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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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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章 后发制人(第三更,求月票!)
                 
  魏霸很快收到了陆逊的回复,夏侯霸、秦朗率领两万步骑已经赶到睢阳附近,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对比,他决定让朱然回防寿春,自己后撤至谯县、赞县一带,目前,他本人驻扎在费亭。

  魏霸有些不太明白,立刻让人打开地图。站在地图前,他看了片刻,摇着头笑了。

  “陆将军又要以守待攻了。”虞汜笑道:“谯县是曹魏龙兴之地,费亭曾经是曹操食邑之所,他占了这两个地方,是逼着魏军主动进攻啊。”

  “恐怕还不仅如此。”张祗也感慨的说道:“陆伯言看似向南,实际向东,有和我军靠拢之意。睢阳是重镇,司马懿必不敢放松警惕,要留重兵把守,这样一来,能够向谯赞攻击的兵力必然大大减少。我军合,而敌军分,一进一退,高下乃见。”他看看魏霸,“将军,由他统领中路大军,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当然,要不然丞相怎么会同意这个选择。”魏霸眉毛微挑,眼睛还盯在地图上,沉吟片刻,又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他撤的距离不算太远,撤的方向不东不南,魏军如果追击,战线必然拉长,陈留可就空虚了。”

  虞汜眼神一缩,恍然大悟:“那么一来,若有一支大军由颍川北上,魏军的后路岂不堪忧?”

  魏霸无声的笑笑:“南阳有孟达,江陵有陈到,武昌还有两三万吴国精锐,他们可不是我军还未出鞘的刀么。陆伯言争的不是兵,争的是形,造的是势。司马懿看到这般形势,只怕有菊花发紧的感觉啊。”

  “菊花发紧?”虞汜和张祗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典从何来。

  魏霸不解释。“投桃报李,给陆伯言写信,建议派陆岚回昆阳,他对颍川熟悉嘛。”

  虞张二人立刻明白了。陆逊给魏霸一个机会,魏霸就要回报陆逊一个机会。陆岚回昆阳,协助孟达、陈到等人作战,如果立了功,以后加官进爵,那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喏。”张祗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他的文笔好,军中的公文来往,大多由他负责。

  ……

  与此同时,司马懿也在伏案查看地图,夏侯霸、秦朗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千里迢迢的从并州赶来,陆逊却一箭未发,先行撤退了。这让鼓足了劲要大战一场的他们有一拳打空的感觉。他们来见司马懿,研究接下来的战事,司马懿趴在那里看地图,一看就是半天。

  秦朗和夏侯霸互相看了一眼,夏侯霸拱了拱手,说道:“大将军,可有方略?”

  司马懿直起腰,空握着拳头,慢慢的敲击着腰眼,叹息道:“老了,老了,眼花手软,腰酸背痛,精力不济,余日无多了。”

  夏侯霸眉头微皱。

  “家父身体不太好,远征不得。”坐在一旁的司马昭接上了话头,有些羞愧:“这追击的重任,怕是只能交给二位将军了。”

  “追击么?”

  “那当然,谯县是曹氏龙兴之地,坟茔所在,岂能坐视叛军惊拢祖先。”司马昭淡淡的说道:“万一再闹出掘墓曝尸的事,那我大魏的脸面何存?大意不得啊。”

  夏侯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司马懿自己不肯追,却逼着他们追,又扣上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想拒绝都找不到借口。难道说你不管,我也不管?

  “那大将军准备拨多少人马配合?”

  “老夫老了,不能随二位将军出征,就留守睢阳,姑且为二位将军后援。”司马懿慢吞吞的说道:“小儿子元,尚有粗勇可恃,就让他率领步卒一万,随二位将军出击吧。”

  夏侯霸更不高兴。司马懿让司马师领一万大军与他们一同出击,这样他们就有三万步骑,其中骑兵一万五六千人,看起来对陆逊、魏延还有些许优势,可是司马师没有骑卒,肯定担当不了主力,主要压力还是落在他和秦朗肩上。

  夏侯霸看到司马懿那张老脸就不舒服,他相信司马懿是装的,但是他懒得和他计较。和这种人打交道真是无趣得很。

  “二位将军,睢阳是重镇,不可疏忽。”司马昭又接过了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口气解释道:“再者,主力东进,西部空虚,万一南阳的孟达等人北上攻击洛阳、陈留,断我军后路,则洛阳危急,陛下危急,二位将军也不能专心作战。家父留两万人守睢阳,也是希望能为陛下分忧,能为二位将军分忧。”

  “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夏侯霸拱拱手,长身而起,扬长而去。

  秦朗歉然的施了一礼,也跟着退了出来。他追上夏侯霸,埋怨道:“仲权,大将军面前,如何失礼?”

  “这老匹夫,龟缩在睢阳几个月,坐视陆逊抢收周围的粮食,一动不动,现在陆逊退了,他还是一动不动,简直就是个怯战之辈,却还要说得义正辞严的,好象他承担了多大的责任似的。”夏侯霸愤愤不平唾了一口唾沫:“我看他是被魏霸打破了胆,不敢再与魏霸交锋,这才躲在睢阳。这样的人为将,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

  秦朗连声叹息:“那我们如何?”

  “还能如何,追击陆逊,把他赶出谯郡,总不能让曹氏祖宗受到惊扰。”夏侯霸无奈的挠挠头:“我军实力不占优势,万一魏延所部装备了马铠,我军还有可能蒙受重创。元明,我们要小心谨慎才行啊。我估计司马懿就是怕遇到这个情况,干脆不派骑卒上阵,把责任推给我们。”

  秦朗皱着眉,微微颌首。他也是这么猜的,只是他不像夏侯霸那样敢说,有什么事,只是闷在心里,暗自生气。他知道司马懿跟他们合不来,夏侯霸是宗室,他是佞臣,在司马懿眼里,他们根本不配统领大军,能够敷衍他们一下,已经是不容易了。

  堂上,司马师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父亲,为什么不把三千骑兵拨给我?”

  “如果魏延没有马铠,没有这三千骑兵,你们也能占优势。如果魏延有了马铠,有这三千骑兵,你们同样占不了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三千骑兵留在睢阳备用呢?”

  司马懿抬起头,戏谑的看着司马师:“三千骑兵虽然不算多,可是用得好,也是一把尖刀。如今凉州易手,幽州又在得失之间,战马日趋紧张,我不得不为陛下保留一点元气啊。”

  司马师忍不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在担心魏延统领的骑兵装备了马铠,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贸然与之对阵会遭受重大损失。他希望让张郃或者夏侯霸先与魏延对阵,有了经验,再研究对策之后,能有较多的取胜机会,就像他在宛城、昆阳之战后,研究出了对付烈火弹的办法,守住了洛阳一样。

  接连几次与魏霸交手失利之后,他们父子总结过经验,一致认为不是魏霸的用兵有多神奇,而是他总能拿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武器。这种事先毫不知情的武器是最危险的,因为你根本无从准备。为了避免再受到这样的挫折,后发制人就成了比较保险的选择。

  ……

  吴县。

  孙权把吴国国都迁回了吴县,被冷落了十多年的吴县又开始热闹起来。吴国向蜀汉朝廷称臣,对孙权来说是一个悲哀,可是对吴国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好事。长江以南合二为一,不用再互相戒备,吴国的驻军大量减少,百姓的负担减轻了不少。沿途驻防的将军们少了,无形中就少了很多收税的关卡,现在做生意的成本就少多了,最明显的就是蜀锦、漆器的价格降了下来,更多的人买得起了。

  如此一来,那些无法亲自赶到成都售买的商人即使在吴县转购,也能有点赚头,成交量大幅度的上升,吴县的几个大市又开始热闹起来,迎来了不少从青州、徐州甚至冀州、幽州的商人。

  即使彭城、睢阳一带正在交锋,民间的贸易来往还是非常热闹。

  这一天,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跟着几个商人,走进了吴县的城门。进了城之外,他和商人们拱手作别,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随从,他们操着青徐一带的口音到处问路,如果换了吕壹还活着的时候,恐怕现在就有人拦住他们了。现在吕壹被杀,校事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没以前那么嚣张,这才没有人上前盘问。

  不过,这么扎眼的人,不予以关注也是不行的,几个校事悄悄的跟了上去,准备捞一条大鱼,洗涮一下因为吕壹被杀带来的晦气。他们跟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对劲,对方要找的地方居然是丞相府。

  有人从青徐来找丞相顾雍?跟踪的校事们在肾上激素飚升的同时,又有些不解。青徐来人,不找辅吴将军张昭,反而找丞相顾雍?这是怎么个意思,莫非顾雍和魏国有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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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章 后生可畏
                 
  闻说泰山羊家有人来访,顾雍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让儿子顾济出来招呼,先问问来意。

  顾雍自认为是蔡邕的**,当然知道蔡邕的女儿嫁入羊家,这次来的羊祜就是蔡邕的孙子辈,算是他的子侄辈。让顾济出来接待,在礼节上并无失礼之处。

  顾雍的夫人陆氏是陆康的女儿,陆绩的亲生姊姊。因为陆家的关系,顾雍在吴国的仕途其实并不顺利,当然了,他也不怎么在乎。他很清楚,孙家要在江东站稳脚跟,迟早要向他们这样的大世家低头,所以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既不像陆逊那样主动投靠,也不像陆绩那样抗拒,所以他最后赢得了胜利,在孙邵死后继任了丞相。

  他为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听起来很无能,实际上很从容。

  顾雍和陆氏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顾邵最有才,先取了陆氏,也就是陆逊的妹妹,后来又被孙权看中,娶了孙策的女儿。孙策的女儿当然不能做妾,所以只能委屈陆氏,为此,顾家内部曾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顾邵英年早逝,就跟这件事有关。

  顾邵去世,孙氏也因为心情抑郁,没几年就死了。陆氏生了顾承,现在还健壮。吴国向成都称臣,陆家重新崛起,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顾雍的次子顾裕有病,一直治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死。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做官,也没什么机会嗣爵,甚至连接待客人都不合适。顾雍本人不适合出面的客人,就连他的幼子顾济接待。让顾济来接待羊祜,既不失礼,又保留了退路。

  羊祜对此心知肚明,一见到顾济,他就笑**的说明了来意。我不是来和你们拉关系的,只是听说外祖父蔡伯喈先生有一些孤本书留在你们家,我想来抄一份带走。

  顾济也是个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看看便是了,何必要抄?”

  这年头,很多知识都是单传,有和没有,完全是两样。作为顾济来说,他当然希望保守住这份荣耀,不希望随便让人抄录,哪怕对方是蔡邕的外孙。别说是蔡邕的外孙,就算是蔡邕的儿子来,他也未必就能随便答应。他是晚辈,丑话当然要由他来说,这样好人才能留给父亲做。

  “我没有姨母的记忆,怕是记不周全。”羊祜一脸的天真无邪,接着说道:“就算是姨母,也只记出了很少一部分,外大父更多的学问都失传了。如今趁着顾家还安然无恙,我来抄录一份,也算是对外大父在先之灵的安慰吧。这点心意,想来顾君不会拒绝吧?”

  顾济沉下了脸。你这话说得,好象我顾家也要和蔡邕、蔡琰一样蒙祸似的。

  “羊君放心,我顾家对蔡先生的学问看护得非常严密。”言下之意是:那些书肯定不会出问题,你也别想了。

  “这可难说,我听说张家就差点从吴郡除名,陆家也是颠而复起。”羊祜好整以暇,笑道:“顾家也是人,也难免会看错眼的时候。就以小子而言,顾家现在的做派,就有些身处危局而不自知。”

  顾济眯起了眼睛,脸色不善:“羊君,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吧。”

  “不严重。”羊祜沉吟片刻:“其实,我已经说得很轻了。”

  “还请羊君指教。”

  羊祜笑了笑:“我们都是世家,传承的学问可能会有所差别,可是有些思想却是共通的。这一点,我想顾君不会反对。”

  顾济点点头。顾家也就是在吴郡有点名气,要和泰山羊家这样的世家相比,他们的底气明显不足。顾雍只是得到了蔡邕的欣赏,而羊衜却是娶了蔡邕的女儿,谁的份量更重要,一目了然。

  “世家都看重名节,可是说到底,如果不能保障利益,再看重名节,最后都会灰飞烟灭。在利益和名节之间纠结,是世家共有的苦恼。就像我们羊家,虽然有心忠于汉室,可是在曹魏篡汉之时,又能如何呢,只能雌伏,以待时机罢了。”

  顾济心有同感。世家都以名节自重,可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又不得不低头。他们可以和看不上眼的君主保持距离,却不能真正脱离,更不敢做对,否则家族就走到尽头了,轻则受到压制,重则遭受重大损失。中原世家看不起曹家,江东世家看不起孙家,可是当曹家、孙家掌握了武力的时候,他们又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骄傲,保持一定程度的顺从,否则就会遭到打击。

  顾家如此,羊家也是如此。这一点上,他们是共通的。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在吴王称臣,吴国已经曰落西山之后,顾家刚刚逃过一劫,又何必要跳到朝争的泥潭里去?”

  “朝争的泥潭?”顾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舍侄顾谭在丞相府任职的事?”

  “嗯。”羊祜点点头,慢悠悠的说道:“你不觉得你们顾家押错了宝么?”

  顾济眉头渐渐挑起,他沉默了良久,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不是我们顾家的意思。”

  “别人不知道。”羊祜咧了咧嘴:“至少我相信车骑将军魏霸不会这么认为。”

  顾济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他看看羊祜,忽然躬身施了一礼:“请羊君稍候,我去去便来。”

  “请自便。”羊祜点点头,很客气的还了一礼。

  顾济起身,匆匆赶往后堂。顾雍和夫人陆氏正在堂上等着,顾济上堂,把刚才羊祜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顾雍和陆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之色。

  “泰山羊家又出了一个人才,真是令人羡慕啊。”陆夫人轻叹一声。

  顾雍点点头:“此子如此年轻,就有这等眼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陆夫人道:“既已知危险所在,你待如何处置?”

  顾雍沉思良久:“阿谭入了丞相府,突然辞职,未免惹人猜忌,且成败未可知,不宜与丞相生隙。不如让阿承去车骑将军军前效力吧,有伯言照应,想来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陆夫人撇了撇嘴:“这么多年,你总算想起我们陆家了。”

  顾雍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

  魏霸正在案前翻看地图,听虞汜汇报刚刚收到的情报,张祗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进帐的时候,他给魏霸递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然后介绍道:“将军,这位是吴郡顾家的顾承,顾丞相之孙,陆伯言的外甥。”

  魏霸吃了一惊,顾雍的孙子,陆逊的外甥,这来头的确不小。他起身招呼道:“原来是顾君,请入座。不知顾君远来,失礼失礼。”

  顾承很客气的还了一礼:“是承来得冒昧,还要请将军海涵。”

  两人客套了几句,魏霸这才知道顾承是来投军的。之所以没有去投陆逊,而是来投他,居然是顾雍和夫人陆氏的意思。这可让魏霸有些尴尬,自己和丞相虽然争得厉害,可是表现上却没什么不合,自认为外人并不知情,没想到远在吴郡的顾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是另外有高人指点。”顾承把羊祜到吴郡顾家游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魏霸恍然大悟,原来这背后还另外有一层故事。羊祜,不就是后三国时代和陆抗齐名的那位大能吗,他怎么跑到吴郡去做起说客来了,还替自己拉来了顾承。莫非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终于练成了?

  “羊祜对将军很推崇,他还看过将军所著的那本《西域记》,对将军的胸怀非常敬佩。”顾承很无奈。羊祜为什么去顾家游说,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不过是羊家间接的向魏霸示好罢了,既给魏霸留下了好印象,又没有给人留下话柄,现在曹魏朝廷抓不到他的证据,将来世家士林也无法指责他,他只是去了一趟吴郡,什么损失也没有,却和魏霸搭上了线。顾家,不过是实现他的计划的一个棋子罢了。

  后生可畏,这是祖父、祖母对羊祜下的定义。这不仅仅是指羊祜的见识,更是指他的心计。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他们兄弟的失败。

  “原来如此,惭愧惭愧。”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知道麋芳去过泰山羊家,当时羊家没有任何反应,现在看来,羊家开始有步骤的和他接洽了。这些世家大族未必真的看得起他——羊祜推崇他这样的话,要么是客套,要么是羊祜少年心姓,都不能太当真——可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还是很实际的,知道什么人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至少不会带来伤害。

  “顾君,军中艰苦,还请多多担待。”魏霸先将羊家暂时放在一边,问起了顾承的意愿。

  顾承倒也简单,既然到军中来了,随将军怎么安排吧。魏霸很满意,这世家子弟虽然多纨绔,可是也出人才,难怪这些世家能够传承几十年,上百年,只凭纨绔是传承不了的。顾谭据说有心算之能,堪与杨仪相比,顾承虽然没有顾谭那么强悍,却温和中正,加以锻炼,不失为一人才。

  “暂时委屈顾君就任军谋一职,襄赞军事,待曰后有合适的机会,再予以安排,如何?”

  “谢将军。”顾承顿了顿,又道:“我从吴郡出发时,听到一些风声,听说夷州已平,大军不曰将返,将军是不是该做些准备?”

  “是么?”魏霸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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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好手段
                 
  正如魏霸所说,他和张合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张合生怕他的骑兵装备了马铠,不敢轻易出动轻骑突袭,只能和步卒相互依托,守在彭城之下,坐等魏霸去解彭城之围。这样一来,他等于是放弃了骑兵的机动能力,以守代攻,守株待兔。万一魏霸的骑兵凶悍,他还可以借助步卒进行防守,减少伤亡。

  魏霸同样很紧张。曹睿想干什么,他非常清楚。要想在谈判席上取得优势,就必须先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至少不能让曹睿占了上风。彭城必须救,如果坐视周胤、丁奉以及他们麾下的那一万步卒被张合困死,那他这个神将的威名也就算到头了。可是他又不能轻率的去救,因为他的兵力不足,特别是没有足够的骑兵,无法正面硬撼张合的一万五千步骑。

  更何况在泰山、鲁国一带,还有王凌、田豫的人马随时可能驰援。

  要想支援周胤、丁奉,就必须把粮草和军械送进彭城,就必须打破张合的封锁,还要全身而退。归根到底一句话,他需要更多的大军。

  他现在还能调动的大军就是荆州的人马,最方便的是驻守在长沙的邓艾所部。可是邓艾只能调动一万余人,还远远不够。

  如果夏侯玄和孙韶建功归来,那他就有了足够的人手。夏侯玄和孙韶总共有近两万人马,就算征讨夷州的时候有一些损失,应该还有一万人以上。他们一旦加入战斗,不仅可以弥补兵力不足的缺陷,还可以增强声势,在心理上取得一定的优势。

  顾承带来这个消息,自然是深知其中奥妙。魏霸在高兴的同时,又不禁感慨世家子弟的见识的确不是一般人可比。鸡窝里也许会飞出一两只金凤凰,可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要论人才的总体质量和数量,世家子弟还是有优势的。

  所以曹家三代和世家斗,最后败了;孙权兄弟和世家斗,也没什么好结果;诸葛亮和世家斗,现在众叛亲离。司马懿父子倒是利用世家的力量建立了晋朝,可是后来同样没什么好结果,大权旁落,王与马,共天下。

  归根到底一句话,世家不仅掌握着大量的物质资源,他们更掌握着智力资源。和世家硬碰硬,又怎么可能讨得了好去。对这样的一座大山,只能慢慢的掏空,却不能企图一下子搬走,否则必然会遭到世家的反扑。

  “子直有何妙计?”魏霸改了称号,算是把顾承真正纳入自己的体系。

  “这支大军远征海外,海战、陆战皆擅,自是一支劲旅。泗水狭窄,怕是不能发挥他们的全部威力,以承愚见,不若让他们远征渤海。”

  魏霸看看虞汜和张祗:“你们觉得如何?”

  虞汜和张祗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将军,此计甚妙。”

  “那就依计行事,派人去迎夏侯玄和孙韶,让他们不要靠岸,直接到麋岛休整,然后去渤海吧。”

  “喏。”

  ……

  麋岛,麋芳坐在一个背风的巨石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惬意非凡。

  朐县海外的这个岛,现在正式命名为麋岛,等于魏霸提前将这个岛封给了麋家,成了麋家的私产。这一点让麋芳非常满意。魏霸的封邑现在是朱崖岛,人口虽然只相当于两三个县,地盘却远远不止,实际上魏霸已经接近王爵。麋岛不能和朱崖相比,可是比起常见的县侯、亭侯来说,这个岛作为食邑还是很丰厚的。

  麋芳对麋威的投资眼光很满意,依稀看到了麋家重新崛起的曙光。

  作为备受排挤,最后甚至沦落为降将的麋芳,对今天的一切非常满意,即使魏霸身边的虞汜和他父亲虞翻一样,眼神中总免不了一丝鄙夷,他依然泰然自若。

  你虞家硬气,现在不是也跑来侍奉魏霸?论先来后到,麋威抢在你前面,论魏霸的信任,你虞汜更不能和麋威相提并论,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家主,将军有信来了。”一个老仆走了上来,双手递上一封信。

  麋芳没有立刻接过来,他先用丝帕将双手擦干净,这才接过信,小心的用书刀裁开信囊,取出里面淡黄色的信笺,认认真真的读了一遍,随即一抹笑容从眼角绽放。

  “通知少主,又有大生意要做了。”

  “喏。”老仆退了下去。

  麋芳背着手,看着南方的海平面,感慨万千。夷州来的珍宝啊,这得多大的利润?麋威,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筹备一下,争取把冀州、青州搅得天翻地覆,为车骑将军分忧。嗯,我也不能闲着,我得再去一趟泰山,拜访一下羊发。

  ……

  一匹快马,冲进了长安城。

  李严刚刚午睡了片刻,就被李丰叫醒了。他有些恼怒,不过李丰说了一句话,他立刻转怒为喜。

  “车骑将军魏霸,吴辅国将军陆逊,联名请大将军出兵。”

  李严翻身坐起,一把抢过李丰手中的信,反复看了两遍,无声的笑了起来:“竖子,好手段。”

  李丰站在床边,看着面带笑容,眼角却在不停跳动的父亲,心中惊惧不安。他说魏霸好手段,魏霸究竟有什么手段值得称道?魏霸现在兵力分散,连彭城之围都解不了,陆逊被夏侯霸等人缠住,无奈之下,只能向关中求援,这都衰到家了,还是好手段?

  李严瞪了李丰一眼,心中失望,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陆逊是何等样人,丞相能任他为中路大军的统帅,自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又因为他的胞弟陆瑁在成都为官,希望能让陆逊立功,与我和魏霸抗衡。可是现在,陆逊居然与魏霸共进退,自然是魏霸的胜利。此乃好手段之一也。”

  “魏霸、陆逊共有大军五万余,就算有所不敌,还有三到四万大军可以调动,陈到、邓艾都没有参战,靳东流更是远在桂阳,且以魏霸、陆逊二人之力,他们真的需要向我求援吗?非也,这是给我机会,让我一起立功,共同对付丞相的意思。他们将魏军主力吸引在彭城一带,孟达出兵,可轻易杀入陈留、洛阳,震动曹魏京畿,我若有意,也可以挥师东进,直逼洛阳,为犄角之势。示好于我,示威于丞相,此乃好手段之二也。”

  “欲伸先屈,欲进先退,魏霸驻留彭城,陆逊退守谯郡,两人未大动干戈,就拖住了曹魏的主力,让曹睿想以战迫和的想法落空,又为反击让出了空间,不战而胜,此乃好手段之三也。”

  “以一武人而动世家之心,以万余兵力而制数万之众,以不战而取战胜之功,足可见魏霸用兵、权谋皆已出神入化,有举重若轻之妙。”李严感慨的长叹一声:“我儿,你要好好品味魏霸的一举一动,此中有真意啊。观其为人为事,如观高手布局,招招精妙而又不露痕迹,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父亲高明。”李丰有些郁闷的恭维了一句。

  “我高明有个屁用,你高明才有意义。”李严嘟囔了一句,起身在屋内来回转了两圈:“你觉得,我们该出兵吗?”

  李丰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片刻,摇头道:“我觉得不宜出兵。关中好容易才获得了一些喘息机会,有了些积储,一旦出兵,恐怕又会消耗一空。”

  “你说得没错,可是,不能出兵,不代表我们不应该出兵。”李严冷冷一笑,回头看了莫名其妙的李丰一眼:“你先不要说,等法邈来,看他如何出计。”

  “喏。”李丰心领神会,派人去请法邈。

  法邈来了之后,略作思索,便道:“关中刚刚获得了难得的休整,民心初定,这时候出兵的确不妥。不过,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向朝廷索要一些钱粮,再者,派人去洛阳看看形势,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李严笑了起来,和李丰交换了一个眼神。李丰惭愧不已。他觉得思路真的有些跟不上,如果不是父亲事先和他说过这其中的妙处,他现在根本无法理解法邈的用意,说不定还要出言反驳。现在,他一副赞同的模样,法邈肯定会以为他举一反三,深知其中之妙,又哪里知道这是父亲事先解释过的呢。

  “伯远所言甚妙,那就请你执笔,请丞相府多拨一些钱粮给我吧。”李严长叹一声:“丞相欠了一大笔债,回成都继续做丞相去了,我这个大将军现在日子过得可真是紧啊。他不能见死不救,总得帮点忙是不是?至于新安那里,我也应该去看看了,霍弋坚守新安这么久,也应该让他休息休息了。”

  法邈也笑了。李严想浑水摸鱼,用魏霸等人造成的势给诸葛亮出难题,借着这个机会收回新安的兵权,就和之前把王平赶走一样,实际上都是借势的招数。

  诸葛亮回到了成都,重新控制了天子,对关中的控制力必然下降。在魏霸出手,解除了曹魏出兵关中的危险之后,李严逐步缓过手来,开始清除诸葛亮布在关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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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章 两个病人
                 
  洛阳。

  殿中弥漫着药味,宦者和宫女们踮着脚尖,屏着呼吸,来回穿梭,却不发出一点声音。气氛非常压抑,想说话的人大部分时候都用眼神交流,实在要说,也要退到大殿外面,压低了声音说。

  天子曹睿病重,脾气很不好,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命人拉出去杖责,几天来,他已经杖毙了三个宦官,两个宫女。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生气,枉送了性命。

  曹睿躺在病床上,头昏沉沉的,那些人走路带走的风声都像是狂风呼啸,刮得他头痛欲裂。这次病来得凶猛,让他一点招架都没有,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有崩溃的迹象。

  他觉得自已快撑不下去了。

  “燕王……何在?”曹睿使出浑身力气,呻吟道。

  大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不知道是旁边侍候的宦官,还是自己的。随即,曹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现在的燕王是公孙渊,不是他想要的曹宇。曹宇已经改封鲁王了。

  一想到公孙渊,曹睿又有些头晕。他现在觉得封公孙渊为燕王是个失误,他根本无力和魏霸争夺辽东,他封了公孙渊,却无法行驶宗主国的职能,一旦辽东失守,只会给他带来耻辱。

  由公孙渊又想到魏霸,曹睿觉得胸口闷得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无法呼吸。

  魏霸驻在彭城,就是让他无法呼吸。他不离开彭城,张郃就不能离开,否则魏霸将粮草军械送进彭城,张郃围城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陆逊退守谯郡,迫使司马懿和夏侯霸分兵,夏侯霸在谯郡和陆逊多次交手,虽无败绩,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希望能逆转局面的全力一击仿佛全落到了空处,一点作用也没有。

  再这么拖下去,大魏怎么拖得起?可是现在撤兵,魏霸、陆逊又会跟上来,他们想要兖州,想要洛阳,最后还想做他的命。

  “鲁王何在?”曹睿再次嘶声叫道,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他感受到了一丝甜腥味。

  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陛下,已经派人去传诏了,马上就到。”

  “是……郭妃么?”

  “陛下,是臣妾。”

  “皇后何在?”

  “……臣妾不知。”

  曹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更加愤怒。毛皇后现在越来越过份了,他病成这样,她居然也不来看他,是不是觉得他快要死了,不用再那么小意?

  “宣皇后来。”

  郭妃迟疑了片刻:“陛下,鲁王马上就要来了,还是先处理国事吧。”

  曹睿吐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伸手握紧了郭妃的手。要是毛皇后也像郭妃这样善解人意,那该多好啊。

  殿外,曹宇、曹爽正在走廊上说话,曹宇一脸的愁容,曹爽也沉默不语。桓范站在一旁,还在喋喋不休的分析着兖州的战事。

  “殿下,校尉,不能再拖了。一击不中,便无再击之理。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越不利。”桓范的嘴角堆着一堆白沫,他口干舌燥,嗓子眼里都在冒烟。他有些恼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说了半天了,这两个人怎么就听不懂?“殿下,对峙半年,消耗的钱粮无数,战果却是一点也看不到。你当真以为魏霸、陆逊没有反击的实力么?他们是不想反击,若是荆州的大军北上洛阳,我军如何应付?如今吴王称臣,大江上下,皆为一体,荆州、益州、交州,皆是富庶之地,而我大魏所能依赖的只有冀州一地,强弱分明,不可长期对抗……”

  曹宇打断了桓范:“元则,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可是事已至此,现在该怎么办?”

  “撤兵,谈判。”

  “谈判?”曹爽冷笑一声:“说得轻巧,衔根灯草。陛下要打这一仗,本来就是想取得一点胜果,好与魏霸谈判,现在打成了僵局,还怎么重开谈判?”

  “现在不谈,难道等打败了再谈?”桓范反驳道:“校尉,陛下一病不起,就是因为劳心过度。如陛下有所不讳,我大魏必乱,到时候内外交忧,又如何对付魏霸、陆逊的攻击?再者,你真以为他们是攻不进来么?他们大概也知道陛下病倒了,恐怕就是想等陛下……”

  桓范还没说完,曹宇瞪了他一眼。桓范的确聪明,可是这张嘴太不注意了。

  桓范连忙闭上了嘴巴,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接着说道:“还有,魏霸可能是在等诸葛亮死。”

  “等诸葛亮死?”曹宇愣了一下,和曹爽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诸葛亮那个人,事必躬亲,今天这个局,其实最开始就是他布出来的,只是被魏霸给破了,反手又布了一个局。事情到这一步,他能坐得住吗?败了,他不甘心,胜了,对他同样没好处。他只有想方设法,让这一战不胜不负。他人在成都,根本掌控不了战场,却要劳心劳力,岂能不病?若是他死了,成都朝堂上,还有谁能克制魏霸?”

  听着桓范又开始口若悬河的分析,曹宇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摆摆手,打断了桓范:“好了,元则,你准备一下,如果陛下身体好转,要见你的话,你把这些对他说清楚。”

  “喏。”桓范大喜,以他目前的身份是没有机会见驾的,如果能在驾前表现一番,对他的仕途大有助益。

  曹宇转身进了宫,看到曹睿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他想到桓范的话,心道魏霸大概不仅是想耗死诸葛亮,更想耗死曹睿。到目前为止,曹睿的几个儿子先后夭折,还没有正式的储君,如果他突然去世,曹魏必然会陷入争权夺利之中。放眼曹家宗室,还真找不到一个能和曹睿相提并论的强权人物。他如果因此病死了,对曹魏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

  唉,曹家几个人才不是死在内讧之中,就是英年早逝,这大概也是命吧。

  “陛下,好些了么?”曹宇赶到病榻旁,行了礼,握着曹睿的手。曹睿的手又湿又冷,让曹宇一阵阵的不安。

  “可有对策?”曹睿勉强睁开了眼睛。

  “陛下,有对策。”曹宇把桓范的意见重新表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蜀汉朝廷内部不合的成份。曹睿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曹宇又趁势建议曹睿宣桓范上殿。曹睿想了想,没有答应。他实在是累得很了,没精神再听桓范说一通。他让曹宇下去,让桓范写一份奏疏,让他慢慢看。

  曹宇应了,看了曹睿一眼,欲言又止。他出了宫,传达了曹睿的口诏,桓范沉默了良久,最后说道:“殿下,以我看,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谈判,而是立太子,任命辅政大臣,以备不测。”

  曹宇的脑子嗡的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

  成都,丞相府。

  诸葛亮轻轻的推开了参汤,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黄月英看看参汤,又看看诸葛亮枯槁的脸色,将参汤搁在一旁。诸葛亮再一次病倒,与以前有所不同,哪怕是把参汤当水喝,也看不到任何效果。

  他太虚弱了,已经不能承受参汤的进补。

  黄月英坐在榻边,握着诸葛亮的手,轻声说道:“让你好好休息,你偏偏不听,一定要让先帝失望,让陛下失望,让魏霸失望吗?”

  诸葛亮一声不吭,过了良久,他哑着嗓子,声若蚊蚋的说道:“对先帝,我鞠躬尽瘁;对陛下,我待如亲生,皆无所愧。大事不成,乃天意也,非人力可为。”

  “那魏霸呢?”

  “这也是天意。”诸葛亮慢慢的睁开了眼神,眼中充满了血丝,眼神无力。“我比他早生三十年,这就是命,就算我再精通养生之道,又能如何,能比他多活三十年吗?”

  “不需要三十年。”黄月英的声音依然平稳而轻柔,仿佛一阵秋风,吹得诸葛亮燥闷的心头清爽了些。“他征战沙场,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关中被他逃过去了,武陵被他逃过去了,白狼山被他逃过去了,那只是他的运气好。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总有把好运气用完的时候。”

  “夫人,你不懂,他不是运气好,他是警惕。”诸葛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又有些自责:“凡事可再不可三,正是一次又一次的危险锤炼了他的警惕,躲过这三次,他就不会再给你第四次机会。”

  “当初,你不该让他拜赵云为师。”黄月英低下了头,“赵云一生不败,为人最是谨慎。魏霸随他在悬崖之上习武,怕是学得最多的还是这份谨慎。若非如此,便是有十个他也早死了。”

  “我也这么想啊,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诸葛亮重新闭上了眼睛:“兖州战事僵持,如何是好?”

  “谈吧。”黄月英道:“魏霸想封王,那就封他一个王。既然不能力挽狂澜,不如顺手推舟,推波助澜,看看朝野的反应,说不定反而有奇效。”

  “欲擒故纵么?”诸葛亮沉吟良久:“我只怕助纣为虐,将来愧对先帝啊。”

  “先帝真若有灵,他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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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 时艰见英雄
                 
  十一月初,邓艾率领一万余步卒,押运着粮草,由长江顺水而下,经中渎水,转运至彭城。

  得知粮草运到的消息,陆逊派魏风率领五千骑全程护送,以策安全。

  当邓艾等人进入下邳县界的时候,夏侯霸也得到了消息,心情非常失落。双方对峙,他和陆逊在谯县一带僵持,魏霸和张郃在彭城附近对阵,谁也奈何不了谁。现在魏霸有援军及粮草到,形势对魏军非常不利。

  张郃、司马懿也好,魏霸、陆逊也罢,这次双方对阵派出的都是最强阵容,谁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战局进入僵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夏侯霸很清楚,如今的魏国已经不是以前的魏国,半壁江山失守,连年征战,国弱民穷,实力已经大大削弱。整个战阵都靠青州、冀州维持,已呈捉襟见肘之窘态。

  魏霸可以传江南运粮补给,魏国却已经找不到更多的补给来源。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解决战斗,取得决定性的优势,魏国必败。

  如果对手换了一个人,夏侯霸会用骑兵突袭对方的补给线。长途奔袭,本就是骑兵最擅长的战术。切断对方的补给线,既可以打击对方,又可以取食于敌,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凡是战局僵持之时,双方都会考虑这个战术。

  从骑兵数量上来看,夏侯霸显然更有优势。

  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的对手是陆逊。

  他们在谯郡恶战了大半个月。从形势上看,夏侯霸等人一直在攻,陆逊一直在守,可是夏侯霸知道,自己并没有占什么便宜。要想找到陆逊的破绽,实在是太难了。与表面上的攻势相比,夏侯霸等人其实非常小心,生怕被陆逊找到破绽,打一个措手不及。[

  与其说是陆逊手下的大军让夏侯霸忌惮,不如说陆逊这个人让夏侯霸忌惮。

  夏侯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从眼前溜走。寄希望于张郃能挡住魏霸。困死彭城。实际上,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以张郃的兵力,这个任务已经很难完成了。他只是寄希望于张郃这员老将能够创造奇迹而已。彭城实在太重要了。不能让他控制在魏霸的手里。

  夏侯霸很想赶到彭城。至少分一部分人赶到彭城去支援张郃,可是他不能。与彭城相比,谯郡的战略地位不重要。政治地位却非常重要。他不能轻易离开,只能与陆逊在此对峙,直到皇帝的诏书或者大将军的军令到达。

  ……

  邓艾和魏风快步走进了中军大营,帐门一掀,魏霸从里面走了出来,拍着手笑道:“二位兄长联袂而来,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邓艾虽然是魏霸的远房表兄,可是在魏霸面前,他从来不敢以表兄自居。听了魏霸这话,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让魏风走在前面。

  魏风开怀大笑,揽着魏霸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子玉,你嫂子让我给你带句话,你那一招的确太高了。如今铁作资金充足,进展大大加快,估计投产时间能提前半年。”

  “那是好事啊。”魏霸坏笑道:“是嫂嫂运筹得当,她赚钱的本事可比媛容还要强上三分。”

  “哪里哪里。”魏风一脸得意的谦虚了几句,乐得合不拢嘴。

  所有人都以为魏家铁作已经开发出了马铠的新技术,就等着订单开始生产呢。其实魏家铁作只是开发出了新式合金技术,完成了试生产,离真正的批量生产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需要的开发资金更是惊人。如果没有几个大订单的定金投入,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正式投入生产。

  所以魏霸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辽东亮出了马铠,打出了威风,极尽所能的夸大新式马铠的威力,迫使各方为了避免处于劣势,只能向魏家铁作购买马铠,连一片甲片都没看到,就先交了巨额的定金。他们根本不知道,正是这些定金支持了魏家铁作的生产,没有这些定金,新式马铠大面积装备全军就根本不可能实现。

  之所以有这样的误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魏家铁作的技术开发模式,不知道试验性生产和批量生产之间的区别,当然也想不到魏霸会用这么耻的招数空手套白狼。

  从头到尾,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只有魏霸和魏风夫妻,连魏延都不清楚。他一直在抱怨习夫人不优先装备他的骑兵,如果他属下的骑兵全部装备了马铠,哪里还会让夏侯霸张狂。

  只有魏风明白,如果魏霸能够这么做的话,他绝对不会吝啬这一万套马铠。问题在于魏家铁作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马铠,又怎么给他装备。

  兄弟俩会心的大笑,邓艾安静的坐在一旁。魏霸和魏风说了几句家常,转向邓艾道:“士载兄,江南的情况如何?”[

  邓艾躬身行礼,拿出一份书札递给魏霸。这是长沙太守张表写给魏霸的,主要内容就是汇报今年长沙的收成情况。

  长沙是江南四郡中人口最多的一个郡。如果不算魏霸入主江南之后吸引来的那些外来户口,而是以东汉末年的人口计算,长沙一郡的人口就抵得上其他三郡的人口总和。即使是现在,长沙郡依然是江南四郡中人口最多的一个,比名列第二的零陵多出一半。长沙郡被纳入魏霸的统治,对于魏霸的实力增长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表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肩上的重任。魏霸让他做长沙太守,可不是真因为他的文章做得好,而是希望他能把这个重任挑起来。而张表自己也希望通过这个机会,重振广汉张家,给父亲张松正名。

  张松是刘备入蜀的功臣之一,可是因为张松在刘备成功之前就被刘璋杀了,刘备本人没几年又死了,所以广汉张家在蜀汉朝堂上的地位有些尴尬。他们被益州人排斥,被东州人排斥,却又得不到荆襄系的接纳。如果不是如此,张表当初也不会决定来投魏霸。

  现在魏霸给了他机会,他当然要好好表现。每年八月,秋收之后,就是各郡统计人口、钱粮税赋的时候,在年底之前,各郡要派上计吏赶到京师,向丞相府报告收成。魏霸作为统领江南各郡的军事长官,他当然也要收到一份报告,只是这份报告通常没这么快,要到年底总结的时候,他才能看到。张表让邓艾把报告提前带给魏霸,也是利用了邓艾这个优势。

  魏霸大致扫了一下几个数字,非常满意。“伯达的能力足够做一个合格的太守,他的官声如何?”

  “还好。”邓艾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直接把话题扯到了战事上。“将军,彭城被围也有四……四个月了吧?”

  魏霸哭笑不得,心道这货果然是个不怎么懂人情事故的,难怪最后会被钟会那娃整死。他反问道:“士载兄有什么好建议?”

  邓艾不假思索的说道:“将军在彭城逗……留,不能发挥水师的长处,终究不……如在海上安全。数万大军对峙,魏军的骑兵又占优势,一旦被他们找到机会突……袭,很可能就是覆……败之局。兵贵胜,不贵久,以艾之见,还是尽快打破张郃的壁……垒,将粮草军械送进彭城为好。”

  魏霸笑道:“那士载兄以为谁能当此重任?”

  邓艾站了起来,拱拱手:“将军所领为……水师,荡寇将军所领为骑兵,都不擅长步……步战攻坚,还是由……由我来做前锋吧。”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魏风跳了起来,笑骂道:“这一路上你都不肯休息,就是在长沙闷得慌了,想到彭城来过瘾吧。”

  邓艾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真不……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我的确有……有点这个意思,不过,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这的确是兵……兵法所重。”

  魏风还要说,魏霸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士载所言甚是,由你来做前锋,最合适不过。子柔,你领骑兵掩护侧翼。”

  “喏。”魏风收起了笑容,严肃的应了一声。

  “士载,你远来辛苦,休整两日,然后再战。”魏霸指指邓艾:“张郃是成名的老将,经验丰富,隙可击,你要小心些。”

  “喏。”邓艾躬身领命。

  ……

  彭城下,魏军大营,张郃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张雄和田复跪坐在他面前,脸色阴沉。

  他们刚刚收到田豫的消息,王凌依然驻在鲁县,不肯南下支援。而魏霸的援军却已经赶到彭城,兵力达到两万三千余人,比他们还多出近万人。

  他们的优势只在于骑兵多一点,可是考虑到魏霸的骑兵可能装备了防备能力强悍的马铠,骑兵数量的优势很可能被抵消,而且魏霸攻,他们守,骑兵的优势法充分发挥,大打折扣,他们已经处于劣势。

  如果魏霸现在开始发动攻击,打破他们的围堵,将粮草和军械送进彭城,他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传令夏侯霸,让他向我靠拢,到萧山立营。”张郃沉默良久,断然下令:“锦江,再给你父亲写信,让王凌留在鲁县吧,请他南下支援我军,共取彭城。”

  张雄提醒道:“将军,夏侯霸要护谯都。”

  “洛阳都守不住了,还守什么谯都。”张郃挥挥手:“夺回彭城,才有可能守住谯都,彭城若失,我大魏大概就只剩下邺城可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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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7章 离别歌
                 
  魏国有五都,除洛阳外,还有长安、许县、谯郡和邺城四都。蜀汉第一次北伐,长安失守;李严、魏霸取南阳,陆逊取昆阳,许县失守。如今陆逊兵驻谯郡,看样子也守不住了。如果彭城、睢阳再有危险,则洛阳只怕也危险,五都就只剩下黄河以北的邺城一都。

  谯郡在地理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只有象征意义,所以张郃决定让夏侯霸来援,暂时放弃谯郡。在他看来,彭城远比谯郡重要,守住了彭城,才有可能守住谯郡,彭城丢了,谯郡必失无疑。

  他以军人的眼光看问题,不愿意因为那些政治上的顾忌而丧失了最后的机会。

  面对张雄的提醒,张郃没有多犹豫,他以车骑将军的身份给夏侯霸下令,严令他立刻向彭城靠拢。严格来说,他这是越权,因为他不是这个战场的最高将领,司马懿才是。

  可是司马懿现在龟缩在睢阳不动,张郃就主动挑起了这个重担。

  “传我的命令,陛下如果降罪,由我全权负责。”

  “喏。”见父亲已经下了决心,张雄不再犹豫,转身去拟军令。

  田复也准备给父亲田豫写信,张郃想了想,亲自写了一封信,让田复跑一趟鲁县,面见田豫。

  田复领命而去。

  ……

  魏军信使向谯郡方向飞奔,田复更是带着自己的亲卫营赶往鲁县,这些消息自然逃不到魏霸的眼睛。追杀堵截很难做到。张郃究竟要传递什么消息,魏霸也打听不到,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张郃的用意进行推测,进行推演。

  大战在即,军营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中军大帐更是昼夜灯火通明,将领、军谋们围着地图,各抒已见,进行战术推演,互相辩驳。

  顾承、虞汜等人也在其中。现在又多了邓艾。邓艾有些结巴。论言辞,不是他的擅长,论外貌,他也不怎么显眼。看起来像个粗手跰足的老农。魏霸也没有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顾承等人都没怎么把他当回事。

  战术推演到最后,大家都想不出张郃有什么高超。如果说有什么危险,只能说是王凌、田豫如果来援。会对双方的兵力产生一些影响。至于夏侯霸,他来了,陆逊也会来,双方的实力对比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魏霸也有些想不通张郃的用意所在了。

  虞汜最后提醒道:“我们不能漏算了司马懿。司马懿在睢阳还有两万人,正常情况下,他要留一部分兵力守睢阳,不会轻举妄动。可是一旦双方僵持,他就有可能突然出手。睢阳到此三百里,如果轻军急行,两天就能到。”

  魏霸连连点头。对司马懿的急行军,他是有印象的。当初孟达就差点死在他手里。这些年,司马懿不显山,不露水,除了守住洛阳的战功之外,他几乎就是书生领兵的典型,很多人不怎么看得起他。可是魏霸很清楚,这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露出最狰狞的面孔。

  张祗道:“这么说,张郃就是想造成僵持,让我军无暇他顾,再由司马懿来决定胜局?”

  “我觉得不可能。”冯进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意见。“张郃虽然是武人,却不是没有头脑的武人。他和司马懿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和睦,大概做不到这么大公无私。”

  魏霸一直坐在旁边听,他喜欢倾听部下的意见,这样不仅对他最后做结论有帮助,而且能让他了解部下的性格和品质,也能让他知道各人的长短优劣。没有一个人是全能,也没有一个人是绝对的无能,特别是他的部下来源复杂,随着他的名望和实力增长,越来越多的世家开始投入他的阵营,在新旧之间难免有些冲突,意气之争也是家常便饭,如果不加以判别,人才越多,实际上灾难越大。

  袁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在河北的时候,手下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太多,以至于拉帮结派,最后反而无所适从。

  世家也是人,而且是很聪明,很实际的人,要想获得他们的效忠,发挥他们的作用,领导者的能力至关重要。作为一个领导者,明断事非,从各种意见中选出一个最合理的,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素质。

  魏霸前世没有做过领导,但是他对诸葛亮的事迹很清楚,这一世又和诸葛亮亦敌亦友,不可避免的要研究诸葛亮的手段。在与诸葛亮的较量中,他的收获可不是读读诸葛亮的传记或者文集就能比拟的。

  政治上,有很多东西根本不会形诸文字,而是需要用心去领会。换句话说,这非常讲究悟性。

  魏霸长年累月的坚持静坐反省,对他的成长非常有帮助。

  张祗和顾承都有过与武人政权作对的经验,从心底里,他们不喜欢武人,对张郃,他们的评价并不高。当然这个评价是指个人品德的评价,而不是对他用兵能力的评价。他们认为张郃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司马懿身上,不会用自己为饵,为司马懿创造机会。这一点,应该是比较客观的。

  作为曹魏硕果仅存的宿将,张郃对司马懿的升迁不可能一点想法也没有,让他心甘情愿的给司马懿做铺路石,这不太合常理。

  “张郃不会主动这么做,他肯定是想凭一已之力取胜。”虞汜提醒道:“可是,就目前双方的兵力而言,他取胜的机会并不大,换句话说,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个机会可能都要留给司马懿。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目光仅仅放在彭城,还要把睢阳的司马懿纳入考虑范围。”

  众人争执不下,自然把目光转向了魏霸。

  魏霸已经沉思了很久。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知道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他直起了腰,气定神闲的开了口。

  “战场争兵,互相用计,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不过,最后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对方中不中计。如果对方谨慎,再好的计也是白费。”魏霸目光一扫:“其实,你们刚才说的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张郃打算怎么战胜我们,这就要先看他能调动哪些力量,可能做出哪些安排。第二个问题是,司马懿在想什么,他留在睢阳不动,难道仅仅是为了防备我军切断他的后路吗?孟达等人如果要出兵,动静不会小,他完全有时间回防。”

  “那将军的意思是说,司马懿在等机会?”

  “我想应该是,他不仅是在等我们露出破绽,他可能也在等张郃露出破绽。”魏霸笑笑:“就目前而言,曹魏军中能和司马懿抗衡的,大概也只有张郃了。他们两人出兵兖州,一个在彭城,一个在睢阳,几乎没什么合作,已经表明他们之间谈不上什么默契,要说配合,也只是想把对方也当作棋子而已。”

  虞汜等人心有同感。不论是战场上还是朝堂上,敌人从来就不仅仅是指敌国的人,更多的时候反而是指同一阵营的人。

  “张郃是武人,我们几个武人去揣摩他的战术。”魏霸笑笑:“世洪,司马懿是世家,你们几个也是世家子弟,思路上有共通之处,揣摩司马懿的心思,就交给你们。他们明争暗斗,我们取长补短,焉有不胜之理?”

  虞汜笑了,躬身领命。

  ……

  鲁县,田豫看完了张郃的亲笔信,沉吟良久,眼神闪烁。

  田复紧张的看着田豫,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是怕父亲,而是怕父亲拒绝张郃的安排。

  过了好一会,田豫放下信纸,打量了一下田复额头的微汗,神色松驰了些。“锦江,你跟着张将军有四五年了?”

  田复点了点头:“太和三年,与诸葛亮战于陇右,至今六年有余。”

  “六年时间,应该能让你了解一个人了。”田豫慢吞吞的说道:“你觉得张将军这么做,合适么?”

  田复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合适。”

  田豫叹了一口气:“锦江,你让我很骄傲,又让我很失望。”

  田复笑了笑,没有反驳。

  “去,回报张将军,我会按照他的要求出兵。”

  “多谢父亲。”田复大喜,起身要走。田豫摆了摆手:“你等等,我们父子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今天,我和你喝一顿酒。”

  田复眉头一挑,随即又坐了回去。

  田豫让人准备了一席酒,菜肴很丰盛,绝非军中所能找到的东西,丰盛得让田复有些惊讶。可是田复没有多问,他甩开腮帮子,饱餐一顿,最后恭恭敬敬的敬了田豫三杯酒,趴在地上给田豫磕了三个头,大笑出营。

  田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杯中酒,沉默不语。

  大营外,田复带着亲卫骑飞驰而去,豪迈的歌声远远传来,马蹄踢起的烟尘如龙,过了良久才渐渐散去。羊发掩着口鼻,看着已经消失在远处的人影,眉头微皱。

  “这是什么歌?”羊发问旁边的一个魏军都尉,“听起来慷慨雄壮,却又有些悲凉。”

  “荆轲别太子丹。”都尉笑道:“我们燕人最喜欢唱的离别歌,和你们齐鲁唱的调不一样。”

  “原来如此,那倒是长学问了。”羊发心中暗凛,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顺手将一把钱塞进都尉的手里:“今天送来的酒,将军喝得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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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8章 反常
                 
  谯县,魏军大营。

  夏侯霸据案而坐,一脸怒气。秦朗低着头,沉默不语。司马师抱着手臂,靠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看着帐顶。

  张郃的命令就在案上,刚刚被他们三人传看过,不过反应却完全不同。

  夏侯霸拍案叫好,秦朗忧心冲冲,司马师则不发表任何评价,但是从他的眉眼之间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些不屑,甚至于不屑于评价。

  “在这里,我的军职最高,理当由我作主。”夏侯霸将命令收了起来,揣入怀中,起身挥了挥手:“按命令去准备吧。“

  “喏。”司马师一丝不苟的拱了拱手,转身出帐。秦朗却没有动,他一脸愁容的看着夏侯霸:“仲权,此事干系重大,若是大将军父子不肯全力配合,我们怕是没什么机会。”

  “车骑将军就没指望他们配合。”夏侯霸冷笑一声:“大将军在想什么,你明白,我也明白,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他若是愿意出兵襄助,又何至于僵持到现在。元明,别说了,我相信车骑将军,愿意全力以赴。如果你还有担心,那也没关系,你为中军,让司马师殿后,我率领骑兵为前锋便是。”

  “仲权,你看你。”秦朗苦笑道:“我是这个意思吗?我只是说……”

  夏侯霸伸手拍拍秦朗,笑了起来:“元明,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做事有些冲动,你为人稳重。陛下让你我配合,正是取长补短之意。不过。这一次,我请你相信我,相信车骑将军。车骑将军的忠义,你还不知道吗?帮车骑将军,就是帮陛下。”

  “是。”秦朗欲言又止。他顿了顿,起身一撩大氅:“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按车骑将军的命令去执行吧。”

  “正当如此。”夏侯霸眉毛一挑,哈哈大笑:“人生能有几回搏。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和魏霸交交手,看看是他那个霸厉害,还是我这个霸威风,一直未能如愿。这次终于有了机会,若是放过,岂不可惜?”

  秦朗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

  魏延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中军大账。冲着陆逊拱了拱手,急不可耐的说道:“伯言,魏军拔营了。”

  陆逊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魏延。魏延手中有精锐骑兵,斥候营也归他负责,不过一般的消息用不着魏延亲自跑来向他汇报。魏延跑来。又是这副神态,自然是发生了大事。

  “他们去了哪里?彭城?”

  魏延一挑大拇指:“伯言果然是七巧玲珑心,一猜就中。”

  陆逊苦笑了一声。魏延这话是夸他,可是怎么听着都有一种居高临下,长者夸后辈的意思。其实他们的年龄差不多。魏延稍长几岁,但还没到倚老卖老的地步。他这么说话。一方面是习惯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提醒陆逊,他的官爵都在陆逊之上,听他指挥只是给他面子而已。

  陆逊这一生经过的荣辱太多了,他不会把魏延的这点小心思放在眼里。他关心的是魏军突然去彭城是什么意思。魏霸正在准备打破张郃的堵截,把粮草、军械送到彭城,助周胤、丁奉坚守,将战局拖向有利于已的方向。夏侯霸等人这时向彭城进军,自然是想帮着张郃围城,可是他们去了,他和魏延自然也会去,双方的实力还是差不多,有意义吗?

  难道魏军是想在彭城决战?

  陆逊仔细斟酌了一番,还是想不明白魏军的真实用意,怎么看,魏军都是无奈之下的挣扎之举。

  魏延不耐烦了。“伯言,想那么多干什么,跟上去就是了,难不成你还真想挖了曹家的祖坟。”

  陆逊笑笑,他可做不出那种事来,挖人家祖坟这种事,又岂是君子所当为。这是董卓、曹操那样的野蛮人才会干的蠢事。即使他们是为了求财,他现在又不缺钱,没必要干这种事。

  “文长将军,你率领精骑缀着,小心一些。我随后跟上,保持距离。彭城距此也就是三百多里,就算慢一点,七八天时间也能到了。”

  魏延点点头,转身出去安排了。

  陆逊在地图前站定,冥思苦想。他有一种预感,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可是他现在却不明白张郃、夏侯霸的用意所在,这让他非常不安。

  ……

  彭城。

  邓艾在彭城南列阵。他今天要在张郃的阵地上凿开一个通道,好把周胤、丁奉需要的军械补给送进彭城。周丁二人在城里守了几个月,虽然没发生什么大战,军械消耗有限,可是粮草却快要用尽了。再不把粮草送进去,他们就要断粮,这几个月的坚守也就失去了意义。

  彭城北面是东流的获水,在城北汇入泗水,然后一起南流,水面更加宽阔,是天然的护城河,不利于攻击,西侧是起伏的丘陵,也不利于大兵团的摆开,能够发起正面攻击的只有城南。张郃守在这里,邓艾也将一万精锐步卒摆在了这里,魏风率领五千骑兵在左侧三里列阵,防止魏军骑兵突袭。在他们的身后,是魏霸的八千中军。

  阵势已经摆好,只等魏霸的命令。

  魏霸坐在中军指挥台上,看着远处的彭城和彭城外的魏军大营,看着张郃的战旗,依然在沉思。

  他想不通张郃想干什么。

  田复已经从鲁县回来了,但是王凌和田豫都没有动静。谯郡倒是有消息传来了,夏侯霸等人率领三万步骑正在向彭城靠近,陆逊和老爹魏延在后面跟着,双方都保持着正常速度,每天前进四十里,还需要三四天时间才能到达彭城,就算骑兵速度快,也需要两天的时间。上万的骑兵可不是几千几百骑兵,可以远距离奔袭,他们需要带大量的辎重,只能和普通的步卒一样前进。

  至于睢阳方向,现在还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司马懿还睢阳城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时候发起攻击,把粮草送进城去,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可是正因为这个顺利,魏霸的心里有些不安。

  “将军,该发起攻击了。”虞汜弯下腰,在魏霸耳边提醒了一句。

  魏霸暗自叹了一口气。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也许是张郃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做,自己反而想多了。还是抓紧时间吧,等夏侯霸他们赶到,反而不好打了。

  夏侯霸有一万三千多骑兵,将对整个战场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攻击!”魏霸摆了摆手。

  传令兵舞动彩旗,将命令传了出去。前军接到命令,战鼓声蓦然炸响,已经部署到阵前的霹雳车开始轰鸣,将一颗颗石弹射上了天空。石弹呼啸而过,砸向魏军阵地。连弩车也开始射击,密集的箭矢汇成一片乌云,划过天空,射向魏军。

  与此同时,魏军也开始了反击,无数的石弹、箭矢扑向汉军。

  双方开始用远程武器互相攻击。

  邓艾并不急于进攻,他很清楚双方的优势在哪里,别看魏军也有霹雳车、连弩车,可是他们的石弹供应是一个大问题。这段时间,张郃在这里没闲着,应该准备了大量的石弹,可是他们的储备量终究不如蜀汉军来得丰富。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军的霹雳车威力将会随着石弹攻应不足而减弱,他们会转而拾捡汉军射过去的石弹来用。

  邓艾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开始攻击不久,将石弹对魏军阵地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之后,他就下令改用烈火弹攻击。烈火弹落地就碎,魏军根本没法再利用,而且他们也没什么烈火弹储备,只能使用石弹继续攻击。

  邓艾估计,最多一天时间,魏军的霹雳车就会成为一堆废木头,到时候再改用石弹进行攻击,就可以达到更好的攻击效果。等拥有了压倒性的远程打击力量之后,再让步卒发动攻击,可以减少伤亡。

  战局按照邓艾的估计向前发展,双方攻击了一天之后,魏军将准备了几个月的石弹消耗殆尽,霹雳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入夜,张郃派出士卒拾捡阵地上的石弹备用,可是数量非常有限,显然支持不了多长时间,战局开始变得对邓艾有利。

  第二天,邓艾改用石弹,又增加了两百多架霹雳车,对魏军阵地展开狂轰滥烂。没有足够的石弹进行反制,魏军阵地很快被从天而降的石弹打烂,不得不放弃了第一道阵地,扔下一堆霹雳车,向后撤退。

  邓艾再接再厉,下令将霹雳车向前推,不让张郃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前军攻击顺利,汉军士气高涨,魏霸的心情却一直无法舒展。入夜,他站在地图前,百思不得其解。张郃明知处于劣势,依然不肯撤退,他这是想干什么?

  “夏侯霸到了哪里?”

  “相县,还有两天时间可到彭城。”顾承道:“陆将军和魏将军跟在其后二十里。”

  “田豫呢?”

  “一天前收到的消息,他还在鲁县,没有出兵的动静。”顾承沉默了片刻:“羊家送来消息,田豫父子……像是生离死别。看样子,田复有死战之意。”

  “田复?”魏霸想起了那个同龄人,更加困惑。那可不是一个轻易愿意放弃的人啊。难道张郃真的是想困兽犹斗,决一死战?

  这还是那个机巧善变的张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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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无字钱
                 
  没有人能真正的算无遗策。

  两军对垒,如果强弱悬殊,那弱者除了智取之外,别无他途,否则只能被对手顺理成章的碾压成泥。对于强者来说,不管对手使出什么样的计策,他只要不疏忽大意,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不犯低级错误,就不会出现逆转这种事,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可是,如果双方实力相近,而且都是非常高明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一旦被对方抓住破绽,或者没能觉察对手布下的陷阱,就完全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

  张郃要重夺彭城,魏霸要保住彭城,双方都没有退路。兵力相近,两人都是以奇变著称的名将,只要稍有疏忽,被对方掌握了主动,那就是一个覆败之局。对于两国来说,可能意味着彭城的得失,对于他们个人来说,也许就意味着一个大胜或者惨败,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这种情况下,魏霸猜不透张郃的用意,对他的心境影响有多大,可想而知。

  张郃横亘在他和彭城之间,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张郃的计划横亘在他的心里,像一潭看不到底的水。

  怎么看,张郃的计划都像是破釜沉舟——说得难听一点叫破罐子破摔,可是魏霸不愿意接受这种看起来合理,实则不合理的推断。在他看来,张郃不可能是破罐子破摔的人。当初在陇右,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希望。最后不是一样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击败了马谡。将诸葛亮推到了尴尬的境地?

  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没有失败。

  两天的战斗激烈而平淡如水,汉军在邓艾的指挥下稳步推进,一切按计划进行。如果明天依然如此,那么最多两天之后,邓艾就可以凿通张郃的大营,将粮草和军械送入彭城。

  张郃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顽强的抵抗,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军械上的不利,阵地在慢慢收缩,却没有撤退的迹象。普通人觉得他是在挣扎,魏霸却觉得他像是毒蛇在盘踞起来,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魏霸与诸将商量了很久,也没想出有什么办法。不过。谁都看得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将变得越来越复杂,有可能演变成一场规模宏大的决战。这不是目前的魏霸希望的结果,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减小伤亡。最好在夏侯霸等人赶到之前解决战斗。

  魏霸沉思半夜,接受了这个建议。

  第三天清晨,魏霸派人给陆逊送出消息,让他密切注意夏侯霸的动向,同时下令邓艾加快攻击速度。与周胤里外夹击,力争在一天内打通张郃的阵地。结束战斗。

  战鼓声在战场上空炸响,邓艾指挥部下,将霹雳车、连弩车尽可能的前移,对经过两天互相攻击,远程打击能力已经大大减弱的魏军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拦在邓艾面前的是一万余步卒,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大多是彭城附近的郡卒,战斗力都不是很强,面对以荆州诸蛮组成的汉军步卒,他们打得很艰苦,完全处于守势,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攻击半天,邓艾将阵地向前推进了三百步,再往前三百步,他就能凿通张郃的阵地,完成任务,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彭城已经在望,挡在他面前的魏军士气低落,看起来不堪一击。

  战场暂时安静下来,双方都抓紧时间吃饭,谁都知道,下午的战斗至关重要,很多人可能没有机会吃晚饭了。

  彭城上的士气也开始高涨起来,周胤、丁奉分工合作,一个守城,一个准备出城,与邓艾一起夹击张郃,加快破阵速度。

  丁奉有些兴奋,叉着腰,看着城外隐约可见的汉军战旗,笑道:“仲英,你知道不,邓士载和你一样,是少主看中的人之一。少主眼界很高,一般来说,没什么人能入他的眼。你和士载是为数不多的两个,也可能是仅有的两个。你看,他的攻击多犀利。”

  周胤没丁奉那么兴奋,他的目光落在张郃的阵地上,随口应道:“这种仗,谁都能打,他领的是精锐,张郃用的是普通郡兵,双方的战力本来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再加上军械的差距,打成这样,最多也就是中规中矩吧。”

  “哟,这么说,要是你周仲英指挥,能打得更好?”

  “那倒也不至于。”周胤摇摇头:“这种阵地战,本来就看不出什么水平高低,只要不犯浑,双方拼的就是实力。”他指了指张郃的阵地,眉头微蹙。“我倒是觉得,张郃好像在等待什么,他太镇静了。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他本来就没什么成功的可能。”丁奉不屑一顾:“你别忘了,建兴九年在陇右,他最后没能攻取上邽,就是败在我家少主的手上。当时我家少主还只是一个丞相府参军,时隔五年,我家少主已经和他一样是车骑将军,他哪里还有胜利的机会。”

  周胤瞥了丁奉一眼,歪了歪嘴:“本事和官职有什么关系,谁说官越大,本事就越大?照这么说,少主的用兵能力还不如李严了?”

  丁奉嘿嘿一笑,不与周胤争辩,他知道周胤有些不服魏霸。

  “打到现在,张郃一直没有动用骑兵,他究竟在等什么?”周胤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沉吟道。

  “出骑兵又有什么用,你以为荡寇将军是在那儿玩呢?”

  “荡寇将军只有五千骑,张郃可有万骑。”周胤闭上了眼睛,眼皮突然跳了两下,猛的睁开眼睛,低声骂了一句:“靠,不会吧。”

  “怎么了?”丁奉连忙问道。

  周胤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张郃……”

  听了周胤的解释,丁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摇摇头:“不太可能,不太可能,这个机会实在太小了。”可是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浓浓的担忧。

  ……

  张郃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酒杯,抬起头,目光扫过田复、张雄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诸君,彭城的得失,我大魏的国运,尽在今日一战,请诸位满饮此杯。若能大败贼寇,斩杀魏霸,再与诸君痛饮。”

  “喏。”众将轰然应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诸君。”张郃长身而起,拱手环顾:“就此别过。”

  “将军保重!”诸位躬身领命,鱼贯出帐。

  田复大踏步的出了营,与张雄并肩而行。他偏着头,笑了笑:“赌一个?”

  张雄哈哈一笑:“字!”

  田复掏出一枚五铢钱,往空中一抛,五铢钱在空中打着滚,又落回他的手中。张雄看了一眼,唾了一口:“你小子做弊吧,怎么每次都是你赢?”

  “愿赌服输。”田复哈哈大笑,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曲指一弹,五铢钱向张雄飞了过来。“留着作个纪念。”说完,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张雄接住钱,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不禁“咦”了一声,恍然大悟,笑骂道:“这个田锦江,看起来老实,原来却是个大滑头。怪不得老子一直输,这枚钱根本就没字啊。”

  仿佛听到了张雄的抱怨声,田复快意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他扯着嗓子,唱起了那首离别歌,跟在他身后的亲卫们也都是家乡来的燕人,对这首离别歌非常熟悉,也一起跟着大声哼唱。歌声慷慨悲壮,闻之若有金鼓之声。

  骑兵大营在彭城以西的一座小山坡上,离战场有六七里,既保持对大军侧翼的保护,又有足够的冲锋距离。田复回到自己的大营,五千精骑已经准备妥当,骑士们站在战马旁,一手持矛,一手挽缰,静静的看着田复。

  田复勒住缰绳,满意的打量了一下麾下的将士。他拔出腰间的长刀,缓缓指向东南方向,厉声长啸:“死战!”

  “死战!”五千将士齐声怒吼。

  田复轻踢战马,在阵前奔驰,再次怒吼:“死战!”

  “死战,死战!”骑士们吼声如雷,翻身上马,紧握手中的武器,高举向天。

  田复在阵前奔驰了一个来回,拨转马头,向东南方向奔去。

  一千亲卫营紧紧跟上。

  左右两侧的千人队加快速度,从田复身边掠过,如雄鹰展开双翅。

  五千骑慢慢启动,平地卷起一声惊雷,向五里外的魏风阵地冲了过去。

  就近监视的汉军斥候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纷纷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翻身上马,向大营方向狂奔。

  田复端坐在马背上,双目微阖,感受着越来越劲的寒风,不动如山。

  ……

  正在吃饭的魏风接到了斥候的报告,扔下碗筷,翻身上马,拔刀出鞘,兴奋的吼叫起来。

  “准备战斗——”

  就在阵前吃饭的骑士们纷纷上马,拔出武器。他们的阵型就是随时准备冲锋的阵型,此时此刻,得知敌人在迅速接近,他们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催动战马,开始加速。

  亲卫骑护着魏风,卷起一阵旋风,向越来越近的魏军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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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章 以命搏命
                 
  魏霸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案上,眼神一变,眉头紧锁:“张郃疯了?”

  他不是没预料到过这种情况,只是经过仔细的分析,对于以万计的大军来说,这种战术要求极高,简直和让拿惯了大锤的铁匠绣花一样,有些强人所难。就算他成功了,这个时间窗口也非常小,成功的机率不大。

  可是,正因为这个计划看起来不合理,当战局往这个方向发展的时候,魏霸还是有些不太敢确定张郃会采用这种最亡命的办法。这不太像张郃应该做的事情,反倒有点像周胤。

  所以魏霸说,张郃疯了?

  他不相信张郃会疯,但是他不得不防着张郃会疯。他立刻下令,中军的步卒做好接应的准备。魏风只有五千骑,如果张郃只是想发动侧翼攻击,分攻正面阵地的压力,派出五六千骑兵冲杀的话,魏风还能挡得住,如果张郃将一万骑全部压上,那魏风可就危险了,溃败在意料之中,他必须做好让步卒接应的准备。

  命令传了下去,整个大营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所有的将士都冲向自己的岗位,等候着进一步的命令。

  这时,田复已经和魏风杀在一处。

  双方兵力相当,魏军胜在经验,这些人都是跟着张郃、田复征战多年的悍卒,骑术精良,武技高强,更重要的是他们战斗经验丰富,互相之间配合默契,集体冲杀时能够互相掩护,协调攻击。而魏风所领的五千骑士相对来说实战经验少一点,胜在装备好,他们身上穿的是全是魏家铁作出品的精甲,防护能力比魏军的制式札甲好,也更轻便。手里拿的也是更加锋利的战刀、长矛。他们都是陈到帮着训练出来的,依照的标准就是蜀汉最精锐的骑兵——白毦兵的标准,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他们虽然初经战阵,却依然不可小觑。

  一开始。双方就使出了所有的本事,竭尽全力的想压制住对方的气势,将形势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战马奔腾,箭矢飞驰,喊杀声震耳欲聋,双方都杀红了眼,不顾生死的猛踢战马。极尽可能的保持速度,持续不断的冲击对方的阵地。

  一枝枝利箭带着不祥的厉啸,飞上天空,刺破寒风。射入一个个温热的身体,溅出一朵朵血花,惊起一声声惨叫,却没有太多的人去关心。双方都将速度加到了极致,箭刚刚离弦。敌人就到了面前,速度慢一点的甚至来不及放下弓弩,敌人的刀矛反光就照亮了眼睛。他们嘶吼着,双腿夹紧战马,双手握紧武器。向离自己越来越的敌人发起攻击。

  魏风挥舞着似矛似戟的三刃长铩,纵马奔驰,长铩划出一道道弧光,接连斩杀数名魏军骑士。他从小习武,力量过人,比长矛、长戟要重上一倍的长铩在他手中轻盈无比,展示出了不亚于在重甲士手中的威力,面前无一合之将。

  他和田复相隔十余步擦肩而过,几乎能看清对方凶猛的眼神,甚至不忘举起手弩,向对方射了几箭。可惜在混乱的战场上,在他们之间有无数匹战马在奔驰,他们的箭都没能射中对方。

  魏风扔掉了手弩,举起长铩,继续冲锋。骑兵练成以来,这不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在谯郡的时候,他已经和夏侯霸率领的魏军精骑交过手,不过那只是零星的接触,如此规模的骑兵冲杀却是第一次。他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敌人的热血更激发了潜藏在他心里的杀气,他猛催战马,越战越勇。

  田复没有那么激动,这几年,他一直没有停止战斗,早就习惯了这种纵马奔驰的激情,他甚至有些鄙视奋勇冲杀的魏风。在他看来,为将者,不仅要勇,更要有智,只知道冲锋战斗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介莽夫,不可能独当一面。张郃决定将主攻方向设为侧翼,也许就是看中了魏风的鲁莽。从双方的阵型可以看得出来,魏风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在什么地方。

  如此一来,取胜的机会又增加了几分。

  与魏风不同,田复不屑于亲手斩杀多少敌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指挥上。他穿着最坚固的战甲,身前身后围绕着重重叠叠的亲卫,根本不可能有敌人冲到他的面前,让他斩杀。他不是怕死,他要确保整个冲锋阵型保持完整,这样才有可能完成预定的任务。

  魏风的阵型是标准的雁型阵,攻击力最强的骑士冲在前面,像大雁坚硬的喙和修长的脖颈,直冲敌阵,意图穿透敌阵,将对手一分为二,后面则是横阵,像大雁展开的双翅,用厚实的阵势去冲垮敌人,尽可能的杀伤。

  而田复的阵型却反其道而行之,他的中军也突前,但只是稍微突前,冲锋在最前面的是两翼,经过四五里路的奔驰,两翼的千人队已经领先整个大阵三百多步,如同反掠的翅尖,将敌人反围了进去。

  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伤魏风率领的这五千骑兵,而是绕过他们,杀伤的任务自然有后面的张雄来负责,他们的任务是绕过魏风,冲击魏霸的中军。

  所以,魏风现在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魏军的主力在两侧,中间的阵势非常单薄,他很轻松的就穿越了田复的大阵,眼前豁然开朗,然后便看到了远处的烟尘。

  魏风有些吃惊。他知道张郃手下有一万多骑,是他的两倍,但是张郃的步卒不多,他要同时面对邓艾和周胤的夹击,必然要留下一定的骑兵做预备队,不可能把一万多骑全部派上阵。可是现在,在田复的身后居然还有一批数量不明的骑兵,他就有些搞不清张郃的用意了。

  不过,他没花多少时间去搞清张郃的用意,他也来不及变阵,他能做的就是下令再次加速,迎向正在接近魏军精骑。

  魏风和张雄迎面相撞,再次展开厮杀。

  田复在付出了有限的代价后,也没有停住脚步,再次加速,径直冲向魏霸的中军。

  魏霸依水列阵,他的东面就是泗水,水师大营就在泗水中,就目前而言,没有一支力量能够在水上击败魏霸的水师,冲击魏霸的右翼。魏霸的前军是正在攻击的邓艾,在魏风没有接战的情况下,他要防备只是后背。因为兵力有限,他只能将王双率领的重甲士安排在后阵,同时紧靠水师大营,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可以迅速撤上战船,依靠战船强大的防护能力和远程打击能力作战。

  可是现在,魏风与两倍于己的魏军精骑搅杀在一起,阵势前移,魏霸的左翼就暴露在田复的面前。田复就像是一个高明的剑客,虚晃一招,诱得魏风扑空,露出了破绽,随即刺出了致命的一剑。

  应该说,这个高明的剑客其实是张郃,田复只是他手中的剑。

  张郃没有攻击看起来兵力最少的后阵,而是选择了实力最强的左阵,看起来有些让人不可思议,却也正是因为不可思议,他取得了意外之功。

  田复绕过魏风,轻松的杀到了魏霸的中军面前。

  在他面前,只剩下六千多步卒组成的阵地。以四五千精骑冲击这样的阵地,就算不能一击必杀,也能取得明显的优势,造成不小的杀伤。

  田复毫不犹豫,立刻下令骑兵发起了冲锋。

  马蹄翻飞,一口气奔了四五里路的战马再次加速,冲向了严阵以待的汉军。

  魏霸坐在中军指挥台上,转过身,打量着越来越近的魏军骑士,看着远处被烟尘笼罩的战场,心情非常沉重。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郃真的疯了。

  不是说他神经出了问题,而是他做出了不同寻常的举动,实施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战术。他不再像一个温文尔雅的雅歌将军,他现在和周胤一样,是一个疯子。就像周胤不顾一切的杀入彭城,搅乱了局势一样,张郃不顾一切的排出了一个两败俱伤的杀阵。

  他不要彭城,他不顾自己的性命,他只想击杀一个人。

  那就是他魏霸。

  张郃不留后手,用一万精骑猛冲他的左翼,又让田复虚晃一招,诱魏风出击,然后直击他的中军,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抛开一切顾虑,击溃他的中军,斩杀他本人。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战术。只要稍有差池,张郃就会自食恶果。原因很简单,他将一万精骑派出来攻击魏霸的中军,自己的中军就面临着邓艾和周胤的夹击,同样面临险境,甚至比魏霸更加危险。魏霸还可以退上战船,暂避一时,而张郃却没什么地方可躲。

  认识到张郃的处境比自己更危险,魏霸并没有轻松的感觉,相反更加紧张。他相信张郃不会孤注一掷到这个程度,就算他疯了,他也不可能真像周胤一样不顾一切,把自己陷于险地。至少,他除了眼前能看到的这些人马之外,还有更多的杀招。

  比如正在接近的夏侯霸,比如两天前还在鲁县,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田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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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 乱战
                 
  以常理论,魏霸现在立刻退上战船,就可以轻松的脱离险境。当然了,这只是相对于他个人的性命来说。在敌人已经冲到面前的时候,他如果只顾自己的安危撤退,那大军必然遭到毫不留情的屠戮,特别是魏风和他那五千人马会死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真要是那样,他这一世威名也就全毁了。也许张郃就是要逼他撤退,先夺三军之气,然后再一鼓作气,一战而胜。

  可是不走,他的处境更加危险,甚至有可能战死在这里。五六千步卒要挡住四五千甚至更多的骑兵的冲杀,这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应该采取的对策。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也有可能张郃就希望他不撤,这样他才有机会一击命中。杀了他,大概比杀死一万精锐还有意义。张郃就是赌他爱惜名声,不肯轻易退却,这才会使出看起来成功率并不会太高的战术。

  不管怎么做,都有可能是张郃希望的,或者说,不管怎么做,张郃的目的都达到了。没有好与坏之分,只有坏与更坏。

  “张郃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魏霸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顾承的脸色已经煞白,刚刚从军不久,就遇到这么危险的局面,他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将军,还是安全为重,尽快退上战船吧,以战船为营垒,可保万全。”

  “不可。”虞汜断然否决:“两军交战,临阵退缩,乃取死之道。”

  “可是我军实力明显不足,再战下去,不仅无法取胜,而且将军的性命堪忧。”

  虞汜闭上了嘴巴,他也不敢拿魏霸的性命开玩笑。他看着魏霸。眼神中燃烧着火焰。此时此刻,他不像一个精通易学的儒生,更像一个斗志昂扬的战士。

  指挥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魏霸,等待着他的决定。

  “你们说。张郃希望我怎么做?”魏霸反问道,眼睛盯着三百步的阵地。田复已经冲到中军阵前,骑兵们纵马冲锋,不断冲击着中军大营。如果中军不是跟着魏霸征战多年的精锐战士,如果不是这些人临危不断,不等命令下达,很自然的摆出了长矛阵。肩并肩的挤在一起,用密集阵型来阻挡骑兵冲杀,恐怕田复现在已经冲破了中军的阵势。

  尽管受到了强有力的阻击,也没有影响田复的斗志。他的目光越过了四五百步的距离。锁定了中军指挥台上的魏霸。他冷静而残酷的下达着命令,催逼着骑士们持续不断的冲击。

  长矛刺入战马的身体,战马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长矛,撞得手持长矛的战士横飞而起。口吐鲜血。马背上的骑士嘶吼着,刺出长矛,然后又被别人刺中,砍杀。一个又一个的汉军步卒冲了上去,奋不顾身的砍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延缓战马的速度,将骑士从马背上拽下来,乱刀砍死。

  到处是喊杀声,到处是惨叫声,到处是鲜血,到处是尸体。

  阵线摇摇欲晃,缓慢而不可抵挡的向东前进。西方的天空下,骑兵往来冲杀的烟尘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敌我,激昂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指挥台上的虞汜等人面无血色,有的强作镇静,有的却已经两腿打颤,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武将,此时也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面对魏霸的那个疑问,没有人能做出回答。此时此刻,没有人有这样的心境来考虑张郃在想什么。在他们看来,张郃想的很简单,就是杀死魏霸。

  “你们一定要站在张郃的角度想想,他希望我们怎么做?”魏霸嘴角一歪,笑道:“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让他无法如愿。如果按照他的步骤走,那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虞汜等人的面庞,笑容也带了几分讥讽。他一边说着,一边下达了几个命令。

  “命令,王双坚守阵地,不准移动。”

  “命令,冯进做好战斗准备,放下跳板,接应人员上船,小心东部来敌。”

  “命令,诸葛温向前突进,清除水中的障碍,向彭城靠拢。”

  “命令,魏风率部脱离战场,向西南方向转移。”

  “命令,邓艾继续攻击前进。”

  “命令,周胤守城,丁奉出城夹击张郃。”

  “……”

  一连串的命令看得虞汜等人眼花缭乱,他们虽然紧张,却还看得出来魏霸没有撤退的意思,他甚至还让诸葛温清除张郃设在泗水中的障碍,继续向彭城靠拢。在张郃全力攻击他的中军时,他不仅不下令邓艾回援,还让邓艾继续攻击。

  这是要以命搏命么?

  “你们先退回战船上去。”魏霸从魏兴手中接过头盔,戴在头上,系好颌带,又试了试腰间的战刀,笑着对虞汜等人说道:“那里安静,你们可以静下来的思考问题。”

  “将军意欲何往?”虞汜眼神紧缩,向前一步。

  “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呆着。”魏霸跺了跺脚,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小霸王,不会轻易上阵搏杀的。我只是想再看看,看看张郃下面会怎么做,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

  虞汜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对顾承和张祗说道:“你们立刻退上战船,小心安全。”

  “你也去。”

  虞汜摇摇头,拒绝了魏霸的命令,他笑了笑,伸手举过一柄长矛,双手一抖,矛头颤出五朵大花。魏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这个书生居然使得一手好矛,臂力也不错。就这一下,水平不比他差啊。

  “家传的。”虞汜拄着长矛,站在魏霸身后:“如果有必要,我不比一个武卒差。”

  魏霸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

  张郃坐在山坡上,双目微合,侧听着战场上的声音。他的手抚着膝盖,轻轻的拍打着,似乎在打拍子,应和战事的节奏。

  他身边只有几个大戟士,没有什么将领,能派出去的将领,他都派出去了。应该做的安排,他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看各个战场能不能按照他的预想发展,魏霸会不会被他打乱节奏,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从来没有指望以田复和张雄的一万精骑击杀魏霸,如果换了普通人,这个目标并不难,可是对手是魏霸,他不敢如此奢望。

  所以,他给魏霸准备了一份更大的礼物,就看魏霸给不给他机会。

  当然了,不管魏霸给不给机会,他都没有退路了。魏霸如果误判了,他可以轻松些,成功的机率更高些。万一魏霸没有误判,他同样会以最强悍的手段发起攻击,不惜一切代价毁掉魏霸,毁掉他的斗志,毁掉他的实力,甚至于毁掉他的性命。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张郃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在他看来,杀死魏霸,就算不能力挽狂澜,也能为大魏多争取几年时间。

  “将军,魏风正在撤出战场。”

  “魏霸呢?”

  “魏霸还在陆营,不过,水师正在靠岸,看样子,魏霸正准备撤上战船。”

  “嗯,很好。田复如何?”

  “田将军损失不小,已经失去了速度。”

  “让他下马步战,不到最后一人,不准后撤一步。”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喏。”

  “命令张雄放弃魏风,准备攻击魏霸的中军。”

  “喏。”

  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张郃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低着头,倾听着战场上的声音,又似乎在倾听自己的心声。

  他的心跳很慢,很有力。

  ……

  彭城西五十里,夏侯霸端坐在马背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司马师:“以萧山为阵,阻挡陆逊一天,能不能做到?”

  司马师淡淡的说道:“我尽力。”

  “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完成任务。”夏侯霸沉下了脸,厉声喝道:“十二个时辰,少一刻钟,以军法从事。”

  司马师沉默不语,面色平静。不知道他是根本不把夏侯霸放在眼里,还是觉得这个任务其实没什么难度。夏侯霸愤怒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秦朗说道:“我给你留五千人,什么也不用干,缀着魏延,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让他靠近彭城战场就行。必要的时候,连你自己都可以死。”

  秦朗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夏侯霸又看了司马师一眼,放缓了口气:“子元,杀死魏霸,既是为国解忧,也是为君家父子雪耻,万望以国事为重。”

  司马师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拱拱手道:“将军保重。”便拨转马头离去,把夏侯霸晾在那里。

  夏侯霸气得用力挥了挥马鞭,忧心冲冲的看看司马师的背景,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秦朗:“元明,我走了。”

  “你小心些。”

  “你也小心些。”夏侯霸再次拱手,轻踢马腹,催马离开。很快,一万精骑脱离了队伍,开始向彭城方向奔驰。紧接着,秦朗也率领三千多骑离开了队伍,向东南方向进发。司马师则率令一万余步卒,继续向前,赶到萧山立阵,准备在这里拦截陆逊,阻止他支援魏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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