红桧木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
宝,西首是一台叠橱,上面放着不少医经药典的书籍,下面两扇木门,上着一把
铜锁。戚承昌从身边取出一个锁匙,开启铜锁,打开下面橱门,里面放着许多大
大小小的刀圭,研钵,药瓶,磁碟等用具。他双手捧出一个青磁葫芦小瓶,面色
庄重,说道:“祝兄,这里面贮存的就是义兄万镇岳从三元会取得的毒汁,兄弟
把它分成四份,这里约有半葫芦,此物毒性极烈,只须沾上一点,就毒发无救,
祝兄千万小心。现在兄弟把它交给祝兄,务请特别珍惜,因为咱们一共只有这么
一点,武林千百人的性命,全系在这上面了。”那青磁葫芦,只有寸许来高,他
用双手递来,乃是表示郑重之意。

  凌君毅也伸出双手,从戚承昌手中接过葫芦,说道:“戚庄主放心,兄弟省
得。”

  戚承昌目中闪过一丝喜色,双手抱拳,朝凌君毅一拱到地,说道:“兄弟预
祝祝兄成功,为江湖消弥一场毒劫,兄弟为千百武林同道请命,祝兄请受兄弟一
拜。”

  凌君毅心中暗暗警惕,付道:“此人如此作伪,当真是一个人物,自己今后
可得小心应付。”一面慌忙放下葫芦,还了一礼笑道:“戚庄主莫要忘了兄弟也
是武林中人。”

  戚承昌跟着大笑道:“有祝兄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

  戚承昌走后,凌君毅把那青磁小葫芦,依然放人橱中,锁上铜锁,然后走到
案后,在一张高背椅千上,坐了下来。这张高背连背上都垫着厚厚一层棉披,因
此坐来十分舒服,心中想道:“绝尘山庄对自己等四个「请」来的「贵宾」设想
得倒很周到,在工作疲倦了的时候,在这把高背椅上靠上-会,确能使人心旷神
情,忘记了疲劳。”

  接着仰首向天,暗暗忖道:“戚承昌说的那番话,自然未必可信,但他劫持
了四川唐家和岭南温家的老当家,既不是强迫他们交出祖传秘方,又不是胁迫大
家替他炼制毒药,而他只要求自己等人,替他寻求毒汁的解药,看来他并无害人
之心,那么究竟阴谋何在呢?没有害人之心,当然也不能称他有「阴谋」,但师
父在自己临行之前,明明说「珍珠令」后面,隐藏着一件极大的阴谋,要自己审
慎侦查。师父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那么自己今后,该如何做呢?”这的确是
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

  潜龙祝文华处置了庄中八名叛徒,并指派老管家祝福,暂代总管职务,重新
部署了庄中戒备。一面留了封简单的书信,只说自己有事外出,要祝福在天亮之
后,送与夫人。等他诸事停当,方如苹也改扮好男装,匆勿赶到书房。

  祝文华从书橱抽屉中取出一个亮银圆筒,和一个皮制的革囊。一起递到方如
苹手上,说道:“如苹,这箭筒上有两根皮带,你把它缚在左腕之上。”

  方如苹接到手中,惊奇地问道:“舅舅,这是什么?”

  祝文华道:“这是舅舅精心设计的袖珍连弩,里面装有一百二十支淬毒小箭,
用时只须一按机簧,即可射出一支小箭……”

  方如苹道:“那是袖箭咯?”

  祝文华笑道:“如是普通袖箭,距离不过三尺,这可是可以射到一丈以内的
所有敌人。”

  “啊。”方如苹睁大双目,惊喜地道:“舅舅,这袖珍连弩有这大威力?”

  祝文华微微一笑,说道:“你虽是从小跟随舅舅练武,但你们女孩子家天赋
不足,练的武功,多半只能作为普通防身之用,若要追踪强敌,真和人家动起手
来,那就不够了。”

  方如苹小嘴一撅,说道:“原来舅舅教我们的,都不是上乘武功。”

  祝文华道:“舅舅方才说过,你们女孩子限于天赋,无法深造但你佩上这筒
袖珍连粤,就算遇上强敌,也不足惧了……”他没待方如苹开口,接着又道:
“但舅舅还要提醒你一句,这连弩十分霸道,而且在一盏热茶之内,就会毒发昏
迷,半个时辰,没有解药,就会全身麻痹而死,不是十分危急,不可轻易发射。”

  方如苹问道:“舅舅,解药呢?”

  祝文华道:“解药就在革囊之中,起下毒箭,内服外敷,各用一粒。另外舅
舅还替你准备了一百二十支后备小箭,也在革囊之中。”

  方如苹喜道:“舅舅,我干娘送了我一套镖,再加上这袖珍弩,敌人再厉害,
我也不怕了。”

  祝文华脸色微沉,说道:“你和雅琴,都犯同一个毛病,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武林中能人辈出,岂可凭仗区区暗器,就目空一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莫
要锋芒太露,处处小心,才不至吃上大亏。”

  方如苹高兴地道:“舅舅,我们可以走啦。”

  祝文华道:“你且稍等,舅舅也要略事改扮。”说完,打开密室,走了进去。
不多一会,祝文华从密室中走出,已经换了一身蓝布大褂,头戴阔边风帽,本来
清懊白皙的脸貌,忽然变得像久经风霜似的,又黑又老,满腔都是皱纹,连一部
黑须也染成了花白!方如苹看得不觉一呆,说道:“好啊,舅舅原来也会易容,
你一直都没有教我们。”

  祝文华微笑道:“舅舅这是最起码的易容术,一般江湖上的人大概都会。就
是涂上些药物,不易让人认出真面目来,这算不了么,比起凌老弟,那就差得太
远了。”

  方如苹听舅舅提到凌大哥,心头登时急了起来,催道:“舅舅,我们现在可
以走了吧。”

  祝文华摆摆手道:“慢点,舅舅还有一件事先要和你说明,就是离开龙眠山
庄之后,咱们不能走在一起,你得落后一些,远远跟在我后面,就算打尖、落店,
也不用招呼,只作互不相识。”

  方如苹道:“那为什么?”

  祝文华道:“据我推想,这条路上,说不定有对方眼线,咱们自以小心为上。”
说到这里,挥挥手道:“苹儿,时间不早,咱们现在可以走了,你随我出去,我
要他们到马厩里去牵两匹马来。”

  方如苹道:“舅舅,不用了,我和凌大哥来的时候,有两匹马,留在山外树
林子里。”

  祝文华点头道:“如此就好,走。”

  东方渐渐透出鱼白,祝文华纵马疾驰,赶到晓天镇。这时路上,已有不少赶
集的人,三三两两,向镇上走去。祝文华并没进入镇甸,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
只朝镇外路口一间茅屋的土墙脚下瞥了一眼就策马朝西继续驰去。

  方如苹只落后半里来路,祝文华过去了没多久,她便也紧随着驰过了晓天镇,
朝西奔行。这一带,是皖山山脉、北峡山脉和大别山脉的三角地带,远近崇山叠
嶂,溪涧纵横,除了村落之间的小径,根本没有大路。祝文华早已派出两名得力
庄丁,率领契犬,追踪凌君毅下来,一路都留下了记号,他按照记号由晓天镇,
经磨子潭,中午时光赶抵大化坪。他为人精细,经过半天时间的跟踪,已给他发
现了一件秘密:就是这一路上,他看到了路旁野草被车辆辗过的痕迹,而且这车
轮痕迹一直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条路。

  这一带的山乡间,只有独轮车和骑驴、骑马的人,很少有赶马车的。他从沿
路的马粪判断,这辆马车,还是由两匹马拉着奔驰的。尤其在村落和村落之间,
岔路极多,但这辆马车的痕迹,却始终在自己马前出现。因此他认为根本不用看
路旁庄丁留朝记号,只要跟着车辆痕迹走,就没有错!当然,对方劫持自己(凌
君毅)装在麻袋之中,为了掩人耳目,也只有用马车载运,最稳妥了。他头忍不
住暗暗冷笑,当下就在镇口(大化坪)一家卖酒食的小店凉棚前面下马,走到一
张方桌边坐了下来。

  小店里只有一个老头招呼客人,这时倒了一盅茶送上来,含笑问道:“客人
要些什么?”

  祝文华要了一斤黄酒,要他切一盘卤味,另外来一碗面。老头连声答应,堪
堪退下,就听路上蹄声得得,一匹快马直向小店门口驰来。祝文华只当是方如苹,
哪知目光一抬,却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灰布对襟衣衫的跨刀汉子,一手圈着马鞭
自在棚下靠路边一张桌子坐下,朝小店老头大声吆喝道:“喂,老儿,快给我马
儿上料,吃饱了,还得赶路呢。”小店老头连声应「是」,匆匆向棚外走去。

  祝文华是何等人物,一眼就认出那灰衣汉子生成一副獐头鼠目,正是在磨子
潭(地名)墙角边,鬼鬼祟祟偷觑自己的人,如今公然骑着马跟着自己下来,心
中想着,不觉暗暗冷笑。这时方如苹策马赶到了,她装扮成一个俊俏书生,手持
折扇,一派读书相公模样,在棚前下马,缓步走入棚下,在一张方桌前面站定,
问道:“店家,有什么吃的么?”

  小店老头连忙陪笑道:“相公请坐,小店只备莱,牛肉、牛肚、猪心、猪耳
朵、猪肠、卤蛋,面是阳春面,酒有上好花雕、绿豆烧,相公要些什么?”

  方如苹道:“就给我来四两花雕,切一盘牛肉、猪肠和两个卤蛋,再下一碗
面就好。”

  祝文华看得暗暗皱了下眉,心想:“女孩子家,喝什么酒?”

  小店老头陆续替三人切来卤味,送上酒壶,好先让他们慢谩吃喝。然后匆匆
忙忙,回过身去,下了面条。灰衣汉子一面喝酒,但他眼角不时地瞄着祝文华。
如果他就是贼党,也只是个小脚色,祝文华故作不知,神态悠然地据案独酌,过
了一会,灰衣汉子喝完酒,把剩下的卤菜,往面上一倒,稀里呼鲁的几口,就把
一碗面,连汤带水,一起喝了下去,抹抹嘴角,摸出些碎银子,往桌上一放,大
声道:“老儿算帐。”

  小店老头连忙陪笑道:“一共三十文。”他数了几十个制钱,找给灰衣汉子。
灰衣汉子把零钱揣入怀里,大步走出凉棚,解缰上马,纵骑而去。

  祝文华看他走了,也立即会过店帐,翻身上马,跟了下去。他座下的这匹马,
原是凌君毅骑来的是四川唐门百中挑一的良驹,健行如飞,一会工夫,便已追上
那灰衣汉子。那灰衣汉子回头看到祝文华追了上来,立即催马朝前飞奔。祝文华
冷冷一笑,蓦地一夹马腹,马匹展开四蹄,一下就从灰衣汉子的马匹边上擦过,
越过了半个马头。祝文华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右臂舒展,一把抓住灰衣汉子后
领,从马上提了过来。那汉子遇上祝文华这等高手,真是山羊遇上了老虎,除了
手舞足蹈,口中杀猪般尖叫,哪里还有他挣扎的余地?祝文华左手轻轻一抖缓绳,
马匹立时缓了下来,同时身子也早已离鞍飞起,落到地上。目光一扫,正好附近
有一块大石,当下有手把握着的汉子,就手往地上一摔,自顾自在大石上坐了下
来。这一下,摔得真还不轻,但听「砰」一声,灰衣汉子摔了个狗吃屎,半晌爬
不起来。

  只听祝文华冷冷地道:“说,你为什么要踉踪老夫下来?”

  灰衣汉子心知遇上了硬点,翻着白眼珠,说道:“你老好不讲理,在下又没
招惹你老……”

  祝文华道:“老夫行走江湖,眼里揉不进半粒砂子,朋友从磨子潭缀着老夫
下来,准备去报讯是不是?告诉你,老夫面前,你敢从牙缝里迸出半句假话,老
夫会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灰衣汉子哭丧着脸道:“在下听不懂你老在说什么?”

  祝文华双目精光陡射,冷笑道:“你听不懂老夫说什么?很好,老夫马上会
让你懂得。”

  灰衣汉子在他说话之时,蓦地从腰间掣出钢刀,口中狞笑一声,突然欺身而
上,刀光一闪,朝祝文华当头劈落。这一下,出手极快,他钢刀劈出,凶光棱棱
的眼睛,注定祝丈华一眨不眨。但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祝文华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而钢刀却劈右他身边数寸,竟然连他衣角都没碰到一点。灰衣汉子心
头一惊,只当自己忙中有错,猛地哈喝一声,右腕迅快一转,钢刀横抡,又向为
文华肩头平砍过来。这一下他看准了发刀,真要被他砍上,祝文华一颗头,就得
随刀落地,滚出去一二丈远。

  但那灰衣汉子一刀出手,只听刀风「嘶」的一声,竟然毫无阻碍。平砍出去,
毫无阻碍,自然没砍上人家脑袋,那就是说,这一刀又落了空!灰衣汉子更是大
吃一惊,要待收势,已是不及,只觉从刀背上传来了一股极大力道一柄钢刀竟然
直荡出去。不,钢刀去势又沉又快,他掌心发热,虎口骤麻,再也掌握不住,「
呼」的一声,化作一道白光,脱手飞去。

  祝文华依然好端端坐在石上动也没动,只是冷峻地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落到老夫手里,想逃、想拼,都是没用的,还是放明白些,乖乖的说出来吧。跟
踪老夫,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向谁去报讯?老夫也许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灰衣汉子钢刀被震脱手,似是吓得呆了,怔怔地站在祝文华面前,半晌不言
不动,才苦笑道:“没有用,在下说出来了,一样难逃一死。”

  祝文华道:“只要你说出内情,老夫答应你不死,自然不会让你受到他们杀
害。”

  灰衣汉子摇摇头:“没用,你老武功再高……”突然身躯一阵颤动,缓缓向
地上倒坐下去。

  祝文华发现他情形不对,急忙低头看去,灰衣汉子经过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
就寂然不动,伺时嘴角间,缓缓流出一片黑血!祝文华一手捻须,面情凝重,叹
了口气道:“果然服毒自裁了,唉,这些人既有自我身死的勇气,何以没有说出
对方内情、死中求活的勇气呢?”

  自语至此,从地上拾起钢刀,然后抓起灰衣汉子尸体,在林中挖了个坑,把
他埋了,就纵身上马,继续向前赶去。这一路,他仍然按照庄丁留下的记号赶路,
那两迢车辙,也仍然在马前若隐若规的依稀可辨,过了雷石河,赶到漫水河,天
色已近黄昏。祝文华暗自皱了下眉,心中忖道:“再过去,已是大别山区,莫非
贼窝就在大别山中?”当下就在漫水河镇上,走进一家卖面食的小店,吃了-些
东西,眼看方如苹还没跟到,心中虽是惦念,但自己已把沿路暗记,告诉过她,
她自会跟踪寻来。目前离贼窝渐近,她和自己拉长些距离,自然更好。想到这里,
也就继续上路,由漫水河向西,山路渐见崎岖,两面都是高山峻岭,一条羊肠小
径,盘山而上。

  这时天色已经昏黑,山林间不时传来一两声怪鸟的啼声,荒山黑夜,听到这
种声音,会令人油生怖意!潜龙祝文华一身修为,已臻上乘,自然并不在意,只
是他从漫水河一路行来,就不曾再看到两个庄丁留下的记号,心中不禁暗暗犯疑!
当然,留记号的人,一定不会把记号留在太明显的地方,普通都是在墙角、树根,
或是大石底下等较为隐蔽之处,此刻已是黑夜,这种隐僻的地方,自是不容易发
现。但这话,只能对普通人而言,像潜龙祝文华这等身具上乘内功的高手,纵是
黑夜,周遭救丈之内细微末节,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没看到跟踪凌君毅那
辆贼车下来的庄丁留下的记号,那就是没留记号了。那辆马车的车轮,一路上依
然可以清晰的找到,如说两名庄丁走的并不是这条路,那么从漫水河来,并无第
二条路。这样又行了二十来里路,两面山势更见陡峭,再过去就洛龙门拗了。龙
门拗,是狭窄的山径,两旁危石峻峨,除了长不大的松树,只有一些倒接的藤蔓,
这条路,足有四五里长,要出了龙门拗,地势才稍见平坦。

  潜龙祝文华正驰行之间,瞥见前面不远的山径上,伏着一团黑黝黝的东西,
正好挡在路上,他马行迅速,就在发现那团东西之际马匹已经驰近。祝文华迅即
勒住马缰,凝目看去,那团黑黝黝的西,原来是一头契犬,蜷伏地上,一动不动。
他目光是何等犀利,一眼便已认出这头契犬是自己庄上豢养的,心头不觉一震,
当下翻身下马,仔细一瞧,契犬业已僵死多时,但全身完好,找不到半点痕,似
是被人用内家重手法击毙,又像是中了某种剧毒致死。

  由契犬之死,两名跟踪下来的庄丁,极可能已被人家发现,难怪从漫水河向
西,-路就不曾看到他们留下的记号。心念转动,自已一跃上马,奔行了不到三
数丈远,前面又有一头契犬,僵卧路上不用再看,就知也是被人击毙的无疑。他
催马急行,五里来路。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到山坳出口处,但见左右两边石崖上,
离地三丈来高的两株矮松卞,一边挂着一人!祝文华仰首望去,那不是己派出来
跟踪贼人的两个庄丁,还会是谁?只看他们双手下垂。在树上一动不动,便知业
已气绝身死。这一下,直看得他心头大为愤怒,此人杀死两头契犬,放置路上,
如今又把两个庄丁吊在石崖上,分明是识破自己行藏,有意向自己示威。

  祝文华猛一提气,使了一式「潜龙升天」,从马背上飞起,长剑同时出鞘,
朝左首石崖上扑去。但见剑光一闪,已把左边那一人缚着的绳子割断。双足在石
壁上轻轻一蹬,身形横飞,扑到右首石崖,剑尖一撩,又把右首一人缚着的绳子
割断,身子一沉飘落地面。他这一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等到他飘身落地之后,
才听「砰」「砰」两声,两名庄丁的尸体,一齐坠落下来。祝文华坐下马匹,果
然不愧是唐门久经训练的名驹,在他腾身飞起之际,马匹也自动停了下来。祝文
华收剑入鞘,俯下身仔细检查了两个庄丁的尸体,发现和两头契犬情形相同,身
上找不到半点伤痕。所不同的,契犬身上,总究长着长毛,不易看出,两个庄丁
脸上色呈紫黑,分明是被贼人用「毒煞掌」一类旁门毒功所伤,毒气攻心而死。
当下就在崖下挖了个坑,把两具尸体埋好,口中低低说道:“老夫会替你们报仇
的。”说罢,又复纵身上马,朝谷口驰去。

  出了这道狭谷的谷口,地势顿显开朗,这是群山间的一处狭长平地,峻岭密
林之下,青草如茵,这里就是大别山区有名的龙门拗。祝文华心中已有戒心,出
了狭谷,在马上略一打量,只觉这片草地,在黑夜之中,十分幽静,连一点声音
也没有,但却有人站在那里。

  一共是四个穿黑袍的人,他们就像四棵枯树,不言不动正好远远地把自己围
在中间。这四个黑袍人,自然是杀死契犬,杀死两名庄丁的凶手。他们如此地列
阵以待,自然是在等待自己!就连他。们站立的位置,也好像经过十分精确的计
算,算准自己腾出狭谷,会在草地上停下来,他们站立的四个方位,正好把自己
围在中间,不让自己有逃走的机会。

  当然祝文华也未必会逃。四个黑袍人穿着宽大的黑袍,最令人惊异的,是他
们有一张同样的冷漠,同样死气沉沉的面孔,四个人同样双手下垂,站在那里一
动不动。他们虽然并未携带兵刃。但祝文华坐在马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神定
气闲,从容有恃。光是八只眼睛,在黑夜之中一闪一闪,就像八点寒星,这四人
的一身修为,可想而知,决非弱手。弱手就不会明目张胆,把自己围起来。就在
他打量的这一瞬间,四个黑袍人,已经缓缓逼了上来,直到马前一丈左右,才行
停步。

  潜龙祝文华自然不会把这四个黑袍人放在眼里,目光徐徐掠过,说道:“四
位拦住老夫去路,意欲何为?”

  只听正面的黑袍人冷冷说道:“老儿,你可以下马了。”

  祝文华道:“老夫还要赶路,为什么下马?”

  那黑袍人冷冷说道:“因为你已经走到尽头了。”

  祝文华用手一拂须,微微一笑逍:“只怕四位弄错了,这里北连西峰坳,西
通青茗关,如何会是尽头?”

  那黑袍人冷哼道:“老夫是说你已经到了人生的尽头。”

  祝文华仰天大笑道:“四位未到人生尽头,如何知道老夫已经到了人生尽头?”

  为首黑袍人一双冷厉目光,直注祝丈华,冷声道:“听阁下口气,不像是个
无名之辈,赶快报上名来。”

  祝文华道:“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夫姓名,说出来
四位未必知道。”

  为首黑袍人嘿然道:“阁下口气不小,不知手底下如何?”

  祝文华道:“四位拦住老夫去路,自然早已存下了出手之意,那就试试看吧。”

  为首黑袍人目光阴串,徐徐说道:“咱们一经出手,你老儿就非死即伤,只
有一个办法,可免你死伤之厄?”

  祝文华道:“什么办法?”

  为首黑袍人道:“你自残一肢,随我们去见天使。”

  祝文华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天使,这名称倒是新鲜得很。”一面故作惊
异之状,问道:“你们天使是谁?”

  为首黑袍人造:“你自残一肢,老夫自会带你前去。”

  祝文华一手拂着花白长须,朗笑一声道:“何不叫你们天使前来见我?”

  只听左首一个黑袍人怒哼道:“这老儿好狂,咱们不用再和他噜嗦,把他拿
下就是了。”

  祝文华目光环顾,微微一笑道:“就凭你们四人,能把老夫拿下么?”

  左首黑袍人怒喝道:“你敢小觑咱们?”倏然欺身飞扑而上,左手向外一探,
闪电般向祝文华肩头抓来。

  祝文华坐在马上,隐隐感到对方一抓之势,锐利如刀,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忖道:“他使的是什么招法?”心念闪电一动,右手长剑已然出鞘,朝对方手腕
削去。这一剑快如掣电,但听「当」的一声,劈在那人左腕之上。长剑劈在手腕
之上,这人居然刀剑不伤,还会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祝文华心头大是震惊,但那
黑袍人也被祝文华剑上强劲内力,震得往后飞退出去。

  就这一怔神间,前、右、后三面的黑袍人,同时发出一声吆喝,腾身疾扑而
至。祝文华带转马头,长剑抡回,带起一片耀目银虹,只听又是「当」、「当」、
「当」三声连珠般的金铁交鸣。他一剑挡开三人扑攫之势,执剑右腕也被震得隐
隐发麻。同时也看清了这四个黑袍人的左手,竟然全装着铁手!他心头更是暗暗
惊奇:“四人武功极高,究竟是何路数?自己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些以铁手作
武器的人。”

  他心念闪电转动,人已趁着一剑逼退对方三人之际,离鞍飞起,左手在马屁
股上轻轻一拍。这匹久经训练的唐门良驹,果然深通人意,口中希聿聿一声长鸣,
低头从斜刺里穿了出去。祝文华一下飘落地上,呵呵笑道:“四位要动手,那就
一起上吧。”

  四个黑袍人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儿,武功内力,竟然如此高强,他们
四张木无表情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惊异表情,但八道眼光却掩不住惊愣之色,互
望了一眼,没有立即出手。只听为首黑袍人沉哼一声道:“阁下究竟是哪一路朋
友?”

  祝文华笑道:“这话,老夫正想请教四位呢?”

  为首黑袍人造:“阁下是不肯说了?”

  祝文华道:“四位也未必肯说吧?”

  为首黑袍人道:“阁下应该知道,咱们并不是怕阁下,只是想知道阁下来历,
老夫好决定拿活的,还是拿死的。”

  祝文华淡淡一笑道:“悉听尊便。”

  为首黑袍人目光凶芒一闪,朝其他三人抡手一招,沉声喝道:“好,大家听
着,死活不计,格杀勿论。”话声出口,人已随声扑上,左手闪电般抓出。另外
三个黑袍人也同时发动,急疾扑到。

  祝文华仰天长笑道,“早该如此了。”长剑迅疾抢动,和四个黑袍人展开了
搏斗。

  潜龙祝文华雄霸一方,果然有他惊人之艺,名下不虚,一柄长剑,矫若神龙,
从他剑上发出阵阵寒芒,掸罔纵横,威风人面。因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四个黑
袍人全然摸不透他的剑路,四大高手竟被他凌厉剑势,逼得团团乱转。但这四个
黑袍人武功同样诡异,再加他们左手乃是精钢铸制,五指如钩,不畏刀剑。祝文
华虽然占尽了优势,一时之间,却也无法伤得他们。眨眼工夫,已经互拆了二十
来招,祝文华心头不住暗暗震骇,忖道:“如以这四人的武功而言,足可当江湖
上一流人物,而且武功路数也不尽相同,何以他们会同样的残去一条左臂,配上
铁手?”

  正思忖之际,突听远远传来一声娇喝:“你们住手。”听声音是女子的声音
无疑。

  方如苹和她舅舅只落后了半里来路,祝文华逼问灰衣汉子,和在峡谷中发现
了契犬和两名庄丁的尸体,她随后赶来,自然全看到了。只是舅舅一再嘱咐,路
上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可和他交谈故只得站在远处,直等祝文华上马走后,才
策马继续前行。哪知刚到峡谷出口处,就听到四声金铁交击之声。方如苹心中一
动,立即舍了马匹,缓缓闪出身去,纵上谷口一块大崖石,藏好身子,探首朝下
看去,只见四个黑袍人把舅舅围在中间,双方只说了几句话,就动起手来。方如
苹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是了,侯铁手的左手,也是铁铸的,这四个黑袍人主
手同样是一只铁手,看来他们和侯铁手是一伙的人了。”

  这一声娇喝乍起,四个黑袍人如响斯应,各自倏然后退。祝文华手横长剑,
目光如炬,迅疾朝喝声来处投去,但见山道上缓缓转出六个黑袍人来。这六个黑
袍人和自己动手的四人,不但衣着相同,连死气沉的面貌也完全一样,他们两人
一对,并肩走来,如同木偶。

  祝文华看得暗暗心惊,忖道:“四个黑袍人已不易对付,如今再加上六个,
看来今晚一战,凶多吉少,但愿如苹不要进来才好。”

  心念转动之间,只见六个黑袍人已经走到草坪右首,忽然左右两旁分开,像
雁翅般站定下来。这时,山道上又出现了两盏灯!那是两个一身青衣,眉目姣好
的少女,手挑宫灯,并肩朝草坪上款款行来!黝黑的山野间,有了这两盏红灯,
灯光照射,周毛围数丈,登时大放光明,这两名青衣少女只是挑灯前导,稍后还
有一顶七宝装饰的华丽轿子,由两名黑衣彪形大汉抬着,大步进入草坪那两个黑
衣大汉肩头斜接着一条红绸阔带,上面绣着四个黑绒大字:「代天巡狩」,这是
什么口气?

  华丽软轿已在草坪右首居中停了下来。两名青衣少女,手举宫灯,一左一右,
在轿旁侍立。软轿经灯光一照,更是珠光宝气,华丽非凡!轿门前,珠帘低垂,
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人,但铜袍人和十个黑袍人却已神色恭敬地一齐躬下身去。光
凭这份气派,就够唬人的!

  潜龙祝文华心中一动,他想到方才黑袍人口中曾提到「天使」,如今看了「
代天巡狩」四字,不用说,轿中坐的自然是「天使」无疑,只不知这一「天使」
又是何等人物?他虽已收起长剑,此刻岸然而立,渊停岳峙,看去十分镇静,但
内心却止不住暗暗嘀咕。且早已把一身功力,提聚到十成,随时准备应付对方的
突袭。华丽软轿中,这时忽然传出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张铁手。”声音如出
谷黄莺,又娇又甜!

  祝文华没想到这位「代天巡狩」的「天使」,竟是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举
目看去,只见方才和自己动手的四个黑袍人中,为首那人已急步趋近轿前,躬身
道:“属下在。”

  轿中女子声音问道:“你们已经问清楚他的来历了吗?”

  张铁手道:“他不肯说。”

  轿中女子又道:“武功如何?”

  张铁手道:“属下合四人之力,未能胜得了他。”

  轿中女子道:“当今武林,合你们四人之力,能挡之者屈指可数,这人会是
谁?”她最后一句话,声音略低,好像只是自己在问着自己。张铁手恭身而立,
自然不敢回答。过了半晌,轿中女子徐徐说道:“好吧,你且退下。”张铁手躬
身应了一声「是」,往后退下。

  轿中女子朝左首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请那位老爷子过来,我有话问他。”

  青衣使女领命走去一直走到祝文华面前,福了福道:“这位老爷子,我们仙
子请你过去一见。”又是「仙子」,又是「天使」,这人头衔倒是不少。

  祝文华正想了解对方来历,这位神秘「天使」究竟是何方神圣。手拂长须,
欣然笑道:“老夫正想见你们仙子。”随着话声,大步走了过去,到得轿前数尺,
脚下一停,拱拱手道:“仙子请了,辱承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女子「哼」了一声娇笑道:“老爷子武林高人,奴家今晚真是幸会了。”
说到这里,接着说道:“你们还不给我打起轿帘来?”

  这话正中祝文华下怀,一个女子,能统率这许多高手,自然会是无名之辈。
如是垂着帘子说话,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只要起轿帘,自己多少总可以看出-
些端倪来。轿前两名青衣使女了吩咐,立即一左一右撩起了珠帘。两盏宫灯,就
在轿前,也正照到坐在轿中的女子脸上,这下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只见这位「代天巡狩」的仙子,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穿着一身黄色衣
裙,发挽官譬,蛾眉淡扫,眼波欲流,笑吟吟地朝自己望来!祝文华不由呆得一
呆,自己虽是很少出门,但只要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起码总有个耳闻,但眼前
这美艳少妇,自己却连听都没听说过,江湖上几时出了这样一位神秘人物?

  潜龙祝文华原是极工心机的人,一怔之后,立即干咳一声,笑道:“仙子代
天巡狩,想必就是天使了?”对女人家,不好问她字,只要知道她姓什么,也就
不难查出她的来历来了。

  美妇眼波一转,娇声道:“老爷子当代高人,奴家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呢?”

  祝文华心中暗暗冷哼:“此女果然厉害。”一面呵呵道:“老朽贺文彬,山
野鄙夫,仙子这当代高人四字,老朽愧不上当。”

  美妇「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老爷子报的名号,只怕是真实姓名吧?”

  祝文华暗暗一怔,拂髯道:“也许仙子从未听说过老朽贱名,未必是老朽有
意改姓隐名,再说老朽也没有改姓隐名的必要。”

  美妇微微一笑道:“老爷子说的也是,只是依奴家看来,老日子脸上,好像
易了容,不知奴家说的对是不对?”

  祝文华暗暗一凛,冷然道:“老朽也没有易容的必要。”

  美妇娇笑道:“行走江湖,为了不致引人注意,易容也是常有之事,老爷子
有没有易容,都和奴家无关,奴家想请教的,是老爷子一路深入大别山区,不知
意欲何往?”

  祝文华朗笑一声道:“对了,老朽正要请教仙子,贵属无故寻衅,拦住老朽
去路,意欲何为?”

  美妇格格笑道:“贺老爷子不是看到了么?奴家职司代天巡狩,今晚巡到这
里,我手下发现你贺老爷子单骑入山,形迹大无可疑,自然要盘问几句了。”

  祝文华冷冷一哼道:“仙子现在盘问清楚了么?”这话已显示出他不耐烦多
事之意,你盘问清楚我就要走了。

  美妇眼波流盼,娇笑道:“贺老爷子一句实话也没有,奴家问了也等于白问。”

  祝文华道:“仙子要待如何?”

  美妇道:“奴家想请贺老爷子屈驾一行,等我叫他们查清楚了,自送贺老爷
子出山。”

  祝文华双眉挑动,沉笑道:“仙子想依仗人多,和我动手了?”霍地后退一
步,正待抬手取剑。

  美妇轻盈笑道:“奴家不用和你动手。”

  就在这一瞬之间,祝文华突然感到不对,原来他霍地后退一步,只是心里这
么想想而已,他举足之下,左脚竟然并未往后退出。抬手取剑,右手也没有抬得
起来,人体所有动作,都是由心里先有意念,要如何举手,如何投足,然后下达
命令,要手足照看意念去做。祝文华心念已动,就是要双足霍地后退,要右手抬
腕取剑,但手足都不听指挥,没照他的意念去做。祝文华这一惊,非同小可,脸
色倏变,大喝道:“贱婢……”

  美妇依然满面春风,娇声道:“奴家能请到贺老爷子,真是不胜荣幸。”说
完,挥挥手道:“咱们可以走了。”两名青衣使女放下珠帘,两名彪形大汉拾起
华丽软轿。十个黑袍人,押着祝文华,紧随轿后而去。

  隐身崖上的方如苹,看到这里,几乎要尖叫出声!只听耳边突然响起细如蚊
子的声音,说道:“小施主,此时必须忍耐,千万鲁莽不得。”

  方如苹心头一凛,果然忍了下来,目送十名黑袍人,押着舅舅,随软矫而去。
急忙回过身来,只见身后一丈来远处,站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和尚,双目炯炯,
望着自己微笑。心知遇上高人,慌忙检衽一礼,说道,“老师父,请你救救我舅
舅。”她情急之下,忘了自己身穿男装,居然敛衽为礼。

  枯干老和尚忙也合十还礼,诧异地道:“小施主原来是位姑娘,方才被那妇
人擒去的就是令舅么?”

  他这句「小施主原来是位姑娘」,听得方如苹脸上一红,暗道:“自己真是
急糊徐了。”一面点头道:“是的,他是我舅舅,他们这一帮人,一定和「珍珠
令」有关的了?”

  枯干老和尚道:“老衲也不知他们来历,只是据老衲所知,这妇人十分厉害,
目前落入她手中的,已有鬼见愁唐七爷,岭南温家老二温一峰,和老衲师弟金开
泰等人……”

  方如苹啊声道:“金老爷子果然也着了这妖女的道儿。”

  枯干老和尚道:“姑娘认识敝师弟么?”

  方如苹道:“我不认识,我大哥和金老爷子是很好的朋友。”

  枯干老和尚目注方如苹,问道:“姑娘令兄是谁?”

  方如苹道,“我大哥叫凌君毅。”枯干老和尚口中「哦」了一声。

  方如苹急急问道:“老师父,你说四川唐门的鬼见愁唐七爷也被妖女擒去了?”

  枯干老和尚道:“正是。”

  方如苹道:“老师父一定是少林高僧了,不知法号如何称呼?”

  枯干老和尚道:“老衲灵山,泰主少林寺文殊院。”少林寺通常只有罗汉堂
的僧侣在外走动,其余五院的人,从不外出,如今连文殊院的主持都亲自出来了,
足见少林寺对「珍珠令」之事十分重视。

  方如苹拱拱手道:“原来老师父是文殊院主持,小女子失敬之至,只是我舅
舅被妖女捉去,我要走了。”

  灵山大师道:“姑娘且慢。”

  方如苹道:“老师父还有见教?”

  灵山大师道:“姑娘能否告诉老衲,令舅是谁?”

  方如苹道:“老师父见询,我也不好隐瞒,我舅舅就是龙眠山庄庄主祝文华。”

  灵山大师身躯一震道:“会是祝庄主……”

  方如苹道:“老师父,救人如救火,我要走了。”

  灵山大师急忙道:“这妇人十分厉害,不知什么来路,连祝庄主都不是他们
对手,姑娘不可轻易涉险。”

  方如苹笑道:“才不是呢,我要把大哥和唐七爷的消息,赶快告诉干娘去。”

  灵山大师道:“姑娘干娘,又是什么人?”

  方如苹道:“我干娘是四川唐门的唐老夫人。”

  灵山大师奇道:“唐老夫人也来了么?”

  方如苹道:“干娘现在就住在八公山。”

  灵山大师道:“那么姑娘请吧,老衲也要跟踪这妖妇下去,看看这帮人的巢
穴,究竟在哪里?”说完,双脚顿处,人如灰鹤凌空,直向美妇等人所去的方向,
投射而去。

  方如苹看得心中暗惊道:“这老和尚只敢在暗中尾随,好像很怕妖妇似的,
看来我只有赶去八公山搬救兵了。”心中想着,就急急跃下石崖,纵身上马,急
驰而去。

  ※※※※※※※※※※※※※※※※※※※※※※※※※※※※※※※※※※※※※※

  这是凌君毅到绝尘山庄的第二天,也是被戚庄主「请」来,为了「消救武林
毒劫」,正式到撷方斋「上班」的第一天。早晨,他在「兰苑」用过早餐,就一
路往「撷古斋」而来。跨进院落,弄月迎着道:“祝庄主来了?”

  凌君毅一手拂须,微笑道:“老夫既然答应了戚兄,总得稍尽绵薄之力的。”

  弄月走在前面,替他打开右首后间的房门,侧身道:“祝庄主请。”

  凌君毅朝她微微颔首,举步跨进房门,从身边取出铜钥,开启木橱,取出贮
毒汁的青瓷小葫芦,然后又取了刀和小碟等应用田之物一齐放到案上。弄月沏了
一盏香茗,放到书案右角,说道:“祝庄主请用茶。”

  凌君毅拿起青瓷葫芦,拔开瓶塞,小心翼翼的注了少许毒汁在小瓷碟中,然
后塞好瓶塞,把青瓷葫芦收入橱中。回到椅上坐下,随手取过一支银针,在毒汁
中搅了两搅,但见针端色呈黝黑,果然毒性强烈无比,当下就低下头去,凑近鼻
子,在针端闻了闻。站在一旁的弄月,看得大骇,忙道:“祝庄主,这毒汁奇毒
无比,中人立毙,你老可得小心。”

  凌君毅微微一笑:“多谢姑娘,我自会小心。”

  弄月粉脸一红,说道:“小婢忘了祝庆主是大行家。”

  凌君毅道:“这大行家三字,老夫可不敢当,姑娘提醒老夫,老夫心里总是
感激姑娘的。”

  弄月和凌君毅目光一对,只觉这位祝庄主,虽然黑髯飘胸,年在四旬开外,
但一双明亮的眼光,却充满青春活力,叫人看后怦然心跳。她不禁粉脸微配,低
着头说道:“祝庄主叫小婢弄月就好,千万不可这般称呼。”

  凌君毅道:“那么老夫就叫你弄月姑娘好了。”

  弄月感激地道:“祝庄主真好说话,那位唐老庄主和温老庄主来的时候,脾
气可大呢,小婢和吟风姐姐都觉伺侯不了。”接着又道:“祝庄主有什么事,只
管吩咐小婢,小婢告退了。”正待转身退出。

  凌君毅手上还拿着那支银针,忽然抬目道:“弄月姑娘慢走一步。”

  弄月站住身子,问道:“祝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道:“老夫新来,不知这里的规矩,要向姑娘请教一事。”

  弄月道:“祝庄主请说。”

  凌君毅道:“咱们这里,共有四个房间,不知可否互相走访?”

  弄月嫣然一笑道:“祝庄主言重了,四位是我们庄主敦请来的贵宾,行动不
受任何限制,这里只是为了四位便于专心研究,不致分心起见,才隔为四个房间
的。咱们戚庄主的原意,把四位集中在一起工作,就是要让四位探求解毒药剂之
时,能各抒己见,自然可以互相走访了。”

  凌君毅点点头,道:“如此就好,这毒汁十分厉害,他们三位也许比老夫知
道的要多,老夫想先听听他们三位的意见。”

  弄月道:“祝庄主没有别的吩咐,小婢出去了。”

  凌君毅道:“没有了,你请便吧。”

  弄月退出了之后,凌君毅也立即开门走出,他心中略为盘算,决定先走访乐
山大师。当下穿过小客室,走到左首前面一道木门前,举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只听乐山大师的声音说道:“是哪一位?请进。”

  凌君毅应道:“在下祝文华,特来向大师求教。”口中说着,人已推门而入。

  乐山大师听说来的是祝文华,已从椅上站了起来,合十道:“祝庄主恕老朽
失迎,快快请坐。”

  凌君毅看他案上,什么也没拿出来,敢情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什么事也
没做。他进入房中,随手关上了木门,一面拱手道:“在下是来向大师请益的。”

  乐山大师连说不敢,让凌君毅在案前的一张椅子落座,自己也回到椅干上坐
下,说道:“祝庄主枉顾,不知有何见教?”

  凌君毅道:“在下方才仔细看了三元会的毒汁,觉得此物奇毒无比之外,看
不出究系何种毒药?大师对药石之学,素有研究,不知是否已有端倪?”话声甫
落,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师认为戚承昌其人如何?”

  乐山大师略作沉吟之状,其实地之沉吟,正是聆听凌君毅传音说话,然后微
微摇头道:“老衲惭愧得很,直到目前为止,对毒汁系何种药物炼制而成,还一
无所知。因为光凭观察,很难分辨得出,神农尝百草,药物必须用舌辨味,用鼻
辨气,才能稍稍找出一点影子。但此毒汁奇毒无比,入口即死,根本无法辨其气
味,只能就它的性质作探索,老衲这三个月,可说是交了白卷。”接着也以「传
音入密」说道:“据老衲观察,此中似有极大阴谋。”

  凌君毅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此种毒汁,一来因为经过熬炼,大去本性,
二来是几种剧毒药物混在一起,药性相乘,起了一种推波助澜之势,否则决无如
此强烈。”接着又以「传音」说道:“大师可知他们究有什么阴谋么?”

  乐山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祝庄主果然不愧是大行家,老衲也是如此
想法,只是试验不出它的药性,如今祝庄主来了,咱们正好互相切磋……”接着
「传音」说道:“这个老衲也说不出来,但决不是他说的为了消弥一场武林洁劫。”

  凌君毅谦虚地道:“大师好说,大师精研药理,在下正要讨教。”接着又以
下「传音」道:“大师也是因中迷药,被他们劫持来的?”

  乐山大师道:“哪里,哪里?老衲对这瓶毒汁化验过多次,实在化验不出一
点头绪来,不知祝庄主有何高见?”话声一落,又以「传音」说道:“正是。”

  两人趁着研究毒汁,互以「传音」交谈。凌君毅道:“他们在迷药之中掺了
散功毒药,大师觉得如何?”

  乐山大师遣:“不错,老衲一身真气几乎完全涣散,如今大概只剩下十之一
二,任你如何凝聚,也凝聚不起来。”

  凌君毅道:“不知大师是否还能运气?”

  乐山大师目光一抬,凝视着凌君毅问道:“祝庄主之意……”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大师不用多问,先请回答在下的话。”

  乐山大师盼上飞过一丝疑惑之色,说道:“老衲勉强还能运行真气。”

  凌君毅喜道:“如此就好。”

  他探怀摸出「辟毒珠」,很快塞到乐山大师手中,说道:“大师双手合掌,
把此珠合在掌心,然后缓缓运气,真气必须透过掌心,然后向全身运行……”

  乐山大师见多识广。他暗暗朝掌中瞥了一眼,惊异地道:“这是骊龙辟毒珠,
善解天下奇毒。”

  凌君毅道:“大师快些合掌运气,先祛去了体内散功余毒再说。”

  「传音」交谈至此,乐山大师微微颔首,接着抬目扬声说道:“祝庄主务请
宽坐,老衲近日时常感到体弱不适,要稍作调息,幸勿见怪。”

  凌君毅忙道:“大师尽管请便。”

  乐山大师不再多说,双掌合十当胸,缓缓阖上眼皮。凌君毅坐在他对面,也
没再作声。这样足足过了顿饭时光,才听乐山大师长长地舒了口气,倏地睁开眼
来。凌君毅看他这一睁眼,双目神光湛然,可见体内散功之毒,已经尽祛,心头
暗暗高兴,忙道:“大师觉得好了些么?”

  乐山人师缓缓拈起,合十道:“有劳祝庄主久候,老衲已经好些了。”

  他在合十之后,迅速把「辟毒珠」递了过来,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多谢祝庄主赐助,老衲仗着「辟毒珠」之力,总算把体内积存余毒清除了。只
是真气涣散日久,大概要一二天始可完全恢复过来。”

  凌君毅接过「辟毒珠」,也以传音说道:“恭喜大师。”

  乐山大师道:“祝庄主解毒之德,老衲没齿不忘,只不知祝庄主有何计划?”

  凌君毅道:“在下目前还说不上有什么计划,只好静待时机,再作计较。”

  乐山大师点头道:“祝庄主说的也是,据老衲数月观察,看来戚承昌为人城
府极深,而且他决非主脑人物,纵有阴谋,一时也不易发现他们真正的目的何在,
尤其只怕幕后另有主使的人。”

  凌君毅想了想道:“大师觉得唐天纵、温一峰二人如何?”

  乐山大师道:“老衲和他们数月接触,唐老施主和温老施主的遭遇,和老衲
完全相同。戚承昌虽然刻意结纳,优礼有加,他们始终没有屈服,老衲认为祝庄
主不妨在暗中先替他们解去体内散功之毒,联合咱们之力,也许可以侦查出对方
劳师动众,劫持咱们来此的目的,和这瓶毒汁的来源。”

  凌君毅道:“大师此言甚是,在下自当相机行事。”

  两人为了防范有人窥听,于是又交谈了一阵关于如何进行研究解毒(毒汁)
之事之后,凌君毅才起身辞出,回到自己房中,故意又用银针沾了少许毒汁,作
出攒眉苦思之状。果然过了不多一回,只见房门启处,弄月俏生生地走了进来,
嫣然一笑,道:“祝庄主辛苦了,午餐已经送来,请用膳吧。”

  凌君毅放下银针,然后小心翼翼地取起那只贮放毒汁的小瓷碟,向橱内放去。
弄月说道:“祝庄主,你老放着,让小婢来收拾好了。”

  凌君毅郑重其多地道:“此物剧毒无比,而且据戚庄主说,毒汁只此一点,
得来非易,还是老夫自己收拾的好。”说着已放好瓷碟,锁上了锁。

  弄月娇笑道:“祝庄主真是一位谨慎的人,但愿这解药能在祝庄主手上发现。”

  凌君毅一手捻须道:“姑娘说得好,这是为了解救武林一场毒劫,老夫义不
容辞。但方才老夫和乐山大师研讨的结果,以乐山大师精研药石数十年经验,依
然找不出一点头绪,老夫只怕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说到这里,脸上微现不豫
之色。

  弄月道:“祝庄主不过今天才来,哪会有这么快法?小婢相信,祝庄主一定
会有成就的。”

  凌君毅笑了笑道:“姑娘很会说话,老夫也但愿如此。”跨出小客厅,中间
一张小圆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吟风、弄月两名俏使女垂手伺立。此时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也相继走
出。这是「撷古斋」的午餐,只有四位贵宾,共同进膳,当然不用主人戚承昌作
陪。酒是上好的陈年花雕,菜肴不多,但却荤素俱备,件件精美可口。大家互揖
入席,两名俏使女手捧银壶,替各人面前斟满了酒。

  乐山大师仍是以茶代酒,他举起茶盏,呵呵一笑道:“老衲方才和祝庄主一
席长谈,深佩祝庄主学识渊博,对医药一道,尤为精湛,老衲自愧勿如。这三月
个来咱们无法探求的三元会毒汁的解药,有祝庄主参加研究,老衲相信必能在祝
庄主手中完成,这是为武林解除一场浩劫的壮举,老衲谨以茶水代酒,敬祝庄主
一杯。”说完一饮而尽,站在一旁的吟风、弄月,自然是戚承昌派来的眼线,她
们听了乐山大师的话,不觉互望了一眼。

  凌君毅慌忙举杯道:“大师掌理少林寺药王殿,对药理乃是当代权威,如此
谬赞,在下实在傀不敢当,在下理当先敬大师才是。”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

  乐山大师微微叹息一声道:“老衲一生虽是研究药石之学,但老实说,对用
毒一道,却是门外汉,这叫做学有专精,因此,对毒药、迷药这一门学问,就不
如唐老庄主、温老庄主二位远甚。”

  唐天纵、温一峰同声说道:“大师太谦了。”

  乐山大师正容道:“老衲说的是实情,咱们撇开戚庄主专程把咱们请来,待
如上宾,殷切期望咱们寻求出毒汁解药不谈,其实三元会阴谋以毒汁消灭武林异
己,不借造成弥天大劫,咱们都是武林中人,没有戚庄主发起,咱们也断难坐视
的。”唐天纵、温一峰不知乐山大师这番话的用意何在,两人互望了一眼,口头
上还是连连点头称是,表示同意。

  乐山大师接着又道:“最难得的是咱们四人能够共聚一堂,朝夕相见,有互
相切磋的机会。如果咱们四人还研求不出毒汁的解药来,那么武林这场毒劫,也
就无法幸免了……”老和尚双手合十,一脸都是悲天悯人之色,接着又缓缓说道
:“老衲方才说过,老衲对用毒一道,是门外汉,因此这解救武林剧毒劫的重任,
就落在三位庄主身上了。老衲学识有限,只有从旁相助,聊尽一己之力了。也因
此老衲建议祝庄主,该和唐老庄主、温老庄主多多交换意见,惮毒汁解药,得能
早日完成,这一点,咱们并不是向戚庄主交差,而是挽救天下武林,向天下武林
交差,老衲相信三位定能精诚合作。”

  凌君毅听得暗暗点头,心想:“老和尚借题发挥,说了一片大道理,敢情为
了瞒骗戚承昌派在「撷古斋」的两个眼线——吟风、弄月,便利自己和唐天纵、
温一峰打交道。”当下不觉站起身来,连连拱手道:“大师说得极是,在下正要
向唐老哥、温老哥多多请益。”

  唐天纵、温一峰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乐山大师的话中之意,似是要
自己两人和祝文华通力合作,但心头却又止不住暗暗纳罕:“祝文华也是被绝尘
山庄「请」来的,他能有多大作为呢?”心中想归想,两人还是举手还礼道:
“祝兄多多指教。”

  凌君毅连说“不敢。”唐天纵,温一峰都是海量,大家心头有了默契,席间
就谈得十分投机,杯到酒干,开怀畅饮,直到酒醉饭饱,吟风、弄月撤去残席,
又替四人沏上了香茗,大家在小厅中坐了一会,才各自回到自己研究毒汁的房间
中去。

  午后未牌时光,凌君毅稍事休息,就去走访唐天纵,两人谈话的方式,也和
乐山大师相同,藉着研讨三元会毒汁的话题,各以「传音入密」交谈。所不同的
是凌君毅出示了唐老夫人所赠的短剑,然后简扼他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和乔装潜
龙祝文华,混入绝尘山庄之事,最后取出「辟毒珠」替唐天纵解了体内散功奇毒。

  第二天上午,他又以同样方法,走访温一峰,也解了温一峰的散功奇毒。第
一步,他总算顺利成功,同时也瞒过了吟风、弄月。但吟风、弄月每天都得把他
们的一举一动报告庄主,这却引起了戚承昌的怀疑。他觉得潜龙祝文华一方雄主,
被自己「请」来之后,纵然待以上宾之礼,但终究是失去了自由,心中不无愤慨,
决不可能对毒汁解药,如此热心。于是他要「撷古斋」的吟风、弄月,和药室中
的杏花,宾馆中的迎春,务必对祝文华特别注意。同时也命他义子田中璧,负责
加强园中戒备,随时监视四位「贵宾」的动静。

  凌君毅到撷古斋「上班」已经第三天了。三天来,他除了和乐山大师。唐天
纵、温一峰互相交换心得,走访过三人房间,作过长谈外,末作其他活动。为了
表示他正在积极研究解药,每天都要到药室中或多或少从药橱中取些药物,亲自
又碾又研,十分忙碌。

  三天工夫,他那间小房间中的案头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有药末,
也有浸泡的药水,一进他的房间,就可以闻到浓重的药味。戚承昌当然不会相信
他真的在研求解药,他认为他的积极配药,不外乎想解除他们所中的「散功奇毒」。
这一点,他可以完全放心,因为药室中根本没有配制「散功奇毒」解药的一味主
药,尤其进了「绝尘山庄」的人,也不怕你插翅飞去。

  这是第三天的下午,午餐之后,凌君毅独自跨进了属于他的那间斗室,他心
头开始感到沉重,因为经过三夭来和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的交谈,觉得自
己虽然解去了三人体内的散功之毒,但无法解决的问题,依然很多,譬如:戚承
昌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把他们「请」来?当然,他口中说的三元会要用毒汁毒害
武林,自是不可尽信;但这毒汁来源如何?他为什么急于要寻求毒汁的解药?乐
山大师认为戚承昌只是奉命主持绝尘山庄,监视自己等人研求解药的人,他幕后
定然另有主脑人物。这人是谁?他的目的何在?自己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山麓下
是座大庄院,何以「绝尘山庄」会三面环水,水外环山?照这情形来说,自己四
人纵然功力全复,也插翅飞不出去。

  当然最严重的还是「毒汁「,据唐天纵、温一峰这两位用毒、用迷香的大行
家表示,这种毒性奇烈的毒汁,实在无法配得出解药来。可能这帮人虽然拥有如
此厉害的毒汁,目前因找不出解药,心存顾忌,不敢妄动,但这总是一件十分危
险之事,设若他们真如戚承昌所说,对江湖黑白两逍采取行动,这一场毒劫,委
实是不可收拾。凌君毅坐在案前低头沉思,心中愈想愈觉得问题错综复杂!突然,
他想到这许多问题的症结,全在「毒汁」之上,也全由「毒汁」所引起,如果能
够找到解药,一切问题,也许都能迎刃而解!他想到解药,也登时想到了自己身
上的「辟毒珠」。

  「辟毒殊」善解天下奇毒,自然也可解「毒汁」之毒,一念及此,立时由怀
中取出「辟毒殊」,小心翼翼在往在小瓷碟中的一「毒汁」上轻微地沾了一下!
这轻轻一沾不打紧,瓷碟中忽然响起「嗤」的一声,好像烧红的烙铁放人水中一
般,小半碟毒汁上,登时冒起了袅袅黄烟!凌君毅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朝「辟毒
珠」上看去,差幸珠子丝毫无损!就在此时,但见房门启处,俏使女弄月一手提
着一把铜壶,走来替凌君毅沏茶。凌君毅眼快,连忙把「辟毒珠」藏入袖中。

  弄月一眼看到小瓷碟上还在冒着黄烟,一双俏眼膘着凌君毅,嫣然笑道:
“祝庄主怎不休息一会,又在试验了?”

  凌君毅抬起头来,含笑道:“老夫闲着无事,就拿几种药物,试试它的毒性。”

  弄月道:“祝庄主真是热心……”随着话声,俏生生走近案前,正待替凌君
毅沏茶,突然间,她口中娇「啊」一声,放下铜壶,惊喜地叫了起来道:“祝庄
主,你成功了,快瞧!这碟毒汁,已经变成了清水。”

  谁说不是?小瓷碟中冒起的黄烟消失之后,小半碟比墨还黑的「毒汁」已变
成了清水!凌君毅方才因弄月突然闯了进来,只顾迅快收珠入袖,不但没有细看,
而且还一口承认自己正在拿几种药物试验毒性。此刻给弄月一嚷,心中登时暗暗
叫了声:「糟糕。」这下给她瞧到了,岂不是给自己添了极大的麻烦?但却又不
能不作出惊喜之状,当下目注瓷碟,佯作哈哈大笑。

  弄月一脸俱是喜色,朝凌君毅福了福,说道:“恭喜祝庄主,小婢早就知道
祝庄主会研究出解药来的。”

  凌君毅笑声一停,突然双目忙乱地环顾案上十几个大小药瓶,急得直搔头皮,
说道:“糟了,老夫方才胡乱配合,各种药物都试了少许,也不知究是哪几种药
物,能解毒汁之毒?”

  弄月嫣然道:“祝庄主已经成功地化去了毒汁,只要再试几次,自然就可以
试出来的,这是天大喜讯,可惜咱们庄主不在……”

  凌君毅心中一动,乘机问道:“戚庄主去了哪里?”

  弄月道:“小婢也不清楚,庄主是昨晚走的,大概要明晚才能回来。”说着,
替凌君毅沏好了茶,一面说道:“庄主不在,咱们庄上由公子负责,祝庄主化解
了毒汁,小婢立刻要向公子报喜讯去。”提起铜壶,转身欲走。

  凌君毅道:“姑娘慢点走。”

  弄月停步道:“祝庄主右什么吩咐?”

  凌君毅道:“姑娘说的公子,那是戚庄主的令郎了?”

  弄月道:“田公子是咱们庄主的义子。”

  凌君毅道:“不知田公子叫甚么名字?”

  弄月道:“田公子上中下璧。”

  凌君毅心中暗想:“那蓝衣公子原来叫田中璧。”一面捻须沉吟道:“老夫
之意,方才化去毒汁只不过是偶然之事,还不能确定已找到解药,如果说这是成
功,那也只是成功的初步,还得继续多做几次试验,才能知道,因此老夫觉得此
时还不宣告知公子……”

  弄月娇巧一笑,道:“小婢既然知道了,若是不去报告公子,小婢有几个脑
袋?”

  凌君毅道:“老夫实在只是无意碰巧,离成功还有一段时间。”

  弄月道:“但祝庄主化去毒汁,总是事实。”说完,转身匆匆而去。凌君毅
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攒了一下眉,忖道:“自己已经把小半碟「毒汁」化去,就
算借口只是偶然发现,只怕也无法拖延得很久。”

  只见房门启处,吟风闪身而入,笑吟吟地躬了躬身道:“小婢听弄月说,祝
庄主在试验之中,把一碟毒汁化成了清水,小婢是特来向祝庄主贺喜的。”

  凌君毅手拂垂胸黑髯,呵呵笑道:“多谢姑娘,老夫只是无意中碰巧。”

  吟风道:“那也是祝庄主的成就,小婢听说,这种毒汁天下无药可解,如今
终于给祝庄主找出解药来了。”

  凌君毅道:“那还言之过早。”正说着之间,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也
闻汛走了进来,吟风立即退出房去。

  乐山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听说祝庄主解除了毒汁之毒,真是可喜
可贺。”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唐天纵为
了好让凌君毅和乐山大师交谈,故意洪声笑道:“祝兄果然高明,兄弟钻研了三
个月,依然摸不到一点头绪,祝兄三天工夫,就把毒汁化解了。”

  凌君毅口中说着:“哪里,哪里?”一面却把方才用「辟毒珠」相试,被弄
月撞见之事,以「传音入密」向乐山大师说了。

  温一峰接着笑道:“看来祝兄定可在短时间内配制出解药来了。”

  乐山大师长盾微皱,沉吟了一下,说道:“「辟毒殊」能解毒汁之毒,实是
一件可喜之事,因为有了「辟毒珠」,「毒汁」就不足为俱。但这下传了开去,
戚承昌定然会逼你配制解药,敷衍一时固无问题,如若时间稍长,难保他不起怀
疑。”

  凌君毅道:“那也只好应付一阵子再说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找出他
们的阴谋何在?戚承昌后面,究竟有什么人在暗中主使?如能一举把些问题揭穿,
自然更好。”

  刚说到这里,只见吟风走入,躬躬身道:“启禀祝庄主,公子来了。”一阵
轻快的步履声,及门而止,接着弄月就迅快地打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发束金冠的蓝衫青年,脸含微笑,趋上一步,作了个长揖,恭敬地
道:“小侄田中璧,即见祝伯父。”

  凌君毅一眼就认出他正是从开封一路暗中护送「珍珠令」的蓝衣人,当下连
忙拱手还礼:“田世兄不可多礼。”

  田中璧生得剑眉朗目,傲气逼人,但此时却是十分谦恭有礼,朝乐山大师、
唐天纵、温一峰三人一一行礼,然后又向凌君毅道:“小侄听说祝伯父方才化解
了毒汁之毒,这是天大喜讯,也是天下武林之福,适当义父外出末归,小侄特来
趋贺,同时想请祝伯父移驾「看剑阁」一叙。”

  凌君毅心中不由一动,暗忖:“戚承昌外出末归,他邀请自己到「看到阁」
去作甚?”但「看剑阁」自己没有去过,他既然见邀,去看看里面情形,岂不正
好?心念闪电一动,当即拂髯笑道:“田世兄好说,既蒙见邀,老夫自当奉陪。”

  田中璧面有喜色,说道:“如此,祝伯父请。”

  唐天纵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一面以「传音」向凌君毅说道:“这姓田的目光
不正,凌老弟可得多加小心。”

  凌君毅朝乐山大师等三人拱拱手道:“兄弟少陪了。”他在说话之时,暗暗
向唐天纵点了点头。

  田中璧跟着向三人告辞,一面恭敬地道:“小侄替祝伯父带路。”说完,抢
先走在前面。

  「看剑阁」是在整座花园西南首,四周环水,中间是三间水阁,朱栏回绕,
石桥九曲,它和「撷古斋」正好一东一西,遥遥相对。凌君毅由田中璧陪同,行
过九曲桥,三间画阁矗立在水中央,四面都垂着湘妃竹的帘子,看去特别清静。
人行桥上,但觉水清如镜,轻风徐来,有如置身水晶宫中!田中璧领着凌君毅刚
到阁前,便见一名青衣使女掀帘而出,朝田中璧躬身一礼,说道:“仙子已在阁
中等候,请公子陪同祝庄主人内相见。”说着,侧身掀起了湘帘。田中璧回身抬
手道:“祝伯父请。”

  凌君毅心内暗暗忖道:“不知她口中的仙子,又是什么人?”一面捻须笑道
:“老夫初来,田世兄不用客气,还是你先请吧。”

  于是田中壁侧着身子与凌君毅同时进入水阁。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清雅的小
客室,椅几都是用湘妃竹做的,上首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头挽宫譬,一身玄色
衣裙的美艳少妇。看到田中璧陪着凌君毅走入,眼波流动,笑盈盈的站了起来。
凌君毅一眼认出美艳少妇正是玄衣罗刹,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惊异,因为他早已
知道玄衣罗刹是「珍珠令」一帮的人。

  田中璧慌忙朝上躬身道:“楚姨,祝伯父来了。”一面朝凌君毅说道:“这
是楚姨娘,是义父的内亲,义父外出,绝尘山庄大小事情,都由楚姨娘作主。方
才听说祝伯父化解毒汁之事,想见见祝伯父,特命小侄前去相请。”原来如此。

  玄衣罗刹在田中璧说话之时,一双水灵灵的俏眼,只是盯着凌君毅打量,这
时立即接口笑道:“贱妾久闻龙眠山庄祝庄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
…”话声溶落,忽然娇嗔一声,向田中璧埋怨地道:“田太少,祝庄主是咱们的
贵客,瞧你尽顾说话,也不请人家上坐。”

  田中璧应了声「是」,连忙抬手道:“祝伯父请上坐。”

  凌君毅这时才有说话机会,他向玄衣罗刹抱抱拳道:“原来是楚姑娘,老朽
幸会了。”随着话声,缓缓走到上首,和玄衣罗刹分宾主落了座。田中璧因没有
玄衣罗刹的吩咐,只有站在边上,状极恭敬。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玄衣罗刹美目流盼,举起茶盏,娇声说道:“祝庄主请用茶。”

  凌君毅本来有很多话要问玄衣罗刹,但因为田中璧在场,自然不能露出一点
异状。玄衣罗刹目光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缓缓说道:“祝庄主能在短短两天时
间之内,就化解了剧毒无比,天下无药可解的三元会毒汁,实在是一件令人既兴
奋,又惊讶之事。”

  凌君毅心中突然一动,说道:“楚姑娘怎知三元会毒汁,天下无药可解?”

  玄衣罗刹被他问得不觉一怔,但立即转颜笑道:“至少在祝庄主化解这毒汁
之前,还没有人能解此奇毒。”凌君毅察言辨色,自然看得出玄衣罗刹这句话,
似是回答得十分勉强,心中顿觉怀疑,暗道:“莫非毒汁之毒,真是天下无药可
解?”一面干咳一声,说道:“在下原也并无多大把握,只是无意中碰到了奇迹,
直到此时,在下仍然无法确定究竟哪几种药物互相配合之后,能把毒汁化为清水?
因此在下本意,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原不想惊动大家的。”

  玄衣罗刹美目流盼,娇笑道:“怎么?祝庄主还想秘而不宣?”凌君毅皱皱
眉目,尴尬地笑逍:“楚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今日只是偶尔碰巧,虽然化解了毒
汁,也只能说是初步有了眉目,还须继续研究,把几种药物,分别多做几次试验,
始可寻出结果来。”

  玄衣罗刹举手轻轻贴贴云鬓,忽然脸容一正,问道:“不知祝庄主还需要多
少时间,始能配出解药来?”

  凌君毅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这就难说了,在下虽然寻求出几种能够化解
毒汁的药物,但是否就能制成解药,还是无法逆料的。”

  玄衣罗刹道:“祝庄主此话怎说?”

  凌君毅捻须笑逍:“这话听来也许无法让人相信,但事实上说不定就会如此
……”

  玄衣罗刹道:“祝庄主高论,也许太深奥了,贱妾听不明白。”

  凌君毅脸色庄重,徐徐说道:“这道理其实很简单,譬如说,在下化解毒汁
的几种药物,虽能克制毒汁,但其本身也是奇毒无比的,试问如何制成解药?固
然解毒药物,多半是以毒制毒,可以设法减轻它们的毒性,但减轻之后,对化解
毒汁是否仍能有效?却又成了极大疑问。”

  玄衣罗刹听得不住点头,说道:“此话倒是不错。”

  凌君毅微微一笑,心想:“要不是师傅平日也和我讲解了一些道理,今天岂
不是给你难倒了?”接着说道:“因此,在下觉得纵然化解了毒汁,还谈不上发
现了解药,这中间实在还有着无法估计的距离,在下也毫无把握可言。”

  玄衣罗刹道:“但我希望祝庄主能够尽快找出解药来。”

  凌君毅道:“这个在下自当尽力而为。”谈话到此,应该结束了。

  但玄衣罗刹似乎甚为健谈,她眼波一溜,风姿嫣然地朝凌君毅浅浅一笑,问
道:“贱妾听说祝庄主有一位千金,有沉鱼落雁之容,江湖上把她称做龙眠一凤,
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今年有多大了?”糟糕,她忽然问起祝庄主的女儿来了。

  凌君毅暗暗皱了皱眉头,好在他知道方如苹有个表姐,年纪相差无几,方如
苹今年十八,她表姐最多大上一两岁,那么不外乎十九、二十。方如苹虽然经常
提起她表姐,只是从没说过她表姐的名字。但这也不要紧,只要玄衣罗刹不知底
蕴,自己随着替她编造个名字也就行了。他心思敏捷,心念闪电般一转,立即呵
呵笑道:小女今年十九,乳名如兰。“表妹叫如苹,表姐叫如兰,倒也顺理成章。

  玄衣罗刹微微一笑道:“祝庄主,我这里有个人,不知你老识是不识?”说
到这里,回头叫道:“玉蕊。”

  一名青衣使女应声走出,躬身道:“仙子有何吩咐?”

  玄衣罗刹道:“你去叫何东升进来一下。”青衣使女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凌君毅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那何东升是什么人?她又为什么要去叫何东升
进来?莫非他和祝庄主极熟?”

  那使女出去没有多久,就听她在帘外说道:“启察仙子,何东升来了。”

  玄衣罗刹道:“叫他进来,”

  帘外有人答应一声,湘帘掀处,走进个一身灰色劲装的浓眉麻脸汉子,入阁
中,立即站定身躯,恭敬地朝上施礼道:“属下何东升,叩见仙子。”

  “嗯。”玄衣罗刹俏目一挑,笑吟吟地道:“祝庄主还认识他吗?”

  凌君毅心中暗道:“这何东升看来只是绝尘山庄一名普通武土,也许他去过
龙眠山庄,见过祝庄主一面广心念动处,立即一手拂须,说道:”这位何壮土,
在下好像哪里见过,一时倒想不起来了。“这话虽然含糊,但大体上可以应付得
过去。

  玄衣罗刹似笑非笑地斜眼他一眼,才道:“何东升,还不快见过祝庄主。”

  何东升应了声「是」,转身向凌君毅抱拳躬身道:“小的何东升,见过庄主。”

  凌君毅欠身答礼道:“壮士不必多礼。”

  玄衣罗刹「格」的一声脆笑,说道:“如此说来,祝庄主并不责怪他叛离贵
庄,转而投靠敝庄的罪了。”

  凌君毅心神猛然一震,何东升竟然会是龙眠山庄的人,自己连手下人都认不
得,岂不露出马脚?但他心思敏捷,在这一瞬之间,他灵机一动,目光之中,故
意冷芒一闪,微露怒容,旋即敛去,一手拂着垂胸黑须,淡然一笑道,“连在下
都成了贵庄之人,何况是祝某手下之人?”这话隐隐流露出愤慨之意,也正表现
了潜龙祝文华为人深沉之处。

  玄衣罗刹望着他嫣然一笑道:“何东升不容于贵庄,才投奔到这里来的,祝
庄主不见怪就好。”一面回头向何东升问道:“你在龙眠山庄有几年了?”

  何东升道:“三年。”

  凌君毅心中暗「哦」一声,忖道:“听他口气,大概是总管殷天禄引进去的
党羽了。”

  玄衣罗刹又道:“祝庄主有一位千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你知道吗?”

  何东升道:“小姐闺名雅琴,今年芳龄十九。”

  玄衣罗刹点点头,纤手一挥道:“好,你可以下去了。”

  何东升答应一声,躬身而退。百衣罗刹似笑非笑地看了凌君毅一眼,半似调
侃地道:“祝庄主怎么连自己千金的名字,竟然都说错了?”

  凌君毅脸色微变,怫然道:“楚姑娘此话,不觉过份吗?”

  玄衣罗刹眨动俏目,笑道:“说句祝庄主不见怪的话,我总觉得祝庄主脸上,
好像易了容……”忽然住口不言,双目只是盯着凌君毅脸上直瞧。

  凌君毅心头暗震,嘿然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须易容?”

  玄衣罗刹娇笑道:“是啊,我也这么想,但事情摆在眼前,又不容贱要不有
所怀疑。”

  凌君毅冷笑道:“楚姑娘这是说,你们请错人?”

  玄衣罗刹含蓄地笑了笑道:“也许如此,只是我想你不会是有意代替祝庄主
来的吧?”

  “有意代替祝庄主来的。”这句话听得凌君毅心弦震动,左手暗暗蓄势,脸
色一沉,嘿然道:“楚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衣罗刹娇声一笑,玉手轻摇,说道:“祝庄主且莫动怒,贱妾只是想把心
中疑塞,弄个清楚,并无半点恶意。”

  她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又笑了笑道:“不管你祝庄主是真是假,仍然是绝
尘山庄的贵宾。”

  凌君毅仍作不解地望了玄衣罗刹一眼,道:“楚姑娘此话怎说?”

  玄衣罗刹忽然格格娇笑起来,说道:“真人面前,也无所说假了,昨晚我师
姐在龙门坳擒下一个人,和你祝庄主相比,似乎要真一些。”

  “似乎要真一些。”这话说得含蓄,但已说明她擒住了真的潜龙祝文华!凌
君毅本来还疑信参半,认为她故意拿话相试,但这回她不但说出时间(昨晚),
也说出了地点(龙门拗),似乎不像有假。

  不错!潜龙祝文华说过要来接应自己,如以时间来说,昨晚是第二天,他一
路跟踪下来,也差不多,那么祝文华真的落到他们手中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潜龙
祝文华的武功如何,但以金鼎金开泰、岭南温一峰等人,都在一路上相继失踪而
言,可能全已落人「珍珠令」这帮人的手中,潜龙祝文华为她所擒,自亦可信。
只是这些落在他们手中的人,不知被他们囚禁在哪里,莫非也在绝尘山庄之中?
他突然想到母亲失踪已有一段时日,她老人家既不在贵宾区,那自然是与这些人
囚禁在一起了,这座花园之内,可能另有囚人的地室。

  玄衣罗刹见他半晌没有作声,娇柔地道:“你可是不相信么?”

  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动,手持黑须,微晒道:“老夫确是不信天底下居然会有
两个潜龙祝文华。”

  玄衣罗刹娇笑道:“真的自然只有一个,嗯,你祝庄主如果有兴趣,我倒可
以带你去瞧瞧。”

  凌君毅道:“很好,老夫正有此意。”

  玄衣罗刹站起身,笑道:“这该叫双龙会吧?两个潜龙祝文华会面,也算是
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凌君毅跟着站起,问道:“他人在哪里?”

  玄衣罗刹含笑道:“祝庄主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里间走去,她似是毫
无提防之心,转身走去,整个背后耍穴,就全都暴露在凌君毅眼前,而且双方距
离,不过数尺。凌君毅只要一伸手,即可一举制住她。但她从容举步,毫不在意,
她似是估定凌君毅不敢对她下手。凌君毅确也投鼠忌器,是以只是随着而行,小
客室后面,又是一个小间。

  玄衣罗刹当先掀帘而入,回首笑道:“祝庄主请进。”

  凌君毅左手当胸,捻着黑须,实则暗暗蓄势,跟着跨了进去,田中璧跟在凌
君毅的后面也进来了。凌君毅目光一瞥,只见东首壁下,一张紫擅雕花木榻上,
仰躺著一个人。这人面貌白皙,却生成的两道浓眉,黑须及胸,一望而知,果然
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不,果然是潜龙祝文华!凌君毅不知他是真是假?不觉冷
冷一哼道:“果然装得极像。”

  玄衣罗刹斜睬了他一眼,娇声道:“你不相信他是真的?”

  凌君毅道:“楚姑娘方才自己说的,真的只有一个,你怎不叫起来,让老夫
问问他。”

  玄衣罗刹朝他笑了笑道:“弄醒他自然可以,否则也难教你祝庄主口服心服,
是么?”说到这里,接着道:“这位祝庄主只不过是睡穴受制,劳你的手,解开
他穴道,你自己问他吧。”

  凌君毅沉哼一声,怕她使诈,左手暗暗提聚功力,缓步走近榻前,右手迅快
地一掌拍开了祝文华的睡穴。那祝文华双目乍睁,缓缓从榻上坐起,神情显得甚
是萎顿,但双目之中,却射出愤怒之色,望了两人一眼。当他看到玄衣罗刹身边
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时,不觉微微一怔,沉喝道:“贱婢,你们要
老夫怎样?”这一开口,凌君毅已听出他确是潜龙祝文华无误了,心头不觉暗暗
吃惊。

  玄衣罗刹格格一笑道:“祝庄主何用生这大的气?事情是这样的,咱们请来
这位祝庄主,他不相信你是龙眠山庄庄主,奴家才特地陪他来见你的,我想你们
一定认识,用不着奴家介绍吧?”

  祝文华目中流露出惊异之色,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谁是龙眠山庄庄主?
老夫不知道。”

  玄衣罗刹娇笑道:“祝庄主何用装作?你老被奴家请来,早已替你洗去了易
容药物。如今两位祝庄主,闹了双包案,谁真谁假,两位心里自然明白。”

  祝文华怒声道:“老夫一点也不明白。”一面向凌君毅喝道:“你是什么人?”

  凌君毅暗暗皱了下眉,心想:“糟糕,当时没防到会有这种结果,自己和祝
文华没有约定暗号,这时要如何说才好?”心中闪电一动,突然哈哈大笑道:
“二位串演得倒是真像,老夫是谁?你们在参汤中暗下迷药,又点了老夫身前五
处大穴,你们心头自然清楚,何用再问老夫?”

  他急中生智,这话暗中点出祝文华躲在密室里,自然看到殷天禄点自己穴道
之事,假如眼前这祝文华是对方的人假冒,故意试探自己的,这话听了也不会注
意,果然,祝文华目光一动,忽然以「传音」说道:“你真是凌老弟?”这下证
实了,眼前的祝文华果然不假!

  凌君毅藉着一手拂须,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正是凌君毅,祝庄主
怎会被他们擒来的?”

  祝文华「传音」道:“老夫误中妖妇暗算……”

  两人目注对方,假作打量之状,但他们刚说到这里,玄衣罗刹格格娇笑道:
“两位谈好了么?”她纤纤玉手朝祝丈华轻轻一抬,说道:“我想这位祝庄主还
是休息一会吧,我们不打扰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玉莹姐姐果然厉害,自己和祝文华以「传音入密」交谈,
都被她看出来了。”心念转动间,瞥见祝文华忽然打了个呵欠,困倦地仰身朝塌
上躺卧了下去。凌君毅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莫非是她使了什么手法?”

  玄衣罗刹朝他嫣然一笑,抬抬手道:“祝庄主请到外面坐吧。”凌君毅方才
看她向祝文华抬了抬手,祝文华就躺卧下去,此时见她又朝自己抬手,不得不装
装样子,赶忙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两步,冷笑道:“看不出楚姑娘还是用迷药的
好手。”

  玄衣罗刹「格」的娇笑出声,眼波流动,盯着凌君毅,缓缓说道:“祝庄主
尽管放心,我已说过,不管你是真是假,仍然是绝尘山庄的贵宾,我不会对你使
用迷药的,咱们还是到外面谈吧,请。”

  凌君毅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依言退出。三人回到小客室,仍然分
宾主落座。凌君毅冷然道:“仙子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玄衣罗刹笑吟吟地道:“你方才已和那位祝庄主见过面了,而且据我所知,
你们也交谈过了,如今不用再提谁真谁假,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凌君毅道:“什么事?”

  玄衣罗刹道:“就是关于毒汁解药的事。”她又提到「毒汁」解药上来。

  凌君毅道:“在下说过……”

  玄衣罗刹不待他说下去,摇手道:“我知道,你既然能化解「毒汁」,自然
也会找出解药来的,也只有你配成解药,你们一真一假两位庄主,才能安然无恙
地离开绝尘山庄。”

  凌君毅道:“你这是要胁老夫?”

  玄衣罗刹娇笑道:“要胁太难听了,我这是交换条件。”

  凌君毅皱浓眉,为难地造:“下在并无把握。”

  玄衣罗刹忽然口气一变,冷声道:“你必须完成,我给你半个月限期。”

  凌君毅道:“这个只怕不成,半个月太少了,在下……”

  玄衣罗刹道:“半个月,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依我的心意原想说五天的。”

  凌君毅心中暗想:“有半月时间,我大概也可以查出你们囚人的地方了。”
一面还是摇着头道:“半个月,实在……”

  玄衣罗刹已经站起身来,说道:“不用说了,但愿你能在半月之内,找出解
药来,否则……”

  凌君毅跟着站起,抗声道:“否则又如何?”玄衣罗刹翠眉微蹩,说道:
“半月交不出解药,只怕大家都不方便。”玄衣罗刹目光瞥过站在边上的田中璧,
说道:“我再和祝庄主谈谈,你有事就出去好了。”这就是要田中璧避开去。

  田中璧应了声「是」,躬身迢:“小侄告退。”迅快地转身退出了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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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第二部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第九章」走马换将

  凌君毅正想这样的机会,好跟玄衣罗刹说明白,刚才他本想用「传音入密」
跟玄衣罗刹说明白,但又怕玄衣罗刹惊异之下露出破绽,给田中璧看出问题来。
玄衣罗刹看田中璧已经走了出去,向凌君毅笑道:“他已经走了,祝庄主有话就
说吧!”敢情她也看出凌君毅似有顾忌,有些话好像不愿意在田中璧面前说出来。

  凌君毅确信田中璧已经离开很远,于是用「传音入密」对玄衣罗刹道:“玉
莹姐,我是凌君毅。”

  玄衣罗刹是浑身一震,定定的看了看凌君毅,突然跳起来四处看了一下,确
信没有人偷听,才转过身来,以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你真是君弟弟?”

  凌君毅悄声道:“真的是我,你可记得那个山洞?”

  玄衣罗刹扑入凌君毅的怀中,仍有些不相信地摸着凌君毅的面孔道:“我不
是在做梦吧?”

  凌君毅知道这地方仍不安全,当下对玄衣罗刹道:“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
可有更安全的地方?”

  玄衣罗刹也回过神来:“到我那儿去,我那儿很安全,跟我来。”

  凌君毅悄悄地跟着玄衣罗刹来到了她的住处,换回自己的本来面目,玄衣罗
刹看着凌君毅恢复本来面目,再也按奈不住的扑到了凌君毅的怀中:“弟弟……
想死姐姐了……”玄衣罗刹不住地亲吻。

  凌君毅的手从抱她的后背向下移到玄衣罗刹的屁股,揉捏几下后将两个屁股
蛋儿往两边掰,伸手就往屁股沟里摸,她赶紧往前一挺,平坦柔软的小腹就紧紧
顶在凌君毅的挺起的大宝贝上。玄衣罗刹长出气似的「啊」了一声,搂住凌君毅
就喘息起来:“大宝贝弟弟,姐姐不行了!”

  凌君毅一面忙着抚摸,一面回答:“玉莹姐姐,弟弟早就想要你了!”凌君
毅弯腰将她的衣服三下两下就除光了,一个白嫩的淫荡娇娃就摆在凌君毅的面前。
凌君毅三下五除二脱光自己的衣服,抱起玄衣罗刹就进了卧室,将她扔在床上。
楚玉莹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半个俏脸被几缕黑发折住,头歪在一边,眼睛眯成一
条缝盯着凌君毅挺起的宝贝,嘴微张,嘴角溢出些许口水,鼓涨的两个乳峰上两
颗红嫩的乳头早已挺起,像是含苞欲放的化蕾,正随着急促的喘息而上下起伏。

  玄衣罗刹的小腹虽然平坦,但因兴奋而不规则地抽搐。再往下,一片浓黑的
阴毛向两腿间的三角地带延伸,轻轻蠕动的两片大阴唇一开一合,里面粉红的肉
缝就隐约显露出来,因为湿润,已经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亮光。凌君毅急促吼了
一声,再也忍不住了。凌君毅如老鹰扑小鸡儿一样压到玄衣罗刹身上,上面不停
地吻着她的嘴、脖子和乳房,下面用腿分开玄衣罗刹的大腿,屁股一挺一缩地上
下起伏,硬硬的大宝贝不停地四处甩动,一会儿顶在玄衣罗刹的小肚子上,一会
儿打在玄衣罗刹的阴部,发出「啪、啪」的响声。

  玄衣罗刹有点儿像发烧似的脸通红,嘴里哼哼着,微睁开眼睛小声喊着:
“弟弟……弟弟……姐姐受不了了……快……快……来吧……”看凌君毅不停止,
她伸手忙不迭地攥住凌君毅的宝贝,使劲往自己的肉缝里塞,凌君毅的龟头能清
楚感觉到她的阴蒂。凌君毅听到玄衣罗刹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她急速摆动凌君毅的龟头摩擦她的肉豆,发出啧啧的水声。凌君毅猛地将宝贝一
顶,龟头顺着肉峰滑下去,滑到肉洞时噗嗤一声就钻了进去。

  “啊呀!”玄衣罗刹惊叫一声,挣扎着仰起上半身,用双肘支撑在床上,低
头向下看着凌君毅的大宝贝插入她的小洞里。凌君毅两眼盯着她被乱发遮挡了半
边的俏脸,看她痴迷的样子,不由得就加快了抽插的节奏,「啧」、「啧」的水
声响起来,下身撞击玄衣罗刹屁股和大腿发出「啪」、「啪」的声音。玄衣罗刹
的喘息马上粗重起来,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啊……嗯……嗯……哼…
…哼……啊……”

  看着两个白嫩鼓涨的乳房上下左右抖动,凌君毅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一触碰
到她的两个挺得高高的乳头,她的哼声就拉长了许多,像得了重病的病人。凌君
毅赶忙急声说:“玄衣罗刹……好姐姐……你……你小点声……惊动了别……人
可就不好了……”

  “姐姐……姐姐……不行……受……受不了……啊……嗯……嗯……弟弟…
…你……你真行……啊……啊……你放心……我这儿别人……是不敢……随便来
的……”玄衣罗刹的声音不小反大,似乎不在乎别人会听见了,凌君毅有点儿急,
赶紧用嘴去堵她张开的小嘴。

  “唔……晤……嗯……晤……”玄衣罗刹声音变成了闷声,但头摇晃得更厉
害。凌君毅将舌头使劲伸进她的口腔,马上就让玄衣罗刹滑溜的舌头卷了起来,
深深地吸了进去。很快,两个人的口水搅和在一起,又不断溢出两人的嘴角,蹭
得满脸都是,谁也懒得擦一下,相视笑一笑,只顾吻着。

  一会儿,凌君毅将玄衣罗刹两只胳膊从自己身后拉开,紧紧按在床上,然后
伸直舌头,先从玄衣罗刹口中抽出,再猛地插进去,一上一下抽送起来。凌君毅
的胸脯紧紧压在玄衣罗刹雪白坚挺的乳房上,左右前后挤压着。与此同时上下抬
压屁股,加快了宝贝在玄衣罗刹肉洞里的抽送。玄衣罗刹半是呻吟半是喘息地扭
动了一会儿,两手使劲挣脱开凌君毅的手,然后抚在凌君毅已经出汗的脸上,将
凌君毅的头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呻吟着:“……啊……嗨……嗨……嗨……
啊……啊……我的天……君弟弟……你越来越……越……啊……会……会玩儿…
…玩儿了……哎呀!……啊……啊……”

  凌君毅撑起身,用手帮玄衣罗刹拨开垂在额头的几缕让汗水沾在一起的头发,
下身却一刻没停地继续操她。凌君毅盯着玄衣罗刹痴迷风骚的样子,一面干一面
问:“玉莹……姐姐……弟弟……干得你……舒不……舒服呀?”

  玄衣罗刹连连点头:“舒服……啊……真舒服……弟弟越来越行了……啊…
…嗯嗯……啊……”

  凌君毅改变插到底再长长拔出的方式,改为用自己特有的粗大龟头在肉洞口
内外短促抽送,能清楚感觉到龟头被窄小的肉洞口来回套弄的收缩力,一种紧迫、
酸麻的感觉从龟头一阵阵传到全身,凌君毅自己也忍不住哼出声来。玄衣罗刹的
头随着身子的前后摇动也上下摆动,她看着凌君毅操她,不时用手摸一下凌君毅
的前胸,抚弄一下凌君毅的屁股,然后盯着两人的结合部位,张着嘴喘气。

  “君弟弟……我的好弟弟……大宝贝弟弟……你操姐姐的时候最……最……
最帅……你瞧……瞧你那坏样……把姐姐……姐姐身上的水儿都掏……掏出来了
……啊……啊……”

  由于龟头在肉洞口的磨蹭,「啧」、「啧」的水声越来越响,弄得凌君毅都
有点儿不好意思,玄衣罗刹也羞得不停地咬自己的下嘴唇,不知该怎么好。不过,
她跟凌君毅一样,显然被这声音所刺激,因为她开始主动地向上抬起臀部,让肉
洞迎凑凌君毅的大宝贝。凌君毅不由自主地向下去看玄衣罗刹的阴埠,但两人的
姿势使凌君毅只能看到宝贝在一片湿漉漉的黑色阴毛里进出,只好又抬起头来。

  玄衣罗刹说话了:“君弟弟……嗯……嗯……哼……好弟弟……你……啊…
…你……不想……想……看……看你的大宝贝是怎么……么操……操姐姐的吗…
…来吧……姐姐……姐姐给你看……看个够……”玄衣罗刹把大腿再向两边使劲
分开到最大,上身完全躺了下去。

  凌君毅赶紧将玄衣罗刹的两条腿抬起来,向她的上半身推过去,这样,玄衣
罗刹大腿根部黑油油的阴毛、鲜红的肉缝和凌君毅的黑黑的宝贝在肉洞口的进出
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不知是因为这姿势使凌君毅的宝贝插入得更深了,还是由于
被凌君毅看着抽插玩弄而感到刺激,反正玄衣罗刹的呻吟突然又高昂起来。她试
图抬起上半身用手摸凌君毅的前胸,可是被自己的腿挡着,根本够不着凌君毅,
只好又躺下去,全身扭动,两只手四处乱抓,床单被扯得皱成了一团。

  凌君毅一阵猛烈得抽插,肉洞口随着宝贝的进出溢出白色的泡沫,啧啧的水
声变成了搅动泥浆似的扑吃扑吃的声音。凌君毅慢慢将宝贝拔出到肉洞口,然后
猛地插到底,腰部作圆圈式摇动,用宝贝根部摩擦玄衣罗刹的阴部,使阴毛不断
刺激玄衣罗刹的阴蒂部位,同时,龟头也在玄衣罗刹的阴道底部四处摇动。动作
虽不需很快,但体力消耗不少。凌君毅调整姿势,跪直身子,胳膊将玄衣罗刹的
两腿抱住,轻轻往上拉直,那雪白圆滑的屁股就稍微离开来床面,然后向前挺腰
将翘起的大宝贝顶住玄衣罗刹合起的肉缝,一阵蠕动寻找后用力一顶,再次挤入
肉洞。

  玄衣罗刹头歪向一边,斜眼看着凌君毅忙碌,大宝贝插入后她又开始浪叫起
来:“啊……好……大宝贝又……又进来了……舒服……好舒服……弟弟……你
用力操姐姐吧……来呀……使劲吧……”

  看凌君毅开始大力抽插的样子,她抿嘴乐了:“瞧你的样子……啊……啊…
…真……真卖力呀……”她上下嘴唇紧紧夹着自己吐出的舌头,使劲耸动腰部迎
和凌君毅的动作。

  时间不长,玄衣罗刹不说话了,只剩下呻吟和喘气声,再过一会儿,这声音
越来越急促,终于玄衣罗刹说了句:“受不了啦!”就要凌君毅放下她的腿,然
后抬起上半身搂住凌君毅的脖子,大腿夹住凌君毅的腰使劲摇动自己的屁股,凌
君毅感觉玄衣罗刹湿热的阴道抽搐似得紧握凌君毅的宝贝,禁不住将玄衣罗刹一
把推开,让她躺回床上,然后抬起她的大腿,大力抽送起来。凌君毅尽量将龟头
抽到肉洞口,再猛地插到底,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玄衣罗刹原来舒服的呻吟,一
会儿变成了哭似的喊叫,除了:“操死姐姐吧!”一句话外甚么也没有了。

  终于,她向上弓起腰部叫着:“弟弟……我来啦……弟弟……弟弟也来吧…
…”然后全身一震,抽搐起来。

  凌君毅的龟头感觉到一阵灼热和玄衣罗刹肉壁的快速收缩,凌君毅用手拉起
玄衣罗刹要放下的腰部,说:“等等……弟弟马上来……”然后一阵拼命抽插,
龟头的酸麻感觉快速传遍全身,当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入宝贝时,凌君毅闭起双眼,
将宝贝死死顶住玄衣罗刹的阴部,积蓄已久的精液射进玄衣罗刹的阴道,凌君毅
的全身也一阵抽搐。由于精液的喷射,「玄衣罗刹」楚玉莹也随凌君毅一起哼叫
不止。

  两人这次大战,竟然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玄衣罗刹满足地拥着凌君毅,面
现疲态,而凌君毅仍是精神抖擞,玄衣罗刹感慨地道:“弟弟,你真强,仍然那
么有精神。”

  凌君毅亲了她一下,脸色一转道:“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玄衣罗刹道:“弟弟,你先别忙,先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了祝
庄主?”

  当下凌君毅简要地说了一遍,玄衣罗刹这才明白,她娇嗔道:“你怎么不早
些告诉姐姐是你?”

  凌君毅解释道:“我怕姓田的发觉。”

  玄衣罗刹点点头道:“你的担忧有道理,这人骨子里坏水不少。”

  凌君毅向玄衣罗刹问道:“姐姐,你和戚庄主是什么关系?”

  玄衣罗刹脸色一黯,道:“其实他是我的姐夫,我的姐姐突然病死,等我赶
来,姐姐已经被火葬了,我总觉得里面有些蹊跷,但还没有找出证据。但是我已
经从多方面打听到我姐姐在去世前一个月还好好的,没有任何生病的倾向,怎么
会忽然病死呢?”

  “还有什么线索么?”凌君毅接着问道。

  “当然有,但无法找到证据,你知道祝庄主是谁擒住的吗?”玄衣罗刹反问
凌君毅。

  凌君毅摇摇头,玄衣罗刹道:“是我的师姐,她有一个外号叫做「迷魂仙子」,
善使迷药,令人防不胜防,祝庄主就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擒获的。我觉得她和戚承
昌之间有些暧昧不清,而且我打听到她是在我姐姐去世前半个月来到「绝尘山庄」
的,因此我就更觉得姐姐的死她肯定脱不了关系。她虽是我师姐,但因为人太过
心黑手辣,并不为师傅所喜,而我最得师傅宠爱,因此她与我一直关系不好。”

  凌君毅因是对方师门之事,因此也不便插言,他转而问道:“姐姐,如何才
能出绝尘山庄?”

  玄衣罗刹道:“出入绝尘山庄,据我所知,都是从地道出入,但地道守卫严
密,而且有很多机关,硬闯肯定很难出去,假山后面虽然并不是真的水,但要从
高墙过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凌君毅突然一惊:“姐姐,你说那不是真的水?”

  玄衣罗刹笑了笑道:“不错,回头你仔细一看就明白了。”

  凌君毅道:“那么这样看来我救出真的祝庄主和乐山大师等人就十分困难了。”

  玄衣罗刹道:“这你放心,他们现在都安全得很,倒是你有些麻烦,「毒汁」
解药的事估计已经传出,你将成为各方的争夺焦点。弟弟,你可能并不知道,戚
承昌之外还有其他人,我虽然好像是戚承昌不在的时候代理他的职权,其实这是
形式上的。真正的实权人物是我的师姐,那个田中璧也是戚承昌的心腹,他们的
很多秘密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其实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真
实目的是什么。绝尘山庄也渗透进了其他人,据我暗中观察,迎春这丫头就不简
单,只是不知她是哪一派的,你不妨从她身上多下点功夫,肯定会有收获的。”

  凌君毅道:“姐姐的意思是……”

  玄衣罗刹娇笑道:“不要让我教你了吧,不管怎么样,迎春这丫头人还是不
错的,你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肯定会弄清楚很多问题。”

  凌君毅道:“想不到戚承昌背后还有人,只是他们又是什么来路呢?”

  玄衣罗刹道:“我也很想弄清楚,但是戚承昌对我已经有所顾忌,我很难刺
探出什么。你要多加小心,至于祝庄主和乐山大师他们,我觉得你暂时不用太担
心,我也会暗中照应的。”

  凌君毅道:“姐姐,那就多谢你了。”

  玄衣罗刹服侍凌君毅穿好衣服,恋恋不舍地道:“虽然舍不得你走,但你已
经在这耽搁得太久,两度得君爱怜,姐姐此身已无遗憾。”

  凌君毅亲了她一下道:“姐姐眼光放长远些,等一切事了,我希望我们能永
远的在一起。”

  玄衣罗刹道:“但愿如此。”两人默默地拥抱一会之后分开,凌君毅又变回
祝庄主,悄悄地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出了水阁,穿过九曲桥,沿着育砖花径,
一路行来,刚到假山前面,只见唐天纵背着双手,缓步从假山石径中走了出来,
当他一眼瞧到凌君毅,立即迎着含笑道:“祝兄回来了?”

  凌君毅连忙拱手道:“原来唐兄在此散步。”

  唐天纵微微一笑道:“向晚时光,到亭上来看看夕阳衔山的景色,实在不错,
这座亭子,应该改称夕佳亭才好。”口中说道,一面以「传音入密」问道:“凌
老弟,那姓田的小子邀你到水阁去作甚,老朽和温兄怕你有什么麻烦,由我登亭
监视,温兄就在假山后面的花棚下等待,准备给你老弟打个接应,你怎么去了这
么久,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凌君毅笑道:“唐兄雅兴真是不浅。”两人沿着花径行去,凌君毅四顾无人,
就把此行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当然只说到看真正的祝文华为止,后面与玄衣罗刹
的事就敷衍过去。

  唐天纵听得吃惊逍:“祝兄已经落到他们手中?此事该当如何?”

  凌君毅始起头,目光望着远处,徐徐说道:“目前当可无碍,救人之事,倒
也不急。”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走到花园东首。这里已邻近江面,沿江围
着一道朱红栏杆,栏外种着一排垂柳,放眼看去,十余丈阔的江面,平静如镜。
隔江同佯种着一排垂柳,柳条拂水,青山如屏,真有青山隐隐水迢迢的诗意!两
人手扶朱栏,望着江水,都感到心头如压重铅,除了从绝尘山庄找到秘道出口,
否则救人难,渡江更不易。

  凌君毅想起玄衣罗刹的话,心中一动,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于,左手一挥,
朝江心掷去。石子去势如箭,划过空中,带起「嘶」的一声轻啸。唐天纵没想到
他轻轻年纪,竟有这般功力,正待开口,但就在此时,却发生了奇事!日日颗石
子像流星般激射出去不过四五丈远,十余丈开阔的江面,射到四五丈处,还只在
江心的上空,但却发出「笃」的一声轻响。那颗石子居然会碰在轻波之上,被砸
得粉碎。

  这「笃」的一声轻响,自然引起凌君毅、唐夭纵两人的注意,不约而同凝目
朝声音来处瞧去,此时虽是傍晚时分,夕阳衔山,四野苍茫,但六七丈外距离,
并不算太远,其实从栏杆到江边还隔着一段河堤,种着一排柳树,少说也有一二
丈宽,加起来就有六七丈远了。两人自力一凝,便已发现江面五丈处,那荡漾的
水面经石子一砸,居然还留下了胡桃大小一个黑点。凌空掷出去的石子,固然会
砸上水面?水面居然会把鹅卵石砸得粉碎!水面震碎石子,居然还会留下痕迹?
这是多么怪诞之事!凌君毅、唐天纵两人先是一怔,继而相视一笑!因为这已证
明四五丈外(距江岸四五丈外)的水面,并不是水面。

  水面不是水面,那会是什么呢?两人都已看出距离江岸四五丈外的水面,实
际上只是一堵砖砌的高墙,只是巧妙地在墙上给上了波纹,和隔岸的垂柳。加上
墙外青山,看去就像辽阔的江面,垂柳含烟,远山隐隐!因为栏杆的河堤上,种
一排柳树,柳条拂水,本来就挡住了不少视线,使你有如雾中看花,分不清另一
半江水,竟是图画。这一构想、设计,当真匪夷所思,巧妙已极!若不是玄衣罗
刹点破,真还识不透此中玄机。但话又说回来,此一秘密,纵被看出破绽,十余
丈的江面,如今已只余下四五丈了,一个轻功极佳的人,要飞渡四五丈江面,并
不太难。但难在四五丈江面之外,又有一堵四五丈高的围墙,墙下既无立脚之处,
人终究不是飞鸟,就算你一下掠过江面,又如何纵得上高墙?

  凌君毅、唐天纵相视一笑之后,唐天纵不觉皱起了双眉,在他看来看来虽然
识破了十余丈江面的秘密,依然插翅飞不出去,纵然找到他们地底禁室,救出被
囚禁的人,依然先得找出他们出入的隧道。而凌君毅则心中笃定,他已经从玄衣
罗刹楚玉莹那里得到了关于地道的信息,所以倒并不担心。目前他所考虑的是如
何引出幕后人物。如何找出敌人的阴谋。唐天纵目光迅快朝四周一溜,确定没有
人看到他们投石的举动,立即低声说道:“凌老弟,我们还有时间,此事还得好
好计议,此处不宜久留,走吧。”

  凌君毅点点头,两人若无其事地边谈边走,各回宾舍。每一位「贵宾」的晚
餐都是在宾馆中吃的,戚承昌说过:宾馆就像是家。离开治事之所(撷方斋)就
等于下了班,自然是要舒舒服服地在家里吃了。凌君毅吃过晚餐,照例都要在一
片兰圃中散步,但今晚他心中有事,没有再去园外散步,独自坐在窗下一张逍遥
椅上,闭目养神。

  迎春,确实是一个善伺人意的使女,她见凌君毅独自坐着闭目深思,悄悄地
沏了一盘茶,放到几上,轻声道:“祝庄主请用茶。”

  凌君毅双目一睁,含笑道:“迎春,谢谢你。”目光停留在迎春的如花娇靥
上,凌君毅想起了玄衣罗刹说过的迎春并不简单,迥然有神的目光怔怔的盯着迎
春。但见迎春秀发如瀑,雪白的玉肌晶莹滑润,带着婴儿一般的嫣红,弯弯的娥
眉,美眸含情,翘翘的瑶鼻,小巧的樱唇,无一不是上帝的杰作,身材高挑,少
女刚发育完好的胸部鼓鼓的,盈可一握的柳腰,翘翘的丰臀,修长的玉腿,构成
了完美的曲线,真是绝代佳人!

  迎春注意到凌君毅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体上下打量,不由自主地双颊飞红,低
着头娇羞地道:“祝庄主,您折煞小婢了。”低着头走上一步,说道:“祝庄主
可以安歇了,小婢替你宽衣。”

  凌君毅看到迎春脸上娇红末褪,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要来替自己宽衣解带,
手突然一带,将迎春搂入怀中,迎春是猝不及防:“祝庄主,你……”

  凌君毅压低声音道:“迎春,你看我是真的祝庄主嘛,刚才田公子说我是假
的!”

  迎春稍稍将身体离开,压低声音道:“我说出来您可别生气,我总觉得您的
眼神不像。”

  凌君毅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我不是祝庄主。”

  迎春大吃一惊:“您真的不是祝庄主?那么您是?”

  凌君毅伸手在脸上一阵揉搓,象变戏法似的,脸渐渐地变了,「啊」的一声,
迎春尖叫了一声,觉出不对,又立刻用手捂住了嘴。迎春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怎
么也想不到这位「祝庄主」竟然是一位如此年青潇洒的公子。凌君毅微笑着向迎
春道:“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真相嘛?”

  迎春迷惑的摇摇头,一脸困惑。凌君毅定定地注视着她道:“我知道你是一
位好姑娘,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所以才露出真相。”

  迎春象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什么?公子想得到小婢的帮助?小婢能
帮助公子什么?”

  凌君毅是单刀直入:“我叫凌君毅,想必姑娘也听说过贱名吧,我也猜想姑
娘必定是有来历的人,我先告诉姑娘我为什么会来这儿?”当下将自己的经历简
略讲述了一遍。

  迎春听完,仰起头,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么信任小婢,难道不怕小婢告密
嘛?”

  凌君毅摇摇头道:“从来到这儿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所以
才不忍心欺瞒姑娘,所以希望姑娘也能坦诚相见。我是真心相求姑娘的帮助,我
相信姑娘必定不会让我失望。”

  迎春低头思索半晌,抬起头道:“公子猜想不错,我确非绝尘山庄之人,我
是百花帮中之人,日后公子自会知道前因后果,但是迎春地位低下,恐怕对公子
没有太大的帮助。”

  “姑娘切莫妄自菲薄,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会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凌君毅安慰她道。

  迎春咬着嘴唇,低头轻声道:“既然蒙公子看得起,迎春也顾不得许多,一
切但凭公子吩咐。公子,时候不早了,让我服侍你安歇吧。”说完,站起身来准
备给凌君毅宽衣。

  凌君毅将手一带,迎春扑到在凌君毅的身上,凌君毅双臂一环,搂住迎春:
“迎春,陪我好嘛。”

  迎春羞红了脸道:“公子,不要嘛。”这时,她约脸像一只熟透的苹果,使
凌君毅全身兴奋不已。

  凌君毅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喜欢?”

  迎春涨红了脸,摇摇头,凌君毅欲念大动,忍不住抱着她的脸狂吻着,一双
手已开始不老实地在迎春身上活动起来,很快便将手伸进她的衣内,握住了她热
烘烘的双乳。迎春紧闭双目,浑身瘫软在凌君毅的怀中,口中模糊不清地叫着:
“公子……”

  凌君毅揉着迎春结实的乳房,轻捏着她的乳头,迎春微微发出呻吟,浑身发
热,娇喘不已。这时凌君毅的玉茎也已经铁硬的了,于是便迅速脱光两人的衣物,
紧紧抱住迎春的娇躯。她已经瘫痪了,凌君毅吮着她的红唇,揉着她那结实饱满
的乳房,尖尖红红的乳头也被弄得竖立起来。迎春已经受不了了,轻轻在凌君毅
的耳边说道:“公子,别揉了,人家难受嘛。”

  这句话又给了凌君毅莫大的鼓励,本来就已硬梆梆的玉茎又跳了一跳,便伏
在迎春的身上,她倒是内行的自动分开那双莹白的玉腿。凌君毅狂吻着她,吻得
她喘不过气,同时双手上下抚摸,渐渐地,只见她通红了脸,玉乳在胸前起伏不
定,那令人遐想的三角地带,充满神秘,黑细阴毛中,深藏着阴户,忽隐忽现,
微微露出阴唇,红都都地,就像婴儿的小嘴,一张一合,正流着口水呢,淫水沾
满了阴毛,阴户。凌君毅一见如此,更是怒火焚身,手扶着宝贝,在她的桃源洞
口一探一探的,凌君毅的玉茎已顶到她的玉门,见她那鲜红的阴缝已经充满了浪
水,于是取了块白绢放在她的身下,再对准入口小心地向里一顶。她微微的皱了
一下眉头,眯着眼,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十足表现着她那一股舒服劲儿。

  在这一顶之下,玉茎已进去了大半,直觉得舒服极了,迎春的阴户暖暖的、
紧紧的包裹着凌君毅的玉茎。迎春还是处女,所以凌君毅也不敢过份的心急,怕
弄痛了她,往后抽了抽再向前顶,这下玉茎便由根而没,迎春不敢高喊,轻轻呼
痛:“公子……这么大……人家那里会痛……唉唷……小力一点……”迎春略感
疼痛,反手握住宝贝,娇羞轻声的道。

  凌君毅一听马上一翻身,把她的娇躯弄平,炽热的龟头,抵着洞口,一面深
吻香唇,紧吮香舌,两手更不停地揉捻乳头。经过这样的挑逗不已,直至迎春全
身轻抖,桃源洞口更似黄河泛滥,终于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痒,娇喘呼呼的道:
“公子……你可以慢慢的……轻轻的弄……”说话间,她又把双腿八字分的更开,
挺起臀部,迎头龟头。

  凌君毅知道她此时芳心大动,使微微一用力,宝贝就套了进去。

  “啊……痛死我了……”

  此时龟头己抵处女膜,只见迎春冒着汗,眼睛紧闭眼角挤出泪水,凌君毅自
然知道这是最痛苦的时刻。便按兵不动,不再往前推进。再说自己也不忍心使她
痛苦,便用右手举起龟头,不停往阴户口插送,左手却仍按在她的乳尖上,轻轻
揉捻,一面轻声问道:“迎春……还痛苦?稍微好些了吗?”

  “公子……这样慢慢抽动……我现在有点涨痛……但是里面……”

  “是不是有点痒啊?”凌君毅打趣的道。

  “嗯……公子……你真坏……”

  就这样打情骂俏,尽量挑逗,使的她淫水如泉,不停的外流。凌君毅下身则
缓缓抽送了约五、六十下,见迎春也不再皱眉了,便慢慢的由轻而重,由缓而急,
她嫩挺的臀部也自动的掀起,迎合著凌君毅的动作。同时双腿乱动,时而缩并,
时而挺直,时而张开,频频迎起屁股,迎合著龟头的轻送,这表示她淫兴已达极
点,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迎春此时淫兴已动,大概近顶点,猛地紧拥住凌君毅
的脖子,下身连连挺迎,娇喘连连的说道:“公子……我现在不痛了……里面很
难受……痒痒地……痒痒地……公子……只管用力……插进去……”

  就当地咬紧牙关,屁股不住往上挺迎的刹那时间,我猛吸一口气,宝贝怒胀,
屁股一沉,直朝湿湿的阴户,猛然插入。「叱」的一声。冲破了处女膜,九寸多
长的宝贝,已全根尽没,胀硬的龟头深抵子宫口。迎春这一下痛的热泪双流,全
身颤抖,几乎张口叫了出来,凌君毅忙用嘴唇封住,想是痛极了,双手不住的推
拒,上身也左右摇动。

  就这样拥抱了几分钟后,阵痛才稍微减弱,凌君毅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迎
春,忍耐点!这是避免不了,刚被破瓜都是这样的。现在可好些了吗?”

  “嗯!好点,刚才实在痛死我了,我…嗯……里面……怎么会有骚麻又痒的
感觉呢?”

  “啊呀,我的好姑娘,这又稣又麻又痒的,表示你淫心已动,要人给你狠插
的意思。”

  “知道就好,又这么大声说出来,这多难为情,公子,你要……可要轻点儿,
我……怕……受不了……”

  凌君毅于是把龟头慢慢抽出,又缓缓的插下,这种细嫩的工夫,最能逗引女
人情欲升高约一种无上技术。这样轻抽慢送的约有十来分钟之久,果然迎春淫水
如泉,洋溢而出,娇躯徽颤,显得淫快狂活,情不住摇起她的蛇腰,向上迎接。
此时她苦尽甘来,春情汤漾,媚眼如丝,媚态迷人,更使凌君毅欲火如炽,紧抱
娇躯,耸动着屁股,一阵比一阵快,有如急风闪电,一次比一次猛,如双虎相斗,
一下比一下深,有如矿工采炭。就这样不停的拼命狂插,有时还将龟头插将出来
用肉棱子揉搓其阴核,只插得迎春娇喘连连,媚眼如丝,娇声轻喘道:“公子…
…公子……我……我好舒服哦……哦……啊……嗳……喔……真舒服……公子…
…不……好哥哥……你真会干……干的……美…太美了……”迎春的小阴户,淫
水洋溢,被龟头的内棱,冲括看,「噗叱」、「噗叱」奏出神女般的音乐。

  凌君毅一看,迎春现今淫兴正起,斯文的插法已经不能满足她,于是改变一
下战略,猛冲猛撞,如饿虎扑羊,撞的迎春两臂紧抱着凌君毅的背部,粉腿紧勾
着凌君毅的屁股,臀部大力颤动,用力迎凑的他的插送,同时娇颊艳红,樱唇微
开,喘气如兰,尤如一朵蔷薇,艳丽动人,口中娇呼道:“公子……我舒服极了
……我……喔……用力…再用力……咽……美……美死我了……重……再重一点
……对……太好了……好……”

  迎春一面娇哼着,一面疯狂的扭转屁股,极力迎凑,同时两手紧抱着凌君毅,
加重抽送。凌君毅一看,知道她要出精了,忙用劲抽插,一面狂吻香唇。果然迎
春混身颤抖,阴户紧急收缩,一股火热热的阴精直泻而出,洒得凌君毅龟头全根
发熨,同时娇躯软绵棉的,四肢平摆,娇喘地道:“哎……唷……公子……我…
…我升天了……啊……太……舒服……美……美死……我了……”

  凌君毅想道,一个处女若出精,不给她一些阳精滋润,她还是不能得到最高
乐趣,于是单枪再战,驰骈了十来下,阳关一松,马眼一张,火辣辣的阳精,直
射出去浇着花心,爽得迎春直叫道:“美……太美了……大舒服啦……”

  凌君毅搂着迎春躺下,一边双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着,一边说着悄悄话。
凌君毅凑在迎春的耳边问道:“迎春妹妹,你是怎么到绝尘山庄的?”

  迎春也同样在他的耳边道:“我和几位姐妹被派到这儿的,赶明儿我将几位
姐妹介绍给公子,公子必须取得她们的帮助,否则,公子还是会遇到很多麻烦的。”

  凌君毅道:“你对我真好,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有问题了?”

  迎春点点头道:“我第一次看到公子的时候,就觉得公子的眼神不是年纪大
的人所具有的眼神。”

  “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有些喜欢我了,所以就答应帮助我了,看不出你还真浪
呢。”凌君毅打趣道。

  迎春白了他一眼,道:“你呀,真是没好心,人家的身子给你占了,反倒来
说起这种风凉话来了,早知这样,我就不应该答应帮你。”说着便扭过身去。

  凌君毅笑道:“好了,是我不对,我赔礼道歉,别闹了,我们还是珍惜这难
得的时间吧。”说着便伸手将她的双峰揽入手中,同时在她那光洁的玉背上细细
舔过,很快她又发出那迷人的低吟。凌君毅兴起,便将她放平,飞身上去,又开
始了另一轮的激战。

  这次显然她的快感要比前一次强得多,那开苞时的痛苦早被那令她欲仙欲死
的滋味所代替。凌君毅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知道她已经渐渐适应,于是相应地
加快了节奏,每次都将玉茎抽至只剩头部,然后再齐根送入,更添加了龟头在她
花心处的旋转摩擦。迎春如何禁得起这比刚才不知强了多少倍的刺激,花园一阵
收缩,身子颤抖,张嘴便要叫出声来。

  凌君毅赶紧封住她的红唇,迎春只有从鼻孔中发出「嗯」、「哼」之声,将
凌君毅搂得紧紧的,双腿抖动,花心深处如同黄河决堤似的,涌出大量的阴精,
冲击着他的龟头。

  “妹妹,过瘾了吗?”凌君毅享受着这冲击的快感,笑着轻问。

  “……过瘾了……嗯……公子……你……你也舒服吗?”迎春待高潮完全过
后,这才有气无力的答道。

  凌君毅虽然还没到满足的时候,但见迎春初次欢会,已不胜情,便道:“哥
哥也很舒服呢。”

  迎春却也知道,便道:“公子……你……还来吧……我……我没事的。”说
着,粉脸上的红云却已到了耳根。

  凌君毅怜惜地望望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男欢女爱,不过不再是刚才那样的
疾风暴雨,而是和风细雨般的轻抽慢送。然而这样也同样带来了快感,更有一分
温馨与甜蜜,不久后她又再次达到了顶峰,这次凌君毅也注入了自己的精华。看
着迎春那满足的笑容,凌君毅安心地躺了下来,两人相拥而眠。

  ※※※※※※※※※※※※※※※※※※※※※※※※※※※※※※※※※※※※※※

  时光一滴漓的溜过去,天快亮的时侯,迎春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一丝不
褂的躺在凌君毅的怀里,两人拥抱在一起,而凌君毅的宝贝还浸在自己的阴户里。
床辅上一片片的血渍,是自己的处女血液和淫水,不禁羞红双颊,略一稍动,下
体痛楚犹在,不由眉头一皱,想道:“想不到男女性交,竟有这样无穷乐趣。”

  想到这里,迎春的春情又渐渐引发,阴户里一阵阵骚痒起来,伸手一摸,阴
户里有些发烧,从前紧合的阴唇,现在却有些裂开,中间露出一条小缝,里面滑
湿湿的,难受的很。灯光下迎春偷望凌君毅一眼,仍然好梦方甜,嘴角不时掀起
笑意,其实她一醒过来,凌君毅也跟着醒来,只是不愿惊动她。迎春再看凌君毅
下面的宝贝,她深感奇怪,这样一根软绵绵的东西,硬起来,却像一根铁棍,插
的她叫痛叫乐,不由伸手去摸。本来一只软绵绵的宝贝,经迎春一摸,顿时坚硬
如铁,又热又胀,十分粗大,迎春的一只小手竟把持不住,吓的她缩手不迭,凌
君毅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公子……你……你醒过来……吓得我……”迎春娇羞地道:

  “我吗?早就醒过来,你醒来,我不醒怎行,而且做戏就必须俩人配合,是
吗?你看看,我这宝贝大否?要摸,再摸吧。”凌君毅一面说着,一面抓起她的
手抚摸他的宝贝。

  “公子……你坏……明知人家好奇……又吓人家一跳……”迎春说着,同时
右手紧握着我的宝贝,套送起来。

  “是不是骚穴又痒了,来我替你止痒吧。”说着,凌君毅马上搂抱她,一面
狂吻她,一面把坚强的宝贝朝阴户乱顶。

  “公子……公子……不要这样冲撞,撞的人家小穴痛的很,放轻点,让我扶
着你的宝贝,慢慢弄进去。”迎春一面拥住她的小腹,深怕弄痛了小阴户,一面
娇声说道。

  “我的好妹妹,呢放心,哥哥我听你的,慢慢的插进去,轻轻施为,行吗?”
于是凌君毅轻吻她的香唇、酥胸,双手不停的揉捻其双乳,揉的她淫心大动,使
她感觉到无限轻怜蜜爱,无限体贴,心中感到甜甜密密的十分好受。于是用手轻
轻扶着凌君毅那粗大的宝贝,引到她自己的桃源洞口,心里不住突突乱跳,小手
也微微不住发抖。

  “啊……轻一点……痛……痛……”凌君毅故意大力撞了一下,使的她叫了
起来。

  “好好好……我轻点……但是你须用你双手拨开你的阴户才行,否则我的宝
贝怎能得其门而入呢?”凌君毅故意逗她。

  “好好……你可轻点……慢慢插进去……”她一面说着,一面双手用力将阴
唇拨开,只露出那迷人的追魂洞儿。于是凌君毅手扶着宝贝,因为有淫水之故,
慢慢的一节一节滑进,在插进一半时,凌君毅故意把它提出,又慢慢地插入,这
样轻抽慢插,果然引起迎春的情欲,只见淫水源源而出。

  迎春此时虽然仍有些胀痛,但是并没有刚开始那么厉害,而已她自己阴户里
渐感酥麻,占不住禁的两臂抱着凌君毅的背部,张开双腿,由凌君毅任意抽送。
凌君毅一看知道迎春此时阴户不痛了,需要用力抽插,才会痛快,才会满足,于
是腰部一提劲,一阵比一阵猛,狠,一下比一下深入,直插的她意乱神迷。迎春
此时只觉的火热的龟头,在阴道内上下磨擦,子宫口更感酥痒难耐,全身感到无
比的舒服,一阵阵的淫水,从她子宫内涌出,情不禁的迎着我的宝贝,扭摆腰臀,
向上迎凑凌君毅的插剌,直插得她娇喘淋漓,媚眼如丝,浪哼不绝于耳。

  “啊……公子……你……实在……大会插……了……我……美死……了……
嗳……嗳……我……好……舒服……好痛快哦……小穴……美死了……”

  凌君毅一听她的浪叫,更感到畅快,内心像火烧的欲火,更令他快马加鞭,
拼命狠插,坚硬炽热的宝贝,在她紧凑而温暖的阴户内,上下抽动,既温柔又舒
服。

  “迎春……迎春……舒服吗……你的小穴…大好了……紧紧……地……温暖
……地……使哥哥我身心俱散,快乐……似神仙……棒极了……”

  这样的抽送了近半小时,肌肉碰出声:“拍……拍……”作响,淫水搅动声
:“咕……吱……吱……吱……”,再加上迎春的浪叫声:“哎……唷……嗯…
…嗳……”,凑成的士高的乐声。

  就在这时,迎春淫兴已达极点,似有出精之样子,口中急促的浪叫道:“公
子……太好了……嗯……我……好……舒服……呀……哼……再重……些……插
死……浪穴……小浪穴……好……美哟……快……快……用……力……些……我
………要……升天……了……”

  果然一股热暖暖的精水由子宫阵阵涌出,熨的凌君毅混身酥麻,心神震动,
狠狠抽插几下,马眼一松,一股阳精,夺关冲出,同时射进她的花心,使的她更
是兴奋不已,紧紧抱住凌君毅,享受这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两人就这样缠绵相抱
温存,直至天色发白,迎春才开始起身收拾,她拿出枕边的丝巾,轻轻地替凌君
毅擦拭着那上面还带有她处子元红的玉柱,那儿虽然因射精有些软化,却仍然保
持着高昂的态势。凌君毅也闭上眼睛,仔细享受她那轻柔的服务。

  迎春细细将凌君毅那儿擦过之后,又转过身去,清理自身下体的风流遗迹,
直到诸事处理完毕,这才搂着凌君毅睡下,顺手拉过半幅红绫被,将二人那赤裸
的身躯盖住。凌君毅也想多享受享受这香艳而又宁静的时刻,便安安静静地闭目
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亮了,忽听有人推门进来,嘴上还叫着「迎春姐姐」,
凌君毅知是杏花来了,便假装睡着了,看迎春如何处理此事。迎春也醒了,一看
是杏花,「嘘」了一声,轻声道:“杏花妹妹,你快关好门过来。”

  杏花这时刚看到了房内的情形,羞得满脸通红,正要出去,听见这话,她迟
疑了一下,还是关上门,来到床边道:“迎春姐姐,这是什么回事?他是谁?祝
庄主呢?”

  迎春道:“嘘,轻声点,别吵醒他。他是凌君毅,就是他装程祝庄主啊!你
也都看到了,我刚和他……”

  杏花更是羞得不得了,低头道:“那你还让他就这样睡着?要是被人看到可
就坏了。”

  迎春笑道:“你我情同亲姐妹,又有什么关系呢?平日里你我的心事没有没
谈过的,不如今日就让你也一并了了心愿吧,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杏花已是头低得无可再低,轻笑着道:“啊呀!姐姐真是不得了,刚和人这
样,就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儿家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迎春道:“我们是姐妹,自然无话不说。你的心事我也很清楚,至于凌公子,
我知道他刚才还未满足。你也不要再扭扭捏捏了,公子,你也不用再装睡了。”

  凌君毅见已被识破,便笑着坐了起来,杏花便起身想走,却被迎春拉住,回
头道:“公子,你也要表现出点诚意才可呀。”说着,向凌君毅打了个眼色,凌
君毅立刻就知道杏花和迎春同样来自百花帮。

  凌君毅笑道:“遵命!杏花妹妹,能和你同赴巫山,共效鸾凤,我求之不得,
不知你意下如何?而且,我还需要得到妹妹的帮助。”

  杏花低头不语,迎春便将她的手放入凌君毅手中,道:“成了,她也答应了。
不过公子,杏花她年纪还小,更是初次经历,你可要小心护持呀。”

  凌君毅笑道:“自当如此。”说着便将杏花揽入怀中。

  凌君毅知道她害羞得很,便先不急替她宽衣,而是亲吻她的额头、粉脸。虽
然她双眼紧闭,看不到她的眼神,但她的呼吸却渐渐地急促起来。凌君毅继续吻
过她的双眼、面颊直至粉颈,绕了一圈后才正式亲上了她那小巧的双唇。只觉柔
软嫩滑,几次探寻,终于将舌头伸入她的嘴中,尽力吸取她口中的玉液琼浆,然
后再勾着她的丁香回到自己这边,从此再不放它离开。

  一番长吻之下,杏花的鼻息渐重,娇喘微微,渐渐地已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直到凌君毅放开她的小嘴时,她才长出了口气,却发现衣带半解,凌君毅的双手
已深入衣内,还来不及开口,就早已在凌君毅双手的攻势下瘫痪了。

  凌君毅轻而易举地替她宽衣解带,很快地一个美丽娇艳的无暇玉体就毫无保
留地展示在他的面前。他细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洁白如玉的肌肤,盈盈一握的
双峰,还有那少女未完全发育的玉户,与迎春相比,丰满不足,却是更娇小可爱。

  凌君毅知道对于处女急不得,于是便与她侧身躺下,开始性爱的前奏曲──
爱抚。他的一只手揉搓着她的乳房,而嘴中则含着另外一个,另一只手则游遍她
的全身,最后终于来到了她那芳草萋萋的「鹦鹉洲」。随着凌君毅的动作,她的
花房中渐渐流出了蜜汁,而当凌君毅的手指找到了那不大的花芽,并加以挑逗时,
杏花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凌君毅见时机已到,便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玉茎对准那期待已久的入口,轻
轻一顶,已进去了一部份。看看杏花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再一用力,玉茎已
无视她那微薄的抵抗,直抵她的花心。

  “啊……轻……轻一点……公子……好痛……你的太大了……”

  凌君毅见她蛾眉紧蹙,银牙紧咬,便停下了动作,安慰道:“杏花妹妹,没
事的,这痛很快就过去了。”

  迎春也在旁边道:“杏花妹妹,女孩儿家总得经过这一关的,过会儿就好了,
我刚才不也是这样吗?不会有事的。”

  过了一会,杏花觉得疼痛稍减,酥痒之感渐生,便道:“公子……我好多了
……你……”

  凌君毅闻言,便略动了动,杏花又叫道:“公子……不要那么用力……还…
…还有点痛……”凌君毅知道难关将过,开始慢慢抽插起来,就这样弄了几十下,
她的手已由推拒变成了紧抱。

  凌君毅知道她的快感已经超过了疼痛,开始加快了速度,她也发出断断续续
的呻吟,渐渐地也开始了迎合。然而杏花毕竟是初经风雨,不堪久战,很快便支
持不住,随着一声轻叫,花心中喷出一次次的阴精,那一瞬间,她的魂魄犹如飞
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快美难言。

  凌君毅见她已达到了高潮,怕她年纪幼小,经不起多压,便搂着她翻了个身,
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待她高潮平复后,又开始了挺动。迎春目睹了这一场春宫
好戏,也已按捺不住,便拖过凌君毅的一只手,放在自己那又是汁水淋漓的秘处,
凌君毅知道她欲念已动,却分身乏术,便用手在那里扣挖起来,很快房中便又多
了一个人的呻吟。

  杏花初在上时还有些羞涩,但毕竟刚才已经云雨一番,便渐渐起落起来,那
津液由二人交合之处流下,顺着玉茎流到床上。凌君毅也不断在下配合,不时直
捣花心,不多时杏花便再次泄身,再也端坐不住,倒在凌君毅的身旁。

  凌君毅却意犹未尽,见迎春已是等待多时,便移师入内,再效于飞。迎春也
是春心早萌,全力迎合,比之当初的云雨初试,更有一番酣畅淋漓的妙境。几番
癫狂之下,迎春已是一泄如注,凌君毅也在几次快速有力的冲刺后,在迎春内注
入了自己的精华。望着这两个刚刚献身给自己的女子,凌君毅心中柔情满溢,将
她们再次揽入怀中。

  直到天大亮,迎春和杏花才万分不舍的起身收拾干净,凌君毅也恢复为祝文
华的模样。在白天,凌君毅分别与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取得联系,并告知
他们玄衣罗刹可以信任,同时也悄悄告知玄衣罗刹,迎春和杏花的真实身份。

  ※※※※※※※※※※※※※※※※※※※※※※※※※※※※※※※※※※※※※※

  白天当然还是要装装样子的,装作在研究「毒汁」解药,但是凌君毅不久久
发现,吟风和弄月总是盯着自己看,不由回头问道:“你们今天是怎么啦,怎么
有些怪怪的?”

  吟风和弄月同时脸一红,嗫嚅半晌,弄月轻声道:“凌公子,你的易容术真
高明,把我们都骗了,我和吟风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

  凌君毅浑身一震,谨慎地望望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才低声问道:“你们
也是「百花帮」中之人?”

  吟风和弄月点点头,吟风悄声道:“是迎春姐姐告诉我们的,要不然我们怎
么也不相信祝庄主居然是公子假装的。”

  凌君毅小心地道:“以后说话要小心,隔墙有耳。”

  吟风和弄月同时点点头,悄声道:“这个不劳公子吩咐,小婢们自会省得。”

  夜幕悄悄地降临了,凌君毅回到住处,走到走廊时,他就已经发现屋中有人,
他以为是迎春,所以也没在意,哪知刚跨进门,抬头一看,愣了。屋中还不止一
个,有三个之多,竟然是春香、吟风和弄月。三女看见凌君毅回来,迎了上来。

  进了屋,凌君毅问道:“怎么是你们,迎春呢?”

  春香娇声道:“迎春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让我和吟风、弄月来服侍公子。”

  凌君毅自然明白这个服侍的含意,看看三女,个个貌若春花,而三女在凌君
毅的目光下,个个娇靥泛红地低下了头。凌君毅看看春香,胸脯鼓鼓的,腰肢幼
幼,两腿修长,别有一种风韵,凌君毅突然一拉,就握着她的手,一下就拉到了
床边。

  “喔……公子……”春香似乎想挣扎又乏力似的,凌君毅把她一压,就压在
席上。

  “呜……呜……”春香的嘴被凌君毅的唇封着,凌君毅伸出舌头,轻舐她的
唇。

  “春香……你愿意么……”凌君毅的的手,就摸向春香的乳房上,春香娇羞
地点点头,她的衣钮已经被解开,两只乳房露了出来。春香的奶子浑圆而结实,
奶头、乳晕都是小小的。弹力十足,摸上去时,似丝绸般滑。凌君毅的掌心一搓
过她的奶头,她似黄豆似的蓓蕾就发硬凸起。

  “啊……真美……”凌君毅一俯头就含着她一颗奶头,他轻轻的吮着,再用
舌头去撩乳头四周的乳晕。

  “哎……啊………”春香的身子抖颤着,她的手,大力的抓着凌君毅的头发,
她不停的喘着气:“啊……公子……”她有些语无伦次。

  凌君毅五指一握,深深的嵌入乳房的肉内,然后松手,春香的椒乳上,就留
下五个淡红的指印。凌君毅的嘴,像贪心的婴儿一样,含着她的奶头,轻齿两下
又狂啜。

  “哎………啊………”春香的手大力地按着凌君毅的头:“啊……不要……
…要………”她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唔………噢………”凌君毅只觉她两乳摇来摆去,塞住他口中的奶头,他
大力的握住春香的肉球,用牙咬着她的奶头。

  “哎………不要咬………啊………”春香的奶头已凸起变硬,十分灵敏,她
两腿不期然就一钳,钳着凌君毅的腰,她的牝户左右的揩擦住他的小腹上。凌君
毅的宝贝已经勃起,春香的觉那是一根大东西。他仍住啜乳,不过,手已经垂下
来,去解春香的裤带。

  “噢………好美………”凌君毅终于扯下她的亵裤了,她平坦的小腹,及红
彤彤的牝户就露了出来。毛不多,只有当中的小沟,阴唇没有外露,肉缝是紧紧
的。

  春香羞得杏脸绯红,她闭上眼睛:“公子……不要看我……不许你看……好
羞人………”凌君毅没有理会,他反而用手扒开她的腿,像要仔细看清楚她里面。

  “啊………不要………”春香羞得用手掩着双眼。

  凌君毅除了看之外,还伸长手指去撩拨她的嫩肉:“有汁流出来了。”

  “公子……你………你好坏……”春香发出像呻吟的声音,她鼻孔的喘息,
越来越急。

  凌君毅故意将中指伸进她的牝户去,然后再抽出来,指头儿都是滑滑湿湿的。
他将湿湿的手指放到鼻端去闻:“好香。”

  春香像是忍不住,跳起来扯凌君毅的衣服,经过一阵手忙脚乱和吟风、弄月
两人的帮忙,凌君毅和春香两人很快就赤裸相见,春香有心献身予凌君毅,她突
然屁股住上一迎,两腿左右稍张,双手搂着凌君毅腰眼,凌君毅的宝贝顺利入港。

  “啊………啊………”春香眉头一皱,娇喘起来:“轻一点………好胀……
…好痛………”

  凌君毅的九寸多长的肉棍,全插进她牝户内,春香「唉呀」、「哎呀」地呻
吟着,她眼角流出泪光。凌君毅已经是老手了,轻怜蜜爱一番之后,春香开始感
觉到快感了。凌君毅只要觉得宝贝插在一处又紧窄、又湿润的肉缝内,他不必用
气力,就弄得春香死去活来似的。春香眉丝细眼,荡态撩人,她腰肢摆妞,屁股
旋磨,逗得凌君毅大乐。

  “哎……公子……痛……轻一点……”春香娇喘着。

  凌君毅将面伏住她胸脯上,偶然抬起屁股插一两下,就弄到春香呻吟不已。
他望着她的奶头,凸硬有如红枣般,乳房渗出一点点的汗珠,「九浅一深」,适
合初次破身的女子,凌君毅挺了百数十下。他并没有深深地刺入,他只是在反反
覆覆地进进出出,摩擦着阴道肉壁,他在激发她的性欲,不使她得到其他的快乐
感觉和反应。

  春香的阴道壁被磨得又烫又热,并且还在发痒,使得她的阴部奇痒无比,饥
饿异常,她娇喘道:“嗯……嗯……唔……唔……公子……你……你用点劲……
用点力呀……好痒……我……我的小穴好痒……用力……用力插……再插深一点
……嗯……唔……嗯……唔……对……对了……继……继续……继续……用劲…
…唔……唔……啊……啊……”

  凌君毅一听,春香的情欲已至,性欲已来,她那浪浪的淫叫,一声一声敲在
他的心上,宝贝的动作随着浪叫而一进一出的运动着,丝毫配合得完美无缺。他
开始用宝贝在阴户内扭动抵触,宝贝把阴户内搔得奇痒热炽。春香全身上下像蛇
一样地扭摆、弯曲地颤抖、摆动着。过了不久,春香便感觉到了她自已的手指和
脚趾在发抖,全身痉挛。然后,当她尽量地想依靠自己的意实去控制行动和忍耐
去抑制行动时候,通过体内的热气,好像一条光芒向四面八方散开扩展开来了。
凌君毅狠狠摩擦着阴道壁,龟头紧紧顶刺花心,这一顶一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
春香的阴户内插了多少下,他一直不停地做着做着,他全身汗流浃背地辛勤地干
着。

  “哎………受不了………胀死啦………”春香只是两眼翻白紧搂着他。

  终于来了,春香的阴户里淫水泛滥,四处流动,当她的淫水和他的宝贝在子
宫内一会合,宝贝受不了那一股炎热岩浆,在他那根宝贝尖端的火山口也射出了
浓浓的热滚滚的岩浆。那来自不同火山口的岩浆混合起来,烫得两人全身颤怵抖
动着,互相在肉体上摩擦着,这是凌君毅为了让春香充分享受乐趣,所以特地泄
身给春香的。

  春香全是满足神情,紧紧搂着他一会,才不舍地将他放开:“公子,吟风和
弄月还等着呢,要不然我才不舍得放开呢。”

  凌君毅笑着捏了他的一下脸:“不害羞。”

  接下来是吟风,凌君毅身子一倾,就将吟风压落绣榻上,他阔大的胸膛,压
住她胸前双丸上,只觉滑美而有弹力!吟风的乳房和春香的不同,春香是结实硬
朗,她就是软中带有弹性。吟风的心跳得很利害,凌君毅可以感觉出她胸脯中跳
跃的心脏。他嘴巴一凑,就吻在她的朱唇上。

  “唔……公子……”吟风娇呼,但她一张嘴,凌君毅的舌头就仲进她嘴内。

  “呜……”吟风不断的抖,凌君毅的舌头伸进她口腔内,不断地搅动,有时
撩拨着她的柔舌,有时吸吮她的香涎,情窦初开的吟风,整个人溶化了。她双手
左右摊开,抓着被角。凌君毅探深的吻着她,他似乎要把她的口涎吞个净尽似的,
吟风羞得闭上了眼。他的嘴,突然改变吻在她的颈侧,而他的手就按到她的乳房
上。

  “公子……”吟风整个人像晕个去一样,不过,她还有知觉,这是她初次被
男人摸她的玉峰,吟风的衫很单薄,她的玉峰不算得大,但亦不小,凌君毅的一
支手,刚好可以满握一个。虽然隔着衣衫,但他上手心的热力,恰好烫在她的奶
头上。在摩擦下,吟风的奶头慢慢凸起,发硬……凌君毅的嘴仍在亲她的颈,吻
她的肩,他闻到阵阵处女的幽香。

  “好滑好嫩的肉。”凌君毅一边吻,一边赞叹。他的手察觉到吟风已有动情,
他吟风像虚脱了一样,一任他施为慢慢伸手去解她的胸兜,他将手一伸,就解下
她的胸兜。

  “噢……”吟风本能的用手遮着胸前,但凌君毅不给她遮挡,他轻轻的拨开
她的手,她的乳房亮了出来。吟风双峰很白,很圆,像反转了的饭碗一样,而奶
头呢,却很大粒,乳晕亦很大片的,都是鲜嗽的粉红色。

  “真美。”凌君毅俯下头去,轻轻在她的奶头上舔了一口。

  “噢……呀……”吟风像抽筋似的,身体一阵抽搐她两粒腥红的鸡头肉,变
得更硬,凸起来时亦越高了,凌君毅舌头舔向她两只浑圆奶子上。

  “哎……哎……啊……”吟风呻吟着,她的小腹已主动贴向他跨下,她小腹
下是灼热的,凌君毅感受到她这一份热。他的手,轻轻的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吟
风的肚脐很深,肚脐下就是她亵裤的裤带,凌君毅轻轻的拉她的裤带。凌君毅的
手又往下摸,他摸到她亵裤前,已湿了一小片,他的手指,突然插向她的花心上。

  “啊……噢……”吟风身子差点弹了起来,接着她两眼翻白,像昏死过去一
样。凌君毅把握机会,就解下她的亵裤,她的牝户就露了出来。阴毛很多,黑压
压的遮着那条粉红色的肉缝,吟风的阴唇并未向外翻,但阴毛都是油亮亮的。她
流出来的淫汁很多,所以弄湿了阴毛。

  “不……不要……”吟风用双手捂眼睛,她似有大病的呻吟,偶然还打冷战。
凌君毅望着她鲜红欲滴的牝户,突然俯下头来,他先用鼻子去嗅她的私处,然后
就用指头去抚摸她的肉缝。

  “你……你……啊……”吟风又是一阵抽搐:“不要这样,不要。”

  凌君毅扳开她的大腿,吟风的阴唇就翻了出来,弄出扛彤彤的肉洞口!凌君
毅的宝贝坚挺,抵着吟风牝户的顶部,揩了两揩。

  “啊……哎……不要……”吟风身子抖了两抖,腰肢摆动,似想迎合,又像
抗拒……

  “公子……我怕……”

  凌君毅握着自己的宝贝:“吟风,我的小宝贝,不要怕,这是人生至乐之事。”
他腰下用力一挺,「吱」的一响,大龟头就纳入肉洞内。「哎唷」,吟风尖叫,
她双掌平推,推向凌君毅的胸膛。他的龟头虽进入肉洞内,但宝贝并未插进去。
在吟风尖叫时,凌君毅腰肢再用力,「吱」的微响,他的肉棍儿有一半插进洞内。
吟风身子猛抖,双唇微张,不断扯气。

  “吟风,你的下边倒是紧得可以。”凌君毅赞叹了一声:“黄花闰女果然不
同。”他双手扳开她的大腿,再用力一插。

  “啊呀……痛……”吟风十指如钩,直插向凌君毅胸膛:“轻点……哎呀…
…”

  吟风下体虽然滑溜湿润,但毕竟初次,心情不免有点紧张,这紧张令到牝户
抽搐,所以她稍有痛苦。但凌君毅就大乐,他那话儿全挺进她肉洞后,被一团员
嫩肉包围,箍得紧紧的,那种滋味根本无法形容。他好不容易才拉出半截宝贝,
然后再塞回肉洞去。

  “噢……啊……”吟风身子连连打冷倾,她不禁扭臀迎合,只是一味呻吟。
凌君毅身子不动,只是将肉棍儿浸在她肉洞内,用那九浅一深之法去捣她。

  “呜……噢……”吟风挨得十来二十下,紧张感已消失,任凌君毅抽送。凌
君毅是采花圣手,当然知道吟风已渐入佳景,他猛地用手托起她的嫩臀,跟着用
力的连捣几下。

  “噢……啊……啊……”吟风口角流涎,只觉得畅快无比。

  凌君毅用力地抽送了五十多下,吟风初次欢好,竟然很快就泄身了,凌君毅
只得配合着她,身子一陴抽搐,那浓浓的精液,就朝她的子宫直射!

  “喔……喔……”吟风只觉有些微温汁液,住她体内直流,而凌君毅就搂得
她紧紧,面颊贴在她乳房上喘气,她喔了两声,两人就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凌君毅低头一看,只见吟风肉洞口旁,倒流出一丝白涎,而白涎中,隐约可
见几丝血渍。而在绣榻上,则是落红点点,吟风亦察觉自己流血染席,凌君毅搂
着她,用嘴吻她:“吟风,快活吗?”

  吟风羞红着脸点点头,欲言又止,凌君毅亲了她一口:“还要?”

  吟风啐了他一下,杏脸绯红,凌君毅身子一滚,又压在她白白的胴体上。

  “你做什么?”吟风呶了呶小嘴。

  凌君毅嬉皮笑脸:“我要你放浪多一次。”他蹲坐起来,胯下向着她双乳。
吟风一平视,恰巧看到他那根紫红色的宝贝,好不吓人。她脸一热,闭目不敢看。
这次,凌君毅跪在吟风下边,抬起她双脚,直搁上他的肩膊上。这样吟风的肉洞
就大张,他握着宝贝,慢慢又塞了进去。

  “哎哟……”吟风开了苞,这次痛苦自然大减,不过,她还是颦眉轻叫。凌
君毅倒也怜香惜玉,只是遂寸推进,因为牝户内有他精液残留,故她两片肉缝儿
虽紧窄,他还是直透到底。他小腹下的阴毛和吟风牝户上的毛交错在一起,凌君
毅连连的抽送了十来下,弄得吟风又是两眼翻白,双足朝天。

  “公子……轻点……你……弄得我……痛……”吟风呻吟着,凌君毅兜着她
的嫩臀,连连的插了百来下,肉洞仍然很紧。他托着她的下身抽送了半盏茶的时
分,吟风这时渐入佳境,她虽不懂抛、扭、磨、筛,但亦懂抬起屁股来迎。凌君
毅卷着她雪白的大腿,狠狠的捣了数百下,才一泄如注,这次他的精液又将吟风
的牝户灌得满满的。

  “噢……呀……”吟风嘶叫了,终于像团泥似的瘫下来。吟风是梅开二度,
满足地让到一旁,将权利让给弄月,弄月等待多时,看了两场表演,浑身不自在。

  凌君毅将弄月搂入怀中,凌君毅的吻,已经在她身上滑下,他先吻她的粉面,
然后是颈、肩。他的手按落她的胸兜上,她的椒乳不很大,他的手刚好满满的握
着。虽然有着薄薄的胸兜所阻隔,但他的掌心告诉她,少女的乳蒂已经发硬、凸
起。弄月的乳蒂不很大,只像粒小红豆。

  凌君毅一扯,就扯开她胸兜的带子,他扯开了她胸前的遮掩小布,两个白白
的乳房已露了出来。凌君毅看到她左乳有几粒痣,小小的黑痣,他的嘴朝着她的
乳蒂吻下去。

  “公子……哎……哎……”弄月想挣扎,但他的唇,已经含着她一颗奶头,
他的舌尖就舐向她的奶尖上。弄月的奶头虽然小如红豆,但奶尖上仍然有个小洞,
那是泌奶汁的小洞。凌君毅的舌尖,舐向这小洞上,弄月就发出蚀骨销魂的荡叫
:“哎唷……”

  弄月的身子软了下来,她的气力全使不出来!凌君毅的下体,顶着她的小腹,
擦在她的下体时,有着火烫的感觉。弄月的阴户和吟风的牝户不同,吟风是微温
的,春香的牝户更是带点凉气,但弄月的却是灼热!凌君毅忍不住捏动腰肢,用
自己的宝贝,去擦她的牝户。弄月半咪着眼,双脚突然一钳,钳着他的腰眼。

  弄月呼吸紧促,嘴角微张,她下体已经是滑滑潺潺的。这也难怪,女人碰到
自己喜欢的男人,多少会情动,如果是剑及履及,那更加是水溢泛桃源。凌君毅
的大龟头,抵着弄月的阴唇揩了两揩,她牝户口已经呕白泡,流出不少白色的汁
液。「吱」的一响,他的宝贝就直插入。

  “哎唷……痛……我不成啦……我死了………”弄月抓着他的背大呼,凌君
毅体贴安慰,用九深一浅的力法,连连抽送了百多下。

  弄月只觉花心一阵酥麻,阴津如泉涌,她颤颤的道:“公子……小婢受不了
……哎……好大的东西……肚子也隐隐痛呢……”

  凌君毅兜起她的嫩臀,再刺多百下,弄月一味呻吟,腰肢扭动:“哎……我
死啦……我活不了……”

  凌君毅只觉一阵甜畅,浓浓的精液,就直喷入弄月的子宫口,弄月曲起屁股
来迎,这热精,烫得她花心尽开。

  曲终,凌君毅搂着三女,抚摸着那坚挺的玉峰,亲吻着甜甜的樱桃小嘴,凌
君毅问道:“为什么你们要送上门来?”

  弄月亲了他一口,娇声道:“有几个原因:第一,我们很钦佩公子的大智大
勇,所以愿意帮助公子;第二,为了帮助公子,迎春姐已经算是违背帮规,我们
和她情同姐妹,自然跟她共进退;第三是迎春和杏花告诉我们,她们说公子带给
她们无穷的乐趣,所以我们才决心一试。”

  凌君毅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吟风娇声道:“太美妙了,除了刚开始有点痛之外,后来的感觉实在是太奇
妙了。”

  春香也道:“是啊,这一夜,我们一生都不会忘记。公子,你也会记得吗?”

  凌君毅笑道:“傻丫头,以后这种机会会很多的,只要我的事情办完了,到
时候我就归隐山林,你们自然要陪着我。”

  弄月不相信地道:“真的?”

  凌君毅道:“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嘛,你以为
我是那种轻而易举地毁了女孩子的清白拍拍屁股走的人嘛?”

  弄月娇声道:“公子别生气,是小婢们觉得不配。”

  凌君毅道:“我不会看不起你们,所以你们也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希望你们
都能好好地保重自己,等待武林平静下来之后,也就是我们的好日子了,我们还
要过一辈子呢!我之所以要接纳你们,就是希望我们同心协力,共同去抵御邪恶
势力,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我才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更明确。你们一旦因此而
出了什么事情,那全是因为我的原因而造成的,我会终身不安的,所以,你们也
一定要时时小心,为我好好地保重你们自己,你们能答应吗?”

  春香三女热泪盈眶,同时点点头:“我们听公子的,公子也要多加小心。”

  凌君毅一一吻过众女:“这样才乖嘛,我答应你们,一定事事小心。时候不
早呢,咱们睡吧。”

  “嗯。”三女拥着凌君毅,甜甜睡去。

  ※※※※※※※※※※※※※※※※※※※※※※※※※※※※※※※※※※※※※※

  “该起床了……公子……”凌君毅的耳边响起了迎春娇脆的声音。凌君毅睁
开眼,看看四周,天已经大亮,怀中的吟风和弄月沉睡未醒,背后的春香也是将
自己搂得紧紧的。

  “春香、吟风、弄月,赶紧起来。”迎春分别叫醒三女,春香毕竟年纪大些,
看出迎春脸色有点不对,连忙问道:“迎春,出什么事情了?”

  迎春低声道:“太上让我们今天晚上将公子弄走,而又不能让「绝尘山庄」
的人知道,你们说怎么办?公子,你是怎么想的?”

  凌君毅道:“我自然借此机会打入「百花帮」,弄清楚幕后人物,以及他的
目的,我有点担心就是真正的祝庄主和乐山大师他们。”

  迎春道:“刚才来之前,我已经与楚姐姐商量过了,这点公子放心,我和楚
姐姐会随时注意的,而且他们的功力已经恢复,目前是很安全的,必要的时候,
可以从地道很方便的离开绝尘山庄,不过,目前他们还是暂时留在这儿对公子的
行动比较有利。”

  凌君毅惊异地道:“你已经见过玉莹姐了?”

  迎春点点头道:“嗯,要不是你告诉我们,我们做梦也想不到楚姐姐也成了
你的人。我和楚姐姐商量了一个计策,现在说出来让公子听听。”

  凌君毅点点头道:“说来听听。”

  迎春点点头道:“我们商量的计策是「走马换将」,就是将真的祝庄主救出,
代替公子,而公子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道离开,这样我们的身份也不会引
起怀疑。”

  凌君毅道:“主意是不错的,不过,难道你们不走么?”

  迎春摇摇头道:“我们还得留下,带公子走的另有其人,公子到时候自知。
不过公子得受些委屈,要被装在麻袋中,而且因为到时候会有人监视,我们还必
须演一出戏。”

  凌君毅道:“我没关系,只是你们留下,一方面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另一方
面,也要保证乐山大师他们的安全。我也要和他们取得联系,告诉他们下一步行
动计划。”

  迎春点点头,对吟风三女道:“快点起来收拾,谨防有人发现。”

  春香、吟风、弄月三人赶紧起身收拾,凌君毅洗涑过后,也出门分别与唐天
纵、乐山大师、温一峰等人通报了情报,三人闻言,也嘱咐凌君毅小心从事。凌
君毅又瞅空见了玄衣罗刹一面,将事情交代清楚。夜幕在人们的等待中悄悄降临
了。

  凌君毅躺在床上,过了约莫半个更次,忽然听到房门外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
细碎脚步声,凌君毅心中暗笑,因为他知道这人一定是迎春。他们现在要演一出
戏给人看,当然是给那些在「绝尘山庄」卧底的「百花帮」中的其他人。迎春还
故意装作生怕人发觉似的,每一步起落都极缓极轻。来到门口,停下步来,凌君
毅已可听到迎春微细的呼吸,不久凌君毅闻到房中多了一种淡淡的香气,凌君毅
早已经知道迎春将使用「五更迷魂香」。天下用迷药一道,莫过于岭南温家,温
婉君送给他的彩丝囊就挂在他贴身之处,玉瓶中装的是温家独门秘制专解迷香、
迷药的「清神丹」,他还怕什么迷香?但是,演戏得演得像,于是他缓缓地,悄
无声息地躺卧下去。房中迷香的气味,在逐渐增加,如今已经弥漫一室。

  又过了将近一刻工夫,门外忽然又起了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那是另外一个人,他到得门口,就压低声音问道:“已经成了吧?”

  原先那人低声道:“差不多了。”

  后来的那人轻笑道:“里面的事,都办妥了吧?”

  后来那人道:“自然都办妥了,人已运到,解药也到手了,只等咱们这里的
事办完之后,你喂他服下解药,立可清醒过来。”

  凌君毅已经听出后来那人,竟然是玄衣罗刹的贴身使女玉蕊。室中依然弥漫
着述香的袅袅青烟还末消散,房门启处,第一个掀帘进来的,正是迎春,她那迷
人的脸颊上,正泛着神秘的微笑,缓步走近塌前,看到凌君毅侧身躺在褐上,双
目紧闭,装得很像迷昏的样子,脸上不觉流露出一丝浅笑,上身微俯,伸出一只
纤纤玉手,轻轻地翻开凌君毅眼皮,装模作样察看了一阵。凌君毅自然一动没动,
任由她摆布。

  迎春转过身子,朝门外轻声道:“可以把人弄进来了。”只听门外有人轻轻
击了两掌,掌声很低,但却十分清脆,这自然是玉蕊击的拿声,女孩子连击掌的
声音,都如此悦耳动听。

  接着门帘掀起来了,两个青衣女子,扶着一个人,迅快的进入室内。五蕊放
下了门帘,紧跟着闪身而入。凌君毅不用看也知道,扶进来的那人自然是潜龙祝
文华,只不过为了行事方便,先被迷昏。只听迎春说道:“时间不早,玉蕊姐姐
你们该走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白纸,递了过去,又道:“这是杏花姐姐抄下来的,祝庄
主三次到药室去取的药物,都写在这上面了,你放好了,莫要失落了。”

  玉蕊接过纸条,揣人怀中。向两个青衣女子挥了挥手。两个青衣女子放下祝
文华,就朝榻前奔来,熟练地凌君毅扶起,抬下锦榻。迎春、玉蕊两人又迅快地
扶起祝文华,放到锦榻之上。这时迎春已经从锦锅下面取出一只麻袋,玉蕊帮着
她张开袋口,两个青衣女子迅快地抱起凌君毅,把他装人麻袋之中,然后用麻绳
扎紧了袋。等她们扎好袋口,凌君毅用指甲轻轻在袋上戳了一个小孔。

  只听玉蕊说道:“我们该走了,我们走后你就可以喂他解药,他醒来定然会
问你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你不妨告诉他,是住在这里的祝庄主
把他救出来的。他一定还会问你,住在这里的祝庄主哪里去了,你就说住在这里
的祝庄主把他救出来之后,已经出去了,要他暂时忍耐。他如果再问,你就说旁
的不知道好了。”这些话都是商量好的。

  迎春点头道:“小妹记下了。”

  玉蕊道:“好,我们可以走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你们三个人,扛着麻袋,不知如何走法?”他眼睛凑着
小孔朝外望去,只见迎春和一个青衣女子走到锦榻横头,轻轻地推开锦塌,掀起
地毯,然后又取起两块地板,地上登时露出一个黑黝黝窟窿。玉蕊当先跨入窟窿,
朝两个青衣女子打了个手势。两个青衣女子立即扛起麻袋,走到洞口,一个先下
去,由迎春帮着把麻袋接下地道。

  原来这条地道甚是狭小,只能匐伏而行。麻袋前面一个拉,后面一个推,缓
缓朝地道中滑去,就这样,凌君毅被她们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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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人去楼空

  就在当天晚上,二更时分,由龙门拗通向西峰拗的山径上,出现了一行人马!
这一行人,都骑着马匹,为数当在二十骑以上,最前面一匹马上是一个浓眉鹞目
的高个子,年约五旬,穿着一袭天蓝长袍,看上去甚是冷傲。他身后是八个头包
蓝布,身穿天蓝劲装,背负朴刀的剽悍大汉。接着是两匹骏马,是两位美姑娘,
一个着紫色劲装,一个娇小玲珑,穿的是一身葱绿衫裙。这两骑后面,是一顶蓝
软轿。轿后又是八匹马,马上是八个一式头包黑纱,身穿黑衣,背负长剑寻的女
子,看她们的年龄,都在四十以上,腰挂革囊,左手都戴了鹿皮手套,一望而知
是用毒的能手。这一行人马衔枚疾走,黑夜之中,除了杂沓蹄声,就像一条黑色
长龙,听不到一点人声。他们刚出龙门场,走了半里来路,突听右首一片疏林中,
传来一声断喝:“天造地设。”

  当前一匹马上的蓝衫老者浓哼一声:“代天巡狩。”

  只回答了四个字,但见林中人影晃动,转眼之间,就有十几名黑衣汉子飞快
地在林前出现,列队肃立。一个领头的汉子朝蓝衫老者躬身施礼道:“属下郭子
民不知天使莅临……”

  蓝衫老者神情冷肃,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他马后八骑蓝中武士同时右手一扬,
似乎向空中洒出了什么,黑夜之中,除了看到他们的手势,什么也没有看到。但
在这刹那间,林前地上忽然飞溅起一阵细碎的蓝色火星,火星一闪即灭,十几名
黑衣大汉,一声不哼,全倒了下去。蓝衫老者理也不埋,他只是朝后打了个手势
之后,就依然领先朝前驰去。他身后八个蓝中武土,同样地只在马上扬了扬手,
马不停蹄地紧随蓝衫老者驰了过去。一条黑色长龙沿着山脚蜿蜒行进,对林前十
几名黑衣汉子,无声无息倒下去,浑似不见,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从龙门拗到西峰拗,少说也有二十里路穆,这一段路上,接连遇上了七八处
伏桩暗卡,但被当前马上的蓝衫老者一句「代天巡狩」镇慑住,纷纷现身行礼,
也就这样悉数被八个蓝中武士一阵细碎的蓝色火星,一举歼灭,连尸体都迅快化
去,不出半点声音,也不留丝毫痕。因此这一行人马,渐渐逼近西峰拗,一路之
上刁斗不惊,惊讯全无。一刻工夫之后,他们已经到了西峰拗,远远望过去,但
见山拗间,四面环山,呈现出一片平原。在北首一座高峰之下,矗立着一座黑压
压的大庄院。在夜色之下,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庄院中有何动静。当前马
上的蓝衫老者,目光凝注着那座大庄院,右手向空轻轻一举,这是示意后面的人
停止之意,他后面八骑蓝中武土,立时带住缰绳,悄无声息地在林前停了下来。

  这时身穿葱绿衫裙的美姑娘忽然催马上前,向蓝衫老者轻声问道:“巴总管,
有什么情况吗?”

  蓝衫老者微微摇头道:“没有,对方好像已经发现咱们了,庄中灯火全熄,
看不到一点动静,分明已有准备。”

  紫衣美姑娘也催马上来,披披小嘴,哼道:“已有准备,又能怎样?咱们本
来就不打算偷袭,就和他们明着来好了。”

  说话间,后面那乘天蓝软轿,也在林前停了下来,只听轿中响起了一个苍老
的妇人声音,问道:“巴总管,前面怎么停下来了?”

  蓝衫老者慌忙在马上欠身道:“回老夫人,庄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可能已有
准备,属下觉得不宜躁进。”

  紫衣姑娘抢着道:“娘,咱们原是要和他们挑明了来的,还等什么?”

  软轿中响起苍老妇人的一声轻笑,说道:“这两个丫头,一路上,早就急得
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到了地头,哪还忍耐得住?巴总管,你去投帖好了,要他们
庄上的主儿出来见我。”

  蓝衫老者躬身领命,突然一领缰绳,当先向前冲了出去,他身后八骑蓝巾武
士也即踉在他马后,飞驰而出。九匹马同驰,响起了一阵急骤的蹄声,驰过草坪。
到得大庄院前面,蓝衫老者一下勒住马头,他座下的马匹久经训练,立时停住不
动。这一刹那,八名蓝中武士也同时停下马来,在蓝衫老者马后,一字排开。黑
夜之中,这一阵急骤的马路声,响若奔雷,自可传出老远,杂沓蹄声到得庄院前
面,又突然刹住,立时恢复了黑夜的宁静。当然,这一阵筛声,庄院里的人,定
然早就听到了,但仍然丝毫不见动静。蓝衫老者双目寒芒飞射,冷嘿一声,左手
一拾,说道:“上去一个,叩门。”

  当下八名蓝中武土中,就有一个翻身下马,走上几步,举手擂着大门,高声
叫道:“喂,里面有人么?”他奉命叩门,手上用劲,把铜环叩得擂鼓一般,又
急又响。

  过了半晌,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在里面问道:“什么人?深更半夜,门敲得这
么响?”这人缓吞吞的拔了门闩,打开大门,走了出来,乃一个腰背弯曲、老态
龙钟的老头,手中拿一盏风灯,举灯照了照。

  灯光照到门前骑在马上的蓝衫老者和他身后一字排开的八骑劲装汉子,老头
不由打了个哆嗦,惊慌失揩地道:“大……大爷,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来
的……老汉只……只是替人家看院子的……”他似乎把这些人当作了打家劫舍的
强人。

  蓝衫老者目注弯腰老头,冷冷嘿了一声道:“老儿,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四
川唐老夫人前来拜会贵上。”原来那顶软轿中,正是四川唐老夫人,随来的还有
唐文卿和方如苹姑娘,那蓝衫老者,则是唐门总管巴天义。

  弯腰老头揉揉眼睛,摇头道:“大爷找错地方了,这里是咱们庄主的别墅,
庄主一向住在城里,这里只是一所空庄子,除了老汉,再也没有人了。”

  巴天义听得一呆,看对方弯腰驼背的样子,确像不会武功的人,当下问道:
“你们庄主姓什么?”

  弯腰老头道:“戚。”

  巴天义又道:“叫什么名字?”

  弯腰老头不耐道:“庄主名讳上承下昌,是在乡的员外郎,这样够了吧?”
说完,也不待巴天义回答,转身走进去,砰然关起了大门,他敢情心头气愤,这
一转身进去,脚下未免快了一些。

  巴天义身为唐门总管,眼光何等犀利,虽然只是这么一点小节,如何瞒得过
他?目中寒芒-闪,冷哼一声,沉喝道:“老儿且慢。”但那弯腰老头已关起了
大门,再也没加理会。

  就在此时,只见西首一条小径上,同时出现了六个一身黑衣、面蒙黑纱的人。
六个黑衣蒙面人,身手居然个个极高。巴天义能够当上四川唐门的总管,这点眼
光自然有的,他心头暗暗震惊,却也并不怠慢,右手向后一挥,身后八骑立即各
自带转马头,散了开去,布成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黑衣人现身之时,还在十余丈外,但巴天义刚向身后打
了个手势,他已一下到了巴天义马前,为首一人问道:“尔是四川唐门的什么人?”

  巴天义在马上抱拳拱手道:“在下巴天义,忝为唐门总管,不知尊驾如何称
呼?”

  为首黑衣人冷笑道:“姓名早已不用了,所以记不得了。”

  只听远处传来唐老夫人的声音说道:“巴总管,你请他们过来就是。”

  巴天义在马上欠身道:“老夫人有请阁下。”

  为首黑衣人目光如炬,扫了八匹马上的蓝巾武士一眼,看他们散了开去之后,
仍各按方位,列成八卦阵式。他方铜色的脸上,飞过一丝不屑之色,咧嘴敞笑一
声道:“这点阵式,岂能困得住在下?”

  巴天义道:“阁下既然不把区区阵式瞧在眼里,那就请吧。”

  为首黑衣人道:“去就去,在下倒要瞧瞧你们能把我怎样?”说完,果然大
踏步朝前走来。

  他一举步,身后五个蒙面黑衣人也相继跟了过来,巴天义脸上微微一笑,带
转马头,紧随在六人身后,策马徐行。那列成阵势的八骑蓝巾武士,在这一瞬之
间,忽然一低而起,手抱天蓝化血刀,直立马匹之上。他们坐下八匹骏马,久经
训练,不需有人指挥,阵式不乱,跟着黑衣六人,相距数丈,远远移动,依然把
他们围在中间。这时本来排列在天蓝软轿两侧的八个黑中包头。身穿黑衣的女子,
也跟着一带马缰,在轿前散开,她们和八个蓝中武土一般,同样各按方位,在三
丈方圆内列成了八卦阵式,严阵以待。同样是八卦阵式,所不同的,这八个女子
排列的阵式较小,是在里面一圈,八个蓝巾武士列的阵势较大,围在外面,是为
外围。如以形式来说,这是双重的「八卦阵」。六个蒙面黑衣人,相随跟进,先
后进入了「八卦阵」内圈。

  就在此时,那顶天蓝软轿忽然抬了起来,轿左、轿右两匹马上,是两位美姑
娘唐文卿和方如苹,这一下,六个黑衣人,就像进入了夹弄之中。人家都骑在马
上,只有他们六个人没骑马,这一被围在中间,所有马上的人,自然都要比他们
高过半个人以上,就在这一瞬间,六个黑衣蒙面人,突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轿帘启处,响起唐老夫人的声音,说道:“巴总管,速喂他们解药,要留活
口。”一面朝八个黑衣女子吩咐道:“你们开路,不论遇上什么人,不用多说,
都给我毒翻了。”

  巴天义早已指挥八名蓝中武士,把黑衣蒙面人拿下。八名黑衣女子一顿缰绳,
八匹马当先,朝大庄院飞一般冲去。唐文卿和方如苹紧随软轿左右,驰过草坪,
赶到大庄院前。天蓝软轿停下来了,八名黑衣女于早已跃下马匹,在阶前分两排
站定,唐文卿、方如苹也一跃下马,两名随轿的使女,打起轿帘。

  唐老夫人手拄金漆凤头杖,跨出软轿,凤头杖一指,道:“破门,咱们用不
着再和他们客气了。”她这一声令下,只见为首一名女子,左手扬处从她掌心中
飞出一点黑影,直向包着铜皮的大门上投去,但听「轰」然一声巨响,火光一闪,
烟硝弥漫中,两扇大门立被炸开。方如苹看得奇怪,道:“文卿姐姐,这是什么
暗器,竟有这般大的威力?”

  唐文卿道:“我也不知道。”

  唐老夫人含笑道:“这是火神罗渲的霹雳子,昔年他中了人家毒药暗器,幸
好遇上少卿的爹,救了他性命,他送了咱们八颗霹雳子,不想今天倒用上了。”
说到这里,挥挥手道:“走,咱们进去。”

  八个黑衣女子早已撤出蓝汪汪的阔剑,分作两行,矫捷地冲人大门,两名使
女点起灯笼前导,唐老夫人手拄金漆凤头杖,率同唐少卿兄妹、方如苹三人迈步
而入。刚到二门,只见方才那个弯腰老头一手掌灯,气急败坏地迎了出来,口中
大声嚷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为首黑女子沉叱道:“滚开。”随着话声,左手朝前挥去。

  那弯腰老头走路都颤巍巍的,一副龙钟老态,但当他一眼看到为首黑衣人挥
来的左手,戴着鹿皮手套,不禁脸色骤变,身形迅快地侧闪开去。这一闪,他露
出了马脚,他不但会武,而且身手极高。但他闪出七八尺之后,立即一个筋斗,
再也爬不起来。四川唐门这一次是破釜沉舟而来,他们使出了唐家历代相传,百
年来从来在江湖上使用过的「唐门无形散」,这是唐门最厉害的毒药了。撒出之
后,遇风即化,无色无味,无影无形,一丈之内,只要闻到少许,立即中毒昏迷,
一盏热茶功夫,如果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死。

  进入二门,里面是一个大天井,超过天井,迎面就是大厅,那弯腰老头说的
倒不像是假话,诺大一座庄院,此刻依然黑况沉的不见半点人影,果然是一座空
宅!方如苹一手仗剑,一手紧握着袖珍连弩,闯进大厅。唐文卿也不落后,和方
姑娘并肩而入。唐老夫人在两个使女提灯前导下,缓缓走上大厅,拢拢眉,说道,
“你们这两个野丫头,把这里看作八公山吴氏别业的大厅了,一点也不小心,往
里就闯,要是人家有什么埋伏,你们退都来不及。”

  方如苹咭的笑道:“干娘,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厅上真要有贼人埋伏,我早
就把他们解决了。”

  正说之间,只见总管巴天义急匆匆奔人大厅,向唐老夫人拱拱手道:“启禀
老夫人,咱们擒住的六个人,刚弄醒,全都服毒自裁了,他们口中都含有毒药。”

  唐老夫人点点头,朝巴天义和八名黑衣女子吩咐道:“你们分头给我搜索,
遇上贼党,尽管先下手,如有发现,立即以哨声传警联络,快去。”

  巴天义躬身道:“属下遵命。”他因八名黑衣女子原是守卫内宅的人,不属
他管辖,当下向八女拱拱手道:“咱们分左右两路,包抄搜索,兄弟这一路进去,
韩姑娘一路可从右首进去,咱们在后院会合。”

  韩姑娘,就是八个黑衣女子为首的一个,闻言点点头道:“巴总管说得极是,
咱们就这么办。”当下两拨人迅快地往后宅而去。唐丈卿待这两拨人走后,悄悄
地向方如苹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偷偷向她娘呶呶嘴。

  方如苹暗暗点了头,走近唐老夫人跟前,说追:“干娘,我和文卿姐姐也出
去看看。”

  唐老夫人道:“你们两个丫头,少给我玩花样,咱们明着来,占据了他们大
厅,对方却隐而不见,到现在还不见一点动静。人家能把这许多成名人物擒来,
决非无能之辈,也未必会怕了咱们。如今咱们是在明里,人家是在暗里,你们莫
要乱出主意,多惹麻烦。”

  话音甫落,突听站在门口阶上的一人朗喝一声道:“什么人?”

  唐文卿一拉方如苹的手,说道:“妹子,我们快出去瞧瞧。”两位姑娘翩然
掠出厅去。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同时从大门外走进三个身着灰色僧袍、
手按禅杖的老僧,大步而入。方如苹眼快,一下子便认出人中间那那个瘦小枯干
的老僧,正是那晚在龙门拗石崖上见过的少林文殊院主持灵山大师,心头暗喜,
忙道:“他们是少林寺的高僧。”紧随在三个老僧身后的是一长列灰袖芒鞋的少
林僧侣,一个个手持禅杖,腰悬戒刀,缓步而入。

  灵山大师看到方如苹,立即合掌逍:“阿弥陀佛,女施主已经在此,想必唐
老夫人已来了。”

  唐文卿道:“晚辈唐文卿,家母就在厅上,诸位大师请。”

  灵山大师合掌道:“原来是唐家小姐,贫袖灵山,忝主少林文殊院。”接着
介绍他左首一个身躯高大的老僧,乃是罗汉堂主持普山,右首的老僧是达摩院主
持镇山大师。唐老夫人听说少林寺也有人赶来,早已迎了出来,唐文卿又替母亲
引见了三位高僧。

  唐老夫人连说幸会,脸上规出一片慈和的笑容,说道:“老身正嫌人手单薄,
孤军深入,难得三位大师赶来,总算有了后援。”

  正说话之间,忽见门外又走进一个身穿青缎大褂,扎脚褂,腰间插着一只竹
节烟管的瘦小老头,他身后紧随着三个青衣劲装汉子。青褂老者朝灵山大师拱手
说道:“小弟在庄外四周详细察看,只见这座庄院依山而起,一进高过一进,最
后一道围墙,足有五丈来高,似乎显得待别,而且在墙外,数丈远近,都是荆棘
密林,无法超过,除此之外,别无可疑之处,也不见一处暗桩。”

  灵山大师点点头逍:“老衲那晚明明亲眼目睹那个自称「天使」的女子率同
黑衣蒙面人,进入此庄……”话声一顿,接着说道:“敖师弟,来,来,你先见
过这位四川唐门的唐老夫人。”旋又向唐老夫人说道:“这是贫袖师弟敖叔寒,
江湖上人称多臂猿的便是。”

  唐老夫人含笑道:“老身久闻敖大侠的大名,今晚幸会。”

  敖叔寒连忙抱拳道:“不敢,兄弟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罗汉堂主持普山大师道:“老夫人一路行来,进入此庄,不知可曾通上拦截?”

  唐老夫人笑道:“拦截倒是没有,从龙门坳至此,路上确实遇到几次对方的
暗桩,盘问咱们来历,都由寒门已总管料理了。但到达此地之后,忽然出现六个
蒙面人,声言要见老身,已被老身拿下,但未及问口供,都已服毒自裁。”突听
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总管巴天义跨人大厅,看到灵山大师等人,不觉微微一怔。

  唐老夫人造:“巴总管,搜索结果如何?宅中没有人么?”

  巴天义脚下一停,欠身道:“启禀老夫人,此宅前后共有四进,属下和韩姑
分两路搜索,发现到处积尘蛛丝,确已久无人住。”

  唐老夫人还未开口。灵山大师长眉微皱,接口道:“这个不可能吧?三天前
老袖由龙门拗暗中尾随那个自称「天使」的女子乘轿进入此宅,他们的巢穴,定
然在这座庄院之中……”

  话声末落,突然耳边响起一缕细如蚊纳的声音喝道:“小和尚,接住了。”
「嘶」一缕劲急凤声,已经射到脑后。灵山大师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一偏头,伸
手向空抓去,接是接住了,但一股大力,震得他脚下浮动,再也站不住桩,身不
由己地向前冲了两步。这是有人以「千里传音」说话,除了灵山大师,别人自然
无法听到。连那一缕劲风也决速如电,又是从他们身后射来,就是站在他边上的
普山、镇三两位大师都没发觉,所有在场的人,只见到灵山大师忽然偏过头,伸
手往后抓去,接着一个人就脚下踉跄,向前冲了两步。

  普山、镇山同时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师兄哪里不对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事,灵山大师早已稳住身子,发觉手掌中接到的只是绿豆
大一个纸团,心头更是震骇不已,要知灵山大师乃是少林寺有数高手,一身功力,
已臻上乘,此人投掷过来的,仅仅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纸团,居然震得他往前
冲出两步之多!此人功力之高,简直骇人听闻。灵山大师今年已是七十开外的人,
在少林寺是长老的地位,这人居然叫他「小和尚」。但他究竟是佛门高憎,心念
微动,立即想到此人可能是一位前辈高人,掷给自己的这个纸团必有启示。一念
及此,来不及回答两个师弟,肃然转过身去,神色恭敬,双手合十,躬身向空行
了一礼。普山、镇山大师眼看师兄举动离奇,但又不好追问。灵山大师合掌行礼
之后,才暗自从掌心取下纸团,摊了开来,那是只有指头宽的纸条,上面用木炭
写着一行小字:“四进佛堂,推开佛龛。”

  灵山大师目光一瞥,心中暗暗点头,一面回身向巴天义打了个问讯道:“巴
总管方才曾说这座宅院共有四进,不知第四进是否有一座佛堂?”

  巴天义道:“不错,第四进堂屋之中,确有一座佛堂。”

  灵山大师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了,「珍珠令」这帮人的巢穴入口,可能就
在佛堂之中了。”

  敖叔寒惊异地道:“师兄如何知道的?”灵山大师把手中纸条,传递给大家
看了,一面把方才有人投掷纸团的经过,低声说了出来。当然,他不会说有人叫
他「小和尚」的。

  唐老夫人道:“既然有高人暗中指示,事不宜迟,咱们快进去瞧瞧。”

  灵山大师道:“咱们这里,也得派人留守,敖师弟,你和郑杰三人留在厅上
吧。”唐老夫人也吩咐总管巴天义率领八名蓝中武土,留在厅上。当下由韩姑等
八名黑衣女子领路。唐老夫人亲率唐文卿、方如苹,灵山大师也率同两位师弟普
山、镇山及十个僧侣一路朝后进而来。

  这第四进院落,已是最后一进,四周种着参天方柏,进入这座院落,就使人
有阴森萧瑟之感。一行人穿过青草丛生的天井,跨上石阶,迎面一间宽大的堂屋,
当中果然有着一座神龛,供的是观音大士神像。人名黑衣女子当先走人,分向左
右站定,唐老夫人和灵山大师等人相继走人。罗汉堂主持普山走在最后,摆了摆
手,示意十八名护法弟子在院落中列阵戒备。灵山大师走上几步,朝观音大士神
像合掌行礼,然后缓缓退下。镇山大师早已跨上两步,举手朝神龛推去,哪知推
了一阵,神龛依然纹风不动。

  唐文卿道:“娘,暗门一定在神龛后面,既然推不开,咱们不会用霹虏子,
把它炸开来么?”

  唐老夫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种机关消息,不懂开启之法,是打不
开的,即使打开了,只伯也会有什么厉害埋伏,倒不如把它摧毁了的好。”说到
这里,就抬头道:“三位老师父请后退几步,韩姑,你把它毁了就是。”

  于是,大家一起退出数丈之外。韩姑躬身领命,从身边皮囊中取出一颗核桃
大的铁九,扬手向神龛中投去。但见火光一闪,登时一声轰然巨震,一座高大神
龛和观音大士神像,立被炸成粉碎。灵山大师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不止。
龛后,果然露出两扇铁门,墙脚处已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但铁门依然完好,并末
震塌,韩姑娘不待吩咐,扬手又是一颗「霹雳子」直向铁门上掷去,又是一声轰
然巨响,两扇铁门也立被炸开,望进去黑黝黝的,似是一条甬道。

  唐老夫人一挥手道:“你们往里搜。”

  八名黑衣女子由韩姑为首,分作两行,举步向南道中走去。唐老夫人率同少
卿、文卿、方如苹三人,和灵山大师、镇山大师鱼贯而入。普山大师走在最后,
他要八名僧侣,留在堂屋中,守住人口,然后率同十名憎侣,随后跟入。这条甬
道不过十丈来远就到了尽头,当前一墙石壁,挡住去路,韩姑脚下一停,抖手又
是一颗「霹雳子」向前掷去。轰然巨震之后,尘灰弥漫,几乎使人无法睁目,当
前那堵石壁已被炸开一个大窟窿。八个黑衣女子因有蒙面黑纱,护住头脑,已经
相继从壁窟窿中飞跃而入。唐老夫人、灵山大师等人,也一起越过窟窿,到了里
面,里面似是一座大花园,朦胧夜色之下,但见树影参差,不少亭台楼阁,掩映
其间。再看立身之处,是在一座画栋雕梁、金碧辉煌的楼宇之前,迎面有着十几
级宽阔的石阶,自己等人就是从石阶中间炸破的窟窿中走出来的。这时,四周暗
影中,已经出现了数十个手持兵刃的黑衣大汉,远远地把自己等人包围起来。

  方如苹娇哼一声道:“好啊,原来他们都躲在这里,总算给我们找到了。”
接着又道:“干娘,这些人还想包围我们呢,让我们给他们一个厉害……”

  唐老夫人蔼然笑道:“二丫头,他们用不着你去收拾了。”话声甫落,突见
四周出现的那些黑衣大汉,忽然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只不过眨眼工夫,这数十个人,已经全数摔倒地上,这些人,自然全是中了
「唐门无形散」,连哼都没哼出声,就倒了下去,再也没动一动。灵山大师看得
晗暗攒眉,唐门毒药,果然歹毒无比,口中不由低宣了两声佛号。就在此时,石
阶上厅门启处,两个青衣小鬓,手挑宫灯,缓步走出,在阶上左右分立。接着一
阵环佩丁冬,一个头挽宫鬓,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妇,一手扶着小鬓肩头,缓步走
出。只见她柳眉斜挑,杏眼流波,一张吹弹得破的瓜子脸,配着玉管似的鼻梁,
红菱般的小口,楚腰一握,莲步生香,好一个妖娆动人的天生尤物。

  那玄衣少妇在阶上现身,眼波流转,桃花般的脸上,飞过一丝惊讶神色,檀
口轻启,娇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备夜破墙而入,究是做什么来的?”

  灵山大师双掌合十,朝阶上行了一礼,说道:“女施主请了,贫袖灵山,忝
主少林寺丈殊院,今天是与师弟达摩院主持镇山,罗汉堂主持普山,找寻失踪数
月的药王殿主持乐山师兄来的……”

  玄衣少妇,冷冷一笑道:“原来老师父是少林寺的高僧,听说少林寺是名门
正派,怎么你们寺里和尚失了踪,却找到咱们庄上来了?老师父一定是认为咱们
绝尘山庄窝藏了和尚,才冕夜破壁而入,也明明是看绝尘山庄庄主外出,只有我
这个妇道人家住在后花园,好欺负了。老师父率众恃强而来,到底想对我怎么?
持械夜入良家,非好即盗,你们是要搜、要劫?还是要把贱妾掳上少林寺去?”
她声音娇柔,词锋也着实犀利。灵山大师究是有道高僧,平日又很少在江湖上走
动,一时竟被她问得答不上话去。

  唐老夫人冷冷一哼,喝道:“姑娘少逞口舌之利,你是什么人,还当咱们不
知道么?”

  玄衣少妇眼波一转,落到唐老夫人身上,讶然道:“这位老婆婆也是少林寺
的人么?”

  唐老夫人嘿然道:“老身是四川唐门来的。”

  玄衣少妇故作不解地道:“四川唐门?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听人说过。”

  唐老夫人微笑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并不重要,老身只告诉你一句话,你
们用「珍珠令」为记,掳了乐山大师,岭南温家堡温老庄主,龙眠山庄祝老庄主
和拙夫等人。现在老身和少林高僧已经找到了这儿,老身劝你还是把所有劫来的
人,一起释放出来的好,否则莫怪老身手段毒辣。”

  而与此同时,在方如苹的耳边突闻轻如蚊蚋的声音道:“你是方如苹姑娘么,
如果是的话就点一下头,我叫楚玉莹,人称玄衣罗刹。乐山大师他们都已经经过
凌君毅解毒,恢复了武功,我已经悄悄派人去通知他们了,还有少林金鼎金开泰
等人,被关在地牢,也己经被解毒了,你们自不难找到。凌君毅现已混入「百花
帮」追查「珍珠令」,你们尽管放心,元凶戚承昌和「迷魂仙子」都不在庄上,
你们别多费力气了。”

  方如苹惊异地望向玄衣少妇,她向方如苹点点头,方如苹心中有数。玄衣少
妇格格笑道:“老婆婆,今晚你们占尽了上风,我一个人孤掌难鸣,还有什么伎
俩?不过你们最好莫要忘了,乐山大师和唐老庄主等人还在我手里,你们逼急了,
也莫怪我玄衣罗刹心狠手辣。”

  唐老夫人心头暗凛,沉哼道:“你敢?”

  玄衣罗刹格格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就在此际,忽见四道黑影,划空而来,泻落阶前。那是一僧三俗,当前一个
是面颊狭长的灰袖老僧,手待念珠,年在六旬以上。第二个是方面大耳,浓眉凤
目的蓝袍老人,年在五旬以上。第三个是身穿棕色缎袍的微胖老人,个子不高,
脸皮白净,颠下留下一把苍髯。第四个身穿青袍,貌相温文,年约四十四五,但
却生成两道浓眉,黑须飘胸。这四人正是绝尘山庄「请」来的「贵宾」,乐山大
师、唐天纵、温一峰和祝文华。

  灵山、镇山、普山三位大师,一眼瞧到乐山大师,立即趋前几步,合掌躬身
齐道:“师兄脱困出来了?”

  乐山大师合掌还礼,口中低宣一声佛号,说直:“愚兄和三位老庄主就住在
园中,闻讯赶来,唉,此中经过,说来话长……”

  这时唐老夫人也瞧到了老伴,惊喜交集地道:“老头子,你没事吧?”唐文
卿跟着上来,垂手叫了声「爹」。

  唐天纵拂髯笑道:“还好,总算凌老弟来了之后,替大家解去了散功之毒。”

  方如苹早已一下抢到祝文华面前,叫道:“你真是舅舅?”

  祝文华道:“如苹,我就是你舅舅。”

  方如苹眨动双目,问道:“那么凌大哥呢?”

  祝文华道:“舅舅误中玄衣妖女暗算,被囚禁在一处地室之中,今晚凌老弟
把我救出地室,他已经走了。舅舅醒来之时,已经在宾馆兰苑之中,不曾见到凌
老弟。”

  只听唐老夫人忽然「咦」了一声,道:“妖女逃走了,大家快追。”

  原来玄衣罗刹趁大家说话之时,带着三名使女,悄然退人厅去。大家听到唐
老夫人的喝声,回头看去,果然不见了玄衣罗刹的踪影。温一峰没和人叙话,身
影一晃,当先抢上石阶,但扑到大厅门前,忽然脚下一停,站住了身子。此时,
乐山大师和三个师弟,以及唐天纵、唐老夫人、祝文华等人,也都赶了上来。

  方如苹突然叫道:“别追了。”众人不明所以,全停下来往着她。方如苹快
步走到唐老夫人的身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

  唐老夫人点点头道:“咱们不用追了,现在救人要紧,咱们得赶紧找到地牢。”

  于是由少林寺十名僧侣,点着火把,大厅上登时灯火通明,唐天纵浓眉一掀,
大声道:“大家快些搜查所有房屋。”挥手一掌,劈开了左首厢房木门。

  但大家分头搜索的结果,「绝尘山庄」,五楹楼宇,都不见有人,不但玄衣
罗刹没了影子,就连平日伺候的丫鬟使女也一个不见了。巍峨高楼,人去楼空,
顿成一座空宅。祝文华仔细打量了一阵,走到厅后屏风后面,伸手在壁间连接了
两按,只听一阵轧轧轻震,地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圆形人口,一道石级往下延
伸。

  乐山大师目光环视,说道:“咱们既然发现这条地道,自该下去看看,只是
这座花园之中,还有不少房屋,也得逐一搜索一下。尤其方才老袖等四人出来之
时,曾遇上几个拦截的人,全被咱们制住,因为时间仓猝,只把他们放倒林边,
就匆匆赶来。这里正主是一个叫戚承昌的人,和一个叫做「迷魂仙子」,也就是
迷昏祝施主的「代天巡守」,据说外出末归。除了玄衣罗刹,还有戚承昌的义子
田中璧,此人今晚一直不曾露面。目前咱们人手不少,老衲之意,似可分为三拨,
两拨搜索全园,一拨由地道追踪,就算找不到正主,擒住几个贼党,至少也可以
问出一点「珍珠令」这帮人的头绪来,不知诸位对老擅越之言以为如何?”

  唐天纵、温一峰、祝文华都表赞同,当下便把所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
祝文华、温一峰和普山大师率同四名少林憎侣,并由韩姑和另一个黑衣女子随行,
以防对方施毒,进入地道搜索。第二拨:乐山、灵山、镇山三大师,串同六名少
林僧侣,两名唐门黑衣侍女,由「绝尘山庄」向东,搜索「撷古斋」、「贵宾区」。
第三拨:由唐天纵夫妇率同文卿、方如苹、四名黑衣侍女,由「绝尘山庄」向西,
搜索「看剑阁」、「晚香阁」「天启堂」至假山南首,和第二拨会合。分配停当,
三拨人马,立时采取行动,分头进行搜索。

  半个时辰之后,由祝文华、温一峰,普山大师为首的第一拨人马,又由屏后
地窟人口回到厅上,不多一会,第二拨,第三拨也相继回来了。果然很快就找到
了囚人石室,救出了少林俗家掌门人金鼎金开泰师徒,岭南温家老二温一峡,南
湘萧家的老庄主剑环双绝萧凤岗父子,大家劫后重逢,见了面,自有一番叙说。
而除此以外,竟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偌大一座花园,多少亭台楼阁,俱已人
去楼空,成了一座空园。等大家会齐之后,仍由「绝尘山庄」,前面被炸毁的石
级窟窿中鱼贯而出,回到前面大厅。

  方如苹心悬凌君毅的安危,心头闷闷不乐,一个人缓步跨出廊前,仰首望着
当空皓月,低低地道:“凌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只听身后响起唐文卿的一声娇笑,说道:“如苹妹子,我知道你在想谁了。”

  方如苹脸上一红,轻啐道:“你才想他呢。”

  唐文卿问道:“你刚才跟娘说了些什么?”

  方如苹悄悄地告诉了她,玄衣罗刹说的话,唐文卿才恍然大悟,道:“原来
是楚姐姐暗中帮忙,妹子,你听说过「百花帮」么?”

  方如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一块去问娘。”两女一起向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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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酒肉和尚

  安庆府东大街的南北和,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酒好、莱好、地点好,
门面也气派,价钱最公道,但最难得的还是大师傅的手艺。一般酒菜馆,好像有
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向都以地方菜相号召,譬如有的是京津馆,有的是四
川馆,有的是浙江馆,还有山西馆、湘菜馆、粤菜馆等等,地方不同,口味各殊,
你是什么地方人,就会上什么地方的馆子。但南北和不同,他们的第一特色,就
是南北口味,应有尽有,只要你叫得出什么地方的名菜,他们一定做得出来。因
此,不论什么人,到了安庆,就得上南北和,南北和的生意,也愈来愈兴隆,五
开间的门面,门庭若市。

  这时正当午牌时光,南北和面前,来了一匹洁白如雪的骏马,那马浑身上下,
没有一根杂毛,雪鬃霜蹄,配上银鞍、银蹬,更显得那马点尘不染,神骏非凡!
马上是一个青衫相公,看上去不过十六八岁,生得面如傅粉,目若秋水,唇红齿
白,俊美绝伦!你别看他是个文弱书生,束腰带上,去悬挂着一柄镶嵌精致的长
剑,别有一股翩翩英气。青衫相公才一下马,便有店里小厮迎着上来,躬身招呼
道:“相公请上楼雅座,牲口交给小的就好了。”

  青衫相公一手递过缰绳,旋即转身朝里走去。这时正当晌午,楼上五座大厅,
食客盈座,差不多已有九成光景。楼梯口一名伙计瞧到青衫相公,慌忙躬身道:
“相公可是一位?请到这边来。”说着走到前面引路,把青杉相公领到靠窗口的
一张空桌上落座,然后倒了一盅茶送上。

  青衫相公点过酒莱,那伙计便自退下。青衫相公目光转动,眼看全堂食客都
是些商贾行旅,乱哄哄的十分喧哗,他似乎感到有些心烦,轻轻攒了下眉,就别
过头去,独自浏览街景。不久伙计送上菜肴,青衫相公慢慢吃了起来,吃了好久,
才心满意足的结帐下楼。慢慢行来,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突听耳边传
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娃儿,别走了,我老人家有话和你说。”

  青衫相公大吃一惊,听得一怔,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心下不禁大奇,
举目四顾,四周根本没有什么人,若说自己耳朵有毛病,方才明明有人说话,决
不会听错。正自惊异不置,只听那声音又道:“喂,娃儿发什么愣?”

  这回,青衫相公听得清清楚楚,这人在他身后说话。迅快转过身去,依然看
不列人影,一时不禁大凛,这人明明在自己身后说话,怎会看不到他。心头忽然
起了一丝寒意,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在耳边道:“我就是我。”

  青衫相公道:“你难道没有姓名?”

  那声音笑道:“你说对了,我老人家确是没有姓名。”祝靖在他说话之时,
突然以最快迅速的身法,一下旋过身去,但依然没见到人的影子。

  只听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说道:“你不用回头,就是转上几圈,也看不到
我老人家的。”

  青衫相公道:“你是鬼?”他说出「鬼」字,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

  只听那声音低笑道:“光天化日,哪会有鬼?我老人家是活菩萨,你信不信?”

  青衫相公扭扭头道:“我才不相信呢?”

  那声音笑道:“不信也好,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青衫相公道:“祝靖。”

  那声音道:“我想要你帮我办件事情,你可愿意?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干。
我老人家穷归穷,出手可不寒酸,来娃儿,时间不多,我老人家还有事去,要传
你两手,记住了,这叫「抓狗式」……”

  祝靖声音人耳,突觉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自己左手竟不由自主地缓缓举
起,五指一张即屈,朝前扣去,然后轻轻往下一顿,拍腕松手。手法十分简单,
什么人都可一学就会。祝靖暗暗惊异,他从身后传入自己左手的这股力道,居然
能像自己指挥自己的手一般,伸缩自如,这份功力,简直不可思议。心念转动之
际,只听苍老声音又道:“还有一记,叫做「打狗式」……”话声甫落,祝靖但
觉自己左手,忽然朝身后挥去,这一记也十分简单。

  祝靖想到自己家传剑法中,有一招「寒梅迎春」,右手长剑剑尖斜指,划起
一个小圈,左手剑诀就是向后斜挥。老人家这记「打狗式」,就和向后斜挥的剑
诀差不多,这比方才那一招「抓狗式」,还要简单得多。这位老人家一身武功,
可说已臻化境,他方才还说他穷归穷,拿出来的见面礼可不寒酸,但他教自己的
这两招庄稼把式,祝靖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招式,只能打打普通野狗,如若遇
上自己庄上的虎契,你手一伸,不被咬断才怪!

  只闻苍老声音哼,道:“小娃儿,你可是觉得我老人家教你的手法太简单了,
不够奇奥,对不对?不信,回去跟你老子试试,我老人家可以保证,连你老子都
得摔上一个大筋斗。”这话祝靖自然不信,心想:“你当我爹是谁?”

  苍老声音又道:“我老人家也懒得和你解释,你自己慢慢琢磨,自会须悟,
莫要小看了这两记打狗招式,练纯熟了,一世不受人欺。好了,我走了,赶得回
来,咱们今晚就在南北和楼上见。”这回,他是真的走了,没有再作声。

  祝靖听他把两招简单招式说得如此神妙,心中虽有些不信,但因这位老人家
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又使他不得不信。这就依照方才左手徐徐举起的动作,演
练了一遍,因为这招「抓狗式」手法很简单,自然一学就会。再练第二招「打狗
式」,左手往后轻轻一挥,自然也悉中规中矩,丝毫不难。他试过这两记招式之
后,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何以这位老人家却说得如此郑重!听他口气,
好像这两记招式练熟了就天下无敌一般!不,这位老人家游戏风尘,但他决不会
骗自己,莫非这两招简单招式之中,隐藏着高深武学不成?想到这里,忍不住又
把「抓狗式」、「打狗式」,重新练了-遍。说也奇怪,你觉得它简单,再简单
也不过,这回慢慢地一琢磨,竟然觉得并不简单了,但他所能体会的,也只是有
此感觉而已,要问他如何不简单,却又说不出来。当然,有这点感觉,已经够了!
祝靖不是呆头鹅,他已从这点不简单的感觉,坚信自己想的不错,这两记简单招
式之中,果然隐藏着高深武学,一时仰首向天,欣喜欲狂。

  祝靖原无一定去处,只因那位隐形老人说过:“赶得回来,咱们今晚就在南
北和见。”因此,他决定留下来,晚上可以见到这位神秘莫测的高人。这时看看
时间,差不多只是申牌时光,回到南北和,取了马匹,就在东大街上,找了一家
叫做高升栈的客店,准备先落下脚来。

  门口一名伙计接过马匹,另一名伙计连连哈腰,说着道:“相公请进。”

  祝靖跨进店堂,脚下一停,说道:“我不喜吵闹,可有清静些的房间?”

  那店伙连声应道:“有,有,小店后边,最是清静不过,相公请随小的来。”
说着,领着祝靖往里走去。这是最后一进院落,庭前放着十几盆花卉,果然十分
清幽。店伙打开右首一间客房的门,陪笑道:“相公请看,这间房又清静、又宽
敞,后院没有闲杂人等进来,最适合像相公这样的读书人居住了。”

  祝靖举目看去,房间果然相当宽敞,后窗外,是一片菜畦,打开窗户,清风
徐来,这就点点头,表示满意。客店伙计都是势利眼,巴结着打来洗脸水,又沏
了一壶香茗送上,才行退去。祝靖随手关上房门,洗了把脸,眼看天色还早,就
在房中练习那位隐形老人传给自己的两招手法一一「抓狗式」和「打狗式」这回,
他完全相信这两招手法名称虽然俚俗,其中却隐藏着高深武学,因此,练习之时,
专心一志,十分认真,同时动作也施展得相当缓慢。哪知练了半天,这两记招式,
明明隐含玄机,但你越把它看得深奥无比,却又平淡无奇,毫无玄奥可言。这样
又反复练习了一阵,终于给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这两记招式,你不可把它看
得太深奥,因为看得太深奥了,就会运气行功,练得十分缓慢,这样一来,就失
之呆板,毫无变化可言。但如果你把它看得大简单了,同样失之草率,里面隐藏
着的变化,就使不出来。总之,这两记招式,必须出乎自然,灵活使用,才能恰
到好处。他有了这一发现,心头暗暗高兴,道:“自己钻了半天牛角尖,其实还
是这么简单。”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店伙掌上了灯,一面伺候着道:“相公晚餐上
街去吃,还是要小的去吩咐厨下,替你老准备几式可口酒菜?”

  祝靖道:“不用了,我已和朋友约好。”店伙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祝靖佩上七星剑,翩然出门。这时大街上,已是万家灯火,行人络绎,比白
天还要热闹。祝靖生得脸如傅粉,唇若涂朱,加上一双水样清莹的眼睛,俊美己
极,只是个子瘦小了一些,但穿着三寸高的粉底靴,看上去一样身长玉立。一时
把走在大街上的姑娘们,一个个看得着了迷,眼波流盼,眉目传情,心头暗自询
问着:“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君?”」

  祝靖自然并不知道,他走到南北和,径自登上二楼。跑堂的眼光有多尖,一
下就认出祝靖中午来过,连忙迎上一步,含笑招呼道:“相公来得正好,还有一
个这靠窗的雅座。”说完领着祝靖走到靠窗的一张座位,陪笑道:“这里面临大
街,相公一面喝酒,一面可以划览夜景,咱们城里的姑娘,白天不敢出门,都是
晚上约着同伴,出来逛街。相公这座位,正好看到姑娘们花枝招展的从大街上经
过。”他因祝靖是熟客,才显得特别巴结。祝靖年少脸嫩,被他说得脸上微红,
点了酒菜,就一手托着茶蛊,别过头去,欣赏街景。这里正当十字街口,两边商
店,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往来,还不时有一二辆马车叮当过市。一阵阵弦管清唱,
因风传来,当真比白天热闹得多。

  就在他打量之际,无意中发现对街一家绸缎店的门口,站立着一个黑衣人,
正在仰首朝自己看来!不,他也许是闲眺,自己不也是看到他了么?心中想着,
不觉移开目光,朝别处看去。突然,他心头一动,迅快忖道:“不对!这人脸如
黄蜡,又穿着一身黑衣,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一念及此,急急再回头看去,
那黑衣人却已走得不知去向。

  这时正当夜市最繁盛的时候,酒楼上的食客愈来愈多,五间大厅,坐了个满
堂。人一多,就乱哄哄的嘈杂起来,猜拳喝令,和跑堂的尖声吆喝,响成一片!
跑堂送上酒菜,一面陪笑道:“实在对不起,今晚客人多,教相公久等了。”说
着,替祝靖斟了一杯酒。

  祝靖道:“不要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敢情他不会喝酒,在喝酒的时
候,微微攒了一下眉。

  跑堂的陪笑道:“相公读书人,好说话,这些客人,莱上慢了,就会拍桌子
……”

  正说着之间,忽听楼下响起一个破竹似的声音,大声唱道:“穷和尚,和尚
穷。没单挂,没庙住。不烧香,不打钟。赤脚走十方,破钠挂西风。为修五脏庙,
行脚酒肆中。遇上有缘人,酒肉来斋供。”

  猜拳的两人,看得又气又怒,左首一个喝道:“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穷和尚笑嘻嘻地道:“两位施主为了一杯酒,争得面红耳赤,穷和尚是出家
之人,与人为善,替二位施主把酒喝了,不就没事了么?”口中说着,随手在盘
中抓起三四片卤牛肉,往嘴中塞去。

  右首一个怒声道:“你怎么可以用手抓菜?”

  穷和尚笑道:“喝了酒,不吃些菜压一压,很快就会醉。施主布施几片牛肉,
让穷和尚带它上西天佛国去走一遭,正是莫大善举,福德无量。”说完,已经走
了开去。

  右首食客气愤地道:“真是酒肉和尚,岂有此理。”

  穷和尚嘻嘻直笑,又高声吟了起来:“肉要红烧酒要醇,流连酒肉在风尘。
芒鞋破袖住人笑,不是龙华会上人。”他那破竹似的喉咙,怪声怪气,却自以为
韵味十足,洋洋自得。一边走,一边又东张西望,朝这桌看看,朝那桌望望,一
直走到祝靖的桌子边上,忽然脚下一停,笑嘻嘻他说道:“还是这里清静些。”
他朝祝靖合掌一礼道:“阿弥陀怫,小施主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来和我佛有缘。
穷和尚这顿斋,总算是有着落了。”也不待祝靖答话,拉开板凳,就在对面坐了
下来。

  祝靖眼看这穷和尚虽然疯疯颠颠,但他口中唱的道情和刚才那首诗,不但深
含禅理,也称得上是好诗,他家学渊博,平日除了学武,也兼及诗文,因此对穷
和尚不觉肃然起敬,拱拱手道:“大师父只管请坐。”

  穷和尚嘻嘻直笑,点头道:“小施主深具慧根,果然和我佛有缘,穷和尚说
不得只好叨扰了。”话声一落,拍着台子,放开破竹喉咙,大声叫道:“堂倌…
…堂倌……”

  跑堂的赶忙跑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和尚,你嚷什么?”

  穷和尚倒挂八字眉一挑,两眼一瞪,看了跑堂的一眼,道:“堂倌,你是酒
楼上专门伺候客人的,对不对?穷和尚上得起酒楼,就是客人,这和尚两字,也
是你叫的么?”

  跑堂的道:“那么要我叫你什么?”

  穷和尚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跑堂的道:“酒楼里,喝酒吃荤,从没出家人上来过,我怎会知道?”

  穷和尚道:“好,就算你不知道,那就由穷和尚教你吧,遇到和尚不能叫和
尚,要叫大师爹爹。像我穷和尚这样,年纪老的,就得叫一声大师爷爷。”

  跑堂的道:“我只听人家叫大师父,老师父,哪有叫大师爹爹,大师爷爷的?”

  穷和尚大笑道:“原来你知道,哈哈,大师父和大师爹爹又有什么不同?难
道你父亲,不是你爹爹么?”

  跑堂的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要吃什么?”

  穷和尚道:“你不叫我大师爹爹,我佛如来一生气,就会罚你跌一跤。”

  跑堂的道:“我跑了十几年的堂,从没跌跤过,你还是点菜吧,只是咱们这
里不备素菜。”

  穷和尚道:“好,好,穷和尚从不念经,自然也不用茹素了。”

  跑堂的道:“那你就点吧。”

  他就是不肯叫他大师父,穷和尚道:“你听着,先来卤牛肉一大盘,鸭翅膀
一盘,花雕二斤,再要厨下做一个鸡丝火腿鱼翅羹,炒虾仁,红烧蹄花,再加清
炖香肉汤一大碗。”他一个人居然点了这许多菜。

  跑堂的道:“小店不卖香肉。”

  穷和尚道:“穷和尚知道你们这里不卖香肉,你不会到对面弄堂口去给我买
一碗来?”

  跑堂的道:“好吧。”转身就走。

  穷和尚喊道:“卤牛肉、鸭翅膀。花雕二斤先来。”

  跑堂的没有作声,到柜上打了个转,又空着手走了过来,但他还没有走到穷
和尚面前,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往前一冲,砰的一声,摔在楼板上。这下摔了个
狗吃屎,差幸他空着双手,没端酒菜,但也摔得不轻。他满脸通红,爬了起来,
一手摩着膝盖,一跷一跷地走了过来。穷和尚大笑道:“阿弥陀佛,穷和尚不是
说过,你不叫我大师爷爷,我佛如来会生气的,如今果然应验了。”接着「咦」
了一声,问道:“我要你卤牛肉、鸭翅膀、花雕先来,你怎么没送来?”祝靖听
得心中不禁一动,但自己就坐在穷和尚对面,根本没看见穷和尚有何举动。

  跑堂的有些气愤,冷笑道:“你叫的菜,一共要二两七钱三分银子。”

  穷和尚两眼一翻,气道:“你当穷和尚吃不起?”

  跑堂的大声道:“咱们这里,白吃白喝的人,每天看得大多了,你一个人,
要了这许多菜,分明是存心……”

  穷和尚听得大怒,霍地站起,一把抓住了跑堂的后领,尖声道:“存心什么?
你说我穷和尚存心讹吃来的,是不是?告诉你,穷和尚人虽穷,如果没找到有缘
人,就不会坐下来点菜。你不问问清楚,就狗眼看人低,若是在我穷和尚年轻的
时候,就这样把你从楼窗口摔到大街上去。”他口中说着,一手已把跑堂的像抓
小鸡般提了起来,手一伸,就提着他向槛外伸去。

  这下直吓得跑堂的大声呼救,叫道:“大师爷爷饶命,小的有限不识泰山,
你……你老千万松手不得。”

  全堂吃客眼看穷和尚一手提着跑堂的伸出窗槛外去,全都吃了一惊。穷和尚
听得嘻嘻一笑,把手缩了回来,往楼板上一放,说道:“你早叫我一声大师爷爷,
不就没事了么?”接着伸手朝祝靖一指:“你问问这位小施主,穷和尚这一顿酒,
是不是他请的客?”跑堂的吓得灵魂出窍,放到地上,双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祝靖忙道:“这位大师父说的不错,他要什么,只管送来,酒帐全算在我的
帐上。”跑堂的哪敢再说,诺诺连声,退了下去。

  穷和尚嘻嘻一声,叫道:“喂,别忘了卤牛肉、鸭翅膀、花雕二斤先来。”

  这回,酒帐有了着落,跑堂的也吃了苦头,哪里还敢怠慢。一会工夫,就端
着一盘卤牛肉,一盘鸭翅膀,两个一斤装的锡壶,一起送上来,一面给穷和尚面
前摆好杯筷。穷和尚早已等不及,一把抓过酒壶,凑着嘴咕嘟喝了一阵,用他又
脏又破的袍袖,抹抹嘴角,笑道,“痛快,喝得痛快,唔,小施主不要客气,来,
来。”口中说着来,也不用筷子,伸手往盘中抓起几片牛肉,往嘴里塞去。

  祝靖看他一副几穷凶极恶的吃相,暗暗攒了下眉头,说道:“大师父请,在
下酒量有限,已经差不多了。”

  穷和尚抓着一只翅膀,一阵乱啃,说道:“小施主是读书相公,斯文得简直
跟小姑娘一般,像我穷和尚酒肉不忌,却时常三月不知肉味,今晚饱餐一顿,就
可以饿上三个月,哪有什么差不多的?”一手又抓了几片牛肉,刚刚塞入口中,
右手又抓起酒壶咕咕直灌。他一张嘴,又是酒,又是肉,几乎忙得喘不过气来。
祝靖听穷和尚说他像小姑娘一样,不禁脸上一红,没去理他。好在穷和尚忙着吃
喝,也没工夫和祝靖说话。这时正是酒楼上生意最好的时候,全堂爆满,猜拳赐
令,响成一片。

  祝靖不住地举目四顾,他要等的那位神秘老人一直没来,却来了这位一股馋
相的穷和尚,吃相馋,还不要紧,最讨厌的是他说话带骨头,疯疯癫癫,没有分
寸。只见跑堂的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三脚两步走了过来,说道:“大师父,香
肉来了。”他这一走近,不由看得一呆,一大盘卤牛肉、一盘鸭翅膀、两壶花雕,
只这一阵工夫,已经一扫而空。

  穷和尚一听香肉来了,赶忙伸手去接,-边嘻嘻笑道:“跑堂的,快给我添
酒,再来两斤,吃香肉不可没有酒,快快……”接过海碗,也没往桌上放,凑着
嘴就喝。这碗香肉汤,热气腾腾,谁都看得出滚烫无比,穷和尚端着就喝,好像
越喝越有滋味,连汤带肉,往口里直吞。等跑堂的送上酒来,一大海碗滚烫的香
肉汤,已经进了穷和尚的肚里。

  跑堂的放下酒壶,穷和尚也正好放下海碗,就抓起一把酒壶,对着嘴灌。跑
堂的回身就走,接着端来了一盘炒虾仁,一盘红烧蹄花,放到桌上,正待退下。
穷和尚招招手,叫道:“堂倌,慢点。”

  跑堂的可不敢再得罪他,问道:“大师父有什么事?”

  穷和尚笑道:“添酒。”

  跑堂的讶异地道:“小的方才已经给你老添来了。”

  穷和尚笑道:“你添来的酒,都已经流进我穷和尚的肚里去了,你再送两斤
来。”

  他喝酒比喝水还快,转眼工夫,就喝下了四斤花雕,他一边说话,也没和祝
靖客气,双手端起一盘炒虾仁,用筷子一阵乱拨,像风扫落叶,唏哩呼噜连吞带
咽送下肚去。放下空盘,又把一大盘红烧蹄花移到面前,正好跑堂的又送上两壶
酒来,穷和尚连忙仰手去接,一面说道:“快拿来。”接过酒壶,又直着脖子就
喝。

  他好像永远吃不饱一般,眨眼工夫,又把一壶酒喝完,掳掳袖子,拿起竹筷,
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红烧蹄花。这是他自己说的:「肉要红烧酒要醇」。红烧肉
自然最合胃口了。邻居几张桌上的食客,都被穷和尚的惊人食量,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几乎忘了吃喝,只是看他一人表演。

  祝靖等了许久,那位神秘老人一直没来,先前,他还认为这穷和尚出口成章,
一定是一位游戏风尘的诗僧,自己闲着没事,可以和他谈谈诗文。哪知穷和尚只
顾吃喝,忙个不停,而且吃相之馋,俗不可耐,愈看愈觉俚鄙,索性转过头去,
凭栏看着街上景色,心中大是不耐。这要换在平时,他早已起身走了。如今一来
那位老人家对他有传艺之恩,二来,他也渴望见见那位神秘的隐身老人,因此只
好耐若性子干等。一大盘红烧蹄花,转眼盘底翻天,穷和尚敢情觉得太油腻了些,
舌头咂咂嘴唇,打饱嗝,伸手抓起酒壶,又喝了两口。跑堂的又端着一个大圆盘
的鸡丝火腿鱼翅羹送来。

  穷和尚放下酒壶,伸了个懒腰,摸摸肚皮,笑道:“看来差不多了。”

  跑堂的心中暗道:“你早该差不多了。”但口中却连应了两声「是」,陪笑
道:“大师父可是吃不下了。”

  穷和尚眯着眼睛,傻笑道:“我自己点的菜,我总得把它吃下去。再说,难
得有人请我大吃大喝,光是这盘鱼翅,就得化一两二钱银子,不吃岂不可惜?”
敢情他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眯着眼睛,连说话都有些不大清楚了,跑堂的看他望
着自己傻笑,心头有些发毛,不敢和他咯索,正待退走。

  穷和尚道:“堂倌,再给洒家来两斤花雕。”

  跑堂的吃惊道:“你老还要添酒?”

  穷和尚手里拿着酒壶,说道:“这里已经不到半斤了,没有酒,这盘鱼翅羹
如何送得下去?”

  跑堂的这一阵子,上菜添酒。差不多只伺候他一个人,闻言连连点头道:
“好,好,小的给你添酒去。”

  穷和尚道:“慢点,你别以为穷和尚喝醉了,酒里可以兑水,告诉你,只要
掺上一滴水,和尚都吃得出来。”

  跑堂的道:“大师父放心,小店规规矩短做生意,酒里哪会掺水?”

  穷和尚挥挥手道:“去,去,不掺就好,还不快去把酒拿来?”

  跑堂的果然又送来了两壶酒,前后已是八斤。穷和尚打着酒嗝,端过大圆盘,
又低下头去,大吃大嚼起来,这回吃相更难看,不大工夫,已把一大盘鱼翅吃了
个精光。然后又伸手取过酒壶,把两斤花雕一起灌了下去。才醉眼迷糊,酒气醺
醺地站起身子,双手拍着他那如瓢大腹,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吃得痛决了啊?
这得归功于这位小施主和我佛有缘,布施斋供,功德无量,阿弥陀佛。”他双手
合十朝祝靖行了个礼,踉跄着朝外走去。

  但他只走了三步,忽然又回过身来,醉态可掬地朝祝靖嘻嘻一笑,说道:
“小施主也不用再等了,你等的人,今晚不会来了。”

  祝靖听得大奇道:“大师如何知道的?”

  穷和尚大笑道:“你知道的,穷和尚自然知道。你不知道的,穷和尚也知道。
穷和尚不知道的,还有谁会知道?”随着话声,已经摇摇晃晃地扶着楼梯下楼。

  祝靖看着他疯疯癫癫,摇摇晃晃下楼而去,急急站起,招呼堂倌,问道:
“一共多少银子?”

  跑堂敢情早就算好了帐,立即笑道:“回相公,一共是四两三钱三……”

  祝靖没待他说完,随手取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往柜上一放,说着:“多的
不用找了。”说完,快步追下楼去。他和穷和尚前后不过转个念头的时光,但等
他追出酒楼门口,哪里还有穷和尚的影子?

  这时夜市虽没有华灯初上时那么热闹,但行人往来,还是不少,若不知他往
南往北,就无从追起。再说,他要是存心不让自己知道,你就是追在他背后,也
休想追得上他。祝靖站在酒楼门口,望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怔怔地出了会神,
就举步朝街尾走去。回转高升栈,走到幽静的后进,已完全像住家一人除了西首
厢房还有一点灯火透出之外,其余几个房间,都己熄灯就寝,听不到一点人声。
月光照在阶前,明澈如水,显得分外清幽。

  祝靖走到长廊尽头,举手推开房门,突然,他脚下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已经
有人先在房中,一个人静静坐在窗下一张椅子上。房中虽没点灯,但窗外明亮的
月光映照之下,房中并不太暗,这一刹间,祝靖已看清楚这人一身黑衣,脸如黄
蜡,赫然正是酒楼上看到站在对街绸布店门口朝自己偷看的那个黑衣人。祝靖心
头暗暗哼了一声:“此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黑衣人目光一抬,看他推开房门之后,只是站着不动,不觉微微一笑道:
“你站在门口、可是不敢进来么?”

  祝靖冷笑道:“我还当自己走错了房间呢。”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你没走错。”

  祝靖举步走入,目光直注对方,哼道:“那是朋友走错了房间了。”

  黑衣人道:“我也没有走错。”

  祝靖道:“此话怎说?”

  黑衣人道:“因为我在等你。”

  祝靖道:“你等我有什么事?”

  黑衣人眨动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说道:“我要和你谈谈。”

  祝靖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黑衣人一笑道:“你好像怀疑我来意不善吧?”

  他这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这和他那张冷酷的蜡黄的脸孔,太不
相称了。这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若是生在女子口中,这女子必定会是个绝色佳
人,只可惜这副细致洁白的牙齿,竟生在冷酷蜡黄的男人脸上,那真是生错了地
方。但祝靖并没注意到他生硬的笑容,也忽视了他笑的时候那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只是冷冷说道:“就算你来意不善,又能怎样?”

  黑衣人显然没有恶意,他又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你的房间,我
来找你,至少是你的客人,瞧你这般模样,岂是待客之道?”

  祝靖似已感到不耐,双眉微攒道:“你有话就请说吧。”

  黑衣人道:“我想你对我这副装束,应该不陌生吧?”

  祝靖道:“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装束。”

  黑衣人惊异道:“你是不是有两个朋友去了北峡山?”

  祝靖道:“在下没有这样的朋友啊。”

  黑衣人惊异地道:“那么我是弄错人了?”

  祝靖道:“看来是这样了。”

  黑衣人举手一把摘下包在头上的黑布,但见一堆乌云似的秀发,立时披散下
来。祝靖惊异地道:“你是女子。”

  黑衣人展齿一笑,又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这下由蜡黄而冷漠的
面子,登时变成了少女娇美的粉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娇羞不胜,欲言又止。
祝靖望着她,惊异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少女脉脉含情地道:“我叫黑玫瑰。实不相瞒,我原是百花帮的人,被
派在黑龙会,目前我任务已了,就要回去了。”她不待祝靖问话,接着又说道:
“本来以为是相公两个朋友,前去北峡山,已被黑龙会知道,黑龙会用飞鸽传递
消息,一日千里,他们只怕还末赶到北峡之前,早就张网以待。没想到弄错了人,
打扰相公,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在说话之时,迅快地挽起秀发,包上黑巾,倏地站起身来,接着说道:
“好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也该走了,相公玉体珍重。”话声一落,莲步
轻盈朝处走去。但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这一瞬工夫,她已经覆上了
蜡黄面具,只有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含着无限情意,望了祝靖一眼,转身疾奔而
去。

  祝靖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这小娘儿大概对我动了情了。”

  黑玫瑰飞身上屋,出了客栈,就飞身落地,一路朝南奔行。刚到三宫殿附近,
就见前面不远处,似有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口左一右站在路旁。要是没有月色,
黑夜里不走到近前,绝难发现前面有人,但今晚正是月半,也就是朔望,月色大
佳,那两幢黛影,既不是树,自然是人了,黑玫瑰为人何等机警,一见前面有人,
伺立路旁,敌友不分,她哪肯自己送上去?脚下立时停了下来。她方一停步,却
发现对方两个人影,已经缓缓移动,朝自己逼来。黑玫瑰依然站着没动,但她右
手已暗暗握住了剑柄。这紧原是一瞬间的事,那两个人影已如鬼魅般到了自己面
前。黑玫瑰这下看清楚了,这两个人一色黑布劲装,一个脸如黄蜡,另一个脸如
死灰,黑沉沉的,看上去有些阴森。黑玫瑰一眼就认出站在前面的那个黄蜡脸,
正是和自己同来的黄字二十七号。此时忽然见他和灰脸人同时在这里出现,不觉
暗暗一惊,慌忙躬身一礼,说道:“属下黄字二十八号,见过巡主。”原来那灰
脸人叫做巡主,巡主敢情是黑龙会的职称。

  灰脸人阴侧侧道:“二十八号,你知罪么?”

  黑玫瑰心头一震,但她脸上戴着面具,自然丝毫不动声色,只是惶恐地躬躬
身道:“属下不知犯了什么罪?”

  灰脸人冷冷一哼道:“大胆丫头,在我面前还想抵赖么?”

  黑玫瑰道:“巡主明鉴,属下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触犯了会中的哪一条
规章?”

  灰脸人沉哼道:“你真的不知道么?好,二十六号,你告诉她。”

  黄蜡脸汉子应了声「是」,冷漠地笑了笑道:“属下此次临行之时,奉有郝
堂主密令,认为二十八号颇有可疑之处,要属下随时注意你的行动……”

  黑玫瑰道:“我又不是郝堂主的手下,他如何会知道我可疑不可疑?”

  黄蜡脸汉子道:“你是水堂主手下,郝堂主这道密令,自然是受水堂主委托
的了。”接着说道:“九号服毒自裁之后,我故意说要跟踪两个小子下去,其实
咱们在金神墩有人,根本用不着我跟踪,我那么做,只是为了看看二十八号的行
动,有无违纪之处……”

  黑玫瑰冷笑道:“我哪里违纪了?”

  黄蜡脸汉子阴笑道:“令晚你去高升客栈作什么的?”

  黑玫瑰冷冷说道:“我看那人有些可疑,想去睬踩他的盘子,这有什么不对?”

  灰脸人道:“你不必再辩了,放下兵刃,随我去见水堂主。”

  黑玫瑰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右手紧握剑柄,说道:“既然巡主不信属下之
言,我自己会去面见水堂主的。”

  灰脸人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注视着黑玫瑰,徐徐说道:“二十八号,你敢抗
命么?”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条黑色细链,链子上还有一个精制小巧的铁锁,
当的一声,往地上一掷,喝道:“你自己戴上吧。”

  黑玫瑰眼看对方取出刑具,心知分辩无用,不由得后退两步,冷笑道:“巡
主硬要入人于罪,咱们回堂去说好了。”话声一落,转身欲走。

  灰脸人大喝一声道:“大胆贱婢,你想逃么?”

  黄蜡险汉子不待吩咐,刷的一声,窜身而出,拦住了黑玫瑰的主路。黑玫瑰
眼看事已至此,说不的只好硬闯了,心念一动,口中轻哼道:“你要和我动手?”
手字出口,紧接着叱道:“让开。”左手一抬,短剑出鞘,一记「春城飞花」,
幻起一片剑花,朝黄蜡脸汉子当胸卷去。她这下抢先发动,剑光飞洒,辛辣无匹。

  黄蜡脸汉子没料到她竟敢当着巡主面前,抢先动手,一时不敢硬接,足尖一
点,飞退数尺。同时掣出长剑,咳目喝道:“贱婢,你真敢动手。”剑尖一颤,
直向黑玫瑰扑来。黑玫瑰不待对方欺近;娇叱一声,剑发如风,接连刺出八剑。
这八剑,剑势连绵,剑剑俱是杀着,数尺方圆内,尽是错落剑花。

  黄蜡脸汉子一着失去先机,除了封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心头大是骇异,
一面招架,一面大声说道:“巡主,你看这贱婢使出来的,是什么剑法?”口中
喊着,人已被逼得连退了四五步之多。黑玫瑰志在脱身,下手自然绝不留情,接
连几剑,把黄蜡脸汉子逼退,哪还停留?双足一点,乘势掠出去一丈来远。但就
在她第二次纵身掠起之际,突然身躯一颤,砰的一声跌坐地上。

  只听灰脸人一阵嘿嘿冷笑,举步走了过来,阴侧恻说道:“贱婢,凭你这点
能耐,逃得出鄢某手下么?快说,你是什么人派到会里卧底来的?”一手从黄蜡
脸汉子手中接过长剑,剑尖振动,连拍了黑玫瑰身上六七处穴道。黑玫瑰身落人
手,索性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灰脸人冷哼一声道:“鄢某面前,你想装死,那是自讨苦吃了。”手中长剑
忽然倒了过来,用剑柄朝向黑玫瑰胸口敲落,这下敲得不重,但手法显然和一般
点穴不同。只见黑玫瑰身躯一颤,口中同时闷哼出声。

  黄蜡脸汉子诧异地望望灰脸人,说道:“这贱婢倔强得很,让属下给她个厉
害……”

  灰脸人微一摆手,阴侧侧笑道:“不用你动手,不出一盏茶功夫,本座不怕
她不招。”黄蜡脸汉子将信将疑,不敢多问。

  “唔。”灰脸人一手托着下巴,「唔」了一声,续道:“你去把她的面具揭
下来,她已经不能算是本会的人了,不能再戴本会面具,本座先把她的罩子收回
来再说。”黄蜡脸汉子躬身领命,走上前去,伸手从黑玫瑰脸上揭下了面具。这
一揭下面具,他发现黑玫瑰一张轮廓俏丽的粉靥,此刻已是一片苍白,额上绽出
一粒粒的汗珠,心中暗暗惊奇,慌忙把面具双手呈上。

  灰脸人把面具揣入怀中,神情平静地在路旁一块大石上缓缓坐了下来。这一
阵功夫,黑玫瑰脸上的汗珠儿,已经愈来愈密,像黄豆般绽出,不住地从脸额上
滚下。同时她整个身躯也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满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显
然她是正在以最大的忍耐和一种撕心挫骨的剧烈痛苦挣扎。没有呻吟,更没吭半
声气。只是咬紧牙关,默默的忍受。她身份既已暴露,就横上心认了。一个如花
似玉的姑娘,在这一瞬间,竟然被折磨得狞厉如鬼。黄蜡脸汉子目光投注在黑玫
瑰的脸上,心头也不禁暗暗凛骇:“不知鄢巡主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这般厉害。”

  灰脸人静静坐在一侧,简直是铁打心肠,他好像看了黑玫瑰那种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的痛苦。感到十分满意,阴森一笑,缓缓站起身子,又倒握着剑尖,用
剑柄在黑玫瑰左乳下部位轻轻点了一下。这下敢情是解除手法,只见黑玫瑰坐着
的人,突然机伶伶一颤,就软软地瘫痪下去,委顿于地。灰脸人翻着一对死灰眼
睛,嘿然道:“二十八号,你尝到滋味了吧?告诉你,这不过是本座先教你试试
一点样品,好的还在后头,本座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耐力。”

  黑玫瑰嘶声道:“你杀了我吧。”

  灰脸人阴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招出什么人派你卧底来的?本座
不会让你死。”

  黑玫瑰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没再作声。灰脸人哼道:“本座不相信你是铜浇
铁打的身子,你再不说,那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

  三个指头拈着剑尖,又缓缓地朝黑玫瑰胸下点去。就在此时,突听右侧一棵
大樟树后面,有人娇哼一声:“住手。”这声娇喝,声音又清又脆,一听就知道
是个女子,而且还是年轻女子!灰脸人伸出去的剑柄,果然停住了,他那双死灰
眼睛,转向朗喝声来处望去。

  大樟树,足有数人合抱,覆盖如伞,这时从树后出现了两个苗条人影。前面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身空一件藕丝衫,玄色长裙,一张清丽绝俗的粉脸,在月光
下,更显出她美得不带人间烟火气。稍后一个是青衣少女,额前覆着刘海,胸垂
两条乌黑有光的长辫,看去是个使女,却也同样生得秀美伶俐。灰脸人看清来人
只是两个小姑娘,不觉阴森一笑道:“看来你们是一伙的了,那就正好,自己送
上门来,免得本座多费时间了。”

  藕丝衫姑娘柳眉一挑,叱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只是路过这里,看不惯你
用恶毒的手法,对付一个已无抵抗能力的始娘。”

  灰脸人翻着死灰色的眼睛,阴恻恻地笑道:“就凭你们两个小丫头,看不惯
又待怎样?大爷偏要你看。”手中倒持剑柄,随着话声,又缓缓朝黑玫瑰胸前点
去。

  青衣少女一手叉腰,怒叱道:“好个贼子,在我家小姐面前,你还敢撒野。”

  灰脸人道:“大爷有何不敢。”

  藕丝衫姑娘一双清澈如水的凤目中,隐含薄怒,清哼一声道:“你只要再碰
她一下,我就废了你一条右臂……”

  灰脸人大笑道:“小丫头,大爷要是随便给人唬住,那也不叫天狗星了,你
瞧着吧。”他点出的剑柄,去势极缓,这时已快要点上黑玫瑰胸上了。

  藕丝衫姑娘纤手就在此时忽然抬起,叱道:“你真要我出手?”

  灰脸人右手剑柄,眼看就要点上,突然间,他感到不对,伸出去的一条右臂,
竟然一阵麻木,再也递不出去。心头方自一惊,握着剑尖的五指一松,手中长剑
「当啷」一声,跌落地上。黄蜡脸汉子同样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巡主,你怎
么了?”

  灰脸人骇然失色,低喝一声:“走。”一顿双脚,身形掠起,电射而去。黄
蜡脸汉子一见巡主负伤而逃,哪里还敢停留,紧随着灰脸人身后,飞掠而去。眨
眼工夫,两条人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青衣少女哈的笑道:“没用的东西,一下就吓跑了。”

  藕丝衫姑娘正容道:“你别小看了他们,这两人身手极高,我只是趁他不备,
才能得手,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们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呢。”接着说道:“我们
快过去瞧瞧,这位姑娘不知伤得重不重?”莲步轻移,走到黑玫瑰身边,俯身问
道:“这位姑娘不知伤在哪里。是不是被他们制住了穴道?”

  黑玫瑰委顿在地,睁着双目,有气无力地道:“多蒙小姐赐救,只是我……
我不行了。”她眼睛眨动之际,忍不住滚落两颗晶莹泪珠。

  藕丝衫姑娘轻轻唉了一声,道:“你究竟伤在哪里,快告诉我。”

  黑玫瑰微微摇头道:“小姐不可动我,我是中了那厮的歹毒暗器……”

  藕丝衫姑娘道:“你中了毒药暗器,不要紧,我身边带有解毒灵丹,也许可
以解你身中之毒。”

  黑玫瑰凄然道:“没用,我中的毒药暗器,毒性剧烈无比,天下无药可解,
我没有毒发身死,只是天狗星为了逼问口供,截住我身上六处经脉,剧毒被暂时
闭住了而已……”说到这里,她望望藕丝衫姑娘,说道:“小姐仗义相救,我有
一件事奉托,不知小姐能否赐助?”

  藕丝衫姑娘问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只要我办得到,自当尽力。”

  黑玫瑰感激地道:“我先谢了。”

  藕丝衫姑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你说吧,到底什么事?”黑
玫瑰凄然道:“我贴身处有一个小革囊,这东西不能落入黑龙会人的手里,因此
我只有奉托小姐了………”

  藕丝衫姑娘问道:“这革囊一定很重要了,不知你要我给你送到哪里去?”

  黑玫瑰道:“革囊并不重要,也不用送到哪里去,我只是求你把它用火化去
就好。革囊中有一小块薄铁片,中间镂刻了一枝空心的玫瑰花。明天早晨,请这
位妹子随便在墙角处,把薄铁片倒转过来,就是花心朝下,用墨汁涂在墙上,有
两三个地方就够了。这样我的同伴,很快就会知道我已经死了。”

  藕丝衫姑娘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黑玫瑰又道:“此事十分隐秘,涂的时候,千万不可让人看到。”

  藕丝衫姑娘双盾微蹙道:“我和小燕从未在江湖上定动,不知你是哪一帮派
的人?”

  黑玫瑰道:“我不敢欺瞒小姐,我是百花帮的人。小姐既是很少在江湖上走
动,最好不要向人提起今晚之事。”

  藕丝衫姑娘点点头道:“我知道,各帮各派,都有它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人
家的。”

  黑玫瑰道:“那就麻烦小燕姐姐,把革囊取出来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青衣少女道:“我来拿。”她蹲下身去,伸手从黑玫瑰贴身处,取出一个小
小革囊。

  黑玫瑰看看天色,目含泪光,凄然道:“还有一点,我差点忘了,革囊中有
一个黑色小瓶,等我死后,就请小燕姐姐拔开瓶塞,把药末洒在我脸上。”

  青衣少女随手打开革囊,取出一个黑色小瓶,问道:“是不是这个?”

  黑玫瑰点点头道:“是的。”接着抬头朝藕丝杉姑娘道:“我要说的话,已
经说完,就请小姐替我解开穴道吧。”

  藕丝衫姑娘皱皱眉道:“解开穴道,不就剧毒攻心了么?”

  黑玫瑰道:“不错,我身上六处经脉虽遭闭住,但过了半个时辰,剧毒仍能
逐渐渗入,那时痛苦尤甚,不如一下解开穴道,任由剧毒攻心,反而毫无痛苦,
还望小姐成全才好。”

  藕丝衫姑娘侧然良久道:“我从没杀过人,这教我如何下得了手?”

  黑玫瑰道:“杀我的是天狗星,小姐这是救我,如果小姐不解开我的穴道,
由于六处穴道遭闭,剧毒发作较缓,人虽昏迷,但心未死,这份活罪,就比死还
惨。小姐,我是将死的人,你解开穴道,我可少受些折磨。”

  藕丝衫姑娘又看了她一眼,才凄楚地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
替你解开穴道吧。”说完,缓缓弯下腰去,要待伸手心头又是不忍,问道:“你
还有什么话么?”这句话出口,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

  黑玫瑰凄然一笑道:“谢谢你,没有了。”

  藕丝衫姑娘拭拭泪道:“那我……唉……我……我实在下不了手。”

  黑玫瑰突然间,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脸色剧变,颤声说道:“毒……
性……已……已经……发作……了……小姐……快……快……”这不过一瞬间的
事,她张了张口,已经常经说不出话来。看情形,剧毒业已渗过闭住的经穴,正
在逐渐发作了!藕丝衫姑娘眼看黑玫瑰张口结舌,已经不能出声,只得伸手朝她
胸臆间推去,解开她受制穴道。这一堆,只见黑玫瑰身躯陡然一震,一张本来惨
白的脸上,登时渐渐发黑,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

  藕丝衫姑娘看得心头机伶一颤,轻轻叹息道:“好歹毒的暗器!唉,小燕,
她叫你把药粉洒在她脸上,你就快洒吧,我们也该走了。”

  青衣少女答应一声,拿起药瓶,拔开瓶塞,壮起胆子,把药粉洒到黑玫瑰的
脸上,一面说道:“小姐,我们快回客店去吧。”她脸色发白,敢情有些害怕。

  藕丝衫姑娘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受人之托,把这东西用火烧了,再
回去不迟。”

  青衣少女道:“小姐要在这里烧么?”

  藕丝衫姑娘道:“不,这里总是路上,给人看到了不好,我们到前面那座破
庙里去烧。”

  青衣少女道:“小姐想得真周到。”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黑玫瑰的尸体,
已经渐渐化去,地上只剩下了一滩黄水。

  青衣少女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道:“小姐,你……快瞧,她怎么……化…
…化去了。”

  藕丝衫姑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说道:“是了,她要你洒在脸上的药粉,
一定是化骨丹之类。我曾听爹说过,江湖上有些恶毒的黑道中人,身边就带着化
骨丹。杀了人只要用指甲挑着弹上少许,尸体就会化成一滩黄水,用以毁尸灭迹。
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的来历,才要你洒上药粉,不留痕迹。”

  青衣少女道:“真可惜,早知道这瓶是化骨丹,方才就该留一些下来。”

  藕丝衫姑娘道:“我们又不去杀人,这种歹毒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两个姑娘家走近三宫殿,这是一座年久失修,没有香火的破庙,两进殿字,
除了前面一进还算完整,后进大半都已坍倒,月色之下,荒草凄迷,呈现着一片
幽暗阴森。青衣少女机伶地道:“小姐,这里不可久留。”

  藕丝衫姑娘笑了笑道:“谁说我们要在这里久留?把东西烧了,自然就回去
了。”一面从青衣少女手上,取过革囊,随手打了开来。里面一共只有三件东西,
那是一块薄薄的铁片,镂空雕刻着一朵玫瑰花,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和一支银
钦,钦头是一朵绢制的紫色玫瑰花,此外就别无他物。藕丝衫姑娘拿起铁片,交
给青衣少女,说道:“这大概是她们的暗记了,她要你到大街墙角边,用墨涂上
几处,我们把东西用火烧毁,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候,给她一起办完了,也了却一
件心愿。

  青衣少女道:“她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叫我替她留记号呢?”

  藕丝衫姑娘笑了笑道:“她要你把这朵玫瑰花花心朝下,是不是?花朵都是
朝上升的,花蕊向下,不就表示她已经凋谢了么?”

  青衣少女道:“但涂在墙角边,有谁会去注意它呢?”藕丝衫姑娘道:“我
想她们百花帮的人,可能经常打这里经过,这是她们自己人的联络记号,自然很
快就会发现。”

  她一边说话,一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石香炉前面,回头道:“小燕,你身
边不是有火种么,快拿来。”青衣少女应了声「是」,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的火
简,递了过去。就在此时,突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藕丝衫姑娘忽然转过身来,低声道,“有人来了。”

  青衣少女道:“小姐快些烧了,我们走吧。”

  藕丝衫姑娘道:“来不及了,他们好像就是朝这里来的,我们决躲一躲。”
说话之时,目光迅速一转,正殿神龛完好,塑的三尊神像端坐其中,神像比人还
高,足可藏得两人。这就一把拉起小燕的手,低喝一声:“快随我来。”两人跃
上蛛网尘封的神龛,堪堪蹲下身子,马蹄声已经到了门口。这一阵马蹄声,少说
也有三四匹马,只不知他们这么晚了,到破庙里来作甚?庙门前,已经有两个人
影朝里走来。

  殿外月色皎洁,看得清楚,这两人一个中等身材,穿的是青布长衫,另一个
身材颀长,穿的是茶色团花绸长衫,背上都背着长形布囊,那是随身兵刃,足踏
粉底快靴,步履十分轻快,一看就知两人身手不弱。只见他们跨进大殿,四点寒
星的目光,朝四下一阵打量,接着一左一右绕过神龛,朝后走进去。他们好像在
搜索什么。过不一会儿,就从后进退出。中等身材青衫人说道:“潘兄,就在这
里吧。”

  那身穿茶色绸长衫的点点头道:“尚兄说得是,这里地势较僻,那就在这里
好了。”说话之时,中等身材的青衫人已经咳的一声,晃亮了火揩子,大殿上登
时火光熊熊,照得大亮。藕丝衫姑娘赶忙拉了一下小燕的衣角,把头缩低了些,
藏入阴暗之处,侧着脸朝外窥望。这时又有两个人扛着一只麻袋走了进来。左首
一个身材瘦小,像是读书相公,右首一个则是书童。他们扛着那个麻袋,看去十
分沉重,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只要看他们深更半夜扛一只沉重的麻袋到破
庙里来,说不定是来分赃的了。

  主仆两人把麻袋扛到神案前面,轻轻放下,那少年相公长吁了口气,朝先前
进来的两人说道:“总算到了,明日一早,到了江边,上面自会派人接应,二位
的任务也完成了,走这两天,真是辛苦了二位。”那中等身材的青衫人和穿茶色
绸长衫的同声道:“姑娘好说,兄弟等职司护花,这是份内之事。”原来那少年
相公是一位姑娘。

  这时那书童已从身边取出一支蜡烛,点燃了插在烛台之上。躲在神龛后面的
藕丝衫姑娘心头不禁暗暗焦急起来,忖进:“看情形,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了,自
己两人藏身龛中,如何出得去呀?”

  正思忖之间,只听又是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到得庙门前停住,接着从庙
外走进一个青衣人来,只见他手中捧着一大包东西,急步走入。少年相公看到他
就急着问道:“你找到江老大了么?”

  青衣人走到少年相公面前,把一大包东西放到地上,一面喘着气道:“找到
了,哦,玉蕊姐姐,小妹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少年相公抬眼道:“瞧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她一
边说话一边伸出一双白嫩纤细的玉手,缓缓打开纸包,原来这一大包竟是食物,
里面有包干、馒头和许多卤菜,包子还在冒热气。

  那叫玉蕊的少年相公目光一抬,说道:“二位使者,大家快坐下来吃了。”
先前进来的两人,方才自称职司护花,现在玉蕊又称他们使者,敢情他们还是护
花使者!于是大家围着一大包食物,席地坐下。

  那青衣人和那书童,并肩坐在少年相公玉蕊的右首,接着说道:“据说绝尘
山庄已经毁了。”

  “绝尘山庄毁了?”少年相公听得神情一凛,愕然道:“你是听谁说的?”

  青衣人道:“是江老大说的,这消息错不了,江老大已经得到上面的指示,
要他在兴隆茶楼接应咱们逃出来的人。”

  少年相公道:“你可曾听说是什么人毁了绝尘山庄?”

  青衣人道:“据说是四川唐门的老夫人和少林寺的人联合行动。”

  少年相公又道:“戚承昌不在,那玄衣罗刹呢?”

  青衣人道:“逃走了,详细情形,外面的人还弄不清楚。”

  少年相公又道:“那么位在贵宾区的四位呢?”

  青衣人道:“少林乐山大师和唐天纵、温一峰、祝天华四人身上的散功毒药,
早就解去了。就在四川唐门和少林寺的人攻人园中时,四位贵宾也突然现身,玄
衣罗刹眼看大势已去,只好从地道中逃走。”这话听到躲在神像后面的藕丝衫姑
娘耳里,不觉猛然一震,暗道:“原来爹是他们劫持的。”围坐着的五个人,忽
然身于摇了两摇,好像打盹似的,一个个歪着身子,躺倒地上。

  藕丝衫姑娘已经站了起来,娇声道:“小燕,我们下去。”

  青衣少女哈的笑道:“小姐,原来是你把他们放倒了。”

  藕丝衫姑娘一下跃下神龛,说道:“我是为了救一个人。”

  青衣少女跟着跃下,奇道:“小姐要救人?人在哪里?”

  藕丝衫姑娘道:“装在麻袋里。”随着话声,人已经走近麻袋。

  青衣少女跟了过来,问道:“小姐知道麻袋里装的是谁么?”

  藕丝杉姑娘微微摇头道:“不知道,但他一定是正派中人,我们既然遇上,
岂能袖手不管,让他们把地掳去?”

  青衣少女道:“小姐,要不要把袋口绳子割断?”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
柄雪亮的绣鸾刀,正待朝紧扎袋口的麻绳上割去。

  只听麻袋中忽然有人说道:“小燕姑娘,不可用刀割。”

  青衣少女吓了一跳,吃惊道:“你还会说话?”

  麻袋中人轻笑道:“在下又不是哑巴,自然会说话了。”

  青衣少女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叫小燕?”

  麻袋中人道:“小燕姑娘,你先把绳子解开,让在下出来,再行奉告。”

  藕丝衫姑娘心中暗暗奇怪:“他们把这人装在麻袋之中,事先若是不把他迷
翻过去,至少也该点上他的穴道,不可能会把神志清醒的人,装在麻袋里的。”
心中想着,一面向小燕点点头道:“你把绳子解开来。”

  青衣少女依言解着绳子,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是听小姐叫我名字,你才
知道的,对不对?你耳朵倒蛮灵的。”

  绳子解开了,袋口敞开,麻袋中人缓缓站起身子,从麻袋中跨了出来。这人
身材颀长,穿着一件天青长衫,看去约莫四十四五,生得面貌白皙!黑须飘胸,
只是双眉浓了些,使人觉得有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浓眉下面是一双充满智慧的
丹凤眼,亮得发光,就像能看透人的心底一般,叫人不敢与之直视,藕丝衫姑娘
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认识此人是谁,但她第一眼看到这人一双发光的眼睛,
就好像极熟,芳心不由得咚地一跳。黑须人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含笑道,
“在下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温姑娘。”

  藕丝衫姑娘听得更是一怔,睁大了水样晶莹的妙目,施了一礼,轻启樱唇,
低低地道:“不知前辈如何认识小女子的?”

  黑须人微笑道:“在下易了容,难怪姑娘认不得了。”

  小燕瞧着他,插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须人道:“在下凌君毅。”

  「凌君毅」这三个字钻进藕丝衫姑娘的耳里,一张粉脸登时飞起两朵红云,
既惊又喜。凌君毅,不就是她芳心萦绕的人儿么?但她还没作声,小燕脸露惊异,
抢着道:“你是凌相公,怎么一点也不像,凌相公哪来的长须?”

  凌君毅笑道:“在下方才说过,在下是易了容。”他伸手从怀中掏出彩丝囊,
在小燕面前晃了晃。

  藕丝衫姑娘粉脸更红,说道:“小燕,是他,你连凌相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么?”

  小燕咭的笑道:“真好玩,凌相公为什么扮成这副模样?”

  凌君毅道:“在下扮的是龙眠山庄庄主祝文华。”说到这里,忽然「哦」了
一声,目注藕丝衫姑娘说道:“对了,在下曾在绝尘山庄遇到姑娘令尊,相处了
三日……”

  原来藕丝衫姑娘正是温婉君。她没待凌君毅说完,急着问道:“我爹怎么了?”

  凌君毅道:“令尊和少林乐山大师、四川唐门老庄主,同被绝尘山庄请了去,
而且中了散功之毒,一身功力,十去七八……”

  温婉君双眉微拢,失声道:“那怎么办?绝尘山庄究竟是些什么人?”

  凌君毅道:“姑娘但请宽心,令尊和乐山大师等三人,已由在下用辟毒珠替
他们解去了身中之毒。方才听他们说,好像绝尘山庄已被四川唐门老夫人联合少
林高僧所破,那么令尊等人也已脱困了。”

  温婉君道:“绝尘山庄破去的时候,凌相公不在场么?”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已经被她们弄出来了。”

  小燕好似想起什么,啊了一声,问道:“凌相公,你方才为什么不要我用刀
割绳子呢?”

  凌君毅笑道:“你把扎袋口的绳子割断了,岂不是引起他们疑心?”

  温婉君脉脉含情地望着他问道:“凌相公故意让他们掳去,那是想深入虎穴
了?”

  凌君毅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家母失踪,已有数月,在下改扮祝庄主,
进入绝尘山庄,也是为了寻找家母。”

  温婉君脉脉含情地道:“凌相公可要我相助么?”

  凌君毅感激地道:“在下任由她们掳去,只是为了暗中侦察家母下落,并不
和她们正面冲突,在下自信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姑娘盛情,在下谢了。”

  温婉君瞧着他,低声道:“但你总是进入百花帮重地里去,一个人,人单势
孤,教人如何……”从她口气听来,这句话应该是:“教人如何放心得下”,但
她只说到一半,脸上一红,便低下了头。

  凌君毅看着她娇羞模佯,心头不禁一荡,忙道:“在下身边有姑娘所赐的「
清神丹」和寒家家传的「骊龙辟毒珠」不惧迷香,不畏剧毒,若凭真实武功,纵
入龙潭虎穴,在下也自信足可自保。”说到这里,潇洒一笑,接道:“在下眼前
唯一要姑娘帮忙的,就是等在下重行进入麻袋之中,有烦小燕姑娘依然把袋口扎
紧,最重要的是莫要让这些昏迷的人看出破绽来。”

  温婉君臻首轻点道:“我知道。”

  小燕轻笑道:“凌相公被他们掳到百花帮去,那是无异进入众香国去了,凌
相公可得小心,不要被她们迷住了。”

  凌君毅被她说得俊脸一红,说道:“小燕姑娘说笑了。”

  温婉君听了小燕的话,不由得心头微微一震,一面轻叱道:“小燕,不许乱
说。”

  凌君毅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姑娘怎知她们是百花帮的人?”

  温婉君道:“今晚我们在无意中遇上一个百花帮的人,方才听她们说话的口
气,该是百花帮的人无疑。”

  凌君毅朝温婉君拱拱手道:“姑娘珍重,在下失陪了。”说完,仍然跨进麻
袋,说道:“有劳小燕姑娘,仍把袋口扎紧了。”小燕娇笑着替他拉起袋口,仍
用麻绳扎好。

  温婉君隔着麻袋,低低嗯咐道:“凌相公诸事小心。”

  凌君毅道:“姑娘走时,可得把蜡烛吹熄,然后再把他们解醒过来。”

  温婉君道:“你只管放心,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一面朝小燕吩咐道:
“小燕,你快去给他们闻上些解药,咱们该走了。”

  小燕答应一声,凑着麻袋说道:“凌相公,我们走啦。”

  凌君毅坐在袋中应道:“再见。”

  小燕取出解药,用指甲挑了少许,轻轻弹人五人鼻孔。温婉君一口吹熄蜡烛,
两条人影轻若惊鸿,翩然朝庙外掠去。大殿上好像吹过一阵凉风,烛火熄了,烛
芯还有余火未灭。躺在地下的五人都摹然清醒过来。中等身材姓尚的青衣人一跃
而起,立时打亮火揩子,点燃了蜡烛,大殿上重又一片明亮。穿茶色绸长衫姓潘
的已经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旋风般飞掠出去,一下跃登上屋。姓尚的也身形掠
动,朝后进射去。少年相公玉蕊眨动一双俏目,清脆地吩咐道:“蓼花、萍花,
你们快去看看麻袋是否有人动过?”

  蓼花、萍花答应一声,双双走了过去,但麻袋依然好好的横放在神案左侧,
蓼花仔细察看了一阵,抬头说道:“没有呀,袋口扎得好好的,一点也没有动。”

  少年相公玉蕊道:“这就奇了,方才咱们怎会无缘无故昏了过去?”

  书童蓼花道:“方才大概是一阵风吹熄了灯烛,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哪里昏
过去了?”

  萍花接着道:“是啊,我也好好的坐着,只觉灯火一暗,尚使者就亮起了火
揩子。”

  少年相公玉蕊微微摇头道:“不对……”话岸未落,人影一闪,穿茶色绸长
衫姓潘的已经掠了回来。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潘使者可曾发现什么吗?”

  穿茶色绸长衫的摇摇头道:“兄弟飞身上屋,这一带民房不多,至少可以看
得到半里方圆,但末见有何动静。”

  这时姓尚的也从后进走出,接着道,“后进也没有半点人影。”在他们的感
觉上,只不过是烛火一暗的工夫而已。

  书童蓼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骇然道:“玉蕊姐姐,莫要是这里有鬼。”

  萍花听得心头发毛,张口结舌地道:“对了,方才那阵风,吹到身上,是有
点寒飕飕的。”

  少年相公玉蕊心中虽觉可疑,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一面叱道:“你们别胡
说,东西已经凉了,大家快些吃吧。”

  ※※※※※※※※※※※※※※※※※※※※※※※※※※※※※※※※※※※※※※

  祝靖无所事事,天色大亮,他洗梳完毕,付过店帐,骑上玉龙马出城。祝靖
从没出过远门,但这条路,他最是熟悉不过,在城外大路旁的一家面摊子前面下
了马。把马匹拴在树上,跨入松棚,找了个座头坐下。伙计倒了蛊茶送上,一面
问道:“相公要些什么酒菜?”

  祝靖道:“你给我下一碗素面就好。”

  伙计看他一身衣衫,是个有钱人家的相公。却只叫了一碗素面,只当自己听
错了,接着陪笑道:“相公不喝些酒么?”

  祝靖不耐道:“我不喝酒,快些给我下面。”伙计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多说,
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这时正当中午,要赶路的人都没进城去,就在路边打个尖,好继续上路。因
此城门外这一带,就有四五家酒食摊高挑酒招,一到中午,居然生意兴隆,座客
常满。祝靖进来的这一家,是路口第一家,占了地理上的便宜,每天都是优先满
座。这时松棚下四五张桌子,都已坐满了。这些人大部是短靠褐衣的贩夫走卒,
一坐下来,就把尊脚搁到板凳上,敞开胸膛,大声叱喝,大碗喝酒,就是身上,
也经常有一股汗臭味儿。他们瞧到祝靖是个白脸书生,文质彬彬的模样,倒也自
己识相,尽管四张桌上挤满了人,祝靖还是独占一席,谁也没往他桌上挤。

  这时,又有两个人并肩行来。这两人居然也是读书相公,一身青怜,看去约
莫十六人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好俊的人品!他们好像只是出城散步来
的,本来不打算打尖,但年纪较小的一个看到祝靖拴在树下的玉龙驹,口中不觉
轻「咦」了声。目光抬处,望了祝靖一眼,低低说道:“二哥,咱们就在这儿打
个尖吧。”

  年纪较大的一个看看满棚都是袒胸露臂的老粗,不觉双眉微微一皱,轻声道
:“你要在这种地方打尖?”

  年纪较小的笑了笑道:“二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年纪较大的讶然道:“你有什么秘密?这样说不好么?鬼鬼祟祟的,让人家
看到了……”

  年纪较小的没有待他说下去,轻笑着道:“秘密自然是个秘密,你快附耳过
来,我才能告诉你。”年纪较大的「哦」了一声,拗不过他,只得偏着头,附耳
过去。年纪较小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年纪较大的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含笑点头道:“好。”两人并肩走来,到得
棚下。年纪较大的走上一步,朝祝靖拱拱手道:“兄台这里还有人坐么?”

  祝靖忙道:“在下只有一人,二位请坐。”

  伙计端上茶来,问道:“二位相公要些什么?”

  年纪较小的道:“给我们切一盘卤菜,先来四两花雕。”

  伙计退下之后,年纪较大的道:“三弟,我们还要喝酒么?”

  年纪较小的笑道:“既然打尖,喝点酒润润喉咙咯。”

  他没待年纪较大的开口,口中「哦」了一声,又接道:“二哥,你方才不是
说,拴着的那匹马浑身似雪,没有一根杂毛,也想托马贩子买一匹么?”

  年纪较大的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这样神骏的马,干中挑一,都挑不出
来,你到哪里去买?”

  年纪较小的道:“那可不一定,小弟去年就曾见过一匹,和拴在树下的这一
匹也差不多,骑马的还是一个美娇娘。唉,说起那位姑娘,真是美得像月里嫦娥,
谁要看她一眼,回去保管会害相思病。”

  年纪较大的嗤的一笑道:“你害了没有?”

  年纪较小的道:“小弟也差不多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他忽然凑过头去,低
「噢」一声道:“二哥,你知道那美姑娘是谁么?”

  年纪较大的摇摇头道:“我又没有见过她,怎会知道?”

  年纪较小的声音说得更低,凑近去,道:“那姑娘就是人称龙眠一凤的祝雅
琴祝姑娘,听说还会武功。”他声音说得虽轻,但祝靖和他们同一张桌子,自然
也听到了,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年纪较大的轻笑道:“还好,你没把她娶过来,否则她会武功,你做丈夫的
吃不完还得兜着走。”

  祝靖双眉一挑,面有怒容,正好伙计给他端上面来,堆笑道:“相公请用面
了。”接着另一个伙计替二位青衫相公切了一盘卤莱端上,另外是一小锡壶的酒。

  年纪较小的斟了一杯酒,送到祝靖面前,含笑道:“这位兄台也请喝一杯。”

  祝靖冷冷地道:“我不喝酒。”

  年纪较小的道:“兄台何须客气,我们萍水相逢,可说三生有缘,小弟还末
请教兄台贵姓。”

  祝靖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含微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直瞧,不觉脸上一红。要待不说,人家含笑相问,在礼貌上说不过去,当下只好
冷声道:“祝。”

  年纪较小的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祝兄,小弟失敬了,莫非拴在树下
的那匹玉龙驹,就是祝兄的?”

  祝靖一碗面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不吃,从身边摸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起身
往外就走。一碗素面,不过二文制钱,他一锭碎银,足有四五钱重。伙计起忙叫
道:“相公留步,小的还没找你银子。”

  祝靖头也没回,跨上马背,朝大路上绝尘奔驰而去。年纪较小的与年纪较大
的相视而笑。年纪较大的低声道:“你把他气跑了。”

  年纪较小的轻笑道:“咱们快追下去。”两要酒莱也不用了,取出一锭碎银,
朝桌上一放,匆匆离座。

  祝靖走了不一会儿,发现那两人跟了上来,不由暗暗生气,心说:“我倒要
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索性下马等两人。

  那两人策马来到跟前,也下马来,年纪较小的走到祝靖前面,笑道:“表哥,
你不认识小弟了么?”

  祝靖听他叫自己表哥,不觉微微一怔,望着年纪较小的,抱拳问道:“兄台
如何称呼?”

  年纪较小的咭的轻笑道:“表兄真的健忘,这也难怪,咱们虽是表亲,但只
见过一次面,也许表兄真的想不起来了,不知雅琴表姐可好?”

  祝靖脸上骤然一红,惊奇地道:“你……”

  年纪较小的抢先说道:“小弟凌君平。”忽然一把拉着祝靖的胳臂,往边上
走了两步,才附着她耳朵,细声道:“表姐,我是如苹呀。”原来她竟是方如苹,
祝靖是她表姐,自然就是祝雅琴了。

  祝雅琴(祝靖)又是一怔,迅快转过胳来,一双星目盯在方如苹的脸上,道
:“你是……”

  方如苹轻声道:“我脸上易了容。”

  祝雅琴握住她的纤手,直道:“表妹,这位是谁?快给表姐引见引见。”

  方如苹说道:“她是四川唐门的二小姐唐文卿。”三个女孩碰到一起,自然
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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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权且护花

  晚上睡觉之时,少年相公玉蕊偷偷将凌君毅放出来,这一路上,明着凌君毅
是呆在麻袋里,但是到了隐蔽地带时,少年相公玉蕊会趁两个护花使者不注意,
偷偷的让凌君毅吃东西,喝水,晚上睡觉时也偷偷将凌君毅放出。天色黎明,少
年相公玉蕊便率领书童打扮的萍花、蓼花,和两个「护花使者」,把麻袋装上马
匹,五匹骏马,蹄声得得,出得城门,直奔江边而来。

  安庆濒临长江北岸,正当水陆交通要冲,这沿江一带,帆桅如云,埠头两边,
茶棚、酒肆林立,车辆牲口,往来行旅,都要在这里渡江。但见人头攒动,穿行
如梭,到处都是嘈杂人声。玉蕊等五匹骏马赶到江边,就有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
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小老儿见过花公子。”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你就是江老大么?”

  那船老大神色恭敬,答道:“是,是,小老儿正是江老大。”

  玉蕊问道:“你的船在哪里?”

  江老大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小老儿替公子带路。”说罢,转身朝西
行去。

  走了一箭来路,果见江边停泊着一艘双桅蓬船,五人相继下马。只见船舱启
处,从跳板上走下四个身穿紫色劲装的汉子,朝玉蕊拱拱手,由为首一人说道:
“兄弟等是奉命迎接公子来的。”

  玉蕊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一面朝萍花、蓼花吩咐道:“你们先把麻袋
搬上去。”萍花、蓼花答应一声,两人扛起麻袋,朝船上走去。

  那两名护花使者一齐抱抱拳道:“花公子路上顺风,在下兄弟不送了。”

  玉蕊道:“二位请便。”

  穿青衫的和穿茶色长衫的两人又朝玉蕊拱手一礼,说道:“如此,兄弟们告
辞了。”各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四名紫衣劲装汉子直等玉蕊走上跳板,进入
中舱,才相续上船。江老大跟着上船,命水手撤去跳板,启碇开船。

  如今凌君毅已由蜷曲着身子的麻袋中,舒适地躺在柔软的木蹋上了!凌君毅
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转动,只见舱中收拾得十分洁净。四面壁上,接着浅湖色缓
慢,黄漆地板,光可鉴人,除了自己躺卧的一张软榻之外,临窗有一张小方桌,
桌上覆以抽纱台毯,两把桃木椅子,如果不是船身在轻微的晃动,舱底传来有节
拍的水声,你根本不会想到这间雅洁的小房间,会是船舱。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凌君毅迅快地闭上了眼睛,舱门开启,房中响
起了细碎的声音,进来的只有一个人。凌君毅暗暗忖道:“看来她们已经换上了
女装。”等那女子走近榻前,凌君毅故意打了一个呵欠,倏地睁开眼来,第一眼
就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的青衣使女,俏生生站在榻前。

  这青衣使女年约十六七岁,鹅蛋脸,配着新月般的秀眉,一双黑白分明的俏
眼,粉颊生春,带点少女的羞怯,长得不算太美,却是十分清秀,另有一种撩人
的韵味。

  青衣使女眨动一下眼睛,说道:“祝庄主醒了么?”

  凌君毅自然认识,她就是两个书童中的寥蓉花,却故意「咦」了一声道:
“你是什么人?迎春呢?”迎春,是绝尘山庄中伺侯他的使女。

  蓼花柔顺地躬躬身道:“小婢蓼花。”

  凌君毅目光转动,又道:“这是什么地方?像是在船上?”蓼花应了声「是」。

  凌君毅面有愠色,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把老夫
弄到哪里去?”

  蓼花畏怯地道:“小婢不知道。”

  蓼花拿眼望望凌君毅,娇柔地问道:“祝庄主可要吃些点心么?”

  凌君毅道:“老夫还不饿。”

  蓼花又道:“小婢给祝庄主沏茶去。”说完,转身欲走。她急着要走,自然
是要去向玉蕊报告了。

  凌君毅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老夫还不渴。”

  蓼花手指揉着她的秀发,为难地道:“小婢不会侍候人,祝庄主可是不高兴
了?”

  凌君毅道:“老夫没有不高兴呀,只是老夫想找个人间问,不知这船上可有
负责的人么?”

  蕴花道:“祝庄主稍待,容小婢去请玉蕊姐姐来。”

  凌君毅道:“玉蕊就是伺侯玄衣罗刹的那位姑娘了?她身份很高么?”他这
两句话,是有意问的。上句问玉蕊是否是伺侯玄衣罗刹的使女;下句是问玉蕊在
百花帮中身份可是很高。这话当然间得很含糊,但惟其含糊,才能使人在听时发
生错觉,顺口回答出真情来。

  果然,蓼花应进:“是的。”

  凌君毅听得暗暗好笑,一面点头道:“好,你去请玉蕊姑娘来,就说老夫有
事问她。”蓼花答应一声,急步退了出去。

  过不一会,只见玉蕊和萍花莲步细碎,掀帘而入,她回换回女装,别有一种
诱人的妖媚之态。她望着凌君毅笑了笑,冲蓼花和萍花两女悄声笑道:“你们以
为他真的是祝庄主吗?”

  蓼花和萍花二女大吃一惊,不能置信的望向凌君毅,凌君毅往脸上一阵涂抹,
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蓼花和萍花二女不禁看呆了,玉蕊笑道:“怎么样,看呆了
吧?”转身又朝凌君毅道:“公子,这几天让你受苦了,小婢深感抱歉。”

  凌君毅道:“玉蕊,我还得多谢你。”

  玉蕊望着一旁发呆的蓼花、萍花二女,悄声在二女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
二女突然脸色绯红,不敢望向凌君毅。凌君毅奇怪地道:“玉蕊,你跟她们说什
么呢?”

  玉蕊微微一笑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当夜,当玉蕊和蓼花、萍花三人忸怩的来到凌君毅面前的时候,凌君毅已经
可以猜得出玉蕊和蓼花、萍花所说的话。今天玉蕊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衫子,配上
葱绿长裤,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一道门帘,遮住了少女的心事。凌
君毅仔细观察,胸前也已经茁壮出了两个小蘑菇,腰身扭动之间,已透出一股女
人的婀娜多姿来了小屁股也较以前丰满了许多,走路时自然的左右摆动,引得凌
君毅一阵心颤,猛然间宝贝粗大起来,几乎要顶破裤子了。

  凌君毅哪容手边的鸭子飞掉,手臂已经将玉蕊搂在胸前,猛然间进入一个强
有力的怀抱,玉蕊嗅着凌君毅的男人汗味,头脑一阵眩晕,既幸福又紧张,睁开
那如两潭秋水般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一阵娇羞无限。凌君毅不禁
有些呆了,只觉胸前拥着一个柔嫩温软的身子,而且有两个小馒头顶在胸前,是
那麽有弹性。同时玉蕊也觉得自己的淑乳正在和陌生的胸膛亲近,涨涨的、麻麻
的,一阵阵电流从乳尖扩散开来,不由得使自己的两个小樱桃骄傲的挺立起来,
这样一来,就更加敏感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凌君毅也感觉到了两个小樱桃的变化,仔细看臂弯中的少女,玉蕊就像一朵
含着露水的花苞,就等着阳光下的绽放了。看着玉蕊的柳叶娥眉和那长长的睫毛,
以及瑶鼻樱口,吐气如兰,姣慵无力的样子,凌君毅的心里猛然烧起了一阵青春
的火焰,把自己脸庞烧得火热,同样火热的是那膨胀的宝贝。玉蕊感受到的是耳
边的火热气息,全身一阵紧缩,又一阵放松,心头像有毛毛虫在爬一样,感觉私
处渐渐有潺潺流水,心中大羞。

  凌君毅又突然进攻,嘴唇封上了少女湿润、柔软的双唇,吸吮间一股津液由
玉蕊舌下涌出,两人都有触电的感觉,彷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亲吻的感觉如此美
好,玉蕊霎时间感觉到百花齐放,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样,在花丛中自
由飞翔,轻盈无限,两人舌尖缠绵,互相吸吮着,再也不?意分开。

  玉蕊陶醉在美好的感觉中,觉得背後一双大手顺肩胛到腰际不断抚摸,被抚
摸过的地方热乎乎的感觉久久不去,偶尔调皮的抚上丰满的双臀,那可是少女从
未被人碰过的双丘啊!那双魔手肆意的抓捏着,爱不释手。

  “嗯……不要嘛……”玉蕊口是心非的说。可是玉蕊发现,那双魔手的目的
不限於此,有时竟偷偷的越界想从腋下迂回到胸前,忙伸手搂紧凌君毅,使两人
上身不留空隙,没想到这样的後果是虽然凌君毅的双手暂时不能进入,但胸前的
淑乳却更加受到刺激,不由得全身微颤。

  凌君毅并不着慌,右手顺着白皙秀丽的耳廓摸到耳垂,再顺颈部而下,沿着
第一个纽袢的开口向下推进。这时玉蕊感觉不光上面有入侵者,在小腹处也好像
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不时弹跳两下,自己的桃花源地不时被碰到,更加湿了,
小溪顺着大腿流淌,浑身的力气不知跑到哪去了,自己就像抽取了骨头一样,支
撑不住了,只好用双臂挂在凌君毅的脖子上。

  凌君毅的右手趁机突袭,猛地冲进了肚兜,一把捏住了少女胸前保留了多年
的果实,盈盈一握、绵软喷香,让人爱不释手。猝然遭到如此攻击,玉蕊的处女
乳房,倍受细心呵护的雪白贞节胸乳,第一次被一只不属於自己的手摸到,是那
麽肆无忌惮,有是那麽快活,真有一种利刃穿心的感觉。凌君毅摸到一只受惊的
白兔一样,感到手中的圣女峰的惊慌失措,胜利者的感觉油然而生,真好啊!玉
蕊的淑乳犹如天鹅绒般的光滑柔嫩,略有微颤,当手握紧时,又那麽弹性十足,
虽不巨大,但随着自己的蹂躏,已经越来越大,在手中不停的变化着形状。

  防线既然已经被攻破,玉蕊也就不再坚守,任由一双魔手将自己的纽结一个
一个的解开。「滋」的一声轻响,玉蕊胸前一凉,胸衣被扯开,连粉红色的肚兜
亦扯离了一半,小蘑菇似的右乳已经暴露在秋日的空气中了。乍一接触空气,漂
亮的少女乳房不仅生出了一片小颗粒,继而扩展到全身,少女雪白的胸乳在魔手
的蹂躏下不断变换着形状,红红的蓓蕾骄傲的挺立起来。凌君毅受此刺激,加快
动作,几下就让玉蕊上身变成不设防的城市。

  凌君毅的左手已偷偷的从玉蕊的右臀边滑下,引得玉蕊大腿上一阵触电的感
觉,忙伸手按住∶“凌公子……”

  凌君毅知道那是少女的矜持,仍按原计划行事,并且用灼热的嘴唇猛攻玉蕊
的圣女峰,用牙轻摇小巧的乳头。麻酥酥的感觉由乳头一直传向四肢和桃花源,
使玉蕊无法拒绝,再加上玉蕊碰到凌君毅恳求的目光,轻轻的将手松开了。凌君
毅得到鼓励,拉开腰结,葱绿长裤垂落脚下,只身一条薄绫内裤堡着处女最珍贵
的的方。凌君毅只觉热血上涌,因为爱液已将内裤浸湿,私人花园凸现在半透明
的内裤下,疏疏细草,伏贴的贴在桃园圣地。凌君毅手掌顺着白滑的小腹而下,
轻轻的将内裤脱下,哇!眼前一亮,真让人不得不沸腾,美丽的少女裸体完全展
现出来,空气中飘着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凌君毅疯狂起来了,撤下自己的烂衣
服,露出胯下那凶恶的武器,玉蕊一见之下,顿时满脸绯红,心想:“它好凶喔。”
当下心中怕怕的。

  凌君毅拦腰抱起少女娇躯,两人同时倒在床上中,凌君毅看到少女微微坟起
的阴阜,阴毛虽细,但宝蛤却漂亮极了。有经验的凌君毅看到从浅沟中渗出的一
滴滴爱露,知道玉蕊动情了,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分开大阴唇,浅沟中溢满了
爱液,尖端一颗相思豆挺立,红红的,娇嫩无比。玉蕊雪白粉嫩曲线玲珑的胴体
令人产生强奸的欲望,大腿紧夹小腿乱伸,凌君毅的宝贝高翘,硬挺挺地「摇头
晃脑」开了。

  玉蕊大羞,心想,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要闯进自己苦守了十六年的禁区吗?
心中不舍告别无忧的少女时光,但更强的是渴望成人,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
给心上人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她心头鹿撞,小猫咪开始流口水了。凌君毅双手揉
捏双乳,舌尖舔动,玉蕊只觉浑身火热趐软,没有一丝力气。小雨看到玉蕊樱口
微张,口鼻中发出细细的呻吟,当凌君毅舌尖舔到小仙女时,玉蕊一阵阵的浑身
颤抖,快乐的浪花一个接一个的冲击着少女的心房。

  玉蕊腰身不断上挺、绷紧、僵持不动,突然「啊」的一声,竟然攀上了高峰,
达到人生的第一次高潮。凌君毅不再犹豫,将火热硬涨的宝贝交到玉蕊的手中,
玉蕊捏弄着这麽一个庞然大物,快乐的潮水未退,又迎来了它,心中突突直跳。
只见它青筋暴露,红热无比,尤其是充血的龟头,微微冒着热气。

  “这是爱人的玉杵,好厉害哦!我的小洞洞能盛得下它吗?”

  玉蕊在凌君毅的指挥下,握着宝贝与自己的小仙女亲热,轻触自己的宝蛤,
一触之下,立刻有另一种刺激使小仙女颤抖起来,一波以波的快感填满了玉蕊的
身体。玉蕊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意的抖动。
大龟头分开小阴唇时,蜜洞只留一条细缝,那是由於未被开垦的缘故,成熟女性
的那儿是微微张开的。随着龟头的前进,两片赤贝肉渐渐被分开了,玉蕊心中一
万个愿意,但口中却说∶“别……别进去好吗?”

  凌君毅已经涨得受不了了,但不忍欺负玉蕊,只好在外围游击。玉蕊看到爱
人满脸通红,知道他在强忍,终於抛开少女的矜持,主动将凌君毅的玉杵引向蜜
洞:“好哥哥,珍惜我吧,占有我吧,来吧……”

  凌君毅终於等到了这句话,腰部前进,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两扇快乐的闸门,
硕大的龟头将处女阴道肉壁的嫩肉迫开,层层推进,又一次抵住了处女膜,处女
膜顽强的支撑着,努力维护着主人的最後一道防线。但是,终於,在玉杵强大的
压力下,被突破了,玉蕊在这最後一刻,在处女膜发出惹人怜惜的呻吟的最後一
刻,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停止了运动,自己彷佛缩成了一棵小草,又紧接着爆炸
充满了整个宇宙,雪白苗条的身子挺立不动,阵阵痛楚夹杂着快乐在心田涌动,
一朵守护了十六年的花苞从此绽放洁白无暇的身体从此属於凌君毅,少女变成了
女人。

  “啊……痛……啊……”一缕鲜血随着宝贝的活动流出阴道,那是处子宝贵
贞节的见证啊。

  随着凌君毅宝贝的一次次狂风暴雨般的插入、插入、再插入……每次都深达
子宫,玉蕊的花心一次次的遭到强力撞击。

  “啊……啊……嗯……不要了……不行了……喔……要呢……公子……好哥
哥……喔……喔……啊……啊啊……啊……”玉蕊开始浪语不断了。

  那一阵阵快乐的呻吟,想憋都憋不住:“哎……呦……好哥哥……碰到花心
了……啊……啊……啊……

  好舒服……公子……“

  凌君毅在淫语的催动下,男人的本性流露,胯下的女人是自己占有的,要让
她永远都记住这次快乐时光,更加努力的钻探油田,征服者的快感充满胸膛。玉
蕊粉腿乱蹬,香汗淋漓,紧紧抱着凌君毅:“公子……你要插死我了……喔……
人家真的受不了了……要丢了……喔……”

  凌君毅也已经被一浪又一浪的快感冲击得快守不住了,宝贝被紧窄的处女阴
道夹得爽极了,大龟头进入阴道深处,被花蕊颤抖中喷涌而出的爱液烫得爽歪了,
加上阴道肉壁嫩肉的挤压,凌君毅感到自己快要爆发了,说:“玉蕊,我要射进
去了……”玉蕊忙强打起精神,拼命上抬臀部,使劲研磨。

  “啊……啊……”花蕊传来的快感无以伦比,倒抽着吸气,终於「啊」的进
入昏死状态,一股阴精冲向宝贝。凌君毅也控制不住了,腰部一麻,猛然开始发
射了,癫狂的快感随着一喷一喷的精液发射着,毫无保留的射入玉蕊的处女阴道,
两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点。

  蓼花年龄虽小,其实身体已经很成熟了,凌君毅马上就发现了这点。她那婀
娜的身材、凹凸的曲线、修长的玉腿,诱人的私秘处,凌君毅看得心头火热。蓼
花温驯地跟着凌君毅坐在床上,任凭凌君毅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一颗心有如小鹿
乱撞,狂跳不已。当凌君毅挨近蓼花的身体,不禁又是一惊,蓼花的身体竟然也
是温暖若炉,缓缓送来的温热,让凌君毅顿觉通体舒畅,精神百倍。

  凌君毅侧着脸看看蓼花,只见她脸颊泛着桃红,朱唇现着湿润晶亮,眼神显
露出一点疑惑、一点期待,还有一点淫媚。凌君毅慢慢凑近嘴唇,在蓼花的脸上
磨挲着,一双手也分别袭向她的胸口及背部。一股股男性的体味,直冲蓼花的脑
顶。凌君毅磨擦着蓼花的柔嫩的肌肤,让蓼花觉得又酥又痒,一种前所未遇的陶
醉,使得她轻轻的呻吟起来。

  当凌君毅吻住蓼花的樱唇,贪婪地吸吮着她的津液,她的全身不禁兴奋的颤
抖起来,把双手环扣着凌君毅的脖子,也用力地贴紧朱唇呼应着他的亲吻。凌君
毅的手掌握住蓼花胸前的玉乳,不停地搓揉着,蓼花从喉底发出「唔」、「唔」
的压抑低吟声。凌君毅的手继续在蓼花的胸前滑动着,几乎抚遍了她的上半身,
也慢慢地触到丛密的绒毛。蓼花被凌君毅抚摸得春心荡漾,娇喘不已,而把大腿
一伸一张的开合著,藉以舒缓穴里的酥痒。

  凌君毅的手掌很轻易的就紧贴着蓼花的阴户,这才发觉蓼花的阴户外早已是
一片汪洋了!凌君毅开始在她的阴户上,轻轻的转揉起来,并贴近她的耳朵说:
“蓼花妹妹,这样是不是很舒服呢?”

  蓼花有气无力点点头,嗲声的说:“……公子……你……弄得……人家嗯…
…舒服极了……嗯……美死了……可是……里面……好痒……痒……”

  凌君毅笑着说:“这才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哩。”说着就把手指一曲,
插进湿漉漉的穴里抠弄着。

  “啊……啊啊……轻点……嗯……”蓼花只觉得穴里又是阵阵热潮直往外流,
热潮过处真是酥痒难忍,忙着说:“……公子……那你就……快……快点……插
插……我……受不了……”

  凌君毅随即让蓼花躺下,扶着硬胀的宝贝便压在蓼花的身上。蓼花只觉得阴
唇被挤向两旁,一个火热的东西正紧顶着阴道口,还慢慢的往里面挤进来,洞口
也被撑得有点疼痛。凌君毅刚把半个龟头塞进逼洞里,就觉得蓼花那狭窄的阴户,
把龟头紧夹得痛快至极,忍不住欲火中烧尽力一插,只听得「扑滋」一声,宝贝
便操入一半。

  “……啊……要命……疼啊……”蓼花被插得刺痛地哀叫起来,全身发颤:
“公子……轻点……小婢好痛……”

  淫欲高涨的凌君毅哪能就此罢休,他极轻柔地抽动十来下,蓼花才觉得刺痛
渐消,而且每次凌君毅的宝贝,都顶到她的穴心,使她渐渐地被操得酥软舒畅起
来。蓼花伸手紧抱着凌君毅,浪叫着:“……啊……公子……啊呀……舒服了…
…嗯哼……哼……顶得小穴……好美……啊……又顶到……里面了……啊……”

  蓼花虽然洞口还微微刺痛,可是比起那种爽劲又不算甚么了。蓼花开始挺动
臀部,配合著凌君毅抽送的动作,还尽情的呻吟着:“……呜……用力……公子
……啊嗯……舒服……极……”

  “啊……受不了……啊……”蓼花全身一阵阵痉挛,随着子宫里强烈地收缩,
热潮似的阴精也一波又一波地喷洒而出。凌君毅连忙用力再深插几下,随着低吼
一声,「嗤」、「嗤」一股股热烫的阳精,便直射蓼花的蜜穴深处。蓼花觉得穴
里的宝贝彷佛在激遽的膨涨,随即一股热潮激射在子宫里,强而有力的冲击着子
宫避,爽得她只能「喔」、「喔」直叫。

  凌君毅望着蓼花汨流着湿液的穴口,透明的淫水混着浓白色的精液,濡湿了
她的臀部、石台。凌君毅再看着蓼花泛红的脸,媚眼微闭、樱唇半开,一副诱人
的姿态令人为之心动。凌君毅搂着蓼花,贪婪的抚摸着她的乳峰,说道:“蓼花
妹妹,舒不舒服?”

  蓼花缓缓睁大眼睛,嘘一口气,点点头!然后坐起身子,投入凌君毅的怀里,
享受着男人健壮胸膛里,那种依靠的安全感。凌君毅只觉得阵阵脂粉发香扑鼻,
不禁又是一股冲动,宝贝又一柱擎天。蓼花冲凌君毅嘟嘟嘴,凌君毅转头一看,
只见萍花已经身无寸缕,娇柔无力地仰卧床上,脸颊红润若映红霞,青丝披散似
泄飞瀑,香汗淋漓如夏雨过庭,真是艳冶销魂,容光夺魄。

  蓼花伸手摸了萍花的阴户一把,手触处竟是一片湿漉黏腻。蓼花笑着说:
“公子你看看,萍花已经忍受不了了,你还不快点。”

  凌君毅自然不用她说,侧身紧贴着萍花而卧,伸手便掌握住她的丰乳。从肌
肤互相的接触,凌君毅可以感觉萍花正微微在颤抖着。凌君毅一面揉搓着萍花的
乳房,一面俯近她的耳边说:“你刚刚看了我和玉蕊、蓼花相好,你也愿意跟我
么?”

  “嗯……”萍花娇羞地点点头,羞涩的紧闭着眼睛。

  凌君毅看着萍花有如出水芙蓉的脸孔,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他突发一股莫名
的冲动,遂撑起上身,伏首吻上她的樱唇,还把结实的胸肌压迫着她的乳房,手
掌也贪婪又粗鲁的游动起来。凌君毅觉得萍花的乳房比蓼花的还要柔软;肌肤也
更滑嫩,只是没蓼花的温暖。萍花的手刚一触到凌君毅的宝贝,便暗自想着:
“原来男人的宝贝就是如此这般,又硬、又粗、又热、、真是妙极,要是插弄进
穴里,不知宝贝怎么快乐呢!难怪蓼花和玉蕊姐姐会叫得魂飞似的。”萍花让凌
君毅抚摸几下,就开始骚浪起来,嗯嗯啊啊的直呻吟,还贪婪地伸手玩弄着凌君
毅的宝贝,以手指沿着龟头上的棱线不断抚摸着。

  萍花实在心痒难忍,娇柔的说:“公子……小婢……里面……好……好痒啊
……”萍花把丰腴的大腿高举着,不停地磨蹭着凌君毅的臀股。

  “好。”凌君毅一翻身,顺手把萍花的大腿掰开,扶着宝贝抵在她的逼洞口,
先磨转几下,让龟头沾些淫水。凌君毅的龟头这一磨一转,正揉在阴唇缝隙上的
蒂肉,使得萍花觉得情动如震,竟也兀自将下身摇摆起来。凌君毅只稍一挺腰,
「滋」的一声进了半寸。

  “啊呀……疼死我了……”肌肉撕裂般的痛楚,让萍花低声哀鸣:“公子…
…好痛……”

  “萍花,忍耐一会儿,待会儿就不痛了。”凌君毅出声安慰,同时低着头舔
弄着萍花的乳尖。

  稍后,萍花喘息着说道:“公子……刚刚真……的好痛……现在却觉……得
好痒……”

  凌君毅笑着说:“那是说你开始发浪了。”

  萍花抱着凌君毅亲个嘴,说道:“那公子你就开始弄吧。”又接着说:“我
的穴,比起两位姐姐如何?”

  凌君毅猛一沉身,把宝贝全根尽没,惹得萍花又是一声娇吟,说:“你们仨
各有千秋,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只是……”随着一阵抽动,接着说:“还得像
我如此的上等货,才得以满足你们。”

  “啊……嗯……”萍花的穴里被磨得混身酥爽无比,却也在喘息中抽空问道
:“……甚么……嗯……才是上……等货……呀啊……”

  凌君毅开始喘着大气了:“……呼……就像……我……又粗大……又耐久战
……”说话中,凌君毅的冲刺也毫不松懈,每次都是深抵内壁。

  萍花应插应声的叫着:“……呀……嗯……”尽是浓兴淫声。萍花愉悦的淫
秽声,惹得蓼花耐不住情绪,竟然翻身压上凌君毅的背上,把双峰、下体贴着磨
蹭起来,流出的淫液竟也濡湿了凌君毅的臀腿。

  罢刚泄过身的缘故,让凌君毅现在似乎可以耐久一点,尽情的抽送得宝贝几
乎麻痹,却让萍花被操得高潮连连,大泄数回,全身早已瘫软无力了。可是,背
上的蓼花却春意正浓的淫叫着。凌君毅把身体摇一下,说:“蓼花妹妹,你下来!
让我帮你解解馋。”凌君毅随即翻身仰躺着,扶着湿漉漉的宝贝,说:“你坐上
来吧。”

  蓼花犹豫了一下,疑惑地问道:“这……样也可以吗……”蓼花虽然怀疑,
也觉得新鲜,便生硬地跨上凌君毅的下身,穴对准了宝贝坐了下去。

  “……嗯……美啊……嗯……有趣……啊……”满涨的快感,让蓼花舒爽得
魂魄飞散。

  凌君毅把腰挺动着,说:“等以后你们习惯了,我再教你们几种姿势,那才
叫快活有趣哩。”

  蓼花身体上下起伏着,道:“……嗯……现在都……这般美……了……到时
……不是要……快活……死了……”

  凌君毅看着蓼花跳动的丰乳,双手按扶着她的腰,凑向挺出的下体,让宝贝
直抵子宫内,说道:“快活倒是不假,死了却也不必。”不到几十下,蓼花又按
捺不住涓水直流。

  凌君毅又把玉蕊、萍花操弄一回,各抽了近百下,又把浓精射入玉蕊体内,
四人才互拥而眠。

  次日起来,玉蕊、蓼花、萍花看看床上落红点点,都羞红了脸,三女服侍凌
君毅起身洗涑,吃过早点,凌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玉蕊道:“玉蕊,
我一直忘了问一个问题。”

  玉蕊望着他道:“公子,什么问题?”

  凌君毅问道:“绝尘山庄,究竟是何来历了?”

  玉蕊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

  凌君毅道:“黑龙会?我从未说过这个名称。”

  玉蕊道:“他们行踪十分隐秘,纵然在江湖活动,也未为人知,公子自然从
末听人说过了。”

  凌君毅道:“戚承昌在黑龙会是什么身份?”

  玉蕊道:“大家都叫他庄主,在会中是什么身份,小婢就不知道了。”

  凌君毅道:“他们劫持乐山大师和老夫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毒汁」么?”

  玉蕊道:“应该是的。”

  话声甫落,突见蓼花在门口掀帘说道:“玉蕊姐姐,出事了?”

  玉蕊轻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蓼花道:“江老大发现咱们船后,有两艘快艇,远远尾随着下来。”

  玉蕊道:“莫非是黑龙会的人?”说着对凌君毅道:“公子,你不能露面。”

  凌君毅点点头,玉蕊和蓼花两人相继离去。凌君毅起身走近窗口,伸手在窗
纸上点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外望去。但见江水连天,风平浪静,看不到一
点影子,想来那两艘来船,只是远远尾随,相距尚远。就在此时,突听一阵哗哗
水声,从舱后传了过来,接着便见一艘快艇从三丈外斜斜掠过水面,飞快地驶了
出去。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双方快要动手了。”

  玉蕊匆匆回到后舱,萍花神色紧张,招招手道:“玉蕊姐姐,快来看,那两
艘快艇,已经愈来愈近了。”舱后是一排纱窗,她就站在窗下,朝船尾张望。

  玉蕊缓缓步近,说道:“咱们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来人自有他们对
付。”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四个紫衣汉子了。话声一落,人已经走近纱窗,俏
目一抬,果见两艘快艇,裂波破浪而来。那两艘快艇,来势极速,好像是冲着前
面这条船,衔尾疾追!但就在快到相距十丈左右时,两艇突然左右分开,从船尾
包抄过来,越过船头,笔直朝前驶去。玉蕊脸含怒容,气愤地道:“该死的东西,
这明明是向咱们挑衅咯。”

  只听舱门口响起江老大的声音说道:“姑娘,这两艘快艇,来路有些不对。”

  玉蕊缓缓转过身去,说道:“江老大,你看清楚他们船上是些什么人么?”

  江老大道:“他们遮着船篷,除了操舟的是个黑衣汉子,小老儿没看到在舱
的人。”

  玉蕊点点头道:“他们既敢公然挑衅,不会不露面的。”

  江老大道:“小老儿是向姑娘请示,咱们……”

  玉蕊道:“你不用理会,照常行驶就是了。”江老大应了声「是」,正待退
下。

  玉蕊叫道:“江老大。”

  江老大赶忙站住,躬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玉蕊道:“你在安庆多年,水道上情形极熟,近日是否有黑龙会的人,在江
上出现过?”

  江老大道:“不瞒姑娘说,小老儿从前末听说过黑龙会这三个字,尤其这一
带江面上,一向平静,从来没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

  玉蕊睁道:“那果然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一面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
还有,你仍得在安庆混下去,如非万不得已,不可泄了身份。待会若是双方动起
手来,你和船上弟兄,都不必插手,只算是被雇的船好了。”江老大答应一声,
便自退了下去。

  玉蕊刚回到椅于上坐下,只听萍花低声叫道:“玉蕊姐姐,咱们后面又出现
了两艘快艇。”

  玉蕊问道:“方才过去的两艘呢?”

  萍花道:“还没看到。”

  玉蕊道:“他们出动四艘快艇,看来是想在江面上动手了。”

  话声刚落,只听蓼花叫道:“玉蕊姐姐,方才过去的两艘快艇,又回过头来
了。”

  玉蕊倏地站起身来。走到左首窗下,举目望去,这时风轻波平。水面如镜,
船后两艘快艇,正在逐渐逼近!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身子半侧,朝船
头看去,果见方才驶过去的两艘快艇,回头过来,朝自己船头迎面驶来。四艘快
艇在水面上组成了合围之势,缓缓逼近,已把自己这条船围在中间。自己这条船
去势未停,船头两艘快艇又是迎着驶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忽见左首快艇上舱
门启处,走出一个身穿黑衣长衫,脸如死灰的汉子卓立船头,喝道:“喂!船家
你瞎了眼睛,还不快停下来?”

  同时右边那条船上,舱帘口掀走出两名黑色劲装,脸如黄蜡,手执长剑的汉
于。看情形,他们果然要在江面上动手。江老大已得玉蕊吩咐,立时依言缓缓停
下船来。船后两艘快艇,也在此时,减缓了速度,渐渐逼近。大船已在江面上停
下来,船身正在打着横,江老大和几名水手,面露惊容,手忙脚乱,竭力地稳住
了船身。前舱突然开启,缓步走出一个身穿紫色长衫的中年人,目光一掠来船灰
脸人,冷声唱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诸位持械拦船,意欲何为?”

  在紫衣中年人现身之时,他身后跟着走出两个佩刀紫衣劲装汉子。那灰脸人
目光冷森,瞧了紫衫中年人一眼,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紫衫中年人道:“在下南昌万胜镖局陆建南。”接着脸容一正,问道:“在
下已经报出字号,朋友也该亮个万儿了吧?诸位栏江截舟,意欲何为?”

  灰脸人冷笑;道:“三个逃婢,居然还雇了保镖的?告诉你,咱们是追缉逃
婢来的。”

  陆建南轻哼一声道:“朋友想是找错了人,敝局承保的是南昌花公子,江湖
道上,道义为重,务请诸位赏敝局一个薄面。”

  灰脸人眨动一双死灰眼睛,阴侧侧一笑道:“大爷从来听说过南昌有什么万
胜镖局,来呀,给我上船搜。”右首艇上,两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快艇突然冲
上来,两个汉子纵身一跃,凌空朝大船飞扑而上。

  陆建南嗔目喝道:“朋友不顾江湖道义,那就莫怪敝局出手无情了。”口中
说着,朝身后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挥了挥手。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早已掣刀在手,一
闪而出,正好截住了飞扑上来的两个黄蜡脸汉子,立即在船头甲板上展开了一场
恶斗。

  灰脸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你陆朋友不见棺材不流泪,即大爷就成全你了。”
足尖一点,使出「一鹤冲天」身法,平空升起二丈多高。朝陆建南迎面飞扑过来,
五指箕张一招「飞鹰攫蛇」,当头抓下。陆建南看他出手怪异,倒也不敢大意,
右脚后退一步,左手振腕一指,朝灰脸人右手腕门点去。

  “穿云指。”灰脸人一声怪笑道:“朋友居然是华山门下。”

  身形直落,双足踏实,募地一步欺入中宫,左手一招「排云运掌」,直劈过
来。此人出手奇怪,掌势劲急,逼得陆建南身不由己地又退了一步。但陆建南也
不是弱手,他在让开灰脸人掌势之后,有手迅快地掣剑在手,刷的一声,长剑趁
势贴地扫出。这一招,避敌攻敌,一齐动作,当真快疾如电。灰脸人直欺过来,
骤不及防,几乎吃了大亏,百忙中双足一点,跳起一丈多高,才算避过陆建南扫
出的一剑,陆建南一击得手,哪还容他还手,口中大喝一声,同样一跃而起,剑
演“拨开云路”,跟踪飞袭。灰脸人腾身跃起之际,也己掣剑在手,立时挥手还
击。「锵」的一声,两人在空中互击一招,身形乍分,同时坠落船面。

  灰脸人脚踏实地,怒笑一声,一柄乌黑狭长的长剑,怪招连绵,急如骤雨般
攻来,剑势诡异,十分凌厉。陆建南果然是华山派的人,一手「华山剑法」,轻
灵飘逸,进退如风,招招精妙绝伦。两人这一动上手,各展所学,两柄长剑,-
像银蛇乱闪,一像乌龙搅水,打得剧烈无比。这时后来的两艘快艇,也已绕到大
船船头,小艇上,各站着一个人。前面一艘,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衫的汉子,脸型
瘦削,肤色黄中带青,生相阴狠。稍后一艘,是一个面貌俊美,神情居做的蓝衣
公子,腰恳长剑,飘然临风,看去甚是洒脱。

  这两人像是主仆,就在他们快艇驶近大船。还有两丈来远时,青衣汉子募地
双臂一划,纵身朝大船上飞扑过来。此人身手十分矫捷,脚尖在船头上一点,身
形闪动,飞快地从刀光剑影中穿过,朝船舱扑去。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叱喝,一
个紫衣劲装汉子当门而立,拦住去路,手中长剑一抖,幻起两朵剑花,分刺青衣
人两处大穴。青衣人不闪不避,左手一抬,疾向长剑上撩。这一下,大出紫衣劲
装汉子意外,他居然敢用肉手来抓锋利的长剑?就在这一愣之际,突听「当」的
一声金铁交鸣,紫衣劲装汉子一柄长剑,已被对方锁住。

  原来青衣人-只左手,色呈青绿,五指有如钢钩一般,露出锋利尖锐的铁爪!
他左手竟然是钢铁铸成的假手,只要看它绿得刺目,就知铁手上还淬了剧毒!这
原是电光石火间事,青衣人铁手一下锁住紫衣劲装汉子长剑,右手呼的一掌,迎
面劈出。紫衣劲装汉子武功也不弱,但因长剑被锁,一个失神,左肩已被掌风扫
中,他虽是见机得快,没被打实,但也着实不轻,只觉左臂骨痛欲裂,人也差点
栽倒地上,他趁着身子侧倾,突然飞起一脚,朝青衣人心窝踢去。

  青衣人口中冷哼一声道:“螳螂脚,原来你还是螳螂门的人。”左手铁爪,
顺势朝他脚踝上抓落。

  紫衣劲装汉子左臂负伤,身手自然没有初交手时灵活,但他知道此刻性命交
关,只好咬紧牙关,后退一步,冒险递招,发剑攻敌,希望能够多支持一刻是一
刻。青衣人一着得手,铁手挥舞如风,右手跟着接二连三地劈出,直把紫衣劲装
汉子逼得险象环生。这时船头上一阵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声中,突然传出「噗通」
一声,正在和抢上船来的两个黄蜡脸汉子苦战的两个紫衣劲装汉子,其中一人受
了伤,跌人水中,另一个身上也负了重伤,但仍在奋力苦战不退。

  陆建南眼看手下镖师,不是人家的对手,形势危急,心头气愤填膺,双目尽
赤,一柄长剑,剑光如幕,奋力攻拒。无奈他的对手灰脸人剑招诡橘多变!打到
百招左右,依然谁也占不了谁的上风。两个黄蜡脸汉子,原是和两个紫衣劲装汉
子捉对厮杀,此时一个紫衣劲装汉子负伤落水,没有了对手,就挺剑朝另一个紫
衣劲装汉子夹击过来。那紫衣劲装汉子本来已经只有招架之力,这下腹背受敌,
以一敌二,战了不过数合,就被正面敌人一剑扫过,把他一条左臂砍了下来。紫
衣劲装汉子大叫一声,登时痛昏过去,他背后的黄蜡脸汉子飞起一脚,把他踢下
江心。

  陆建南急怒攻心,口中大喝一声:“我和你们拼了。”手腕一振,长剑幻起
一片剑花。他存了拼命之心,一味抢攻,剑如轮转,着着刺向那灰脸人的要害。
这一轮急攻,几乎不计本身安危,灰脸人自然不会和他作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只得退让躲闪。这一来,却被陆建南抢得先机,咬牙切齿,攻势更见凌厉,直追
得灰脸人连连后退。那蓝衣分子一直站在小艇上观战,此时突然飞身而上,他身
形奇快,蓝影一闪,便已落到船头,凌空一指,点向陆建南的穴道。陆建南正在
着着进击之中,突觉腰上一麻,一时收势不及,扑倒船板之上,一柄长剑也刺入
了船板。

  灰脸人赶忙收剑,朝蓝衣公子拱拱手道:“多谢公子相助。”

  蓝衣公子道:“鄙巡主不用客气。”原来那灰脸人就是天狗星。

  天狗星转过身去,一手抓住陆建南衣领,一手按在他后心,转朝青衣人道:
“侯兄请住手。”一面朝紫衣劲装汉子阴恻恻喝道:“这位朋友听着,你们陆镖
头己在鄙某手里,你不想他送命,就给我站到达上去。”青衣人撤招后跃,回到
蓝衣公子身边。

  那紫衣劲装汉子左臂负伤,本已落尽下风,此刻眼看陆建南又落在人家手中,
双目紧闭,似是被点了穴逍。同来四人,已只剩下自己一人,不仅孤拿难鸣,而
且也投鼠忌器,只得闻声收剑,长长吁了口气,怒声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
哪一条道上的?咱们万胜镖局走南闯北,从未开罪江湖同道……”

  天狗星没待他说完,截着道:“朋友不必多说,在下早已告诉过你们陆镖头,
咱们是追缉逃婢来的,与你们镖局无关。现在咱们田公子在此,快去叫你们事主
儿出来,等咱们搜查过全船之后,即可放行。”

  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就在这里,你们待械拦路。刀伤镖师,
形同盗匪,究竟想要怎样?”

  随着话声,从船后大舱中,走出一个头戴儒中,身穿青衫的少年公子。他身
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书童,缓步朝船头走来,这三人正是玉蕊和蓼花、萍花。紫
衣劲装汉子看到玉蕊主仆三人,脸有愧色,低头抱拳道:“在下等人深惭技不如
人,未能尽得保护之责,以致惊动公子……”

  玉蕊微一摆手,道:“这不能怪你们。”

  蓝衣公子一双星目,冷厉如刀,只是盯注在主仆三人面上,好像要从他们三
张脸孔上,找寻什么似的,一面徐徐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往何处去?”

  玉蕊冷声道:“我一定要回答你么?”

  蓝衣公子道:“本公子问你的话,不论你愿不愿意回答,都得回答。”

  玉蕊道:“为什么?”

  蓝衣公子道:“就凭本公子。”

  蓼花在旁道:“公子,你是读书之人,犯不着和他们逞强,他问你什么,你
就好好回答他,不就没事了么?”

  玉蕊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告诉他。”说着,目光一抬,朝蓝衣公子道
:“在下花向荣,从安庆来,往南昌去。”

  蓝衣公子在她说话之时,微微侧过脸去,朝身旁的青衣人暗使了个眼色。青
衣人一声不作,右手扬处,两点绿光,直向蓼花、萍花两人面门射到。蓼花、萍
花随着玉蕊出来之时,早已提神戒备,暗暗注视着对方几人的举动,此时一见青
衣人打出两点绿光,两人同时迅快地翻腕撤剑。但见寒光一闪「当」「当」两声
金钱交鸣,两支二寸来长色呈青绿的短箭,已被剑尖拨开,跌落船板之上。她们
拔剑拨箭,好快的手法。

  蓝衣公子目中异采一闪,朗笑道,“好个贱婢,你们逃出绝尘山庄,改扮了
男装,我就看不出来了么?如今当着本公子,还不快快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玉蕊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蓝衣公子怒哼道:“玉蕊,你还想抵赖么?”

  玉蕊依然冷静道:“阁下说话最好有个分寸,在下花向荣,堂堂南昌府的生
员,谁是什么玉蕊?”她处变不惊,倒是十分沉着。

  蓝衣公子面现郁怒,抬手一指道:“侯铁手,你去把她拿下了。”原来这蓝
衣公子正是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的义子田中璧,那青衣人,就是侯铁手。他们是
奉命追缉三个逃婢而来的。

  那侯铁手听到蓝衣公子吩咐,身形一闪,掠到玉蕊面前,冷声道:“玉蕊,
你还要我侯某动手么?”

  玉蕊气得脸色发白,愤然道:“真是反了,你们敢这般侮辱斯文,硬把堂堂
花某,当作潜逃的丫头使女,真是岂有此理?”

  侯铁手道:“少哆嗦,你不肯束手就缚,侯某就不客气了。”右手一探,五
指箕张,朝玉蕊肩头抓来。

  玉蕊如今改扮成了读书相公,岂肯和一个家奴动手?脚下后退半步,回头道
:“花福,你去接他几招。”

  花福就是萍花,答应一声,闪身而出,手中短剑一指,喝道:“你是什么东
西?胆敢对我家公子发横?”她说打就打,刷的一剑,朝侯铁手右腕削去。

  侯铁手沉笑一声道:“小丫头,你是萍花,还是蓼花?”左手铁爪闪电般往
剑上抓来。

  萍花短剑一抖,幻起三朵剑花,分刺侯铁手胸前三处大穴。侯铁手不闪不避,
左手疾向上撩,硬接对方一招。在他想来,不管她萍英,蓼花,只是一名十六七
岁的小丫鬟,能有多大的武功?怎么也难当自己一击。这一接之势定可把她手中
短剑震飞出去。哪知事情大出侯铁手意料之外,他铁腕在上撩起,但听「当」的
一声,萍花短剑虽被封住,竟然未被震飞出去。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忖道:“看
来这小丫头的武功,并不含糊。”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萍花短剑一沉,中途突然变招,疾向侯铁手小腹直划
而下!这一招「一叶知秋」,剑势快速之极,但听「嘶」的一声,侯铁手胸前衣
衫,竟被萍花剑锋划破了尺许长一条口子。侯铁手心中大怒,左手飞舞,展开快
攻,但见一片青绿光影之中,幻起七八只乌爪般的铁手,朝萍花迎头抓下。

  萍花不敢怠慢,短剑如风,同样以快打快,舞起一片剑花,护住全身,剑花
倏现倏没,变幻迅速,以攻还攻。两人登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恶斗。天狗星因田
中璧不但是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的义子,而且还是自已顶头上司郝堂主的得意门
人,自然要着意巴结。此时一见侯铁手和萍花动上了手,他不待吩咐跨前两步,
阴声道:“你们三个丫头,在田公子面前,还敢出手顽抗,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剩下的一个紫衣劲装汉子,突然一跃而出,手横长剑,厉声喝道:“你再敢
逼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天狗星阴侧恻笑道:“朋友要送死,还不简单,鄙某只须举手之劳,就可了
你心愿。”锵的一声,掣出一柄乌黑狭长长剑。

  玉蕊侧脸道:“沈镖头,你左肩伤势末愈,不宜动手,只管退下来,此人由
花禄收拾他好了。”

  花禄,自然是蓼花了,她听到玉蕊的暗示,闪身抢出,说道:“公子要我收
拾他,沈镖头还是让我来。”话声甫出,短剑一记「寒梅报春」,直指天狗星左
肋。

  天狗星长剑一拨,封开蓼花一剑,哪知百花帮人,都练有一套「百花剑法」,
一经动手,剑花一朵接一朵,两朵三四朵,联绵不绝。女孩儿家天生体力不如男
人,但她们这套剑法,精巧灵活,足以补体力之不足。天狗星一手剑法辛辣诡异,
但和蓼花连打七人招,仍是无法占得半点优势,心头不禁大怒,口中连声吆喝,
一柄狭长细剑,左右盘旋,翻起一片乌云,蓼花暗暗咬紧牙关,手中短剑,同样
使得风狂雨骤般,朵朵银花,随没随生,丝毫不见逊色。

  田中璧眼看侯铁手、天狗星两人连对方两个小丫鬟,都久战不下,双目寒星
飞闪,冷峻一笑道:“看来你们果然大有来历,今天更是放过你们不得。”随着
话声,举步朝玉蕊逼来,喝道:“玉蕊贱婢,你亮出兵刃来,本公子要在十招之
内,取你性命。”

  玉蕊早知今日之局,无法善了,只因田中璧一身武功,十分了得,自己决不
是他的对手,故才一直力持镇定,并曾叮嘱萍花、蓼花不可轻举妄动。后来侯铁
手出手偷袭,发出两支淬毒袖箭,原是试探性质,不料萍花、蓼花沉不住气,亮
出了短剑,以致暴露了身份。此刻眼看田中璧举步朝自己逼来,实逼处此,已是
非战到底不可,不由得横上了心,点点头道:“田公子一再相逼,看来咱们是不
分个生死存亡,决难罢休。在下说不得只好舍命一拼了。”说话之时,已经脱下
身上青衫,露出一身劲装,右手呛的一声,抽出一柄亮银短剑,凝立不动。

  田中璧目光冷峻,冷冷说道:“贱婢还不承认你就是玉蕊么?”

  玉蕊道:“你我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等你胜了我手中短剑,再问不迟。”

  田中璧目中杀机隐射,沉睁一声,缓缓抽出长剑,但他依然忍了下去,长剑
一指,说道:“你们只要交出那个假扮祝文华的人,本公子仍可剑下留情,放你
们一条生路。”原来他追踪赶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追索假扮祝文华的人。此无他,
还是为了假祝文华化解了「毒汁」之毒。

  五蕊冷冷一笑道:“田公子口出此言好生可笑?咱们还末动手,胜负未决,
你这些话,岂不是多说了么”

  田中璧脸色铁青,冷哼道:“很好,本公子把你拿下了,不怕你不说。”

  玉蕊应声道:“在下正是此意。”

  话声未落,只听田中璧怒喝一声:“贱婢看剑。”眼前锐风劲疾,冷气袭人,
一道青寒剑光,飞击过来。玉蕊原是故意激怒于他,一见他含怒出手,心中暗喜,
急忙纵身斜跃,右手剑锋一转,将敌剑桂开,短剑突然刷、刷、刷,拨扫如风,
一刹那间刺出了三剑。

  田中璧冷笑一声,挥剑反击,一长一短,两口宝剑,寒光飞洒,立时像飞云
掣电般狠杀起来。只见剑花错落,冷电精芒,随着吞吐进退的剑尖冲击,斗到急
处,宛似百十条银蛇,在朵朵银色花丛中乱窜,双方各展所学,这一轮猛拒快攻,
当真凶狠绝伦。斗了二三十招,玉蕊突觉手腕剧震,短剑与田中璧的长剑相撞,
响起一声响亮的金铁交鸣。两支剑都是百炼精钢所铸,各无损伤,但玉蕊是个少
女,气力自然远逊田中璧,这一招双剑交击,玉蕊就被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
后退了一步。

  田中璧一招得手,长剑一抖,寒光闪闪,劈面刺来。玉蕊剑走轻灵,飘风般
转到了田中璧右侧,剑招倏吐,疾刺敌人右腰。田中璧冷笑一声,待得玉蕊剑锋
刚要沾农之际,脚下募地后退半步,身形跟着急转,使了一招「左右逢源」,右
剑下劈,左掌上扬,剑劈掌拍,同时攻到。玉蕊剑招使老,心中暗叫一声:“不
好。”要待撒招,已是不及。

  田中璧这一剑势沉力猛,但听「当」的一声,玉蕊短剑被震脱手,坠落船板
之上,同时拍出的左手也迅如奔雷,当胸印到。玉蕊心头大惊,一时顾不得拾取
宝剑,身子急急往后跃退,才算避开了对方这一掌。她喘息末定,田中璧朗笑一
声,长剑挥了半个弧形,举步直欺过来,冷喝道:“你再不束手就缚,莫怪本公
子剑下无情。”

  他话声甫出,突听一个清朗声音接口道:“田公子,我看你该停手了。”

  田中璧听得话声来自身后,心头不觉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他这一回过头去,只见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蒙黑纱的青衫人。只见他
衣袂随风飘忽,站在那里,意态潇洒,长笑一声,说道:“田公子不认识区区在
下么?”这一瞬间,田中璧发现那个叫陆建南的镖头,本来穴道受制,此刻已经
站了起来。

  天狗星手下两个黄蜡脸汉子,本来是看管陆建南的,如今反被人家制住了穴
道,木立当场,一动不动。不,还有和萍花、蓼花动手的侯铁手、天狗星,本来
已占上风,此刻也好像被人制住了。一个铁手箕张作势,一个长剑凌空刺出,但
都原式定在那里。萍花、蓼花已经收起短剑,笑吟吟地站在边上。

  不用说,这都是青衫蒙面人的杰作了,他在船头上现身之时,侯铁手、天狗
星还在激战之中,他趁人不备,突施袭击,自然容易得手。但无论如何,此人能
在举手之间,不动声色,一下就制住了侯铁手、天狗星,武功之高,也是十分惊
人。这一变化,直看得田中璧耸然失色。本来己方已经完全占了优势,就因这个
突如其来的蒙面人在船头现身,形势顿时改变,落得反胜为败,满盘皆输。田中
璧杀气大炽,怒声道:“他们是阁下制住的么?”

  蒙面人点头道:“不错,区区看不惯你们仗势凌人,拦江截船,欺负人家三
个姑娘……”他一口道出玉蕊三人是姑娘家。

  田中璧怒哼道:“阁下是什么人?”

  蒙面人大笑道:“田公子既然识不得区区在下,我纵然说出姓名来,你还是
识不得我,对么?”

  田中璧又气又怒,口中大喝一声:“好。”长剑疾发,剑风震荡,一道匹练,
连人带剑朝蒙面人激射过来。这一招驭剑击敌,但见剑光暴涨,扩及五六尺方圆,
席卷而来,势道凌厉无匹。蒙面人空着双手,自然不敢硬接,双足一点,跃起两
丈来高。田中璧看他跃起闪避,口中冷笑一声,身形一躬,招变「白虹贯日」,
带转剑光,也像弩箭一般飞射而起,如影随形,往上冲去。蒙面人纵到两丈高处,
突然使了一记「云里翻身」,已从身边掣出一柄短剑,迎着田中璧扑下。

  「锵」,半空中响起一声龙吟般金铁击撞之声,两人凌空硬接了一招,人影
倏分,同时泻落原地。田中璧武功高强,耳目何等敏锐,方才锋刃相交,听出声
音不对。目光一注,登时发现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铜长剑,剑尖已被对方削断了
寸许长一截。心头又惊又怒,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大喝一声,踊身飞扑,剑挟
劲风,又急攻过来。这一下,他含愤出手,剑光如轮,招招狠辣,眨眼之间就攻
出了一十三招。

  蒙面人轻笑道:“田公子好重的杀气。”身形左右闪动,有如风摆杨柳,飘
忽靡定。田中璧剑发如风,何等快速,但你刺到东,他就闪到西,你刺到甫,他
就闪到北,就是没有还手。田中璧这一十三剑寒芒流动,剑光如银蛇乱闪,几乎
笼罩了一丈方圆,也几乎把蒙面人一个人圈在剑光之中,看去每一剑都像要刺中
对方,就是毫厘之差,每一剑都从他身旁擦过,兀自连衣角也刺不到半点。

  一时逗得田中璧双瞳喷火,几乎气疯了心,口中大声喝道:“朋友既敢挺身
挡横,怎么不敢接本公子几剑,像这般躲躲闪闪,又算得什么,难道你师娘就只
给了你一口短剑,没教你剑法?”

  蒙面人突然站定身子,冷冷一笑道:“田中璧,我是给你留面子,好让你知
难而退,既然你想见识我的剑法,那就小心了。”话出口,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只
有尺许长的短剑,突然迎风一振,登时漾起八九道剑影,朝田中璧身前错落飞来。
这八九道剑影,长短多差,虚实难辨,变化倏忽,不可捉摸。

  田中璧自幼练剑,精于剑术,只道是一片幻影,因为一般剑法,也常常幻起
一片剑影,只是使你虚实难辨,实际上只有一支是实,其余的都是幻影。他心中
暗暗冷笑,不待对方剑影近身,右腕疾翻,长剑一招“分光击影”,同时洒出一
片寒光,不退反进,迎着对方剑影击出。双方一迎一往,来势何等快速?剑影寒
光乍然一接,登时响起连珠般的「叮」「叮」轻震。这一下田中璧轻敌躁进,估
计错了!对方这八九道剑影,如果只有一剑是实,其余都是幻影,就应该只有一
剑接实,哪会接连响起九声剑鸣?既然发出九声剑鸣,那就没有一剑是幻影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田中璧已然觉出不对,对方每一剑都削下了自己一截剑
身,九剑下来,一柄三尺长的长剑,已经只剩了一个剑柄。豪面人脚下忽然一停,
收住剑势,冷冷说道:“田中璧,你该认输了吧?”

  田中璧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他出道江湖,从未受人这般奚落,心头急怒交
攻,大喝一声:“打。”手腕一拾,一截剑柄,当作暗器,脱手朝蒙面人迎面打
去。剑柄出手,五指钩曲,一记「毒龙探爪」,闪电般朝对方当胸抓落!要知方
才两人一迎一往,双剑交接,相距不过三尺,田中璧这一突起发难,相距既近,
自然使人狩不及防。但见剑柄脱手后,疾若流星,一下就射到蒙面人面前,他钢
爪般五指,同时也己触到蒙面人胸口的衣衫。

  蒙面人似是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直等飞射而来的剑柄,快到面前,才上身
微仰,手中短剑一竖,「当」的一声,把剑柄劈作两截了这真是快得如同掣电,
田中璧五指箕张,也在此时触到蒙面人衣衫,正待抓落,突觉脉腕一紧,已被蒙
面人扣个正着。心头猛吃一惊,还待奋力挣脱,哪知蒙面人比他还快,左手一指,
像是使了一招「顺水推舟」,向前轻轻一连。田中璧简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身不由己,一个人就腾云驾雾股地直飞出去一丈来远,砰然一声摔倒在船头甲板
之上,差点就滚落江心去。

  田中璧一身武功终究不弱,他在跌下之时,四肢用力向上一提,一记「金蝉
戏浪」,直跃而起,站定身子,双目厉芒闪动,恶狠狠地瞪着蒙面人喝道:“阁
下报个万儿,田某立时就走。”

  蒙面人早已收起短剑,笑道:“在下用不着报万儿,胜负已分,阁下带着手
下走吧,咱们迟早会碰面的。”话声一落,走得比田中璧还快,飞身朝江上停着
的一艘快艇跃去。

  蒙面人从现身到飞身落艇,前后最多不过一盏熟茶工夫,直把百花帮的人看
得目瞪口呆。直到此时,玉蕊看他要走,才急忙叫道:“这位大侠请留步。”蒙
面人早已跃落快艇,好像没听到玉蕊的喊声,自顾自运浆如飞,朝船后驶去。这
艘快艇,原来也不是他的,却是田中璧等人的四艘快艇之一。

  这时田中璧也已解开了侯铁手、天狗星和两个黄蜡脸汉子的穴道,低喝一声
:“走。”率着手下,飞身跃落快艇。他们来时是有四艘快艇的,此刻蒙面人乘
去了一艘,大家只得分乘三艘,鼓浪而去。江老大在双方激烈拼搏之际,已命水
手把落水的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救起,敷上了刀创药。

  玉蕊目送蒙面人乘坐的那艘快艇,从船头绕到船尾,突然去势加快,像箭一
般冲浪驶去,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人方才突然在船头现身相救,走的时候,
又乘走了田中璧他们的快艇,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陆建南眼看着玉蕊望着船尾,怔怔出神,忍不住道:“花公子是否看出此人
来历来了?”

  玉蕊微微摇头道:“此人武功高绝,出手奇快,我看不清,也想不出他的师
承来历……”

  蓼花插口道:“这人会不会是祝庄主?”

  玉蕊啊了一声,急着说道:“咱们快去瞧瞧。”

  双桅帆船,又扯上了风帆,满载清风,在江面上破浪前进。舱门开了,身穿
天蓝长衫的凌君毅,正凭几而坐。房门口的布帘,被一只细腻白嫩的纤纤玉手掀
了起来。玉蕊和萍花、蓼花三人相继走入。她们已经换回了一身女装,莲步细碎,
显得特别轻俏,三人走进船舱。玉蕊望着凌君毅,悄声道:“公子,是你吗?”

  凌君毅微微一笑:“你说呢?”

  玉蕊肯定的点点头道:“一定是公子。”

  凌君毅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呢?”

  玉蕊道:“我们大船停在江心,那人既没乘船来,临行之时,乘走的是黑龙
会的一艘快艇。这般辽阔的江面,他何以一定要紧傍着自己这艘船,从船头绕到
船尾,然后加快驶去?我看得清楚,那艘快艇在驶到十来丈外,去势就缓了下来,
而且艇上已经空了,蒙面人也失去了踪影。除了他潜水离去,只有一个可能,就
是他傍著自己大船,从船头驶向船尾之时,突然以最快身法,回到大船之上。快
艇经他双足用力-顿之势,就像箭一般往前射击,一直冲到十丈之外。自己这条
船上,除了你这位假祝庄主,别无可疑之人,蒙面人不是公子你,会是谁呢?”

  蓼花和萍花本来还不相信是凌君毅,这下听玉蕊一分析,同声道:“啊,一
定是公子。”

  凌君毅笑笑道:“还是没瞒过你这小机灵鬼。”

  玉蕊坐入凌君毅怀中,仰头道:“公子,谢谢你。”抬头送上香吻。

  凌君毅坦然受之,然后道:“你们想想,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受人
欺负而不为所动吗?”

  玉蕊和蓼花、萍花三女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道:“公子,你说
什么?”

  凌君毅重复了一遍,玉蕊三女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凌君毅不解地道:“你
们哭什么?”

  玉蕊仰起带雨梨花般的娇靥,望着凌君毅道:“公子,我们实在当不起,我
们只不过是婢女身份,只要能服侍公子,就非常满足了,从来就没想到过其他。”

  凌君毅搂住怀中人道:“玉蕊,你要记住,我绝不会看不起你们,等武林平
静了,我要与你们一起共渡以后的日子,你们愿意吗?”

  “愿意。”三女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献上热吻,凌君毅自然是来者不拒。

  四人温存半晌,已到中文,萍花、蓼花两人拿来酒食,四人一起吃过,饭罢,
萍花、蓼花收去杯筷,又沏了一壶茶送上来。四人坐在一起闲聊,晚上自然是大
被同眠,凌君毅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且不细表。接下来两天时间,一路下来,
倒是十分平静,再也没有遇上黑龙会的人。

  这是第二天的晚餐之后,天色已经全黑,船只似是驶进了一处港湾。本来嘛,
天色既黑,航行的船只,就该找一处避风所在过夜,这原没错。但今晚天已黑尽
了,还在继续行驶,而且这条港湾,好像叉港极多,行驶中的船只,不时在左转
右转,这可从船只的不时左右倾侧体会得出来。船上设备极佳,就是没有灯烛,
这时全船上下,一片漆黑,不见一丝灯光,水手舵工,只是摸黑行驶。这样足足
航行半个时辰,直到初更时分,船行之势才逐渐缓慢下来,接着听到水手们下锚
停船和浪花击岸的声音,敢情已经靠岸了。

  蓼花手上提着一个黑皮灯笼,四周遮得不透一丝灯光,只由灯笼下方透出微
弱的光亮,照到地下,使人可以看到两三步路远近,不致跌跤。她看到凌君毅启
门走出,立即躬身道:“夜色甚黑,祝庄主请随小婢来。”说完,当先朝前行去,
已经到了低头,凌君毅自然又恢复了祝文华的装束。

  凌君毅道:“姑娘手上这个灯笼也太暗了。”

  蓼花轻笑道:“灯笼是照路用的,只要看得见走路就好了。”

  凌君毅目能夜视,就是没有灯笼,也看得清楚。船停在一处荒僻的江边,岸
上不远,是一片树林和黑影朦胧的山岭。萍花就站在岸上,手中也提着一盏黑皮
灯笼,似在迎接自己。岸上数丈外。散布着几个黑幢幢的人影,那正是镖头陆建
南和他的四个手下,手持刀剑,凝神戒备。凌君毅只作不见,随着蓼花走向跳板。
蓼花侧身让路,说道:“祝庄主好走。”

  凌君毅缓步跨上跳板,萍花在前,萍花在后,提灯照路,走上崎呕不平的芦
苇斜坡。又走了一箭来远,黑暗之中,停着一辆黑漆的篷车。萍花脚下一停,提
高灯笼,回身道:“祝庄主请上车。”车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车把式,已
经一手掀开了车帘。

  凌君毅登上篷车,只见玉蕊已坐在车中,接着萍花、蓼花各自吹熄灯火,也
相继登上车,分在两边坐定。驾车的放下车帘,立时跳上车座挥动马鞭,驱车向
前奔去。车内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凌君毅不时可以闻到从三位姑娘身上散
发出的幽香,引入遐思,情不自禁,悄悄将三女搂入怀中,三女自然乐意,只是
不能弄出声响,引人起疑。

  只听一阵马蹄声从车后传来,敢情陆建南等人在车后护送,他们自然也是百
花帮的「护花使者」了。过了广顿饭的时光,颠簸甚烈的篷车,忽然间平稳下来,
轻快的发出沙沙之声,敢情已经驰上了平整的道路。又行了盏茶光景,车身忽然
一停,接着听到四五丈外有人开启大门的声音,篷车又开始蠕动,朝前驰去。这
回行驶了不大工夫,便又再次停了下来。只听驾车的说道:“花公子,已经到了。”
玉蕊明明穿着女装,还称她「花公子」,百花帮的人,姓花,这倒确是最妥切也
没有了。

  车把式已掀起车帘,萍花、蓼花当先下车。玉蕊对凌君毅道:“祝庄主请下
车吧。”

  凌君毅跨下篷车,只见两个青衣少女各自执着一盏轻纱描花宫灯分立两侧。
目光一瞥,敢情此处已在—座大宅院之中,前面一进高楼嵯峨,篷车就停在大天
井中,四周回廊曲槛,院落沉沉。玉蕊随着跨下篷车,抬手道:“祝庄主请。”
两名青衣少女不待吩咐,立即提灯前导。

  凌君毅也不客气,跟着两婢向前行去,穿过一道腰门,已是另一个院落,一
排三间,小庭前,花木扶疏,甚是幽静。两个青衣使女把他引到左厢,推开房门,
便自停步。玉蕊道:“祝庄主请进。”

  凌君毅跨进房中,但见窗明几净,布置雅洁,左首靠壁处,放着一张雕花木
床,被褥俱新。玉蕊随着进入房中,含笑道:“这是替祝庄主准备的卧室,右厢
是一间书房,不知祝庄主是否住得习惯?”

  凌君毅一手捻须,笑道:“很好,既来之,则安之,老夫还可以随遇而安。”

  玉蕊微微一笑道:“祝庄主是敝帮贵宾,祝庄主认为可以,作主人的也可以
心安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名青衣使女端上脸水,盈盈一福道:“祝庄主请洗一把脸。”

  玉蕊朝青衣使女一指道:“她叫辛夷,是派在这里伺候祝庄主的,祝庄主需
要什么,只管吩咐她好了。”

  凌君毅朝那叫辛夷的使女看了一眼,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
十分清秀。脸上还薄施脂粉,白里透红,看着有些不自然。辛夷经玉蕊一说,立
即躬身道:“小婢见过祝庄主,祝庄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玉蕊道:“祝庄主路上劳顿,该安歇了,贱妾告退。”

  凌君毅含笑道:“姑娘一路辛苦,也该早些休息,只管请便。”玉蕊冲他眨
眨眼,转过身子款步朝房外行去。凌君毅走到窗下,洗了把脸,还未坐下,辛夷
已捧着一盘香茗送上。凌君毅接过茶盅,浅浅喝了一口,放到几上,说道:“老
夫要睡了,姑娘不用再在这里伺候了。”

  辛夷眨动俏眼,略现羞涩,说道:“小婢是奉派伺候祝庄主来的,自然要伺
候祝庄主宽衣解带,等祝庄主睡下了,才能退出去。”

  凌君毅听得一怔,连连摇手道:“这个不用了,老夫自己会脱衣,不用人伺
候。”

  李夷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细齿,说道:“祝庄主一大把年纪了,由小
婢伺候你,又有什么要紧?再说小婢如若伺候不周,给总管知道了,只怕要责罚
小婢。”

  凌君毅道:“不,不,老夫不习惯别人脱衣,你只管去睡吧。”

  辛夷只得躬躬身道:“既是如此,小婢告退了。”

  凌君毅忽道:“姑娘且慢。”

  辛夷道:“祝庄主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问道:“你们总管是谁?”

  辛夷道:“总管叫玉兰,祝庄主有事么?”百花帮的人,果然都是以花为名。

  凌君毅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你去吧。”辛夷退出卧室,随手带上房门。
凌君毅望着她后影,暗暗忖道:“此女脸上果然戴着面具。”

  他因身上有家传的「骊龙辟毒珠」和温姑娘所赠的温家「清神丹」,既不畏
剧毒,也不怕迷药,而且有玉蕊、蓼花、萍花三女相助,虽是身入虎穴,但因不
用耽心遭人暗算,也就心无所惧。何况看她们费了不少心力,把自己从绝尘山庄
弄出来,自然是有求于自己。此时眼看夜色已深,自己初来,明天自然会有很多
的事,当下就宽衣上床,坦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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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百花帮主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着衣起床,开了房门。辛夷早
已站在室外伺候,看到凌君毅,立即巧笑嫣然躬身道:“祝庄主早安。”

  凌君毅颔首道:“姑娘早。”

  辛夷俯首道:“祝庄主干万不可这般称呼,小婢担当不起,你叫小婢名字就
好了。”接着匆匆道:“小婢替祝庄主打洗脸水去。”转身朝屋后奔去。不多一
回,辛夷打来洗脸水,等凌君毅盟洗完毕,她已在外面一间小客室中,放好了早
点,娇声说道:“祝庄主请用早点了。”凌君毅跨出房间,辛夷立即替他拉开椅
子,伺候他坐下。

  凌君毅暗忖道:“这丫头年纪极轻,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看去亭亭玉立,
想来面貌也不会太丑,而且处处善伺人意,服侍唯恐不周,显是百花帮经过严格
挑选训练出来的了。”心中想着,也不客气,就在椅上落座,自顾自地吃毕早点,
辛夷又送上了一方洁白的面巾。就在此时,只听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
个身穿白色衣裙的丽人,俏生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丽人除了一头乌黑如云的秀
发,全身洁白如雪,连她的秀发上也束着白色续带的香花,看去身材纤秀,飘飘
欲仙。

  辛夷一眼看到白衣丽人,低声说道:“祝庄主,总管来了。”凌君毅听说这
白衣丽人就是百花帮的总管玉兰,立即站了起来。

  这一瞬功夫,白衣丽人已经跨进客堂,朝凌君毅福了福道:“祝庄主远来,
恕贱妾失迎。”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言重,老朽如何敢当?”

  两人这一对面,凌君毅只觉她柳眉如画,杏眼如星,配着瑶鼻、樱唇,骨肉
匀称,淡雅之外另有一种高华的气质,只是在晨曦中看去,脸色稍嫌苍白。凌君
毅心中暗暗赞道:“百花帮果然人才济济,就以这位总管而言,姿色秀美,有如
凌波仙子,何以都要戴上人皮面具?”要知反手如来五十年前,就以精于易容见
称武林,凌君毅是他唯一传人,对一个人的脸上,经过易容,或是戴了面具,自
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衣丽人粲然一笑道:“贱妾小字玉兰,忝为敝帮总管,还望祝庄主多多指
教。”

  凌君毅一抱拳道:“老朽久仰了。”

  玉兰双眸凝注,淡淡笑道:“祝庄主听谁说过贱妾了?”凌君毅被他问得一
呆,拂须笑道:“姑娘芳名,老朽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但贵帮倔起江湖,巾帼
奇女,别树一帜,为武林吐异彩,却又不为人知,这就非普通江湖儿女所能做到,
也自然是贵帮总管总理帮务之功,老朽对贵总管,确是久仰的很了。”

  玉兰星目眨动。流露出喜色,粲然娇笑道:“祝庄主不但风趣,而且很会说
笑,只是把贱妾说的太好了。”顿了顿,接道:“敝帮主听说祝庄主来了,甚是
欣喜,特命贱妾来请祝庄主前往一晤。”

  凌君毅道:“老朽到了贵帮,自该拜会贵帮帮主。”

  玉兰道:“敝帮主已在仙春馆候驾,贱妾替祝庄主带路。”

  凌君毅道:“不敢,姑娘前面请。”

  玉兰朝他低头一笑,道:“祝庄主随我来。”转身朝外行去。

  凌君毅没有说话,随在她身后走出院落,一路穿廊而行,这座宅院,楼宇重
重,廊腰漫回,极尽曲折。玉兰脸上分明戴着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
目。此时她走在前面,凌君毅看到她颈后肤如凝脂,发如轻云,这缓步行法,婀
娜身段,轻盈若仙,一身洁白的曳地衣裙,随着款步摆动,隐约可以看到她纤细
的腰肢,不胜一握,任何人跟在她身后,都会油然而生遐思!何况从她身上随风
吹来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凌君毅是常食禁果之人,这时也不由的他心神飘忽,
有些浑淘淘的感觉,连经过些什么地方,都没看清楚。

  一会功夫,已经来到一处花木清幽的楼字面前,但见画栋雕梁。丹碧相映,
门额上一方小匾,题着「仙春馆」三个古篆。玉兰脚下一停,回身道:“到了,
祝庄主请进。”

  凌君毅含笑道:“还是姑娘请先。”

  玉兰回眸一笑,领着凌君毅朝里走去。穿行回廊,朱栏曲折,槛外一片花圃
庭院,种植着各种珍贵的盆景花卉。三间敞轩湘帘低垂,门前站着两个青衣佩剑
少女,看到玉兰领着凌君毅走来,一齐躬身施礼,轻声道:“帮主已经在里面等
候多时,总管请陪同贵宾进去吧。”说罢,一左一右伸手掀开门帘。

  玉兰抬抬手道:“祝庄主请。”

  凌君毅微一颔首,缓缓跨了进去,里面一间宽敞而精致的客室,窗明几净,
收拾得纤尘不染,连黄漆地板都光可鉴人。四壁上张挂着名人书画,陈设精雅,
华而不俗,一张紫檀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面覆轻纱的女子。这时看
到玉兰陪着凌君毅走入,已从椅上盈盈站起,轻启樱唇,说道:“祝庄主侠驾远
莅,贱妾有失迎迓,还望祝庄主恕罪。”声音娇脆,宛如出谷黄莺。

  凌君毅不禁暗暗一怔,这黄衣女子,自然是百花帮的帮主无疑,但听她的声
音,年纪似是极轻。玉兰已在凌君毅身边,轻声说道:“祝庄主,这位就是敝帮
帮主了。”

  凌君毅即呵呵一笑,抱拳道:“帮主领袖群芳,老朽幸会之至。”

  百花帮主左手轻轻一抬,说道:“祝庄主请坐。”

  凌君毅手捻飘胸黑须,微微欠身道:“老朽谢坐。”老实不客气在她左首一
张椅子上坐下。玉兰等帮主坐下,也在她下首一张椅子上落座,一名青衣使女端
上香茗。

  凌君毅轻咳一声,目光一抬,朝百花帮帮主拱拱手道:“帮主要玉蕊姑娘从
绝尘山庄中把老朽接来贵帮,不知有何见教之处?”「接来」话中实有「劫来」
之意。他和百花帮主对面而坐,因对方脸上覆着一方轻纱,无法看清她的面貌,
只觉她一双秋水双眸,透过面纱,闪着晶莹的光采。

  百花帮主娇脆的道:“见教不敢当,玉蕊把祝庄主请来敝帮,事前没有征得
祝庄主的同意,贱妾以百花帮主的身份,在这里跟祝庄主赔礼,实是敝帮有求于
祝庄主,还望祝庄主多多原谅才好。”

  她说来娇柔婉转,悦耳动听,就算是满怀怒气的人,也会转怒为喜,何况凌
君毅有为而来,根本一点气愤也没有。闻言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言重,
只不知是什么事,还请帮主明言,老朽洗耳恭聆。”他目光灼灼,只是盯注在她
面纱之上。

  百花帮主似有所觉,面纱中那双清盈目光,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说道:“此
事关系敝帮至大,敝帮把祝庄主请来,务望祝庄主赐助了。”

  凌君毅道:“此事对贵帮既然重要,老朽能力所及,极愿效劳,帮主但请说
明内情,容老朽考虑考虑。”

  百花帮主欣喜的道:“祝庄主是答应了?”

  凌君毅道:“帮主还未说出究是何事?”

  玉兰陪坐一旁,插口道:“对这件事,祝庄主已有卓越成就,想来也不算难
事了。”

  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如蒙祝庄主俯允相助,敝帮自有重谢。”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老朽方才说过,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老朽能力所
及,极愿效劳,不在重谢二字之上。”

  百花帮主似是微有赧然之意,俯首道:“祝庄主胸怀磊落,恕贱妾失言了。”

  玉兰道:“帮主,此事还是由属下告诉祝庄主吧?”

  百花帮主点点道:“也好。”

  玉兰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黑龙会劫持四川唐天纵、岭南温一峰和少林
乐山大师,在绝尘山庄研制「毒汁」解药,历时半年,一无进展,后来又把祝庄
主请去,据说祝庄主只化了三天时间,就把「毒汁」化成清水,不知是否属实?”
这话不是明知故问?

  凌君毅拂须笑道:“不错,事情倒是确有其事,不过……”忽然沉吟不语。

  百花帮主问道:“不过什么?”

  凌君毅道:“那是老朽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玉兰眨动眼睛,问道:“祝庄主此话怎说?”

  凌君毅道:“不瞒二位说,老朽当时也毫无把握,只不过是胡乱拿些解毒药
物,把几味熬汁试试,把几味研成细末,也投入试试,不料无意之中,竟把「毒
汁」化解开了。哈哈,等到「毒汁」化成了清水,老朽却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哪几
味药配合一起,发生了解毒作用了。”

  玉兰道:“这个容易,祝庄主至少已有化解「毒汁」的初步经验,此后不难
找到解药方。”

  凌君毅连连摇头道:“难,难,老朽说过,当时只是无意中得之,实在毫无
把握。”

  玉兰微微一笑道:“祝庄主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一共取用了七十一种药
物,每种药物的名称、份量,敝帮已经取到一份详细的药单。化解「毒汁」的药
物,自然在这七十一种药物之内,祝庄主只要仔细研究,不难找得出来。”

  凌君毅早已知道玉蕊把自己从绝尘山庄换出来的时候,已经从颉古斋管理药
室的杏花手中,弄到药单。而且早已知道那管理药室的杏花,也是百花帮的人。
但他却故作惊奇,说道:“贵帮连老朽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取了七十一种药,都
知道了?”

  玉兰娇笑一声道:“百花帮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普天之下,没有一件
事情能瞒得过我们,敝帮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下最机密的,也一样可以弄来。”

  凌君毅惊异地望着两人,一手捻须,迟疑问道:“贵帮究是要老夫做什么?”

  玉兰粲然笑道:“祝庄主博学多能,经验丰硕,何不猜上一猜?”

  凌君毅故意搔搔头皮,问道:“莫非贵帮也要老朽研究「毒汁」的解药不成?”

  百花帮主娇脆的笑道:“祝庄主果然目光如炬,一猜就中。”

  凌君毅心中一动,问道:“贵帮和绝尘山庄都要寻求「毒汁」解药,到底是
为了什么?”

  玉兰道:“这个恕敝帮要暂时守密,不能奉告,但贱妾可以代表帮主,以敝
帮名誉和全体帮中姐妹的生命,向祝庄主保证,此举只是为了解除「毒汁」之毒,
并无丝毫害人之意。如果此言若有半点虚假,百花帮声名扫地,全帮姐妹均不得
好死。贱妾这样说,祝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这话等于起了重誓。

  凌君毅忙道:“姑娘言重了,老朽相信就是。”

  玉兰含笑道:“祝庄主那是答应了?”

  凌君毅此次任由玉蕊把他从绝尘山庄,运到百花帮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
找寻母亲,但如今却又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绝尘山庄,不,黑龙会,为了寻求
「毒汁」解药,不惜千方百计,劫持唐天纵、温一峰、少林乐山大师、潜龙祝文
华四人。如今又冒出一个百花帮,也不惜干方百计,把自己弄来,其目的居然也
是为了「毒汁」解药。他们为什么要解「毒汁」之毒?「毒汁」究是什么?从哪
里来的?莫非这中间隐藏着某一极大秘密?引起这两大帮派的明争暗斗?他心念
不住的转动,依然猜不透双方争着想解「毒汁」之毒的谜。

  百花帮主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道:“祝庄主不说话,可是不肯赐助
么?”她话声娇柔,别有一种使人无法拒绝,也不忍心使她失望的力量。

  凌君毅要找寻母亲的下落,是否为百花帮所劫持?如今又多了一件心事,要
查究「毒汁」的来源,和他们〔指黑龙会和百花帮〕争着化解「毒汁」之毒的目
的何在。这两件事,都得在暗中进行,也需要时间,他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否则
就不用来了。当下故作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好吧,老朽答应
了。”

  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盈的眼睛,从面纱之中,透露出喜说的神色,粲然笑道
:“当真么?”

  凌君毅道:“老朽既然答应了,自然算数。”

  百花帮主伸出一只莹自如玉的纤手,轻轻贴着面纱,说道:“这太好了,我
知道祝庄主一定会答应的。”

  凌君毅目光看到百花帮主那只嫩若春笋,柔若无骨的纤手,暗道:“这位百
花帮主肌肤、神态,无不优美动人,只不知她生的容貌如何?”这不是说凌君毅
好色,任何一个男人,见了百花帮主这样一位姑娘,谁的心里都会有此想法。

  玉兰问道:“帮主还有什么吩咐么?”

  百花帮主娇声说道:“祝庄主已经答应了,其余的事,由你去办好了。”玉
兰恭敬地应了声「是」。

  凌君毅眼看谈话应该到此为止,这就缓缓站起,抱拳一揖,说道:“帮主别
无见教,老朽该告退了。”玉兰身为总管,是陪着凌君毅进来的,凌君毅站起来
了,她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在站起之时,却暗暗朝百花帮主使了一个眼色。

  百花帮主忽然看了凌君毅一眼,娇柔的道:“祝庄主且请宽坐。”

  凌君毅只得回身坐下,问道:“帮主还有什么见教?”

  百花帮主朝玉兰道:“你也坐下来。”玉兰微微一笑,依言坐下。

  百花帮主脸向凌君毅,徐徐说道:“贱妾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庄主,不知该
不该说?”

  凌君毅手捻拂胸黑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要问什么?”

  百花帮主迟疑了下,道:“贱妾说了出来,祝庄主不会见怪吧?”

  凌君毅呵呵笑道:“帮主认为有说的必要,但说无妨。”

  百花帮主道:“贱妾觉得祝庄主既已慨允相助,咱们之间,便应该精诚合作,
贱妾那就只好直说,但祝庄主如有碍难之处,贱妾也并无勉强之意。”

  凌君毅心中暗道:“不知她要问什么,却要这般绕着圈子说话。”一面手拂
长须,爽朗笑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老朽可以奉告的,自无隐瞒之
理。”

  百花帮主轻轻「哦」了一声,道:“如此就好。”她一双盈盈秋水,透过面
纱,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徐徐说道:“贱妾听说玄衣罗刹在龙门助擒住了一位
老人,经用洗容药水,洗去他脸上的药物,才知他竟是龙眠山庄的祝庄主。那时,
他们已从龙眼山庄把你请去,绝尘山庄之中,这下却有两位潜龙祝庄主,而且玄
衣罗刹还特地把你请到看剑阁去,和那位祝庄主见了面,此事自然不会有假的了?”
玉蕊是百花帮的人,这些事情,百花帮的人自然全已知道。

  凌君毅点点头道:“帮主说的,确有其事。”

  百花帮主娇笑道:“那么贱妾想请教的,也就在此不知两位祝庄主,孰真孰
假?”她话声出口,忽然又补充道:“贱妾方才说过,祝庄主若是不愿回答,贱
妾决不勉强。”

  凌君毅轻咳一声,笑道:“帮主兰心蕙质,领袖群芳,可不也猜上一猜?”

  百花帮主咬着樱唇,脆娇笑道:“祝庄主不说,这个贱妾就猜不出来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帮主纵然不说出来,心里也已经有所怀疑了。”

  百花帮主道:“你说我心里怀疑什么呢?”

  凌君毅道:“怀疑老朽并不是祝文华。”

  百花帮主追问道:“那么你是不是祝庄主呢?”

  凌君毅道:“不是。”

  百花帮主似是微感意外,眼光一亮,急急道:“你真的不是祝庄主?那你究
竟……”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

  百花帮主轻哦了一声:“你是凌老丈,这么说,你脸上定易了容,对不对?”

  凌君毅道:“不错,在下假扮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一个人去的。”

  百花帮主似是并末注意他这句话,只是望着凌君毅,道:“凌老丈既肯坦然
见告,如今到了敝帮,似乎不用再假扮下了,不知是否肯以真面目和贱妾相见?”

  凌君毅心中暗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很少出门,听口气,又极稚嫩,原
来却是极工心计,得寸进尺,说来又极婉转,使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心念转
动,接着朗笑一声道:“可以,但在下先洗去易容药物之后,帮主是否也以真面
目和在下相见?”

  百花帮主道:“凌老丈可是要我取下蒙面轻纱?”

  凌君毅道:“在下觉得这样才算公平。”

  百花帮主娇笑一声道:“好吧。”伸手缓缓从脸上取下了蒙面轻纱。轻纱取
了下来,凌君毅面前出现了一张美秀清丽的粉脸,蛾眉淡扫,星目如水,配着樱
桃般一点绎唇,看去约摸二十三四岁。领袖群芳的百花帮主确有高华朔雅之气,
富贵春花之姿,纵非人间绝色,却也如花似玉!

  凌君毅忽然掀须大笑,说道:“在下假扮祝庄主,瞒过了戚承昌,不知帮主、
总管二位是否瞧得出破绽来?”

  百花帮主睁着一双清莹大眼,在凌君毅脸上,仔细谛视了一阵,不觉嫣然一
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编贝细齿,说道:“凌老丈易容之术,神乎其技,贱妾
一点看不出来。”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帮主既知在下精于易容,那么人皮面具就是制作的再
精巧,也瞒不过在下的了。”

  百花帮主闻言不觉—怔,说道:“凌老丈果然神目如电,贱妾确是戴了面具,
这是敝帮订的规矩,不以真面目示人。”

  凌君毅道:“像玉蕊她们,混入绝尘山庄,也不是真面目么?”

  玉兰道:“那是特别情形,自然是本来面目了。”

  凌君毅道:“但咱们是交换条件,帮主要在下以真面目相见,自然也要取下
面具来才是。”

  百花帮主微作沉吟,说道:“凌老丈既然坚持要贱妾取下面具来,贱妾只好
现丑了。”说完,果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比蝉翼还薄的人皮面具。她这一取下
面具,凌君毅突觉眼前一亮,心头跟着一阵鹏鹏跳动。

  他认识的姑娘,像温婉君,清丽朔静;方如苹,娇婉纤丽;唐文卿,明艳爽
朗,都是绝色佳丽。但眼前的百花帮主,却另有一种高贵气质,娇美如花,明艳
照人,不愧是国色天香,群芳领袖!龙分夜雨资娇态,天与春风发好香!百花帮
主取下面具,粉靥上飞起两片红云,赧然道:“不怕凌老丈见笑,本帮的人,见
过贱妾本来面目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玉兰一眼,
说道:“咱们为了表示和凌老丈坦诚相处,我已破例取下了面具,你也取下来,
让凌老丈瞧瞧吧。”

  玉兰道:“属下遵命。”随着话声,也揭下了面具。如果说百花帮主是娇艳
的富贵牡丹,那么玉兰就是名副其实的玉兰花。冰肌雪貌,绰约姑射仙人;琼楼
玉宇,轻盈广寒仙子!

  凌君毅看得又是一呆,暗暗忖道:“看来百花帮和总管玉兰,都不过是十九
二十来岁,这般年轻貌美的少女,居然在江湖上别树异帜,创立百花帮,和刀头
舐血的武夫共争长短,岂非奇事?”

  玉兰比百花帮主稍为练达了些,但当着外人之面,取下面具来,也不禁玉颊
生霞,膘了凌君毅一眼道:“凌老丈现在该满意了吧,要如何才能洗去脸上的易
容药物?”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身边带有洗容药丸。”说罢,一把扯下假须,伸
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取了一颗蜜色药丸,在掌中轻轻滚动。收起木盒,
双手互搓,往脸上抚摩一阵,然后取出一方白色面巾轻轻拭抹干净。不过眨眼工
夫,一个黑须拂胸的半百老人,忽然变成了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百花
帮主方才还口口声声叫他「凌老丈」,这下直看得她双目神采一闪,粉脸骤红,
口中忍不住惊「啊」出声。

  玉兰也同样深感意外,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他,浅浅笑道:“凌公子竟然这般
年轻,倒是出入意外之事。”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二位姑娘不是比在下更年轻么?一个贵为一帮之主,
一个贵为一帮总管,在武林中独树异帜,英雄出巾帼,岂非更出人意料么?”

  百花帮主一颗芳心,直到此时,才算渐渐定了下来,她手上拿着那张藏如蝉
翼的面具,并未立即带上,双目一抬,盈盈凝注,檀口轻启,说道:“凌公子才
俊,定是博学之士,只不知令师是谁?”

  凌君毅道:“帮主垂询,只是家师歇隐林泉,一生不愿人知,在下深感抱歉,
无可奉告。”

  百花帮主婉然一笑道:“令师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凌公子既有碍难之处,
不说也罢。”说到这里转脸朝玉兰道:“凌公子初来,乃是本帮的贵宾,你可曾
安排洗尘宴么?”

  玉兰欠身道:“属下正要向帮主请示,洗尘宴要安排在中午还是晚上?”

  凌君毅慌忙摇手道:“帮主不可客气,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百花帮主粲然一笑道:“你到了我们这里,贱妾乔为主人,替你洗尘接风,
乃是稍尽我地主之谊,何况敝帮还得仰仗凌公子鼎力赐助。”一面回头说道:
“那就中午好了。”玉兰应了声「是」,又拿起面具,覆到脸上,用掌心轻轻在
鬓角贴好,起身朝外行去。

  小厅上,如今只剩下百花帮主和凌君毅两人了。就因为他的都已显露了本来
面目,一个年轻英俊,一个娇艳如花,两人心头都有些忐忑不安,自然没有先前
来得自然。过了半晌,百花帮主举手拢了拢鬓边青丝,抬目道:“贱妾方才好像
听凌公子说过,你化装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寻一个人,不知你找的
是谁?”

  凌君毅道:“家母。”

  百花帮主惊异的道:“你找寻令堂?”

  凌君毅双眉微蹙,答道:“家母失踪已有数月,至今尚无眉目。”

  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柔的眼睛,只是凝视着凌君毅,含笑道:“我看凌公子
神仪内莹,目光清朗,分明身怀绝艺,不像是中了绝尘山庄散功之毒、武功已失
之人,你任由玉蕊把你从绝尘山庄接出来,那是怀疑令堂在敝帮了?”

  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怔,忖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娇柔如花,年事极轻,
不像经常在江湖走动之人,看来她还相当厉害。”本来嘛,以一个双十年华的少
女,能够领袖群芳,当上一帮之主,自然不是简单之辈。他心念迅快一转,含笑
道:“帮主可是怀疑在下来意不善么?”

  百花帮主微微摇头道:“不,我一点也没有怀疑。”接着幽幽的说道:“贱
妾看的出来,你凌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

  凌君毅道:“帮主夸奖了。”

  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贱妾自信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眨眨眼睛,问道
:“凌公子既是为了找寻令堂而来,肯在敝帮留下来,帮敝帮的忙么?”

  这倒真是难题,自己哪里真的是研究出「毒汁」解药来了?但眼下自己对「
毒汁」来源,还一无所知,自然不好和她明言,闻言爽朗一笑道:“在下既已答
应,说了自然算数。”

  百花帮主喜道:“多谢凌公子,关于令堂失踪之事,贱妾当密令敝帮各地姐
妹,协力查记,以报凌公子相助之德。我想快则三天,迟则七日定有消息……”
她语声微顿,接着问道:“只不知令堂姓氏名讳,如何称呼?”

  凌君毅道:“家母姓铁,她老人家的名讳,在下就不知道了。”

  百花帮主沉吟道:“那是说,令堂只是凌铁氏了,贱妾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
但只要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贱妾多少总有耳闻,但令堂凌铁氏这三个字,贱妾
却是从未听人说过?”

  凌君毅道:“家母不诸武功,也从未出过门,帮主怎会知道。”

  百花帮主奇道:“令堂不诸武功,不是武林中的人,怎么失踪的呢?”目注
凌君毅,一张春花般的娇届之上,流露出关切之色,接着问道:“那么令堂可有
仇人么?”

  凌君毅道:“家母秉性慈祥,除了勤俭持家,从未结怨于人,哪有仇家?”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奇了,令堂高寿多少,怎样一个容貌,
公子能否为贱妾说的详细一些,贱妾好教帮中姐妹,替公子各处打听打听。”

  凌君毅看她一脸关注之色,说的十分认真,这就说道:“家母今年四十六岁,
但平时体弱多病,看去却有五十出头,脸型清瘦,两鬓也已花白。”

  百花帮主点点道:“公子但请宽心,贱妾定当倾敝帮之力,替公子找寻令堂。”
她翠眉微颦,接着说道:“只是令堂不是武林中人,找寻起来,就较为困难。但
贱妾相信,敝帮耳目遍布江湖,迟早终会有消息的。”这话虽是宽慰之言,但她
说的甚是认真。

  凌君毅感激的道:“帮主厚意,在下甚为感激。”

  百花帮主忽然双颊飞红,望了凌君毅一眼,幽幽的道:“凌公子如不嫌弃,
不知肯把我当你的朋友么?”这句话,她生似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话声出
口,竟然羞涩的抬不起头来。

  凌君毅心头不由「咚」的一跳,俊脸微红,勉强笑道:“帮主言重,在下得
识帮主,已感荣幸,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了么?”

  百花帮主目光只是瞧着地下,手中轻轻揉着那张人皮面具,轻声说道:“我
是说……”

  话声未落,只见玉兰缓步走了进来,欠身说道:“帮主,凌公子,厅中酒席
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

  百花帮主并未再戴面具,只是把面纱朝脸上一覆,盈盈站起,说道:“酒席
已经整治好了,凌公子请。”话声娇柔,依然带着些羞态。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贵帮如此隆情招待,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帮主请。”

  当下由百花帮主和玉兰陪同凌君毅,出了「仙春馆」,绕廊而行,进入一座
花厅。厅上早巳摆好酒席,四名身着青罗的少女,垂手侍立。看到帮主陪同进来
的贵宾,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不由呆得一呆,立时迎了上来,一齐欠
身为礼。百花帮主抬手肃客,低声说道:“凌公子请上坐。”

  凌君毅连说「不敢」,却只得坐了宾位,百花帮主也从容在主位落座,玉兰
跟着在帮主下首坐下。二名青衣少女立即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百花
帮主当先举起手中酒杯,眼光流盼,娇声说道:“凌公子远来,敝帮无以为敬,
这杯水酒,聊表贱妾一点心意。”说罢,凑杯香唇,一饮而尽。

  凌君毅慌忙端起酒杯,说道:“在下该敬帮主的。”和她相对干了一杯。

  百花帮主等侍女又斟满了酒,再次举杯,粲然笑道:“凌公子慨允赐助,这
杯酒,算是贱妾代表敝帮,向公子致谢。”

  凌君毅惶恐的道:“在下对「毒汁」毫无把握,帮主这个谢字,在下实在不
敢当。”

  百花帮主娇笑道:“凌公子已有初步成就,研成解药,指日可待,贱突只是
预祝公子成功,公子请干了吧。”

  凌君毅笑道:“帮主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下量浅……”

  百花帮主不待他说完,接说:“我也不会饮酒,只此两杯为限,你看如何?”

  凌君毅道:“帮主这么说,在下只好饮了。”言罢,相对一饮而干。

  玉兰站起身道:“凌公子,帮主两杯为限,是帮主只敬你两杯,贱妾敬你的
这一杯,可不在两杯之内,还望公子赏脸,贱妾先干为敬了。”说罢,举杯就唇,
一口干了,凌君毅望着她,只好也干了一杯。

  百花帮主举起玉箸,说道:“凌公子请用些莱,只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语声娇柔,喝了两杯酒。粉脸微酡,星眸如水,说来含情脉脉,似是对凌君毅
十分关心一般。

  凌君毅面对两位绝色佳人殷勤劝酒,心头感到忐忑不安,闻言忙道:“帮主
太客气了,在下什么口味都能吃,何况酒菜如此丰盛?该是在下吃过的酒席中,
最好的一席了。”

  百花帮主甜甜一笑道:“那你就该多用些。”

  四名青衣少女川流不息的上菜,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佳。宾主三人,边吃
边谈。凌君毅几杯下肚,先前拘谨不安的心情,已渐渐放宽,和两女谈笑自若起
来。只是他假扮祝文华已有多日,说话之时习惯的用手去拂垂胸长须,引来百花
帮主和玉兰的轻笑,这时突听远处响起几声叱喝!百花帮主神情一动,微微蹙眉
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玉兰迅快地站起身来,说道:“属下出去瞧瞧……”话声甫落,但见一名青
衣少女神色匆忙,急步奔丁进来。

  玉兰迎着问道:“你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

  那青衣少女道:“启禀总管,方才园中发现了敌踪……”

  玉兰听得一呆,道:“会有这等事?潜入园中来的,是何等样人?”

  育衣少女道:“来人武功极高,好像没有惊动前面,是从水道来的……”就
在此时,只听花厅外响起两个少女的声音,叱道:“你们哪里来的?还不快快站
住?”

  接着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冷声道:“老夫三人从湖上经过,发现俗大一座
花园,随便进来看看。你们这些丫头,居然仗着练过几招,敢对老夫等如此无礼?”
话声此时已在花厅外面。

  这时正当大白天里,百花帮根本重地,居然给人轻易闯了进来!玉兰此时无
暇多问,急匆匆朝外行去。百花帮主一张春花般的娇脸,也微微变色,伸手入怀,
取出面具,很决摘下面纱,戴到脸上。凌君毅虽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猜想得
到百花帮已有强敌寻上门来,这就说道:“帮主有事,只管请便。”

  百花帮主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望着凌君毅,问道:“来的是你的朋友么?”

  凌君毅摇头道:“不是在下的朋友。”

  百花帮主轻轻吁了口气道:“不是你的朋友就好。”接着偏头问道:“凌公
子可要出去看看?”

  凌君毅道:“方便么?”

  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你如果想出去瞧瞧,贱妾就陪你去。”

  凌君毅心中一动,潇洒笑道:“只要没有不便,在下倒想出去瞧瞧。”

  百花帮主温婉的笑了笑,盈盈站起,道:“那就走咯。”一面回头朝身后一
名使女低声吩咐道:“火速传令下去,在没有弄清来人身份之前,叫前面的人不
用进来。”一名使女躬身领命,闪身朝左侧一道门户奔去。

  百花帮主行若无事、和凌君毅并肩走到花厅门口,便自停步。凌君毅隔着帘
子望去,只见玉兰白衣飘忽,站在阶上。阶前一片草坪上一排三个人,面向花厅
而立。中间一人,身穿黑色长衫,赤脸浓眉,额下疏朗朗一把花白胡子,肩头一
柄长剑,双目炯炯如电,约有五十以上年纪。在他左首是一个身穿半截麻衣,貌
相奇丑的汉子,目中隐射蓝芒,看去有些古怪。右首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
背上也背一柄长剑,脸色白净,只是白得没有血色。这三人神情谲异,一望而知
来意不善。在这三人不远处,围着四五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自然是百花帮的
人了。

  玉兰神色镇定,目光掠过三人,注视着赤脸老者,徐徐问道:“光天化日,
三位无故闯入私宅,究竟有什么事?”她不愧是百花帮的总管,语气之中,虽有
责怪之意,但说来不卑不亢,使人感到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赤脸老者阴森一笑道:“姑娘就是这座花园的主人么?”

  玉兰微晒道:“这里是我家的花园,我自然是主人了。”

  赤脸老者道:“姑娘贵姓?”

  玉兰冷冷说道:“我们素不相识,似乎没有通名问姓的必要,三位擅入民宅,
所为何来?”

  赤脸老者道:“老夫方才说过,老夫三人只是从湖上经过,看到这里有一座
花园,景色不错,随便进来看看。”

  玉兰冷笑道:“我家园门未启,三位如何进来的?”

  赤脸老者道:“兴之所至,区区围墙,自是阻拦不了我等三人。”

  玉兰气道:“我们是善良百姓,三位闯进来,有何图谋?”

  赤脸老者道:“姑娘弦外之音,可是说老夫三人不是善良百姓了?”

  玉兰道:“光天化日,你们越墙进来,自然是有图谋的了。”

  赤脸老者阴测测笑道:“姑娘手下,这班丫头身手不弱啊。”

  玉兰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三位是有意上门寻事来的了?”

  赤脸老者双目精光一闪,嘿然道:“姑娘说的也差不多,老夫风闻鄱阳湖中,
新近有一帮小女儿,出没江湖,兴风作浪,老夫特地亲来瞧瞧,究竞是否确有其
事?”凌君毅听得暗暗忖道:“原来这里是在鄱阳湖中。”

  只听玉兰冷笑道:“鄱阳湖湖面辽阔,你们只怕找错了地方了。”

  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也以为此处花园,极擅亭台楼阁之胜,可
能是退隐林泉的官宦世家,富贵门第,只是进来瞧瞧而已,但如今老夫的看法又
不同了。”

  玉兰道:“如何不同?”

  赤脸老者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难道还会看走眼?”

  玉兰道:“那又如何?”

  赤脸老者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气候。”

  玉兰道:“看来你是有意来寻衅呢?”

  赤脸老者道:“不错。”

  百花帮主这时插口道:“阁下既然找上门来,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能否见告
身份?”

  赤脸老者看了百花帮主一眼,道:“你又是何人?”

  玉兰道:“她就是这庄院的真正主人。”

  赤脸老者道:“庄院主人,总该有个名号吧?”

  玉兰道:“告诉你不无妨,本庄院的主人姓花,即以告诉你们,你们也该见
告一下名号了吧?”

  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好!老夫黑龙会内三堂堂主郝飞鹏。”说着指着
他右首的道,“这位是老夫的义弟柏奇寒。”又指左首那位的道,道:“这位也
是老夫的义弟蓝豪。”凌君毅暗忖道:“黑龙会竟然明目张胆找上门来了。”不
由向百花帮主瞥了一眼。

  百花帮主道:“黑龙会?怎么没听人说过?”

  郝飞鹏嘿嘿干笑,道:“不用装糊涂了,咱们彼此之间好像没有不清楚的吧?”

  百花帮主道:“有这种事?”

  郝飞鹏道:“难道不是?”

  百花帮主道:“既然郝堂主一定如此说,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是郝堂主来此
究竟何为?”

  郝飞鹏道:“话以已明,老夫再用不着绕什么弯子,来此就是为了找人。”

  百花帮主道:“不知你们要找的是谁?”

  郝飞鹏道:“龙眠山庄庄主潜龙祝文华。”凌君毅心中暗道:“他们的消息
倒是灵通得很。”

  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这就奇了,你们要找龙眠山庄祝庄主,该到龙眠山
庄去才是,怎么找到我们花家庄院里来了?”

  郝飞鹏嘿嘿干笑道:“老夫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姑娘何用抵赖?”

  百花帮主佛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花家的人,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
二,何曾抵赖?”

  郝飞鹏道:“好,那么老夫请问,昨晚有一条船,从安庆来的,船上是什么
人?”

  百花帮主道:“那是我十三妹和两个随行使女。”

  郝飞鹏道:“令妹叫什么名字?”

  百花帮主道:“她叫花玉蕊。”凌君毅暗忖道:“如此看来,她果然缺乏江
湖经验,黑龙会已经找上门来了,她还说出玉蕊的名字来。”

  郝飞鹏双目精光陡射,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她。”

  百花帮主道:“怎么,我十三妹得罪了贵会么?”

  郝飞鹏阴森一笑道:“玉蕊姑娘带回来了什么?”

  百花帮主道:“我要她到安庆采药材去的,带回来的自然是药材了。”说到
这里,反问道:“郝堂主不是找龙眼山庄祝庄主么,追根究底,问我这些话做什
么?”她口齿稚嫩,好像没有一点江湖经验,使人相信他好似全不知情一般!

  郝飞鹏多年江湖,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不觉有些怀疑,嘿嘿一笑道:“潜龙
祝文华就是被令妹玉蕊掳来了。”

  百花帮主道:“会有这种事?哦,我才不相信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吩
咐道:“你去叫十三妹来,说我有话问她。”那使女躬身领命而去。凌君毅看的
暗暗好笑,忖道:“她这般做作,那是存心戏耍他们了。”

  只听百花帮主口中轻嗯一声,眼波一抬,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道:“凌公子,
你站着累不累?茉莉,你去端两把椅子来。”她身后另一名青衣使女答应了一声,
转身从后花厅中端出两张锦披椅子,放到廊上。

  百花帮主生似娇慵无力,在右首椅上坐下,侧过脸来,含情脉脉的道:“凌
公子,你也陪我坐下来咯。”她故意装出娇滴滴的模样,其实是丝毫没有把对方
三人放在眼里。

  凌君毅被她这般亲切的招呼着,不觉得俊脸微微一红,只好在椅子上坐下,
只听耳边响起百花帮主极细的声音,说道:“待会儿有好戏瞧呢。”

  这时只见远处长廊上环佩叮咚,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扶着两个青衣丫
鬟,款款行来。凌君毅一眼就看出这三个人,正是玉蕊和萍花、蓼花,但她们脸
上,都已戴了面具。女子脸上,只要薄薄的施上一层脂粉,该红的地方红,该白
的地方白,就不容易瞧得出来。男人可不同了,你戴了面具,总不能淡妆浓抹,
涂脂抹粉,人家看到你一张死板板的面孔,一眼就可瞧出来。

  玉蕊人还未到,一阵香风,先飘了过来。她缓步穿过长廊,走到近前,一眼
瞧到百花帮主身边坐着的凌君毅,不觉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凌君毅这么快就露
出了本来面目,她看了凌君毅,就无暇再去看阶前站着的三个人,目光渐渐低了
下去,细碎莲步,显得有些急促。走近百花帮主身边,低低的说道:“大姊,是
你叫我的么?”直到此时,她才目露惊异的瞥了郝飞鹏三人一眼,接着问道:
“他们是谁?怎么跑到咱们花园里来了?”

  百花帮主含笑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从安庆一路跟踪你下来的。”郝飞
鹏和他两个义弟,六道眼神,冷肃的盯注在玉蕊身上,没有说话。

  玉蕊又横了他们一眼,忽然冷笑道:“我们花家从没和江湖上的人有什么过
节,他们干么要跟踪小妹?”

  郝飞鹏阴森的道:“你就是玉蕊?”

  蓼花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郝飞鹏怪笑一声道:“你们三个难道不是从绝尘山庄逃出来的?”

  萍花抢着道:“你们才是从绝子绝孙山庄逃出来的。”她敢情因自己说的可
笑,不禁诘的笑出声来了。

  郝飞鹏双目精光进肘,一般冷肃,哼道:“江湖道上,各帮各派,有个不成
文的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三个潜入绝尘山庄卧底,已是不够同道义
气,不想你们临走时还把敝会请去的祝庄主掳走,岂不欺人大甚?”

  玉蕊气愤的道:“大姐,这人在胡说些什么?”

  郝飞鹏道:“老夫今日是向贵姐妹讨个公道来的。”

  好久没有开口的玉兰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怎不说是上门寻事来的?”

  郝飞鹏嘿嘿阴笑道:“黑龙会不是寻常帮派,也并不怕事,但为了顾全江湖
义气,老夫对姑娘说的上门寻事四字,还须加以修正。”

  玉兰道:“如何修正?”

  郝飞鹏道:“老夫来意,只希望姑娘们把祝庄主交与老夫带走,不伤两家和
气。”

  百花帮主唁的一声娇笑,道:“看来咱们两家的和气是伤定了。”

  郝飞鹏脸色微变,阴侧侧笑道:“如此说,姑娘是不肯交还祝庄主了?”

  百花帮主淡淡说道:“我们交不出祝庄主,这和气不就伤定了么?”

  郝飞鹏点点头道:“老夫一再表明态度,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并非怕事……”

  百花帮主道:“我们说祝庄主不是我们掳来的,你郝堂主也不会见信,那你
只管搜好了。”

  玉兰愤然道:“大姐,人家不怕事,我们也不必怕事,花家庄院若是任人来
搜,我们姐妹以后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

  玉蕊接口道:“是啊,他们既不按江湖规矩,投帖拜山,擅自闯到咱们花园
来,还口发狂言,盛势凌人,根本没把咱们花家姐妹放在眼里,这种人还和他们
客气什么?”

  郝飞鹏沉笑道:“姑娘所谓不客气,又当如何?”

  玉兰平静的道:“咱们也不为己甚,只是要三位屈留几天,等你们黑龙会首
领亲自来赔个礼,即可放人。”

  郝飞鹏脸色一变,仰首向天,怪笑道:“姑娘口气不小,就凭你们能把老夫
三人留下来么?”

  只听另一个女子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难道你们还想走么?”

  但见从对面一座假山洞中,走出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经边插一朵梅花,手
仗长剑,缓步而来。走到花厅前五丈来远,便自停步。这绿衣少女身后,紧随着
四个一身劲装,手执长剑的青衣女子。绿衣女子脚下一停,她们便一字排开,抱
剑肃立。就在绿衣少女现身的同时,东首花径上,也走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鬃边插着一朵桃花,也是手仗长剑,身后同样四个劲装的青衣少女。西首花径上
也走出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鬓边插一朵菊花,身后也跟着四个劲装青衣女子。
她们也同样走到离厅前四五丈处站定,身后四个劲装女子,同样一字排开,抱剑
肃立。这一来,正好把郝飞鹏三人远远围在中间。凌君毅心中暗忖道:“这三位
姑娘,鬓边都插着花朵,分明是一种记号,如以花名来做她们名字,那么穿绿衣
的应是梅花,穿红的是桃花,穿黄衣的是菊花了。”

  郝飞鹏目光冷森,朝四下一瞥,嘿嘿干笑道:“就是这点阵仗么?”他身为
黑龙会内三堂堂主,数十年来,见识过多少阵仗,自然不会把百花帮这些人放在
眼里。

  玉兰当阶而立,微笑道:“你们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动手试试。”

  郝飞鹏道:“不错,老夫是要动手试试。”

  梅花〔绿衣少女〕笑道:“红脸老头,你不肯束手自缚,那就领教姑娘几剑
吧。”

  站在郝飞鹏右首的青衣中年汉子柏奇寒目中冷芒飞闪,说道:“堂主,兄弟
来会会她。”

  郝飞鹏微一颔首道:“好,你小心些。”

  柏奇寒刷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脸上一无表情,抬目朝梅花道:“就是
姑娘一人出手么?”

  梅花冷冷说道:“难道还要几个人出手不成?”

  柏奇寒冷笑一声道:“很好。”右手长剑,缓缓举起。

  梅花长剑一摆,回头朝身后四个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随时准备给我拿人。”

  四个青衣少女同声应道:“小婢们省得。”

  柏奇寒白皙的脸上,飞过一抹冷峻的杀气,哼道:“姑娘小心了。”他举剑
十分缓慢,但话声出口,长剑突然匹练般激刺而出,发如惊虹,奇快无匹。

  梅花身形一侧,轻轻闪避过去,正待还击!只听柏奇寒一声冷笑,长剑疾抡,
一口气攻出了八招,剑势如雷电交击,挟带一片尖风,无数剑影急袭过来!梅花
长剑护身,似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只是身形飘动,左封右架,不住的闪避。须知
一般人,在一轮急攻之后,剑势总有稍微缓和的时候,但柏奇寒却在攻出八剑之
后,根本不容梅花还手,剑势方自一缓,左手连挥,紧接着又攻出八掌。这八掌
比方才八剑,更来得快速,但见四面八方尽是柏奇寒掌影,绕着梅花团团转。光
是掌影,还不要紧,他每一掌出手,竟然还挟带着凛到的奇寒之气!刹那之间,
掌影漫天,寒风砭骨,梅花东飘西闪的人影,已被那弥空的寒冰之气所笼罩,看
去只余下勉强招架之功。

  凌君毅坐在走廊上,距他们的战场,尚在数丈之外,只觉那柏奇寒挥掌之际,
掌风余势所及,犹是森寒逼人!心头暗暗惊骇,忖道:“此人名叫柏奇寒,练的
也是旁门「寒冰掌」一类功夫,梅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罗衫,只怕抵挡不住……”
心念转动,忍不住抬眼朝百花帮主望去。只见百花帮主神色平静,似是对梅花的
身陷险境,根本无动于衷。当然,她脸上戴着面具,就算焦灼,旁人也看不出她
的表情来的,但她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神,也丝毫没有焦灼之色!

  凌君毅正感惊异,百花帮主忽然侧过脸来,朝他浅浅一笑!这原是一瞬间的
事,但见梅花在一片寒冰掌影之中,突然一声清呛,身子摇了两摇,陡然间,剑
光流动,从她身边爆起朵朵银花!这宛如一夜之间,寒苞尽放,一树梅花千万颗,
冲破冰霜作早春!一阵急骤的「叮」、「叮」金铁交鸣,逼开柏奇寒的长剑。四
周登时响起一片莺声燕语的喝采之声!

  凌君毅更看得耸然动容,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柏奇寒面如猎肝,狠狈的疾退
了六七步,只见他左边衣衫一片殷红,原来一只左手,已被梅花长剑齐腕削落。
半截断手,跌落在他身前三尺的地上。梅花发鬓也被他剑锋挑断,秀发披散,右
肩衣衫划破了约有三寸长一条!柏奇寒看到自己左手已断,心头一阵激动,厉喝
一声:“丫头,我和你们拼了。”右手长剑一挺,正待朝梅花扑来。

  郝飞鹏一闪而至,伸手抓住他的右臂,沉喝道:“你失血已多,赶快休息一
会。”说话之时,手起指落,点了他左臂几处穴道。

  那貌相奇丑的蓝衣人蓝豪双肩一晃,跟着郝飞鹏跃出,朝梅花逼来,口中狞
笑道:“丫头,咱们来玩玩。”

  梅花长长吁了口气,冷笑道:“你也想请姑娘砍下一只手来么。”

  红影一闪,桃花抢着掠出,接口道:“四姐,这回该我来了,你去休息吧。”
凌君毅心中暗道:“原来梅花是她们四姐,那是说,她在百花帮中,身份很高了。”
梅花举手掠掠散乱的秀发,果然退了下去。

  蓝豪怪眼一瞪,厉笑道:“你要找死,就是你吧。”他身上未带兵刃,一双
又粗又大的手掌一抡,人随掌进,已经扑到桃花跟前。右手五指箕张,直朝桃花
左肩抓来,左手如刀,同时闪电般朝桃花执剑右腕切落。一攻之中,双招同发。
桃花身形一侧,沉肩后退半步,让开对方抓来之势,长剑姚起,疾向对方左腕脉
门刺去。

  蓝豪一见桃花以攻还攻,挥剑刺来,心头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扑进,右手
运劲若钢,硬夺桃花的长剑。左掌变招「遥叩天阙」,骈指若戟,一缕指风,直
袭眉心,同时在暴喝声中,飞起左足,踢向桃花小腹。这三招全是急攻招数,力
道分用,不但桃花吃了一惊,就是坐在走廊上的百花帮主、凌君毅,也同样暗暗
感到惊凛。因为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手足并用,使出几种力道
来,这是武术家说的心无二用。蓝豪这一攻之中,分力合作,右手夺剑,左指遥
袭,再踢起一脚,确是武林不易见到的身法。桃花不敢硬接,赶忙收剑护胸,吸
气提身,后退数尺。

  蓝豪一击得手,口中一声厉笑,双掌倏合,紧接着在胸前一顿,朝前推出。
他这一合一顿,推出一股排山般劲气,势如潮涌,直撞过来。桃花堪堪往后跃退,
骤见对方双掌迎面推来,一团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直卷过来,心知对方不使兵
刃,掌上定有过人之力,硬接不得。心念闪电一动,立即一跃而起,全身笔直而
上,纵起一丈来高,但觉一股汹涌掌风,像山洪急流,从她脚下直扫而过。

  桃花让过蓝豪一记强猛掌风,半空中一挫柳腰,剑演「花开花落」,寒芒流
转,从空中爆出一片银花,倏生倏没,缤纷如雨,向蓝豪当头罩落。蓝豪只觉得
森森剑风,有如一片剑幕,心头也暗暗吃惊,右手扬处,仰身向空劈出一掌,晃
肩闪开八尺。桃花一剑奏功,岂肯让他缓过手来?冷笑一声,身躯由上面下,直
欺而进,玉腕伸缩,弹指间攻出三剑。三朵剑花品字形直袭蓝豪「华盖」、「将
台」要穴。这一招快若流星,一闪即至,宛如三支长剑,一齐攻到,寒芒闪动,
令人无从兼顾。

  蓝豪果然厉害,遇到这等奇奥剑招,居然不避不让,面露狞笑,突然双手箕
张,朝三朵剑花抓来!这一招不但出手古怪,简直惊人已极!桃花自然不肯让他
抓住长剑,慌忙撤剑,急急往后退出。她撤剑后退,虽然够快,但蓝豪是何等样
人?既然抢到先机,哪里还会让桃花有喘息的机会?双目蓝芒暴射,身子跟着扑
进,双掌连续劈出。这一轮快攻,双掌连环,举手之间,劲风呼啸,一口气拍出
一十八掌。

  桃花一着失却先机,便落下风,何况对方这一十八掌,掌掌衔接,连绵出手,
根本不容她有还击的机会。桃花目睹蓝豪奇猛的掌势,一掌接一掌攻来,尤其他
两次空手朝剑身抓来,好像他手掌不畏刀剑,在这轮快攻之中,还要防他趁机夺
剑,一时只以长剑护身,连连后退,被逼的哪里还有反击之力。蓝豪一十八掌快
攻,宛如闪电雷奔,来势虽然凶猛,但却很快就已过去。

  桃花被他迫的节节后退,手中空自握了一支宝剑,心头已是充满怒火,此时
见他掌势一缓,有机可乘,立即一声娇叱,身形一晃,施出「移形换位」身法,
手中长剑,划起一道银虹,宛若神龙,飞击过去。蓝豪攻出一十八掌之后,掌势
微缓,原只是故露破绽,一见桃花果然欺身过来,不觉怪笑一声,右掌疾拍而出。
这一掌他蓄势当胸,直待桃花欺近,才隔空拍出,而且劈出掌势,也和刚才一轮
急攻,大不相同。刚才举手劈掌,呼啸劲风,应掌而出,势道强劲无匹,但这次
凌空拍出一掌,却是形同虚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这一下两人各出奇招,端坐
在走廊上的百花帮主忽见蓝豪拍出的右手,色呈蓝锭,心头猛然一凛,暗道:
“蓝煞掌。”

  坐在百花帮主左首的凌君毅,看到桃花欺身游进的一剑,心头也同样猛然一
凛,暗暗叫了声:“神龙出云。”「神龙出云」、「龙战于野」、「怒龙盘空」,
是自己家传的三招绝世之艺。母亲不会武功,当日传自己这三招剑法之时,一面
画图,一面口述,不知化了她老人家多少的心力。母亲一再告诫自己,这三招剑
法,威力极强,杀伤力无与伦比,非到万不得已,不准轻易使用。方才他看到梅
花在一招「一树梅花千万颗」中,曾暗藏「神龙出云」,自己还以为只是偶然相
似。但这回桃花使的,却明明就是「神龙出云」了!不但剑法招数完全一样,就
是欺上前进的身法,既似「移形换位」,又像「物换星移」,也是半点没错。

  「神龙出云」既是自己家传的武功,她们又从哪里学来的呢?就在他思忖之
际,各出奇招,人影一合即分!蓝豪右手呈蓝靛,看去十分刺目,他方才举掌隔
空拍出,掌势出手,人也随着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三丈开外。他这一记,原是早
已存了杀心,因此掌势拍出,退的迅速绝伦。但桃花挟愤使出来的一招「神龙出
云」,不但剑如匹练,身法之快,更是神速!因为她这一式极似「移形换位」的
身法,欺身挺进之时,恍如神龙游走,一闪而至,使人躲无可躲。这时蓝豪已经
一个筋斗,往后翻起,但觉森寒剑锋,从他身下划过,而他拍出的「蓝煞掌」,
因为只是一种阴柔的劲道,不带丝毫破空之声,同样使人防不胜防。

  桃花欺近之时,只觉一阵阴柔潜力,逼近身前,她心中同样充满了杀机,虽
然觉出掌风有异,但却并不在意,只是提气护住全身穴道,依然欺身前进,挥剑
追击。「蓝煞掌」阴柔掌风,从她身边而过。这原是一瞬间事,等到两人身形交
错而过,蓝豪已经翻出去三丈之外,忍不住怪笑一声:“丫头,你……”

  他这一怪笑,突然胸腹间一阵刺痛:四周的人,这时才看清楚,只见他胸前
长衫,已被桃花剑锋划开了尺许长一道,怪笑甫发,鲜血进流,连大小肠一齐往
外流了出来。蓝豪自己敢情并不知道已被剑锋开膛剖腹,等到发觉胸腹刺痛,低
头一瞧,口中不觉大叫一声,往后便倒。桃花虽有一身武功,但那「蓝煞掌」乃
是旁门中极为歹毒的阴功,当时虽然只觉得有一阵阴柔潜力,透体而过,并无异
样。但等到人影分开,她一站停下来,突然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颤,骤觉十指
尖发麻,一阵心跳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郝飞鹏目睹蓝豪破肚流肠,惨死地上,一时直瞧得气炸了心,目毗欲裂,一
身黑衣,突然鼓起,口中大喝一声,双手如钩,纵身朝桃花飞扑过来。桃花神志
并未昏迷,一见郝飞鹏扑来,不等他扑近,手中长剑一挥,又是一招「神龙出云」,
直扫出去。郝飞鹏刚刚扑近,瞥见一道天矫剑光,挟着砭体的森森剑气,迎面袭
来!他在剑术上,已浸淫数十年,自然看出桃花这一剑,剑势奇奥,竟是自己平
生所末见,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向后暴退。桃花一剑出手,忽然又觉一阵目眩,
连打了两个踉跄,她身后两婢,急掠而出,把她扶住。

  百花帮主娇声道:“六妹!退下来。”她口中的「六妹」,自然是桃花了。

  郝飞鹏被桃花一招「神龙出云」惊退,但他在暴退之际,已然反手从背后撤
下长剑,正待再次欺身扑上。菊花长剑一横,闪身跃出,娇叱道:“你要动手,
自有姑娘接着,你乱闯什么?”

  这时桃花已由侍女扶下,玉兰轻移莲步,走到她身边,取出一颗丹药,纳入
她口中,一面向她使女低声吩咐道:“快扶她到厢房里去。”两名青衣使女搀扶
着桃花朝厢房而去。

  玉蕊同时掣出长剑,带着萍花、蓼花,补上桃花的位置,依然把郝飞鹏围在
中间。郝飞鹏双目尽赤,一张红脸满布杀气,咬牙切齿,沉声喝道:“很好,老
夫正要领教贵姐妹剑上辛辣的绝艺。”

  玉兰从容说道:“郝堂主擅闯咱们花家庄院,本来就是上门寻衅来的,我们
不为己甚,原只要三位屈留几日。如今既然动上了手,刀剑无眼,这能怨得愚姐
妹心狠手辣么?反过来说,若是愚婉妹闯上你们黑龙会去,只伯郝堂主没有这般
好说话吧?”

  郝飞鹏气得哇哇乱叫,怒喝道:“好个利嘴的丫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老夫今天要你们识得厉害。”

  菊花长剑一指叱道:“老贼,你知道身在什么地方?还敢出口伤人?”

  玉兰脸色微变,朝菊花摆摆手道:“七妹,你且退下去,他要花家姐妹识得
厉害,我倒要看看他竟有如何厉害?”回身从使女手中接过长剑,缓步拾级而下。
菊花因玉兰身份较高,她说要亲自会会郝飞鹏,只得收剑退下。

  凌君毅心中暗道:“玉兰此举,分明是看出菊花不是郝飞鹏的对手了。”心
中想着,只见玉兰已经走到郝飞鹏面前,长剑一举,冷声道:“江湖上胜者为强,
咱们不用多说废话,郝堂主请发招吧:”

  郝飞鹏阴森了笑道:“老夫有僭。”长剑一挥,嘶的一声,剑挟森冷寒气,
划起一道银光,像匹练般飞卷而出。

  玉兰暗暗一皱秀眉,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长剑一招「月移花影」,身随剑走,
巧妙地避过了郝飞鹏的剑势,一点剑影,朝郝飞鹏右肩刺去。这一剑,以攻为守,
轻巧利落,了无痕迹。郝飞鹏大喝一声:“好剑法。”回剑上挑,猛削玉兰的皓
腕。

  一瞬之间,接连刺出三剑,他发剑又狠又快,辛辣凌厉,不愧是剑中老手。
玉兰白衣飘忽,连换二个方位,振腕一剑,倏地向郝飞鹏肩肘削去,剑风过处,
同样起了一片啸空之声。郝飞鹏大笑一声,右腕连挥,剑势陡地一紧,疾快无情,
又向玉兰连攻八剑。这八剑,全是急攻招术,—剑快似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剑
上进发的罡力,也愈来愈见强猛,但见闪闪剑光,汹涌卷出,势如壮阔波澜,十
分惊人。

  玉兰心知对方久战无功,业已感到不耐,暗暗心喜。但对方这一轮攻势,却
是不可轻视,立时展开身法,人如春城飞花,飘飞而起,手中长剑,剑招同时一
变,左挑右戳,游走封架,守中寓攻。她连闪带架,挡开了郝飞鹏八招猛攻,口
中轻笑道:“郝堂主要愚姐妹识得的就是这点厉害么?”

  忽的剑法一变,同样展开了一轮快攻,但见剑光指处,幻起朵朵银花,「百
花剑法」,一经使展开来,碗口大的剑花,倏生烃没。宛如春风吹动,百花齐放,
重重叠叠上瑶台,花影迷离扫不开!郝飞鹏自然识得厉害,却识不得这是什么剑
法。口中大喝一声,双足扎桩,不避不让,凭仗深厚内力,长剑开阔,和玉兰硬
打硬砸!但听剑光花影之中,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交鸣,火星横飞,两条人
影,霍然分开,各自闪退数步,低头检视,两人手中的百锋精钢长剑,都已碰得
缺口斑斑!人影一分又合,重又打在一起。郝飞鹏剑法老辣而稳,功力深厚,每
一剑罡力进发,剑气逼人。

  玉兰剑走轻灵,一套「百花剑法」,已经轻巧,再辅以「飞花身法」,进攻
退守,飘忽利落,奇招迭出。两人对拆了五十余招,依然难分胜负。激战之中,
但听玉兰一声清叱,人如蚊龙出水,剑化天矫匹练,朝郝飞鹏飞卷过去。

  凌君毅目光一注,暗叫一声:“神龙出云。”他发现百花帮的姑娘,似乎是
人人都会这招「神龙出云」,每当本门剑法无法取胜时,就使出这招剑法来。此
时看到玉兰使出「神龙出云」,他自然特别注意。郝飞鹏练剑数十年,纵然不识
这招剑法,但他经验阅历,何等丰富,方才连续目睹柏奇寒、蓝豪二人,都伤在
这招剑法之下,自然有戒心,大喝一声:“来得好。”

  举起手中长剑,朝前封出。他这一招使的竟是硬架的「力拼南天」,虽是普
通招术,但在他手中使出,长剑带起一道壮阔的剑幕,像扇面般展开,足有八尺
来宽,正好截住玉兰剑光。双剑交接,蓦听一声「锵」然剑鸣,剑光突敛,银虹
顿杏,两条人影同时暴退数尺。这一招,依然没分胜败,但两人手中长剑,都只
剩了半截。玉兰终究是个女孩儿家,功力较逊,这一剑硬接,震得她右臂酸麻,
粉脸涨得发热!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一抬,两道盈盈秋水,直注郝飞鹏,淡
然一笑道:“郝堂主好剑法,你再接我一招试试。”她这几句话,缓缓说来,声
音柔婉,实则是借机暗暗调息。

  她话声方落娇躯突然一跃而起,手中半截断剑,挥舞如风,刹那间冷芒电掣,
剑气弥漫,一丈方圆,全被她断剑洒出来的剑影所笼罩,剑光流动,隐挟风雷之
声!凌君毅听她说出「再接我一招试试」,心头凛然一动,双目寒星飞闪,暗暗
忖道:“果然是「龙战于野」。”「龙战于野」正是他家传的三招剑法中的第二
招!这下直看得凌君毅惊异不置:“难道百花帮会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

  郝飞鹏不愧是一代剑术名家,他面对玉兰这等奇奥剑势,反而十分镇定,手
横半截断剑,直等剑光近身,才蓦地吐气开声,大喝一声,挥起手中断剑,向空
中堵截。他这一招使的是「八方风雨」,虽无奇奥可言,但剑势出手,竞如鱼龙
曼衍,剑影纷披,向四面八方散布开来!他练剑数十年,这一招上差不多用上了
全力,刹那之间,剑风嘶嘶,细啸如涛,声势凌厉之极!双方剑光乍接,又是一
阵呛呛剑鸣,两人手中握着的半截断剑,都化成片片碎铁,散落地上!这一下,
直看得凌君毅悚然变色,自己家传的这招「龙战于野」,何等精妙?居然被郝飞
鹏以一招极其普通的「八方风雨」所破解!当然,这是玉兰限于天赋,对这招剑
法,未能尽量发挥精微变化,而郝飞则是以数十年的对敌经验和深厚功力,孤注
一掷,侥幸而致。

  郝飞鹏一击得手,突然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出,把玉兰逼退数步,双脚落
地之后,口中又是一声长啸,双臂一抖,趁势再次跃起。一道人影有如灰鹤一般,
越过众人头顶,划空飞去。就在郝飞鹏啸声乍起,柏奇寒同时长身纵起,紧随郝
飞鹏身后朝外飞掠而去。玉兰骤不及防,被郝飞鹏逼退了两步,此时骤睹两人连
抉飞起,心头不禁大怒,清叱一声,扬手把一个剑柄当作暗器,朝柏奇寒后心打
去。又转身从一名使女手中接过一柄长剑,纵身就追。这时,梅花、菊花、玉蕊
三人,也身如彩凤,纷纷追扑过去。

  柏奇寒终究比郝飞鹏慢了一步,身形方起,突觉一股急劲风声,破空生啸,
朝身后激射而来。他凌空飞掠,无处可以闪避,听风辨位,右手长剑猛然朝后挥
出。但听「当」的一声,玉兰掷。出去的剑柄虽被他挥剑击落,但他提气飞掠之
势,也因这一用力挥剑,为之一泄,身形往下直落。玉兰身形如风,一下从柏奇
寒身边掠过,口中喝道:“你们截住他,我追那姓郝的老贼去。”

  柏奇寒堪堪落到地上,梅花、菊花、玉蕊三人,已连袂追到。柏奇寒眼看无
法脱身,一般杀机,涌现砰然,口中大喝一声道:“老子和你们拼了。”回身一
剑,横扫过来。他情急拼命,这一剑有如匹练横飞,力道之强,煞是惊人。

  梅花首先扑来,只觉那扫来一剑,势道凌厉,剑锋未到,森寒剑风已自逼人!
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身凌空跃起,一个飞旋,让开了剑势,手中长剑,却随着
飘旋的身躯,化作一片寒光,直罩下去。柏奇寒心头虽然凛骇,但却并不慌乱,
力注右腕,长剑疾抡,硬封梅花下击剑势。菊花冷笑道:“你还敢顽抗,看我也
拆下你一只手臂来。”一道剑光,朝他右肩刺到。

  玉蕊一下冲到柏奇寒左侧,接口道:“是啊,这种人,咱们不用和他客气了。”
刺出一剑,朝他左肋划去。

  柏奇寒气得面如喋血,他武功再强,终究断了一条手腕,此刻以一致三,哪
有还手的余地?长剑连封带砸,只走了三五个照面,已是捉襟见肘,无法挡拒。
蓦觉得右侧银光一闪,突然乘虚而入,嗤的一声,肌肤一寒,右手衣袖已被刺穿。
柏奇寒惊怒交进,咬牙切齿,长剑舞起一片护身剑幕,勉强又打了三四个回合。
只听梅花一声清叱,「当」的一声,压住了他的长剑。菊花、五蕊两支长剑,一
左一右,同时抵住了他的脖子。梅花冷冷说道:“姓柏的,你还不弃剑受缚?”

  柏奇寒双目冒火,呸的一声,一口痰沫,直向梅花脸上吐去,口中喝道:
“臭贱婢,你们作梦。”

  梅花闪身避开,怒道:“你是找死。”

  百花帮主倏地站起身来,娇声喝道:“留他活口。”已经迟了,柏奇寒喝声
出口,长剑疾沉,一下刺入自己小腹之中,一股黑血,箭一般冒了出来,人也随
着往后倒去。

  梅花差点溅了一身血,她急急跃开数尺,抬头道:“大姐,他死了。”菊花、
玉蕊同时收回长剑。

  百花帮主微微皱了下眉,道:“既然死了,就叫人把他们埋了吧。”

  梅花躬身应「是」,突听玉蕊口中惊咦道:“毒汁,他剑上淬过「毒汁」,
尸体腐烂得好快。”原来这两句话的工夫,柏奇寒中剑之处,已经开始溃烂,逐
渐化成了黑水!百花帮主急步跨下石阶,朝几人立身之处走来。

  凌君毅听玉蕊说出「毒汁」二字,心头不觉一动,也跟着百花帮主走了过来。
目光一注,但见柏奇寒一个身子,迅速腐化,漫延极快,已快要整个化去。流出
来的黑血比墨还黑,连附近草地沾上黑血,草根也随着腐化,连泥土都蚀了下去,
可见毒性之烈!凌君毅看的暗暗惊凛不止,忍不住问道:“他剑上淬的就是「毒
汁」么?只不知道这「毒汁」究竟是什么毒,竞有如此厉害?”

  百花帮主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黑龙会的秘密。”不知她是不肯
说,还是真的不知道。凌君毅见她这般说法,也就不好再问。

  百花帮主目光微抬,娇声说道:“毒汁之毒,不但敝帮受到莫大威胁,就是
天下武林,迟早也会蒙受其害,凌公子化解「毒汁」,也可以说是替天下苍生避
免一次毒劫。”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当日也是这么说
的。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正说着之间,只见玉兰白衣飘
忽,已沿着花径走了回来。

  百花帮主问道:“给他逃走了么?”

  玉兰躬身道:“属下追到湖边,老贼已经乘船而去。”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人剑上造诣极深,就是追上了,你也未必
能截得住他。”忽然注目问道:“我们没有搜索到他的船只么?”

  玉兰道:“搜索东北角的是陆、李二位使者,却被他们船上接应的贼党所制,
据说那两个贼党一个是蓝衫公子,另一个青衣人,左手是一只铁手,武功极高。”

  玉蕊失声道:“那是田中璧和侯铁手了。”

  百花帮主徐徐说道:“咱们虽然让他逃走了一个,但三个人截下了两个,也
算不错了。”

  玉兰道:“那姓柏的呢?已经擒下了么?”

  百花帮主朝地上一指,说道:“他剑上淬过「毒汁」,自杀身死,尸骨化成
一滩黑水,如今连黑水都不见了。”

  玉兰一双盈盈秋水,朝地上看了一眼,吃惊道:“「毒汁」有这么厉害么?”

  百花帮主微微一笑道:“「毒汁」虽毒,我们请到了凌公子,化解之期,已
是指日可待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帮主不可期望过高,在下能否化解,实在毫无把握。”

  百花帮主膘了他一眼,浅笑道:“你不是说尽力而为么?”

  凌君毅道:“在下纵然尽力而为,也并不一定就能找出解药来。”

  百花帮主轻轻点头道:“公子千金一诺,贱妾自然信得过你,只要你尽力而
为就好,唉,敝帮的生死存亡,全在你凌公子的手上了。”说到这里,回头朝玉
兰道:“黑龙会的人,已经找到此地,郝飞鹏是他们黄龙堂的堂主,一个人逃了
回去,决不肯就此罢休。从现在起,咱们庄院四周,要多派几组人巡逻,严加戒
备才好。”

  玉兰躬身道:“属下省得。”

  百花帮主又道:“黑龙会的人,既然能把「毒汁」淬炼到兵刃上,自然也可
以淬炼到暗器之上,以后大家要特别小心。”语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尤其
化解「毒汁」之事,更是刻不容缓,凌公子答应合作,自然愈快愈好。你先领他
回转宾舍,看看还缺少些什么,就请凌公子着手进行吧。”

  玉兰道:“属下遵命。”

  凌君毅朝百花帮主拱拱手道:“帮主别无见教,在下这就告退了。”

  百花帮主举手理了一下鬓发,凝眸深注,幽幽说道:“一切全仗公子了。”

  凌君毅哪能化解什么「毒汁」?他幼受慈母教训,从未说过谎言,但此刻既
不便对百花帮主明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既然答应帮主,自当尽我所能,
研求解药,帮主放心好了。”

  百花帮主裣衽一礼,道:“如此贱妾在这里先谢了。”

  凌君毅慌忙还礼道:“帮主言重了。”

  玉兰眼看两人尽是说着客气话,不觉抿嘴一笑,轻声道:“凌公子请随贱妾
来。”

  凌君毅道:“多谢帮主赐宴,在下告退。”说完,随着玉兰走去。

  百花帮主生似有些依依不舍,随在凌君毅身后,一直走了十来步,才道:
“凌公子恕我不送了。”

  凌君毅回身道:“帮主快请留步。”这一回过身去,四目相投,但见百花帮
主一双盈盈秋水,脉脉凝睇,含着无限情意,心头微微一凛,连忙转身大步行去。
两人穿行花径,玉兰走在前面,白衣袅袅,款段多姿,轻风拂面,凌君毅但觉一
阵又一阵的清香,袭鼻而来。

  玉兰缓步而行,直到绕过假山,才回眸一笑道:“帮主一向对人冷淡,也从
不以真面目示人,今天对你凌公子,真是特别得很。”

  凌君毅道:“在下深感荣幸。”

  玉兰轻笑道:“也只有遇上公子这样的人,才会使帮主倾心。”

  凌君毅俊脸一红,道:“姑娘休得取笑。”

  玉兰低着头走在前面,一面低低的道:“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唉,公子和
帮主真是一对壁人,可惜……”她语气渐低,候然住口。

  可惜什么?她没说出来。凌君毅自然不好问她,两人默默的走了一箭来路。
凌君毅心头想着「飞龙三剑」之谜,忍不住试探问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件事。”

  玉兰偏脸问道:“你要问什么?”

  凌君毅道:“贵帮以百花为名,独创一套剑法,施展开来,剑花朵朵,有如
百花盛放,不知剑招名称,可是也以百花为名么?”

  玉兰美目流盼,似有惊奇之色,说道:“凌公子真是极顶聪明之人,看了几
手剑招,连剑法的名称也想出来了。”

  凌君毅笑道:“姑娘,那是在下曾听家师述说过武林各门各派的剑法路数,
但贵帮几位姑娘使的剑法,自成家数,而且使得剑花朵朵,有如花朵一般,和贵
帮名称甚相吻合,自是贵帮独创剑法无疑。”

  玉兰点点头道:“看来公子也是一位剑术大家了。”

  凌君毅道:“姑娘把在下看得太高了,怎敢当得大家二字?郝飞鹏精通剑术,
功力深厚,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还是败在姑娘剑下,惟有姑娘才当
得这剑术大家四字。”

  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当面奉承的,尤其是女人。只要你奉承得法,几句
花言巧语,往往会使最聪明的女子,都听得心花怒放,昏头转向。玉兰是女人,
当然也喜欢奉承,何况这当面称赞她的是凌君毅,女人眼中风流英俊的美少年!
玉兰秋水般的妙目,闪出异样的光采,回头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治
白的美齿,说道:“你真会说话。”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但贵帮梅花、桃花二位姑娘,剑伤柏、蓝两人的那
一招,似乎另有奇处,不像是「百花剑法」中的路数。”

  玉兰轻哦一声,赞道:“公子真是神目如电,那一招确然不在「百花剑法」
之中。”

  凌君毅追问道:“只不知那是什么剑法,夭矫如神龙出云,使人莫测虚实。”
他故意把「神龙出云」四字,嵌在语句之中,原是存心试探对方的口气。

  玉兰候地回过头来,目光注视着凌君毅,问道:“凌公子识得这招剑法么?”

  凌君毅潇洒的摇摇头道:“在下若是识得这招剑法,还用再问姑娘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公子不愧是剑术的大行家,这招剑法,给你完全
说对了。”

  凌君毅故作茫然不解,问道:“在下说对了什么?”

  玉兰幽幽的道:“它就叫「神龙出云」。”这下证实了,她们这招剑法,正
是「神龙出云」!凌君毅心头暗暗震动,哑然笑道:“在下只是看到姑娘们出手,
夭矫有如神龙出云,想不到这招剑法,就叫「神龙出云」,那么这种剑法,想来
也是贵帮独创的了?”

  玉兰似有所觉,娇声道:“那是敝帮镇帮剑法,你问这些做什么?”

  凌君毅道:“在下练剑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异剑招,心之所好,自然想知
道的详细些了。”

  玉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抿抿嘴道:“好一个心之所好,你想知道这套
剑法,是不是?若在别人来说,这是梦想,但你凌公子如有此意,却也不难……”
话未说完,忽然住口。

  凌君毅自然想知道这三招剑法的来历,闻言问道:“在下如何不难?”

  玉兰神秘一笑,说道:“只要凌公子入赘敝帮,成为敝帮驸马,护卫帮主有
责,和帮主一样,就有资格练镇帮三剑了。”

  凌君毅被她说的玉脸一红,心头忖道:“镇帮三剑!她们果然也只有三招剑
法。听她口气,和帮主一样,才能练「镇帮三剑」。这就是说,只有帮主才有资
格练那三招剑法,玉兰是总管,只会两招,梅花、桃花等人那是只会一招「神龙
出云」。”他心念闪电转动,红着脸道:“姑娘又和在下说笑了。”

  玉兰道:“谁和你说笑了?贱妾说的是真话,老实说,想吃天鹅肉的瘫蛤蟆,
可多着呢。但据贱妾看,只有你凌公子,才配得上帮主。”说话之时,已经行到
中院,跨进院门。

  辛夷立即趋了上来,躬身道:“小婢叩见总管。”

  玉兰一摆手道:“凌公子是本帮贵宾,你先该叩见凌公子才对。”

  辛夷俏目一抬,看到总管身后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不禁呆了一呆,粉
脸骤红,躬下身道:“小婢辛夷,见过凌公子。”

  凌君毅含笑点头,干咳一声,道:“辛夷姑娘可是认不出来了么?”他这句
话,声音略带苍老,正是潜龙祝文华的口音!

  辛夷听得一怔,忽然两眼一亮,啊了一声道:“你就是祝庄主。”

  玉兰陪同凌君毅跨入客堂,伸出玉腕,朝左首厢房指了指道:“这是替凌公
子准备的书房。”辛夷不待吩咐,迅快的打开了两扇朱漆木门。

  玉兰说了声:“请。”凌君毅也不客气,举步走了进去。这间书房相当宽敞,
中间有一道楼花圆洞门,把一间长方形的厢房,隔成前后两间。

  前间南首是一排纱窗,面对庭院,窗下放着一张书案。左右两边各有一口书
橱,每一格中,都放满了书籍,玉轴牙签,收拾整齐,两旁还有四张椅几。后半
间,北首靠壁处,放着一口叠橱,一望而知这是特别为了研究「毒汁」而新置的。
上面有数十个小抽屉上都用红纸标明了药材名称。橱左还有一道小门,敢情后面
还有一个房间。

  玉兰一指药橱,朝凌君毅道:“这里面就是公子在绝尘山庄化解「毒汁」取
用过的七十一种药材。除此之外,公子还需要什么药物用具,只须吩咐辛夷,立
可办到。”随着话声,举步朝小门中走去,接着道:“后面是炮制室,公子要如
何炮制,只管吩咐辛夷去做,当然,你要自己动手也行。”凌君毅随着她跨进门
去,这房间略呈方形,凡是炮制药材的器具,果然一切俱全。

  玉兰随着他看了一遍,又道:“这里缺少什么,或是公子需要什么,也吩咐
辛夷好了。”

  凌君毅连连点头道:“姑娘准备周到,大概差不多了。”说到这里,忽然「
哦」了一声道:“只是还要准备些水。”玉兰微微一笑,举步行去,随手打开一
道小木门,外面已是后院走廊。只见廊上放了三口水缸,上面还盖着木制缸盖。

  玉兰伸手一指,含笑道:“这是三口水缸,一缸是无根水,一缸是泉水,一
缸是江水。贱妾已经吩咐过,要他们每日更换一次。”

  凌君毅不觉笑道:“姑娘真是能干,设想周到得很。”

  玉兰阖上小木门,粲然笑道:“公子为敝帮研究「毒汁」解药,这是贱妾份
内之事。”两人退出炮制室,回到书房中,玉兰俯身打开叠橱橱门,双手捧出一
个青瓷葫芦,郑重的道:“这是敝帮从黑龙会取来的「毒汁」,得来不易,希望
公子能早日替敝帮研求出解药来,敝帮幸甚。”

  凌君毅忙道:“姑娘仍请放在橱中,在下用的时候,自己会取的,在下既然
答应了帮主,自当全力以赴。”

  玉兰放好葫芦,站起身,举手理理披肩长发,回眸一笑道:“但愿公子早日
完成。”

  辛夷端着两盅香茗,放到几上,说道:“凌公子、总管,请用茶。”

  玉兰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去。”说完,朝凌君毅福了福道:“凌公子恕
贱妾失陪了。”

  凌君毅道:“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须得向姑娘请教。”

  玉兰正待行出去,闻言不由脚下一停,问道:“请教不敢,公子有什么事?”

  凌君毅道:“在下住在这里,暇时不知可否出去走走?”

  玉兰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凌君毅,似乎微有踌躇,接着粲然一笑道:
“凌公子是敝帮贵宾,照说公子要出去走走,自无不可。只是公子初来,路径不
熟,敝帮又都是女儿之身。这花家庄院只有这中院一座院落,划为公子下榻之处,
换句话说,也只有公子是唯一的男人。若是无人带路,只怕有些未便。”这话也
是事实,百花帮顾名思义,自然都是女孩子。一个陌生男人,若是没有人陪同,
确有不便之处!但这么一来,岂非被软禁在这所院落之中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既有未便,那就算了;在下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玉兰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且容贱妾去跟帮主商量商量,咱们后园,
颇有花木之胜,公子治事之暇,若是有兴,不妨到后园去散散步,只是此事贱妾
可作不了主,须得帮主点个头才行。”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那就不用了。”

  玉兰道:“不,这是贱妾当时没想到,也可以说是贱妾疏忽之处,公子既然
提出来了,贱妾自该向帮主禀明才是。何况公子是敝帮贵宾,总不能让你一个人
闷在屋子里,好啦,贱妾走啦。”说完,翩然往外行去。

  凌君毅目送玉兰走后,背负双手,浏览了一下书橱中的古籍,左首橱中,放
的都是经史子集,右橱中,则全是医经药典,想来是给自己参考之用的。他来回
镀了几步,就在临窗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辛夷一直垂手而立,这日寸看他坐
下,从几上捧起茶碗,送到凌君毅前面,轻声说道:“凌公子请用茶。”

  凌君毅口中啊了一声道:“在下忘了姑娘仍留在这里。”

  辛夷粉脸微红,低头说道:“公子没有吩咐,小婢不敢出去。”

  凌君毅道:“这里不用伺候,姑娘出去好了。”

  辛夷道:“总管吩咐过小婢,公子也许要一个人思考,不准小婢惊动,但小
婢要随时听候公子的吩咐,公子要小婢做什么,小婢就得立时去做。”

  凌君毅道:“好吧!那姑娘就出去吧。”

  凌君毅一个人在太师椅静思起来,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刻想出一个计划来,
探出母亲是否在百花帮中,自己是否与百花帮有渊源,还有「毒汁」的来源。晚
饭过后,凌君毅又一人呆在书房,又想着他应做的事,他要侦查「毒汁」的秘密
和「飞龙三剑」的谜底,他自然要听听百花帮主和玉兰谈话的内容。过了大约两
个时辰,悄悄从炮制室的小木门溜到后院走廊,他艺高胆大,目光迅速一扫,身
形已经离地飞起,朝楼上扑去。身法之快,当真疾若流星,一下就扑上檐角,再
一点足,便悄无声息的落到东首走廊之上,这里正好是转角上,灯光照射不到,
自然较为幽暗。

  凌君毅身子轻轻一旋,掠近东首窗下,便已看到两扇花格子窗并未关上,只
是垂着紫绒窗帘。这是楼上一排五间中,最东首的一间,也是百花帮主和玉兰两
人谈话的起居间的隔壁一个房间。凌君毅早已察看清楚,左手轻轻一按,人已随
着跃起穿窗而入,飞落屋中。就在他一手锨开窗帘,闪身而入之际,鼻中闻到一
缕淡淡的甜香!这淡淡的甜香,他一闻就分辨出是百花帮主身上的香气。中午,
百花帮主和他喝酒的时候,就曾闻到过这种香味。后来在花厅走廊上和百花帮主
坐的较近,轻风徐来,从百花帮主身上吹过来的淡淡幽香,更是薰人欲醉!凌君
毅骤然闻到达种香气,心头不觉蓦地一惊,一时只当自己行藏巳露,百花帮主已
隐身径在暗处等着,急忙刷的横移数尺,目光迅快扫动,不觉暗暗失笑。

  他日能夜视,这一扫已然看清房中情形,哪有百花帮主的影子?她那娇柔的
声音,不是仍在外面一间和玉兰说话么?这一间房,相当宽敞,三面有窗,窗上
接着两道窗帘,外面一道是紫绒的,里面一道是茜纱,薄得像轻云一般!连楼板
都光滑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陈设更是华丽,象牙雕床,流苏锦帐,菱花妆镜,
七宝妆台,举凡室中椅几琴案,莫不雕刻精细,十分精雅。四面粉壁间,还张挂
着几幅书画,妆镜旁,也放着几本古籍。珠光宝气的绮罗堆里,最难得的是雅而
不俗!只是这不过是目光一瞥间之所见。

  凌君毅心头暗暗一动,忖道:“这是百花帮主的香闺。”这错不了,除了百
花帮主,谁配住这般高贵华丽的卧房。何况这间房中,散布着一层淡淡的甜香,
这种香味,也只有百花帮主身上才有!凌君毅这一打量,早巳身形闪动,贴着西
首的墙壁,缓缓朝房门移去。这里本是一个月洞门,左右两边,备用玉钩钩起紫
绒帘幕,外面还垂着一道珠箔。起居室的灯光透过珠箔,外面的人,自然看不到
房内动静;但从暗处往外瞧,却可看得一清二楚。紫绒帘幕后面,也正好可以躲
一个人,凌君毅悄悄闪到帘幕后面,藏好身子。只听百花帮主徐徐说道:“我看
他说的不像假话。”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看来她们正在谈论我哩。”

  玉兰道:“帮主之意,咱们真要通令各地姐妹,替他找寻失踪的母亲么?”

  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他假扮祝文华,混入绝尘山庄,并任由玉蕊她们弄
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寻母亲,他答应我们研求「毒汁」解药,对我们可说很够
意思,我们替他找寻母亲,也是应该的。”凌君毅听的心头暗暗感激,但也有些
脸红!从百花帮主的口气听来,对自己是十分器重,也期望甚殷,但自己哪里真
的能研求什么解药?

  只听玉兰说道:“帮主相信他真能研究出「毒汁」的解药来么?”

  百花帮主笑道:“这个我们不应该怀疑的,玉蕊已经报告得很详细了,他在
绝尘山庄,不是已经化解了「毒汁」么?”

  玉兰道:“帮主说的极是,只是属下总觉得他太年轻了些,试想像四川唐门
老庄主唐天纵,人家炼制毒药,已经积三百多年经验;还找不出解药来,凌公子
我看他不过才廿岁左右……”

  百花帮主没待她说下去,淡淡一笑道:“这可不能这样说,他把一盂「毒汁」
化解成清水,总是事实。”

  玉兰道:“据属下推想,那「毒汁」之毒,只怕不是他化解的。”

  百花帮主惊奇的啊了一声,道:“「毒汁」不是他化解的?三妹是说……”

  玉兰道:“属下认为他身边可能有专解奇毒的药九,武林中人身边多少都带
着解毒或疗伤的药物。他那种解毒药丸,正好是克制「毒汁」之药。”她不愧是
百花帮的总管,见解也高人一等。

  百花帮主点头道:“这话也不错。我看他眼睛明朗,精气内敛,根本不像身
中散功之毒的样子。”她才说到这里,忽然一笑接道:“这就对了,玉蕊她们不
是在江上被黑龙会的人截住的么?据说正当危急之时,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个蒙
面人,才把田中璧等人赶跑,今天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想到那蒙面人可能是他…
…”她话声娇柔,说来还带点喜悦。

  但就在她话声甫落之际,突听门外响起两个使女的声音,齐声说道:“婢子
叩见副帮主。”凌君毅听说来的百花帮副帮主,立即伸手轻轻把帘幕拨开些,凑
着头,朝外望去。

  百花帮主螓首微拾,轻启朱唇,说道:“来的是二妹么?”

  只见门帘掀处,俏生生走进一个肩披天蓝披风的黄衣劲装女郎,朝百花帮主
躬了躬身道:“小妹见过大姐。”她随着话声,伸手解下披风,同时也从脸上摘
下了蒙面黄纱,这下凌君毅看清楚了!

  她年纪和百花帮主差不多,瓜子脸,生得柳眉高挑,风目如星。纤细的腰肢
上,束着一条宽带,斜插一柄绿鲨皮短剑,黑色小蛮鞋。看去英气勃勃,是一个
相当精明干练的女子,她居然没戴人皮面具!百花帮主道:“二妹请坐。”

  玉兰已经站起身来,朝黄衣女郎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副帮主。”

  黄衣女郎点头笑道:“三妹也在这里?自己姐妹还来这些俗套干么?”

  玉兰道:“咱们既然在江湖上创立门户,名份所在,礼不可废。”

  黄衣女郎格的一笑,道:“三妹才智过人,太上才要你担当总管的职务,那
也只是职务上的分别罢了,三妹倒是一本正经起来。”说着,已在百花帮主左首
一把椅子坐下来。

  凌君毅听那黄衣女郎说出「太上」二字,心中暗暗忖道:“太上,这两个字
的称呼,好不古怪?”突然他灵机一动,又暗暗哦了一声:“玉兰总管的职务,
不是帮主派的,而是太上要她担任的,莫非是太上帮主?不错,这些貌美如花的
年轻少女,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还组织了一个帮。她们自然有人调教出来的,
这人自然是她们太上帮主无疑。”

  玉兰等黄衣女郎坐下,才跟着落座,面色恭敬地道:“就是太上委派了属下
这个职务,属下岂敢怠忽?”

  百花帮主道:“二妹连夜赶来,不知太上有什么指示?”

  黄衣女郎道:“太上听说黑龙会的人找到咱们这里来滋事,十分震怒,咱们
这里是百花帮总坛所在,教人家闯进来,已是太疏忽了,竟然还让人家从容逃走
……”

  玉兰俯首道:“这是属下无能。”

  百花帮主道:“太上责备的极是,只是来人武功高强,三个人能留下两个,
已经不容易了。”

  黄衣女郎举手理理鬓发,侧首望着百花帮主道:“咱们这里,三面环水,湖
上、陆上都有咱们巡逻的人,贼人应该插翅难飞,难道咱们发现贼踪之后,没有
派人在江边搜索么?”

  百花帮主道:“我发现有人潜入,就传令下去,要他们分做四路搜索。只是
黑龙堂主郝飞鹏在船上还留了两个硬点子,据说一个是田中璧,一个是侯铁手,
身手极高。陆、李两个使者,反为所制。”

  黄衣女郎道:“太上要小妹赶来,就是要查力此事。陆、李二使者,不能克
尽厥职,有放走敌人之嫌,咱们百花帮若是任人来去,还成什么百花帮?”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着,陆、李两人武功不如
人家,才会被来敌所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

  黄衣女郎格的笑道:“大姐平日就是宽大为怀,你焉知那姓郝的堂主,不是
他们放走的?”

  百花帮主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陆、李二人,平日忠心耿耿,怎会放走敌
人?”

  黄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就算他们平日忠心耿耿,但任由姓郝的逃走,总是
事实。若不杀一儆百,以后谁都只要说一句来人武功高强,就可以把敌人放走了,
咱们为了整伤帮纪,这两人就该杀。”她说到「杀」字,娇靥上忽然升起一片寒
霜的杀气。

  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二妹好像执法如山,动不动就是杀,就算陆、李两
人有亏职守,但也罪不至死。”

  黄衣女郎道:“这叫杀一儆百,小妹已经把他们处决了。”

  百花帮主吃惊道:“二妹杀了他们?”

  黄衣女郎娇笑道:“这是太上的意思,这些护花使者,平时饱食终日,安逸
惯了,若不给他们一个警告,知所凛戒,这些人就不能用了。”

  百花帮主显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却勉强点头道:“太上圣明,这样做自然是
对的了。”

  黄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太上说的,大姐是太平盛世的帮主,处乱世,要用
重典,所以好人归你大姐来做,由小妹来做恶人。”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问道:
“对了,那假扮潜龙祝文华的人已经到了咱们这里,太上最关心的就是「毒汁」
解药,尤其目前黑龙会已经有人前来滋事,解药更是刻不容缓,他到底有没有把
握?”凌君毅听她提到自己,尤其这句太上最关心的就是「毒汁」解药,心头不
觉一动,自然特别注意起来。

  只听百花帮主徐徐说道:“这件事,已经遵照太上指示,全都准备妥当了。
此人原名凌君毅,据玉蕊的报告,他在绝尘山庄之中,已把一盂「毒汁」化成清
水。今天我和他谈过,要他尽快研制出解药来,二妹上覆太上,请她老人家放心。”
她没有把凌君毅的事全部说出来,敢情是不敢对「太上」直说。

  黄衣女郎娇笑道:“太上命小妹转告大姊,限他三天之内,必须完成任务。”

  百花帮主机伶一震道:“什么?限他三天完成?”

  黄衣女郎笑道:“怎么?三天还不够么?他在绝尘山庄已经把「毒汁」化成
清水,再照方配药,一天也足够了。”

  百花帮主道:“三天时间恐怕不成,据凌君毅说,他在绝尘山庄化去「毒汁」,
原也无心发现的。要寻求出解药来,只怕还得费一番工夫,从头做起。这件事,
原也急不得的,二妹回去,是否可以请太上宽限些时日?”

  玉兰接口道:“帮主说的是,凌君毅一口应承,尽他所能,替我们研求解药。
他在绝尘山庄已经有了初步成就,只要太上能够宽限几日,定可圆满完成。”

  黄衣女郎格格娇笑道:“瞧你们,大姐,三妹,好像把限他三天时间,是我
出的主意,你们倒替他说起情来。大姐又不是不知道,太上言出法随。她老人家
说出来的话,就是律令,谁敢违拗?大姐还是要三妹去转告姓凌的,希望他尽快
完成,莫要超过三天限期才好。”她虽在格格娇笑,但口气却十分冷峻,看她神
态,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是在笑着说话。

  百花帮主望望玉兰,点头说道:“三妹明天就告诉他,看看是否能在三天之
内完成。”

  玉兰道:“属下遵命。”

  黄衣女郎忽然展齿一笑,一双凤目望着百花帮主,问道:“小妹听说这姓凌
的年纪很轻,而且还是个美男子,是不是?可惜时间不早了,不然小妹倒想见见
他呢。”百花帮主幸亏戴着面具,不然,她一张粉脸,定会飞起两朵红云。但饶
她戴着面具,还是有些羞人答答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黄衣女郎格格一笑,站身起来道:“大姐,时间不早了,我已经把话传到,
该向太上覆命去了。”说完,举手覆面纱,然后把披风扣到肩上,躬身一礼道:
“大姐、三妹,我走啦。”一阵风般朝门外走去。

  凌君毅目送黄衣女郎走后,突然心中一动,暗想:“听她口气,自然是回去
覆命太上去了。”这位太上一手调教出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成立百花帮,自然
另有企图。他急着去「毒汁」解药,看来也并不是为了对付黑龙会在刀剑、暗器
上淬毒,那么难道还另有用途?而且百花帮主等人,既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飞龙三剑」自然也出于他所传……

  凌君毅本来想从百花帮主身上着手侦查的两件事,如今既然发现百花帮还有
一位太上帮主,目标也就随着转移。他一念及此,岂肯轻易放过?身形轻晃,迅
快的穿窗而出,在屋脊上,目光向四处一扫。但见黄衣女郎投着披风的苗条人影,
去势极快,一路飞行,已在十数丈外。凌君毅一提真气,飘落地面,藉着花树掩
蔽,远远尾随下去。黄衣女郎自然不会想到身后有人跟踪,何况凌君毅始终和她
保持了一段距离,更是不易察觉。两人一前一后,穿行花径,有若两点流星,不
多一会,便已到了花园尽头。黄衣女郎毫不停留,距围墙尚有丈余远近便已脚下
一点,身形飘然飞起,越过围墙。凌君毅紧跟着腾身而起,轻轻落到墙外,举目
看去,但见黄衣女郎一条人影,已在十余丈外,起落如飞,朝湖边而去。

  原来这里正是都阳湖中的一个半岛,三面环水,花家庄院,座落在一座小山
麓间,茂林修竹,足有一二里方圆。这原是一瞥间的事,凌君毅身轻如云,快捷
如风,一路跟踪下去。行约半里,黄衣女郎已经奔到湖边一处石岩边缘,只见她
身形轻纵,跃落岩下,那里正好停着一条小舟,舟上一名青衣汉子立即运桨如飞,
朝湖面上驶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那位什么太上帮主,并不住在这里了。”当下只得
废然而返,回到宾舍,熄灯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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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失手被擒

  第二天早晨,凌君毅刚梳洗完毕,便听辛夷在门口说道:“凌公子,总管来
了。”凌君毅心里暗忖道:“她准是来告诉自己,三天限期之事了。”口中答应
一声,举步迎了出去。

  玉兰霓裳如雪,已在客堂中坐候,看到凌君毅走出,盈盈起立,粲然笑道:
“凌公子早,贱妾打扰了。”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早,快快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辛夷先替玉兰沏了一盏茗茶,然后端上早餐,轻声道:“凌
公子请用早餐了。”

  玉兰道:“凌公子还没用早餐?那就不用客气,只管请用。”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姑娘一早枉驾,必有见教,还是请说吧。”

  玉兰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膘了他一眼,笑道:“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贱
妾确有两件事,要向公子奉陈。”

  凌君毅听得一怔,忖道:“她此来第一件事,不用说是三天限期之事,只不
知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一面含笑道:“不敢,姑娘有什么事,但请直说。”

  玉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望望他,说道:“敝帮主因黑龙会一再寻衅,双方
已成水火,最可虑的是对方兵刃暗器,都用「毒汁」淬过。万—率众来犯,「毒
汁」毒性极烈,中人无救,敝帮姐妹,必有惨重死伤。因此要贱妹前来,和公子
打个商量,不知能否为敝帮尽速试验,早些求出解药来?”好一篇动人的说词!

  凌君毅淡淡一笑,问道:“帮主和总管之意,要在下几天研制完成?”

  显然,这句话问的大出玉兰意料之外!她眼中流露出希冀的神色,一眨不眨
的盯着凌君毅脸上,问道:“公子看看最快能在几天之内完成?”

  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在下既有化解「毒汁」的前例,目前只是把几种药物
重复作个试验,也许旷时耗月,耗费许多日子,依然一无所获,也许很快就可得
到结果。”

  玉兰紧接着道:“你说大概要多少时间?”

  凌君毅大笑道:“这很难说,快则一天半日,慢则十天半月,怎么?姑娘莫
非是要限期完成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十天半月,恐怕等不及了,贱妾衷心默祷,希望公
子能尽速完成才好。”她当着凌君毅的面,实在说不出限三天完成的话来。

  凌君毅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觉得还是姑娘规定日期,在下也好有个准
则,尽快赴着完成。”

  玉兰脉脉含情地道:“你要我说个日期?”

  凌君毅笑道:“写文章的人,要逼急了才写得出来。在下疏懒成性,姑娘规
定一个日期,在下就会日以继夜,努力从事,自可加速完成。”

  玉兰粲然一笑,道:“你看三天如何?”本来就只有三天期限。

  凌君毅暗暗好笑,但却皱皱剑眉,说道:“三天时间,稍嫌仓促,好吧,三
天就三天罢。”

  玉兰疑信参半,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凌公子不是和贱妾说笑吧。”

  凌君毅道:“军中无戏言,姑娘可要在下写下军令状来?”

  玉兰舒了口气道:“贱妾自然信得过公子。”接着眼珠一转,浅浅笑道:
“我看公子好像胸有成竹,倒教贱妾替你担了不少心思。”她不待凌君毅开口,
又接道:“公子既然一口答应,三日之期,该不会有问题吧?”

  凌君毅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说了一定算数。”

  玉兰幽幽的道:“但愿如此,贱妾也可以交差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问道:“姑娘方才说有两件事要和在下说,还有一件呢?”

  玉兰道:“贱妾要请教公子,你到敝帮来,一路上可有同伴在后跟踪?”

  凌君毅听得不由又是一怔,说道:“在下是玉蕊姑娘从绝尘山庄弄出来的,
一路上,哪有什么同伴跟踪?姑娘此言,不知是何所指?”

  玉兰微微一笑道:“那么贱妾再请问公子,你有没有兄弟?”

  凌君毅愈听愈奇,说道:“在下子然一身,并无兄弟姐妹。”

  玉兰道:“那么有几个人,不知你认不认识他们?”

  凌君毅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能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玉兰道:“她们一行有三个人,那是祝靖、唐文庆、凌君平……”凌君毅听
她说出前面一人姓名,自然并不认识。但听到「唐文庆」三个字,心头怦然一动,
暗想道:“这人会不会是唐文卿呢?”等到玉兰说出「凌君平」来,心头更是—
震,暗想:“凌君平,那不是方如苹的化名么?有她在内,那么唐文庆果然是唐
文卿了,她们莫非找我来了?”

  他不待玉兰说完,急急问道:“他们可是被贵帮擒住了?”

  玉兰微微摇头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

  凌君毅吃了一惊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姑娘如何会知道的?”

  玉兰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凌君毅点点头道:“其中的凌君平,是在下义弟,还有那唐文庆,则是在下
一位至交兄弟,他们如何会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姑娘能否见告?”

  玉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黑龙会给敝帮下的
书,他们认为这三个人是敝帮的护花使者,要敝帮用公子去交换他们五个人的性
命。”

  凌君毅看了密柬,果如玉兰所言,唐文卿、方如苹等三人已被黑龙会留作人
质,用以交换祝文华。他一想到方如苹、唐文卿两人都是女儿之身,落入贼窝,
如何得了?一时心头大为焦急,搓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

  玉兰轻笑道:“瞧你急成这副模样,黑龙会既要拿他们三人换回假扮祝文华
的人,一时自然不会难为他们的。如今之计,只有寄望公子早日研制出「毒汁」
解药来,咱们就给他来一次突袭,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办法本来不错,但凌君
毅除了身边有一颗「骊龙辟毒珠」,哪里真的会配制什么解药?

  ※※※※※※※※※※※※※※※※※※※※※※※※※※※※※※※※※※※※※※

  祝雅琴已经把她的玉龙驹打发回家。那是方如苹的意见,只要在江湖上走动
的人,谁都知道,玉龙驹是龙眠山庄的名驹,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打发马匹回去
的好。现在祝雅琴有唐文卿和方如苹做伴,三个易钗而并的姑娘家,有了淘伴,
一路上有说有笑,再也不觉得孤单。一行人为了去找江老大,从北峡山动身,又
朝安庆赶来。唐文卿、方如苹要找的是凌君毅,祝雅琴则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
是静极思动,想在江湖上走走。

  赶到安庆,已是万家灯火,城门早就关了。三个人绕到北城较为冷僻之处,
才施展轻功相继跃登城垣,翻入城中。如今,他们已经潇洒的走在大街上了!凡
是看到他们的人,谁都认为这三个俊俏少年,定是到府城里来应考的读书相公,
许多在街上经过的姑娘,还偷偷的朝唐文卿、方如苹和祝雅琴丢媚眼哩!

  安庆府位于长江北岸,是水陆交通码头所在,从北门通向大南门的一条直街,
足有三里来长,两边店铺栉比,越近南门,越见热闹、茶楼、酒肆和客栈,全都
集中在这一带附近。兴隆园茶楼,就座落在南大街的一条横街上,三开间门面,
生意也和招牌上写的一样,十分兴隆。这时候,楼上弦管丁冬,卖唱妞儿那又清
又脆的金嗓子,一阵阵从窗口飘传出来!楼下的书场,更是爆满,说书先生的那
方惊堂木,拍得猛响,自然正说到最精彩之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居然静得雅
雀无声。

  方如苹等一行三人,刚走近茶楼,早有一名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躬着
身陪笑道:“各位公子爷请高升一步,楼上雅座。”

  跨进大门,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楼梯。大家登上楼梯,举目瞧去,楼上果然
雅静得多,三间敞厅,上了约有八成座。茶客们也比楼下那些褐衣短靠的贩夫走
卒要高尚的多。有的人泡上一壶茶,就闭上眼睛打吨,有的落于丁丁,正在下着
棋,也有些人正在低声谈话。

  唐文卿目光一瞥,就皱皱眉,低声道:“咱们走错了。”

  祝雅琴道:“这里不是兴隆茶楼么?”

  唐文卿道:“自然是……”话末说完,楼上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陪笑道:
“公子爷一共几位,请到这边坐。”

  他领着唐文卿,走到一处空座头前,躬躬腰道:“诸位公子爷请坐,要喝些
什么茶?”大家因唐文卿已经跟了过去,也相继走了过去,各自落座。

  唐文卿抬头道:“你给我们来一壶清茶就好。”伙计答应一声,便自退去。

  祝雅琴问道:“唐兄你方才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文卿笑道:“兄弟是说咱们走错了地方。”

  祝雅琴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文卿笑道:“这里自然是兴隆茶楼,只是咱们要找江老大,就不该到楼上
来。”

  祝雅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楼下,不
会到楼上来的。”她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光的贝齿,但她立时用手抿了抿嘴,
又道:“咱们那就到楼下去找他好了。”

  唐文卿道:“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迟。”

  方如苹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里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表姊,
你穿了男装,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时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后可得
注意,别露了马脚。”祝雅琴「噢」了一声,脸上不禁一红,正好茶博士送上一
把瓷壶,三个茶盏,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后沏上了开水。

  唐文卿抬目叫道:“伙计。”

  茶博士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唐文卿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要找谁?”

  唐文卿道:“江老大。”

  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们茶园里的常客,手里有三条船,专走长江
上下游,只要一回来,就到咱们这里来喝茶,许多客人要雇他的船,都到咱们这
里来找他,公子爷可是要雇船么?”

  唐文卿微微颔首道:“我们是听朋友说的,江老大的船,干净稳当,所以想
找他雇船。”

  茶博士笑道:“说来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来,方才还在楼下喝茶,小
的这就找他上来。”

  唐文卿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太客气了,小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朝楼下走
去。

  祝雅琴道:“唐兄真要雇他的船么?”

  唐文卿笑道:“找江老大,除了雇他的船,就没有旁的话好说……”

  话未说完,方如苹轻咳一声,接口道:“唐兄说的是,咱们没逛过庐山坐船
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陆路车马颠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说去逛庐山,听的众
人齐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黄脸汉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
挽双髻的姑娘,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了过来。那黄脸汉子脸型瘦削,手中抱着
一张胡琴,朝几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几位公子爷,可要听一曲么?”他笑的
时候,挤出满颊皱纹,看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他身后跟着那个姑娘,虽是一身青布衣裙,却生得粉面朱唇,螓首蛾眉,
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一双嫩藕似的皓腕。怀抱琵琶,低垂粉颈,模样儿十
分俊俏。唐文卿平日很少出门,看的心里不觉生出怜悯,问道:“她会唱什么?”

  黄脸汉子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黝黝、脏兮兮的折子,双手奉上,赔笑道:
“公子爷随便点。”

  唐文卿看了那个油垢发黑的折子,哪肯伸手去接?说道:“不用了,叫她随
便唱吧。”

  黄脸汉子喏喏连应了两声「是」,回头道:“小姐,公子爷要你随便唱,你
得把最拿手的曲子唱出来。”

  那姑娘低垂着头,星目流波,偷偷的望了唐文卿一眼,手抱琵琶,五指走弦,
稍作调拨,丁丁冬冬的弹了起来。接着轻启樱唇,曼声唱道:“暖溶溶玉酷,白
冷冷似水,多半是相思泪。眼面前茶饭伯不待吃,恨塞满愁肠胃。蜗角虚名,蝇
头微利,拆散鸳鸯在两下里。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唱的是
《西厢记》一阙「朝天子」。不但音若笙簧,清脆甜润,如珠转玉盘,而且也唱
出了崔莺莺当时的幽怨情怀,缠绵悱恻,听得人回肠荡气!

  一曲甫毕,余音易畏,不绝如缕,直欲绕梁三匝!唐文卿不由得鼓掌喝采道
:“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姑娘真不愧是风尘中的奇女子。”

  那姑娘粉脸飞红,明眸含情,皓齿微露,浅浅一笑道:“多谢公子夸奖。”

  唐文卿已经掏出一锭五两来重的银子,用两个指头夹着送到那姑娘跟前,含
笑说道:“不成敬意,请姑娘笑纳。”

  那姑娘低垂粉颈,说了声:“公子厚赐,小女子多谢了。”也用两个尖尖玉
指,把银子夹了过去。黄脸汉子连声道谢,带着那姑娘朝楼下而去。

  祝雅琴眼见唐文卿出手大方,那姑娘只唱了一个曲子,就赏了人家一锭五两
重的银子,心头不禁奇怪,轻笑道:“真大方啊。”

  唐文卿望着祝雅琴,微微一笑,问道:“你难道没看出来?”

  祝雅琴问道:“看出什么?”

  唐文卿轻声道:“你大概没注意她的琵琶吧?”

  祝雅琴道:“她的琵琶怎样?”

  唐文卿道:“她手上琵琶,颈细身长,分明是铁琵琶一类兵刃。”

  祝雅琴听得一怔道:“什么,她的琵琶是铁的?”

  唐文卿道:“这类兵刃,最难使用,必须软硬功夫有相当火候的人,才能运
用自如。而且琵琶腹中可以暗藏机簧,只要轻轻拨动,就可发射飞针一类细小暗
器,三数丈之内,休想躲闪得开。”

  祝雅琴冷笑一声道:“你怎不早说?我方才该试试她的。”

  方如苹笑道:“二哥方才已经试过了。”

  祝雅琴眼珠一转,望着唐文卿问道:“唐兄几时试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唐文卿微微一笑道:“兄弟心中有些怀疑,当时灵机一动,就取了那锭银子,
暗暗运起三成功力,送到那姑娘面前。她若是不会武功,只要手指接触到银子,
手腕承受不起,就会被兄弟内力震得颤动。”

  祝雅琴道:“她没有颤动?”

  唐文卿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她却若无其事地把银子接了过去,
兄弟贯注指上的三成力道,在她手指碰上银子的一刹那,就像泄了气一般!兄弟
右手竟然丝毫劲力也使不出来。那姑娘虽没说什么,但兄弟这个暗斗,可也栽得
不小。”

  祝雅琴哼道:“下次再遇上她,我非和她较量较量不可。”正说着之间,共
见那茶博士领着一个汉子,从楼梯走了上来。

  到得几人桌边,茶博士立时陪笑道:“就是这几位公子爷要雇船。”

  那汉子拱手道:“小的见过几位公子爷。”

  唐文卿朝他点点头,含笑道:“你就是江老大么?请坐。”

  汉子连连暗笑道:“小的叫张林,不是江老大。公子爷要雇船,和小老儿说
也是一样,他今天才回来,该是小老儿的班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几位
公子要去哪里?”

  唐文卿道:“我们想去逛逛庐山,坐船舒适一点。”口风一转,又道:“我
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想请江老大辛苦一趟……”

  张林道:“咱们船行里规定,三条船轮班休息,但客人要指定谁去,自无不
可,只是这事小的作不了主,公子爷最好还是和江老大当面谈的好。”

  唐文卿道:“江老大不在楼下?”

  张林道:“是,是,他下午一回来,就在茶园里喝茶,晚饭前离开的,大概
回家休息去了。”

  唐文卿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江老大住在哪里?”

  张林道:“不远,不远,就在八角井巷。”

  唐文卿道:“你可以领我去么?”

  张林陪笑道:“公子爷要去,小的自当替你带路。”

  唐文卿道:“如此有劳,咱们立刻就走。”一面朝祝雅琴和方如苹道:“咱
们走。”

  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个姑娘不疑有他,紧随他身后而行。这时已快初
更时光,大街两边的店铺,差不多全已上了排门。平时行人熙攘的街道上,一片
冷落,只偶而有一两个醉汉在街头踯躅。那汉子领着三人,脚下逐渐加决,奔行
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一片广场。这里正是南校场,足有百来亩大小,四周围以
树木,黑夜之中看去一片有黝黑,黑忽忽,影幢幢,好像潜伏着不少鬼魅影子!
南校场是处决重犯的地方,民间一直流传着,说南校场是鬼的夜市。据说有一个
赌徒,回家经过南校场,看到路旁有几个人围着馄饨摊吃馄饨,这位仁兄赌了一
夜的钱,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也就坐下来,叫了一碗来吃,吃的时候,是
虾肉棍钝,味道鲜美,吃得津津有味,那知回到家里,忽然恶心起来,大吐特吐,
吐出来的竟是些蚯蚓、碎草。

  那汉子敢情是个心直的人,生来就不伯鬼,居然领着三位姑娘,脚下不停,
笔直朝南校场奔了过来。三位姑娘家可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南校场闹鬼的事
儿,自然并不在意,前面有人引路,她们也就跟着奔行。正行之间,突听前面不
远,传来—声沉喝:“站住。”

  那汉子慌忙答应—声,停下步来。唐文卿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那汉子颤声道:“小的不知道。”

  祝雅琴道:“你不知道,就只管走,有什么事,自有我们担待。”话声甫落,
突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森冷的嘿嘿冷笑,随着这声冷笑,但见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
人从左首并肩缓步而奔。这两人走得极缓,但却并肩齐步,动作如一,举左足时,
同时跨出左足;举右足时,也同时跨出右足。好像庙里的皂隶一般,看去虽然在
动,但举止僵硬,简直如同鬼魅。

  祝雅琴心头有些发毛,一手紧握着剑柄,忍不住微微却步,口中低啊一声道
:“表弟,你看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

  方如苹冷笑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有三个人,也未必怕了他们。”

  唐文卿接道:“待我来问问他们再说。”她挺了挺胸,跨前一步,喝道:
“你们拦住去路,想做什么?”

  两个黑衣人走到相距三丈来远,便自站停下来,不言不动。对唐文卿喝问的
话,恍如未闻。这时校场右首,也同样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并肩齐步
走来,到得三丈来远,也自停步。这四个人面对面的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
双手下垂,没有走动一步,也没交谈一句话。只是板着死气沉沉的面孔,站在那
里。唐文卿暗暗攒下了眉,低声道:“三弟,这情形有些古怪。”

  方如苹咭的笑道:“一点也不奇怪,这四个人,只是跑龙套而已正主还没到
呢。”

  唐文卿道:“你看出他们路数来了?”

  方如苹道:“这还用问,他们自然是黑龙会的人了。”

  祝雅琴低声道:“表弟,你看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动手?”她终究没有江
湖经验,遇上事就显得有些紧张。

  芳如苹笑道:“俗语说的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们主儿没到以前,这
四个跑龙套的还不值得咱们动手。”

  唐文卿道:“对,咱们索性等他们到齐了再说,也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方如苹轻笑道:“岂止颜色?全叫他们爬着回去。”

  祝雅琴本来还有点胆怯,给两人一说,不觉也笑了起来,抿抿嘴道:“不要
让他们全数爬着回去,好歹也要留下一两个活口。”

  三位姑娘说得很得意,不禁都笑了起来。黑暗之中,万额俱寂,她们说的虽
轻,但双方相距,不过三数丈距离,对方四个黑衣人,耳朵没聋,自然全听到了。
但他们依然呆宜,没有一个开口,就是四张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只是垂手肃
立着,一动不动。校场上,静得寂然无声,只有夜风吹过,刮得草丛间簌簌作响。
要来的,终于来了!远处已出现了两盏红灯!红灯冉冉,贴地疾移,来势相当快
速,转眼之间,便到了个十丈左右。这回,有了灯亮,三位姑娘可看清了。那是
两个青衣使女挑着宫灯前导,稍后是一顶黑色软轿,珠帘低垂,由两个黑衣大汉
抬着如飞而来。这情形,方如苹曾在龙门坳见过一次,口中不禁低呼道:“来的
原来是迷魂仙子。”

  祝雅琴低声问道:“迷魂现在是谁?”

  方如苹道:“迷魂现在就是绝尘山庄的人,咱们大破绝尘山庄之时,她刚好
不在。”

  权雅琴轻笑道:“那不是正好?今晚可不容她再有逃走的机会了。”

  说话之时,黑色软轿已到了四丈远处,缓缓停下,两名青衣便女手挑宫灯,
一左一右在轿前侍立。这回相距更近,两盏宫灯上的字也清晰可见,赫然正是「
代天巡狞」四字。软轿才一停下,先前那个自称江老大手下的汉子,突然身形掠
起,奔到轿前一丈来处,扑的跪到地上,说道:“小的叩见天使。”

  只听软轿中呐起一个妇人声音,问道:“二十三号,你已经把人带到了么?”

  那汉子道:“小的带到了。”这话听得唐文卿三个姑娘齐是一怔:

  祝雅琴怒哼道:“原来他不是江老大手下的人,我们被他骗了。”

  方如苹左手袖底早已暗藏舅舅给她的一管「袖珍连弩」,这时左手一抬,指
着那汉子喝道:“你不是江老大派来接我们的?”

  那汉子回过头来,厉笑道:“老子自然不是。”

  方如苹冷哼一声,左手再指,冷冷的道:“那你就该死。”大拇指轻轻一按,
「嗒」的一声,一缕银芒电射而出,朝那汉子当胸打去。潜龙祝文华精擅机术之
学,这「袖珍连弩」是他精心设计制造,箭长不过寸,只有竹筷四分之一的粗细,
但固有强力机簧发射,七八丈以内的目标,均可命中。而且发射出去的小箭,速
度也比一般弩箭快出一倍有奇,箭头上还淬了龙眠山庄独有的「绿云散」奇毒,
没有他的解药,天下无人能解。

  但就在方如苹的「袖珍连弩」一点绿光,堪堪射到一半,忽见从软轿珠帘中,
突然飞出一根极细的红线,轻轻一卷,便把小箭缠住,朝轿中缩了回去。接着但
听软轿中响起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哼道:“这支小箭,还淬了奇毒,你是什么人
的徒弟?小小年纪,竟然使用这等歹毒的暗器。”

  方如苹冷笑道:“你就是迷魂仙子么,你管我是什么人的徒弟,告诉你,我
这歹毒暗器,就是对付你们这群匪徒的。”

  软轿中人冷峻的道:“好个狂妄的挂儿,小小年纪,居然敢在老身面前如此
说话。”

  方如苹冷笑道:“你当我们怕你了么?哼,迷魂仙子四个字,还唬不倒人。”

  软轿中微晒道:“你当我是迷魂仙子么?”

  方如苹道:“难道不是?”

  软轿中人又道:“你这袖中匣弩,制作的相当精巧,大概可以连续发射,是
不是?”

  方如苹听得暗暗震惊,忖道:“她只看到射出去的一支小箭,就知道我这筒
箭可以连续发射,此人眼光倒是厉害得很。一面哼道:”是又怎样?“

  软轿中人道:“很好,你要知道我老身是谁,那就不妨朝我连珠发射几支试
试。”要知道她是谁,这话好不奇怪?

  方如苹心中暗暗忖道:“你这是找死。”一面冷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软轿中人道:“不错,是我自己说的,你如果不相信,就把一百二十支连珠
箭,一起朝我射过来,亦无不可。”

  方如苹听她一口道出自己手上共有一百二十支连珠箭,心头更是震惊,但她
确实有些不信!舅舅说过,这「袖珍匣箭」,威力极强,慢说你坐在轿中,没处
可以躲闪,就算你走出轿来,自己只须一按机簧,一百二十支小箭,密集如雨,
六七丈方圆,全在射程之下,连飞鸟也逃不出去。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你这
么说了,在下倒非要试试不可了。”话声一落,口中也跟着喝道:“你小心了。”
这话是多余的,因为她左手一抬之际,大拇指已按上机,一阵骤密如雨的「嗒」、
「嗒」轻响,连珠般暴发。

  但见她银芒连闪,一支接一支的小箭,快如流星,挟着呼啸,朝软轿中激射
过去。别说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就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无法接得下如此密集,如
此快速的连珠匣弩!唐文卿出身于以毒药暗器享誉江湖的四川唐门,但看了方如
苹的「袖珍连弩」,也暗暗惊叹不已。一时不觉技痒,玉指,三点细小的紫影,
快若流星,一闪间,夹在连弩之中,朝轿中投去。

  「袖珍连弩」,发为连珠,朝软轿中激射过去。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方
如苹暗暗计算,这一阵工夫,自己少说也已射出四十支以上,但连珠小箭去如流
水,射入软轿,就像石沉大海,杳无声息,不见半点动静,心头不觉大惊,立时
住手。只听轿中人轻哼一声道:“你只发了四十三箭,怎么不发了?”

  连发四十三箭,连软轿前面的珠帘上的珠子都没射下一颗来,好像每一支箭,
都是从成串的珠箔隙缝中钻进去的。这箭还有什么好发的?方如苹越想越觉气馁,
冷冷说道:“你不是迷魂仙子,你是什么人?”

  软轿中人冷峭的道:“老身能收下你四十三支淬毒连珠弩,你还不知道老身
是谁么?”

  方如苹道:“我不知道。”

  软轿中人道:“难道你也没听师傅说过?”

  方如苹心中暗道:“看来她一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只听软轿中人又道:
“你们之中,不是有一个是四川唐门的子弟么?别人不知道老身是谁,难道四川
唐门出来的子弟,也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老身这号人物?”

  唐文卿即心中暗想,“她口气托大得很,好像咱们唐家的人,都该知道她一
般,但自己何以从未听娘说过?”—面接口道:“唐门的人,非知道你不可么?”

  软轿中人道:“不错,普天之下,能接下你们四川唐门暗器的,也只有老身
一个。”

  唐文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觉失声道:“莫非你就是千手观音柳仙子?”

  软轿中人哼了一声道:“总算你是唐门子弟,还想得起老身名号来。”说到
这里,朝左右两个使女吩咐道:“好,你们打起轿帘来。”轿前两个青衣使女答
应一声,把珠箔从中间分开,往两边钩起。如今大家都可以看清楚了!轿中端坐
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妇人,花白头发,面貌白哲,看去不过五十许人。在她前面,
搁手的横案之上,整整齐齐堆放着一叠小箭,正是方如苹射去的「连珠小箭」。
另外还有三只细小的「紫蜂针」,那是唐文卿的东西。

  柳仙子目光一指,望望轿前三个俊秀少年,朝唐文卿微微一笑直:“冲着你
还说得出老身名号来,老身也不想难为你们,还是乖乖的跟在老身轿后走吧。”

  唐文卿道:“你要我们到哪里去?”

  柳仙子道:“老身途经此地,接到当地属下的报告,调查一件案子,只要你
们三个小娃儿和此案无关,老身自会释放你们。”

  方如苹道:“听你口气,是调查「逃婢案」来的了?”

  柳仙子目光一凝,问道:“你们也知道「逃婢案」?”

  方如苹道:“我们自然知道。”

  柳仙子道:“那很好,你们跟老身走吧。”

  祝雅琴道:“你想我们会跟你走么?”

  柳仙子目中飞闪一丝寒芒,冷峭的道:“难道老身还请不动你们三个娃儿?”

  “客气,客气。”祝雅琴冷冷哼道:“你想和咱们动手?”

  柳仙子脸露不屑,微微一晒道:“老身何须亲自动手?”

  方如苹目光一溜,看了四个黑衣人一眼,接口笑道:“就凭他们?”她笑的
有些轻蔑,似是未把四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无知娃儿,你们能在中条四友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
已经不错了。”

  祝雅琴抢着道:“那就叫他们来试试。”

  柳仙子朝站在轿前的四个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你们谁去把这三个小娃儿拿
下了。”

  四个黑衣人中,站在左首的两人同时举步走出,齐声道:“属下去。”

  柳仙子口中唔道:“好。”

  两个黑衣人身上既无兵刃,只是空着双手,比肩齐步,朝三人走来,但谁都
看得出,这两人虽然身子僵直,但步履沉稳,一身功力,分明甚是精纯。祝雅琴
冷哼一声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双肩一晃,抢了出去。

  方如苹虽然不知中条四友来历,但她毕竟和凌君毅一起,在外面多走了几天,
遇上过几件事儿,见闻较多,听柳仙子的口气,这「中条四友」好像不是等闲之
辈,此时一见祝雅琴连剑也未拔,就迎了上去。心头不由吃了一惊,叫道:“表
哥小心些。”

  祝雅琴和她的武功,都是跟潜龙祝文华学的,祝雅琴有多少能耐,她哪会不
清楚?祝雅琴一下抢到两个黑衣人跟前,一面回过头,说道:“不要紧,我还没
把他们放在眼里哩。”

  两个黑衣人因祝雅琴已经抢到面前,只得一齐停步。左首一个冷冷说道:
“小子,亮兵刃吧。”

  祝雅琴道:“你们的兵刃呢?”

  右首一个面情冷漠,徐徐道:“咱们不用兵刃。”

  祝雅琴道:“你们不用兵刃,我为什么要亮兵刃?”

  左首一个嘿然道:“那么就让你先动手,你出招吧。”

  祝雅琴冷笑道:“先动手就先动手。”话声出口,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探,
朝左首那个黑衣人抓去。左首那个黑衣人见她朝自己欺来,而且出手就抓。

  这一抓之势,极似少林「降龙拳」中的「青龙探爪」,但招式极漫,根本不
成招数,手上也不见有何劲力。就算是「青龙探爪」,也只是初学乍练,稀松得
很,未必有何奇奥可言,他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口中哼了一声,右手轻轻向
前挥出。在他想来,祝雅琴武功平常,自己只须用上三成功力,这一挥哪还不把
祝雅琴震退出数步之外?哪知事情并不如此,他右手堪堪挥出,就碰上祝雅琴抓
来的左手,这下倒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只觉祝雅琴五个手指,一把搭上了自
己的脉腕,他虽然暗感惊异:“这小子手法普通,怎么会给他一下子搭上了自己
的脉门?”但依然毫不在乎,因为祝雅琴五指根本没有劲力可言,他挥出去的右
手,依然自顾朝前挥去。

  照说,以黑衣人的功力,纵然被祝雅琴扣住了脉门,但这顺势挥出,祝雅琴
必被震的五指一松,连人震飞出去。哪知就在此时,这黑衣人陡然发觉不对,不
知怎么的,这一咬祝雅琴毫无劲力的五指扣住脉门,刹那之间,自己挥出去的右
手,竟然使不出丝毫力道,心头不禁大吃一惊!祝雅琴出手可并不慢,扣着他手
腕,往下一顿,黑衣人不由自主,被她拉得上身往下一俯。祝雅琴左手一顿之后,
接着向上一抬,五指一放,往前送去。黑衣人俯下的上身,就跟着向后一仰,高
大身子,糊里糊涂的就一个跟斗,往后翻了出去。这一段话,说来虽慢,其实两
人一抓一挥,不过才一照面的时间,快得何殊闪电?双方的人,根本连看都没看
清楚,黑衣人已经一个跟斗,被祝雅琴摔了出去。

  右首那个黑衣人,本来只是袖手旁观,骤见同伴只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摔出,
心头不觉大怒,口中「嘿」的一声,突然纵身跃起,双手箕张,朝祝雅琴飞扑过
来。他这下来势奇快,嘿声未落,人已到了祝雅琴右侧,右手直抓祝雅琴有肩「
肩并穴」,左手横打,闪电般朝祝雅琴背后左腰部抓落,一招两式,行动如风。
祝雅琴不慌不忙,身形一缩,朝左旋退半步,这一缩之势,已经避开了黑衣人抓
向「肩并穴」的右手,左手轻抬,正好迎着对方朝腰部抓来的左手。轻而易举一
下扣住他的脉门,五指一拢,又是往下一顿,往上一拾,再往前一送。右首黑衣
人继左首黑衣人之后,依样葫芦,往后一个跟斗,摔了出去。这是因为祝雅琴毕
竟是姑娘家,真力不足,只摔了他们一个跟斗,若是换上一个内力深厚的人,这
一抖手不把他们像稻草人般,直甩出去一二丈远才怪。

  就在她堪堪把有首黑衣人摔出,先前被她摔出去的左首那个黑衣人已经一跃
而起,又复朝她身后扑到。这一下,他是老羞成;怒,来势之猛,有如饿虎扑羊,
向祝雅琴背后直袭。方如苹眼看表姐连使两记怪招,把两个黑衣人摔出,心中暗
觉奇怪,正待拍手!此时瞥见先前那个黑衣人一下欺到视雅琴身后,心头又猛吃
一惊,急急,喊道:“表哥,小心你的背后……”

  祝雅琴连头也没回,她刚把右首黑衣人拍手送出,那只手顺势后拍去。这一
式,看去就像随随便便朝后一挥,根本不着半点力气,但奇事也在此时发生,左
首黑衣人欺到她背后,十指如钩,朝她左右两肩骨缝戳下,这下要是给他戳中,
祝雅琴哪里还能活命?但就在他劲贯十指,指尖快要戳到视雅琴背后衣衫之际,
但听“拍”的一声,祝雅琴朝后挥来的左手,巧妙无比地拍在黑衣人左肩之上。
这一掌看去毫不着力,但使的恰好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黑衣人来势极猛,给祝
雅琴一掌拍在他左肩之上,不由的身形一歪,头前身后,往右首冲出去了三四步,
还是收势不住,蓬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这时,右首那个黑衣人也已一跃而起,他脸如喋血,双目凶光暴射,一袭黑
衣也鼓得如同气泡一般,厉笑一声,双手作势,正待朝祝雅琴扑进,却听软轿中
的柳仙子冷冷喝道:“住手。”

  这一声沉喝,使得已把全身功力运集双臂的右首黑衣人急急把双臂垂了下去,
他一袭鼓腾腾的黑衣,也像泄了气一般,立时瘪了下去。左首那个黑衣人也在此
时,从地上爬起,站住身子,垂下手去。但他一双深沉的目光,流露出阴毒之色,
恶狠狠的盯了祝雅琴一眼。柳仙子道:“你们退下去。”

  两个黑衣人一齐躬身道:“属下遵命。”他们虽然站立的地方不同,但却同
时出声,同时起步,依然步伐整齐,走到原来的地方并肩站定。

  柳仙子依然端坐在软轿之中,脸色平静,两道湛湛眼神,投注在祝雅琴的脸
上,徐徐问道:“你是反手如来的门下?”

  原来祝雅琴方才用左手连摔了两个黑衣人跟斗,使的就是一记「抓狗式」。
后来左手朝后挥出,又打了左首黑衣人一个狗吃屎,使的是一记「打狗式」,都
是左手使出来的。反手如来名震武林,一生习惯使用左手,无怪柳仙子把祝雅琴
看作了反手如来的门人。其实传祝雅琴这两记手法的人,祝雅琴只闻其声,未见
其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时她听柳仙子说自己是反手如来的门人,不觉心中
一动,暗想:“听她的口气,反手如来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自己何不唬她一
唬?”心念一转,不由的抗声道:“是又怎样?”

  这话听得方如苹不觉一怔,暗想:“凌大哥是反手如来门下,表姐从未出过
门,几时也拜在反手如来的门下了?”

  只听柳仙子冷冷一哼道:“令师反手如来,武林中人人敬仰,但老身一向人
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用拿令师唬人。再说你师傅也不敢找上黑龙会惹事,你
还是听老身相劝,乖乖地跟着我轿后走一趟,老身决不为难于你,否则莫怪老身
把你们三个绑起来走。”

  祝雅琴道:“那你就来绑绑看?”

  柳仙子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子……”目光一瞥轿前面两个使女,冷冷说道
:“你们去给我拿下了。”

  两个青衣使女躬身领命,把手中提着的宫灯,就轿上插好,翻然走出,掳掳
女袖,朝祝雅琴道:“你要我们动手么?”

  祝雅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方如苹闪身掠出,叫道:“表哥,这回该我来了。”

  祝雅琴忙道:“不用,不用,这两个小丫头,我一个人已经够打发了。”口
中说着,人已朝左首一个欺了过去,喝道:“你们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左
手一探,朝她当胸抓去。

  须知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男女双方动手,男子绝对禁止朝女子当
胸抓去。但祝雅琴自己本是女儿之身,二来也想羞羞她,只要她出手封架,或是
闪身躲闪,自己一样可以使出「抓狗式」,扣她手腕。左首使女一见他出手第一
招,就当胸抓来,心头大惊,一张粉脸登日寸羞得通红,忙不迭地身形一缩,向
后闪退。祝雅琴早就算定她要躲闪的,双肩一晃,欺身直上,口中轻笑道:“你
逃不脱的。”

  左手原式不变,依然朝前抓去。但当她话声堪堪出口,脸色立时大变,再也
笑不出来了!那是因为她伸出去的左手,突然间再也不听她的指挥,整条手臂,
好像已经不属她所有!左首青衣使女却在此时,一把扣住了祝雅琴的左手,随手
一扯,祝雅琴便身不由已朝前一个跟舱,她左手突然麻木若废,心头一急,咬紧
牙关,右手正待拔剑!但那青衣使女动作比她还快,右手一扯之后,左手跟着闪
电点出,一下点了祝雅琴右肋“乳根穴”。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方如苹既已
知道表姐是反手如来的门下,而且方才又亲眼目睹祝雅琴随便出手,侄把两个黑
衣人像稻草人一般的摔着跟斗。这次出场的两个青衣使女,虽是柳仙子的侍女,
也许武功比先前黑衣人要高,但也想不到她会失手得如此快法。何况祝雅琴一出
手,就把左首那个青衣使女吓得后退不迭,心中还暗暗觉得好笑!青衣使女一把
扣住祝雅琴左手,她还当是祝雅琴已经得手,扣住青衣使女的手腕呢。直到两人
身形—错而过、左首青衣使女右腕一抖,把祝雅琴摔倒地上,祝雅琴毫无挣扎余
地。

  方如苹才知她反被人家制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急一掠而出,纵身朝左
首青衣使女飞扑过去,喝道:“你把我表哥怎么了?”唐文卿也在此时,看出情
形不对,刷的一声,掣剑在手,跟着掠出。

  左首青衣使女早巳退后几步,回过身去,朝轿中柳仙子躬躬身道:“启禀仙
子,这人是个女的。”

  柳仙子似乎微感意外,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还有两个呢?你们一并给我
拿下了。”

  左首青衣使女躬身道:“婢子遵命。”这两句话的工夫,方如苹和右首青衣
使女已经动上了手。

  原来方如苹飞掠而出,就被右首那个青衣使女闪身拦住,说道:“你要动手,
就找我好了。”

  话声出口,面对面,她才看到面前这青衫少年,竞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
个来的美少年!心头不觉一怔,两片粉嫩的面颊,登时飞红!方如苹心急救人,
口中喝了声:“让开。”左手一扬,呼的一掌,朝前推去。右首青衣使女一双俏
眼,还盯在方如苹的脸上,骤见她举手推来,要待避让,已是不及。左手一抢,
立掌如刀,硬接方如苹的掌势。两只玉掌,掌心互击,发出“拍”的一声脆响,
两人各自后退一步。

  方如苹喝道:“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右首青衣使女望着她,脉脉含情道:“你不客气,又待怎样?”这时正好唐
文卿也飞身掠到。

  方如苹叫道:“二哥,这丫头由我来对付,你快去救人。”

  右首青衣使女目光一冷,说道:“你可是看不起丫头么?”方

  如苹不想和她纠缠,右手锵的一声,撤出长剑,口中喝道:“你亮剑。”

  右首青衣使女道:“亮剑就亮剑,谁还怕你不成?”一探手,抽出长剑。

  方如苹喝道:“你小心了。”左足倏地跨前一步,长剑一摆,直指青衣使女
眉心。

  右首青衣使女哼一声道:“你这人很狂。”右手一抬,使了一招「手底翻云」,
长剑划起一道寒光,朝前封出,但听「锵」的一声,双剑接实,两人硬拼了一招。

  方如苹不待对方还手,又是一剑,劈了过去。右首青衣使女冷冷一笑,横剑
硬架,又是「锵」的一声,把方如苹的长剑封出门外。方如苹一连两剑,都被对
方封开,心头不禁火发,右手连挥,剑光飞洒,接连刺出五剑。这五剑,着着抢
攻。快速绝伦,使得剑风飒然,寒光进射,煞是凌厉。右首青衣使女被逼得后退
了一步,也不和她抢攻,只是见招拆招,沉稳化解。再说唐文卿飞掠而出,听了
方如苹的话,身形转动,朝祝雅琴扑去。

  正好左首青衣使女从轿前退下,转过身来,口中冷喝一声:“站住。”挥手
一剑,朝唐文卿攻到。

  唐文卿纵身飞扑,志在救人,玉腕一挥,长剑一招「顺风送帆」,荡开左首
青衣使女的剑势,双臂一振,身发如风,依然朝祝雅琴飞射过去。她身形不停,
荡剑抢进,动作原极迅速,但左首青衣使女一身武功,出自柳仙子亲手调教,也
极矫捷,口中冷笑—声,宝剑倏然一转,挽剑上挑,陡地向唐文卿小腹刺来。这
一剑声出剑到,速度惊人!唐文卿双足离地不过数尺,瞥见森寒剑锋,飞袭而至,
心头不觉一凛,手中长剑,疾然下沉!双足上扬,施展「紫燕抄水」身法,一道
剑光,朝下划去,同时左手拼力一掌,凌空直劈青衣使女头脸。这一剑一掌,轻
巧凌厉,兼而有之。左首青衣使女不敢硬接,连人带剑,横闪而出。

  唐文卿身形一沉,剑尖在地上一点,双脚堪堪落地。左首青衣使女一退倏进,
剑演「吞云吐月」,又自攻到。唐文卿心头不禁有气,怒哼道:“我就先收拾了
你也好。”抖手发剑,长剑青芒连闪,快疾无伦的攻出三剑。左首青衣使女原也
不是弱手,毫不退让,人随剑走,剑随势发,和唐文卿挥剑抢攻。

  两人以决打快,以攻还攻,两道剑光飞舞盘旋,交而不击,听不到剑与剑击
撞的声音。但却打得难分难解,十分激烈!唐文卿杀得起性,口中一声轻叱,剑
法突然一变,手腕连摇,刷刷刷,连续攻出八剑。这八剑,剑剑衔接,连绵不绝,
如天机云锦,幻出一片缤纷光影,凌厉得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摇!左首青衣使
女只觉周围剑影缭绕,剑风讽然,几乎没有她还手的机会,一时被逼的紧守门户,
步步后退。

  端坐在软轿中的柳仙子忽然目光一凝,冷冷笑道:“天蓝八剑,这小子难道
会是唐天纵的儿子?”接着低哼一声道:“春花,不用和他恋战。”

  左首青衣使女正在节节后退之际,顿时身形一停,挥手一剑陡然横劈面出。
这一剑是硬砸的招法,但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同时感到虎口剧震,各
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唐文卿顿时感到不对,自己执剑右手,在这一瞬间,
竟然沉重得再也举不起来!心头蓦然一惊,左手一扬,要待打出「紫蜂针」,但
左手也已沉重得抬不起来,掌心空自握着两只精巧紫蜂,自然也打不出去。唐文
卿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双目怒芒飞时,盯注着左首育衣使女,吨道:“你…
…”

  左首青衣使女已经一下掠到她面前,笑道:“你虽是四川唐门子弟,但莫要
忘了我是九仙阳柳仙子的门下。”话声一落,突然骈指如戮,点了唐文卿胸前两
处穴道。没错,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驰誉江湖。不但唐门毒药,天下无人能解,
就是唐门制作的暗器,精巧细密,天下无人能及,也无人能破。但三十年前江湖
上出现了一个神秘女子,双手同时能发十几种暗器,不知有多少高手,栽在她暗
器之下。大家因她年轻貌美,但却出手毒辣,只要遇上她,非死即伤,从无幸免,
这就替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千手罗刹。但也有当面奉承她的人,却叫她千手观音。

  这千手观音成名之后,听说武林中有一个独树一帜的「四川唐门」,也以暗
器闻名遐迩,自成门派。她一时兴起,居然单人双剑,找上四川,要和唐天纵比
试暗器。唐天纵属守祖训,何况来的又是一个女流,再三谦让,始终不肯和她比
试。千手观音当着唐天纵,说出唐门暗器,天下只有她能破,唐天纵也含笑点头。
据说千手观音在离去之时,还露了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唐天纵帽沿上,钉
上一支飞针。唐天纵也许是故意示弱,不想和她计较。但等千手观音走后,他曾
说:“此女一身所学,江湖上确已无入能敌,再过二三十年,咱们唐门暗器都不
足与抗了。”这话,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千手观音柳仙子的暗器手法,究竟如何
厉害,也可想见了。

  闲言表过,却说方如苹和右首青衣使女连打了三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此
时瞥见唐文卿也被左首青衣使女制住,心头不禁又惊又急,猛地奋不顾身,踊身
一纵,朝左首青衣使女扑去。右首青衣使女和方如苹动手,本已略占上风,只是
她含情脉脉,不肯施展杀手,是以和方如苹打成平手。这时一见方如苹舍了自己,
朝春花扑去,立即扭腰闪身,一下拦在方如苹身前,说道:“咱们还未分出胜负,
你想往哪里走?”刷的一剑,剑光一闪,由方如苹面上漾过。

  方口苹怒喝一声:“你还不让开?”挥剑朝右首青衣使女就刺。要知右首青
衣使女攻出的一剑,只是虚晃了一招,但方如苹这一剑,却是朝她恶狠狠地刺去。

  右首青衣使女脸色一寒,哼道:“不识好歹,你当我真的胜不了你?”随着
话声,身形轻轻一闪,避开方如苹一剑,右手一挥,一剑朝方如萍左侧削来。方
如萍挥剑封架,右首青衣使女早已撤回剑去,第二剑又已攻到。方如苹吃了一惊,
一时封架不及,疾忙退了两步。右首青衣使女如影随形,跟着路上两步,一剑迎
面飞西过来。

  方如苹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丫头好快的剑法。”纵身横跃,避开一剑,
挥起长剑反击过去,但她剑势未发,右首青衣使女早巳闪了开去,从侧面欺来,
剑光一闪,削向右腕。方如苹一剑刺空,心知要糟,急忙收剑,正待变招,哪知
就在她收剑之际,只听右首青衣使女突然一声轻叱,长剑改削为拍,朝方如苹剑
身击落。这一招不但变化迅快,而且拿捏的方位十分准确,方如苹再欲闪避,已
是不及,但听「锵」的一声,被她击个正着。这一剑势道甚重,方如苹五指一松,
长剑跌落地上。

  方如苹心头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右首青衣使女左手扬处,两缕目力难
见的寒芒,已然打中方如苹双臂,身形闪电般欺进,剑交左手,一把扣住她脉腕,
往怀中一带。口中忽然低咦一声,死命的盯了她一眼,轻笑道:“原来你也是女
的。”

  方如苹双手穴道,被青衣使女飞针所制,丝毫动弹不得,口中怒声道:“你
决放开我。”

  右首青衣使女悄声笑道:“你虽是女子,我还是很喜欢你,不会让你吃苦头
的。”挟起方如苹,朝轿前走去。

  柳仙子问道:“秋月,她也是女子乔装的么?”右首青衣使女应了声「是」。

  柳仙子颔首道:“她们可能是百花帮的人,先带回去再说。”轿前两脾春花、
秋月立即放下珠帘。四个黑衣人不待吩咐,僵直的并肩齐步,朝前行去。两名汉
子也立时抬起软轿。如今,两盏宫灯,就挂在轿前,春花、秋月却押着唐文卿、
祝稚琴、方如苹三人,跟随轿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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