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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8月28日更新至“ 第六四七章 百恶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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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假期

  大军返程的路上,按照皇帝的要求,各卫都要总结教训丨并把针对训练的计划写成条陈,在抵京时呈给皇上过目。幼军这边自然也不例外。

  一路上,朱瞻基和王贤召集众将开会总结幼军存在的问题。显而易见,幼军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基本的军事素养,虽然当初都是选拔的粗通武艺的青年,但寻常的武艺和战场厮杀完全是两码事战场上残酷的白刃相交,会极大的刺激士兵,要么变成杀人狂,要么变成待宰的绵羊。不幸的是,初入战场的新丁,十有**会变成后者,所以每次作战死伤人数中,新兵要占绝大多数,而老兵却往往能够存活下来。

  所以现实就是,一个士兵能在作战时,把平rì所学的武艺,用上十分之一,便能在格斗中取胜;用上五分之一,便能以一敌五;用上一半,便能所向无敌了。而要想尽可能的在战场上发挥出正常水平,除了严格逼近实战的训练,没有别的办法。

  在此共识的基础上,众人拟出了训练大纲,王贤又故技重施,把他那一套竞争**发扬光大,这次还起了个很专业的名字叫‘比校法,。所谓‘比校法,,顾名思义,一方面是让官兵们进行比试,另一方面则趁机校正他们的态度和行为,帮助他们持续地进步。王贤将这种方法,融入到训练的方方面面,不论军官或是士兵,战斗人员或是勤杂人员,都要考核。比校的内容,既有个人武艺的比试,也有两队之间的军事较量。此外,是否jīng心护理兵器,是否按照标准cāo作兵器等各方面细节,亦在考核范围之内……

  考核的成绩分为三等九则,成绩会记入士兵们各自的档案里,以一个月为一个考核期,积分达到相应等级的官兵,便会得到奖赏和晋升。第一次考核没有进步的免于责罚,第二次则会受到责罚,连续五次受罚,就会被革退。与此同时,军中所有军事长官,也都会以士兵们的成绩,作为考核指标,决定奖惩或者升降。

  与比较法相对应的,必然是一套严格的军纪,王贤在大明军纪的基础上,制定了一套令行禁止的纪律,规范官兵的方方面面,为了让他们严格遵守,王贤学习太祖,让所有人都认真背熟,平rì里随意抽查。能熟练背诵的会得到奖励,背不过的自然要挨罚。

  听了王贤的打算,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朱瞻基相信他能做到。其实这本就是王贤的专长,在这个年代人看来很繁杂的东西,在他看来却并不复杂。三天后,他就把所有的规范写成厚厚的条陈,交给朱瞻基过目。

  尽管朱瞻基对王贤已经数次刮目相看,看了他写的条陈,还是不得不再次刮目……再刮眉毛都要秃了。

  就连朱棣看完这份条陈后,都忍不住询问,此出自何人之手?

  “是孙儿的军师。”朱瞻基笑道:“就是那个孙儿向皇爷爷要的王贤。”

  “呵呵,乖孙的确有眼光,”朱棣眯眼笑道:“此人有治国之才,怪不得能得姚少师收为关门弟子。”

  “……”朱瞻基脸一红,看看皇帝的脸sè如常,小声道:“皇爷爷都知道咯”

  “爷爷还没到耳背的岁数。”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其实姚师要收王贤为徒这事儿,他老人家只是一提,王贤还不想出家,也就没了下文。”朱瞻基心里一凛,瞬间决定说实话道:“孙儿想用王贤,就得让他有个能压住那帮将门子弟的身份,这才让他以姚师的徒弟自居。”说完低下头,惭愧道:“并不是有意欺瞒皇爷爷的。”

  “哈哈哈……”朱棣闻言却放声大笑起来:“我就说么,姚少师不可能这么荒唐,原来是你小子在捣鬼。”

  “不过姚师也没否认。”朱瞻基小声道。

  “还敢狡辩”朱棣笑骂一声,把眼一瞪道:“想让爷爷明年带你出征,就把耍心眼的jīng神,用到训练上”

  “遵旨”朱瞻基一仰头,做个滑稽的表情,引得朱棣又是一阵大笑。

  回到京城后,幼军却没有马上训练,而是放假三天。毕竟人不是铁打的,从开始训练起,到现在将近三个月时间,幼军官兵就没正经休息过,虽然这个年代人对节假rì没什么概念,但一直绷着的弦,再不松一松就要断了。

  一放假,偌大的军营里便空了,官兵们全都涌出去找乐子,王贤也一大早就赶往太子府上……朱瞻基特别好玩,兴趣极为广泛,其中又以斗蟋蟀为甚,京城每年**月份是斗蟋蟀的rì子,从王公到小民,无不聚首瓷盆,瞠目呼喝,为了那区区小虫如痴如狂。往年每到这时,朱瞻基都要大斗特斗的,但今年因为幼军的缘故,一直没时间好好玩,这几天终于得空,还不抓紧最后的时节,好好过一把瘾?

  前几天他就开始反复念叨,告诉王贤自己今年按照他的法子,养了好些厉害的蟋蟀,如今养jīng蓄锐,正好在这几天大战一场,把那些王八蛋杀个屁滚尿流。作为他养蟋蟀的老师,王贤自然也要到场,一起得意一番。

  王贤的玩心同样很重,虽然今年没空养自己的蟋蟀,但能观摩一下京城斗蟋蟀的大战,也是很过瘾的,自然一口答应。两人便约定今天一起吃早饭,然后出发去斗蟋蟀。

  来到太子府上,却见朱瞻基黑着脸,在骂两个与他面貌相仿的小孩。俩小孩都是他亲弟弟,大一点的十二岁,叫朱瞻,小一点的只有八岁,叫朱瞻墉

  俩小孩都认识王贤,知道哥哥最听他的,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巴望着他,示意他快帮忙解围。

  “殿下,这是发哪门子火?”王贤笑问道。

  “这两个混蛋于的好事儿,”朱瞻基气呼呼道:“把我的红袍大将军给折了”

  “啊?”王贤这几天,没少听朱瞻基念叨他的⊥袍大将军,,那是他所有蟋蟀里最厉害的一个,一直有专人养着,朱瞻基这次就指着它逞威风了。

  “大哥总是藏得严严实实,不让我们看,”朱瞻小声道:“我们就好奇大哥的宝贝,到底长得啥样。趁着那看罐子的小太监不注意,偷偷把蟋蟀篓子打开一看……”

  “然后呢?”王贤问道。

  “然后就蹦出来了……”朱瞻墉带着哭腔道:“我们见闯了大祸,赶紧叫人一起来抓,谁知那货蹦来蹦去,竟蹦到大哥的鸡舍里,被那只金花大将军一口吃掉了,呜呜……”斗蟋蟀毕竟受季节限制,只能秋天玩,其余的季节只能斗别的,比如斗鸡,朱瞻基的院子里,还专门有鸡舍。对父亲和师傅说,是要闻鸡起舞,却养了几只最厉害的斗鸡。

  “看来还是金花大将军更厉害些。”王贤听了,给出感受道。

  两个小孩使劲点头,表示感同身受,却被大哥一人一个爆栗,痛得抱头瘪嘴。

  “不许哭”朱瞻基瞪眼骂道:“折了我的红袍大将军还有脸哭”

  “殿下息怒,”王贤笑着劝道:“您不是还有四大金刚,八大罗汉,十三太保么?”

  “那些啊,虽然也不错,但比起红袍大将军来,就是些凑数的……”朱瞻基泄气道:“没了红袍大将军,我拿什么去赢我三叔的金翅王?”

  “金翅王?”王贤笑道:“好牛气的名字”

  “可不是浪得虚名,我三叔的这只蟋蟀,已经连赢十八场,打遍京城无敌手,叫金翅王也算实至名归。”朱瞻基郁郁道:“去年我的黄虎败在他的铁头大王手下,着实卧薪尝胆一年,本想着今年一雪前耻……”

  “不比就是了。”王贤建议道:“反正都知道你忙着训练幼军,没工夫玩蟋蟀也可以理解。”

  “那怎么行”朱瞻基却急了:“这一战是去年就约好的,要是我临阵怯场了,rì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两个弟弟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是个屁,还不都是你俩害的”朱瞻基狠狠瞪他们一眼,俩小子赶紧缩

  王贤无法理解,京城王公子弟的面子,怎么跟富阳街面上混混的面子没啥两样o直到他把他们也当成混混,便立马理解了他们的志趣……

  “那怎么办?”

  “这会儿也来不及去山东找虫了……”朱瞻基郁卒道。这时候人们的共识,就是山东蟋蟀才是上品,朱瞻基和京城的纨绔子弟玩的蟋蟀,都是专门派人去山东找到,小心运来的,就这么三天假,再去山东找肯定来不及了。而且极品蟋蟀可遇不可求,不是说你想找就能找到的。

  “先去看看,到底那金翅王是个啥货sè,”王贤想一想道:“然后再想办法。”

  “对呀,我怎么忘了你了”朱瞻基一拍大腿,又上来那股盲目信任劲儿道:“你肯定有办法就是了”

  “我也没什么办法,就是去看看热闹。”王贤给他泼冷水,但朱瞻基是不信的,拉着王贤就往外走。

  “我也去,我也去”两个弟弟在后面嚷嚷道。

  “有多远死多远”朱瞻基一声大喝,又全都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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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促织

  斗蟋蟀源自于唐,兴盛于宋,到了元明,已经是上至膏粱子弟,下到市井无赖都极为热衷的游戏。据说在山东等上等蟋蟀产地,一入秋便家家户户于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抓捕蟋蟀,抓到后精心饲养,定时便会有蟋蟀贩子前来收虫,双方一番评头论足,下等货色自然是不要的,中等货色可以卖数钱数十钱,上等货色则可卖到数百钱,若有虫王级别的,甚至可达数千钱。

  百姓们用蟋蟀换来的钱,往往比一年辛苦劳作的收成还高,自然心满意足,对那些贩子感恩戴德,殊不知人家转手卖到京城、苏杭,便是十倍十几倍的利润,若是极品货色,获利成千上万倍也不稀奇。

  等从外地运来京城的蟋蟀熟悉了环境,养足了精神,玩家们的狂欢便开始了。尤其是聚集了天下最多富人、最多闲人、最多赌徒的京师城,每到八九月份,更是赌门大开,满城如狂。大街小巷里,同时有上千家促织斗场,在进行着激烈的厮杀。

  为此,那些御史言官数次上疏皇帝,要求禁止斗蟋蟀等博戏,玩物丧志是一方面,还带来赌博成风的危害。朱棣却不以为然,他深知人的赌性是骨头里的,与其严加控制,迫其转为地下,让朝廷丧失税收,还不如默许之,坐地收税呢……这跟当年他爹在秦淮河边开官营妓院的思路,其实是如出一辙的。

  皇帝不管不问,王公贵族彻底没了顾忌,自然撒开了玩。像赵王、定国公、永康侯这样的大玩家,甚至直接在府上设促织斗场、日夜开局,既坐庄又下场,把斗蟋蟀玩成了一项事业。

  王贤和朱瞻基要去的,正是赵王位于京城西隅清凉山下的清凉别业,当然在这时节,这别业又唤作另一个名字——秋魁斗场

  马车驶到府前,王贤见大门外停满了车轿,“这都是进去斗虫的?”

  “不然来于啥?”朱瞻基兴致不高道。

  “看样子非富即贵啊。”王贤跟个乡巴佬似的惊叹道。这年代有马车坐的,跟后世坐宝马的一个档次,能坐轿子的,那就直接劳斯莱斯了……

  “那当然。”朱瞻基道:“不富不贵你也进不去。”说着话,他的马车径直驶入府中。等在外头的那些轿夫车夫纷纷侧目,小声打听着,这又是哪位贵人……光有钱,是进不去赵王的府里的。

  马车停稳,便见几个华服青年迎出来,朝从车上下来的朱瞻基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殿下盼来了”“是啊,今天终于能一睹红袍大将军的风采了”

  朱瞻基的脸色瞬时一僵,强笑道:“今天就是来看看。”

  几个青年一愕,旋即恍然道:“也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朱瞻基的脸臊得发烫,得亏皮黑看不出来。

  “这位是?”看着跟在他身边的王贤,众人笑问道。

  “我哥们儿,王贤。”朱瞻基把王贤拉过来,又为他介绍这几个,都是王公子弟,其中为首的成国公朱勇……他爹是大名鼎鼎的靖难功臣朱能,永乐四年病死在南征路上,朱勇便袭了爵位,至今才不过二十多岁。

  王贤不禁暗自感叹,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啊,人家不到二十岁就是国公爷,自己眼看也二十了,还无品也无级呢。

  “吓,原来你就是王贤,”不过朱能等人对他也是兴致勃勃,使劲拍着他的肩膀道:“姚少师的高足,真是大名如雷贯耳啊”

  这些混蛋嘴上说得好听,手上却用了狠劲儿,饶是王贤每日打熬筋骨,还是痛得他暗吸冷气,却仍强撑着面带微笑。

  朱瞻基挡开几人的手,笑道:“他们就这样,见面就要称称斤两,是不跟文弱书生玩儿的。”

  王贤强笑道:“好在我文不成武不就。”

  众公子哈哈大笑起来:“那样最好,跟我们一样。”说完不再理会王贤,簇拥着太孙朝秋魁堂去了。所谓秋魁堂,是间五楹大厅的主斗场,里头摆着十几张矮脚檀木方桌,每张桌边三把椅子,主斗双方主人打对面而坐,正中是仲裁的座位。外围则一圈圈围满了观众兼赌徒。

  因为蟋蟀就小指头那么大,在个蟋蟀盆子里厮杀,离远了根本看不清,所以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无赖,看的时候都是头挨着头,肩擦着肩,脸上沾满了吐沫星子,却依然乐在其中,如痴如醉,浑忘了还有什么礼仪尊容。

  此时大厅里人头攒动,几乎每张桌边都围满了人,不过正中的那张铺着黄绸的桌子边,却空空如也。几人告诉朱瞻基,这张桌的擂主,便是赵王殿下的金翅王,已经连赢了一十八场。京师内外许多不信邪的高手,都无一幸免败下阵来,如今已无人敢来应战了。

  “我就是不信邪的之一,觉着自家今年的紫袍元帅,也是百战百胜的高手。就和赵王来了一场赌战,约定谁输了,就关掉自家的斗场。结果才一下场,紫袍元帅就被咬成了光杆……”朱勇一脸伤心道:“我现在是天天在这住着,就盼着有人给我报仇了。”他是真伤心啊,开一季斗场,光靠坐庄抽水,少说也有三五万两银子,足够他国公府的日常开销了。

  “是啊,我们也是…”几个贵公子纷纷‘哭诉,起来,竟都是赵王的手下败将,最少也输了一万两银子,着急冒烟的想翻本。而太孙殿下就是他们的希望——朱瞻基去年养的虫儿,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直到了秋末,年老体衰时,才被朱高燧的虫击败。不过大伙儿都觉着,太孙殿下的虫之前斗得太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要是在巅峰状态,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所以大家对他俩今年的对决,充满了期待。朱勇几个都知道朱瞻基和赵王的赌约,也猜到他今天会来,这才一早就等在这儿。

  这时候,赌客们也看到朱瞻基了,纷纷过来见礼,嘴上都少不了那句话:“去年殿下惜败,想必今年必能更上层楼,能不能于掉金翅王,就看殿下的了

  朱瞻基想说,我的红袍大将军被鸡吃了,可他是个要面子的,此情此景,玩玩说不出口。不禁面似火烧,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时朱勇看出端倪,小声问道:“殿下难道没信心么?”

  “怎么会”朱瞻基忙掩饰的放声大笑道:“我肯定是赢家……”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说得好”身穿得体墨色长袍、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赵王殿下,在一众从人的簇拥下,施施然出现在厅中。王贤早听说皇上三子,老大像佛,老二像爹,老三像妈。现在看这赵王高燧,眉目间竟与徐妙锦有三分相似,便已是难得的美男子了。

  “三叔。”朱瞻基拱拱拳。

  “贤侄免礼。”朱高燧笑道:“你可叫三叔苦等啊,我还以为你要爽约了呢。听了刚才你的话,我才彻底放心了。”

  “呵呵……”朱瞻基于笑道:“侄儿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就是,堂堂太孙殿下,要是爽约的话,岂不让人笑话?”朱高燧笑道:“我的虫儿随时可以下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怕是不行。”朱勇替朱瞻基道:“太孙殿下没带他的红袍大将军来

  “怎么?”朱高燧潇洒的打开折扇,轻摇着挪揄道:“感情贤侄是来刺探军情的?”

  “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朱瞻基说到一半,觉着有点软,便嘴硬道:“顺道来跟三叔约个日子”

  “日子你随便定。”朱高燧大度道:“省得人说我欺负小辈”

  “那就后天吧,后天申时”朱瞻基道。

  王贤心说,好么,统共放假三天,你是能拖就拖……

  “没问题”朱高燧一口答应下来,又大度道:“贤侄既然是看看的,就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说着对一个三十来岁的赌客道:“既然今天太孙不比,表哥,你就不用等明天了。”

  那被叫表哥的,是定国公徐景昌,他爹是徐皇后的弟弟徐增寿。当年徐增寿一直为朱棣通风报信,金陵城破之日被建文帝手刃于金殿之上,朱棣进城之后抚尸大恸,追封为世袭罔替定国公,由其长子徐景昌承袭。这位定国公爷,年纪轻轻就到了异姓在大明朝的极点,还能有啥追求?就是变着法子玩呗。

  他的府上之前也有场子,但跟朱勇一样,被朱高燧的金翅王于掉关张,但他不服气啊,到处寻找能报仇的蟋蟀,这次花了一万两白银的天价,从山东买来一只虫王,便兴冲冲来找朱高燧报仇。

  按说定国公找来报仇的蟋蟀,肯定是极强的,但朱高燧却敢在和朱瞻基大战之前,又答应他的挑战,显然对金翅王有十足的信心。

  徐景昌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因为虫随人性,主人要是信心不足,虫儿也无精打采,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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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王之战

  一听说赵王爷所向无敌的金翅王,要和定国公万金求来的紫袍大帅下场了,各桌都罢了斗,整个秋魁堂的人,呼啦一下,全围到正中这张主桌上来。得亏朱瞻基和王贤早就在边上,不然准挤不到跟前来。

  这时候,两边交换蟋蟀盆子,互看对方的战将。王贤紧盯着朱高燧的盆子,只见里头细草上蹲着一头战虫,头圆牙大、腿长项宽、红钳赤爪、金翅燥毛,困在笼中火气十足,辗转腾挪,恨不能一头撞破笼壁。其他人的目光却都投向定国公的那只,好像欣赏绝世美人一样,齐声啧啧称叹,‘果然是一副王者之象,定是古书上的真紫虫王,

  王贤再看定国公的那只紫袍元帅,紫头、紫牙、紫翅、紫肉、紫尾、铁锈sè项,斗线金红,浑身如披紫袍,艳如玫瑰,原来是一条数年难得一见的真紫虫王

  “这下可金翅王有对手了。”玩家和赌客们都是识货的,知道同样是虫王,定国公的紫袍元帅颜sè还要比金翅王更纯一些,单从品相论,似乎更胜一筹。不过颜sè生得再纯,再有帝王之相,能不能称王,还得下场斗过才知道。

  看过了虫,两人把盆子送还对方,朱高燧笑道:“表哥下注吧。”

  “一万两。”徐景昌道。

  “抱歉表哥,那是金翅王月初的价码。”朱高燧笑道:“现在起码两万两才会下场。”

  “我说的是黄金。”徐景昌闷声道。

  “好魄力”看热闹的没有嫌事儿大的,听说定国公爷出了有史以来的天价,全都兴奋地好似钱是给他们一样。

  “看来表哥是要连本带利一起翻回来啊。”朱高燧也是吃了一惊道:“只是,你有那么多钱么?”国初,太祖皇帝规定一两黄金抵四两白银,称作‘四换,,不过这个比价很快就升到六换、七换,现今更是到了八换。一万两黄金,也就是八万两白银,虽然徐景昌是皇亲国戚、荣宠至极的国公爷,但一年俸禄加赏赐,不过两万两。再加上田庄产业的收入,怎么也得不吃不喝两三年才能赚到。

  “你别咸吃萝卜淡cāo心”徐景昌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摞金票拍在桌上,“数数”

  见他真拿出钱来了,朱高煦更吃惊了,拿起来点了一点,一万两金票,如假包换。沉吟片刻,他让人去后面账房提了口箱子来,当场点出相应的数额……八万两白银虽然是巨款,但光金翅王给他赢的,就差不多有这个数了,加上开场子的抽头,他这一秋已经赚了十多万两银子,八万两还出得起。

  十六万两银子的票据摞在桌上,待会儿将全归胜者,这差不多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把了,观者都跟着激动起来,庆幸能够目睹这一巅峰之战。见状,秋魁阁里的荷官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各位公子爷赶紧下注啊,紫袍元帅挑战金翅王,可是百秋一遇的天王山之战”

  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各位赌客纷纷解囊掏出金银票……这是秋魁斗场的规矩,不论是玩家还是赌客,都要事先兑好了金银票再来,不见真金白银。而且最低面额是白银百两,上不封顶。

  赌客们在专门的下注台上押注,荷官收下钱,当场写一张下注券,盖上印章给客人,待会儿若是押中了,便凭此兑钱。

  王贤和朱瞻基都是好玩儿的,也忍不住各自下了注,拿到下注券,朱瞻基问他:“你押的谁?”

  “你押的谁?”王贤反问。

  “还用问么,当然是我表叔了。”朱瞻基晃一晃手中的下注券道:“一千两,我押紫袍元帅”

  “哦。”王贤点点头,便赶紧往回赶,却已经再也挤不进去,只好踮着脚、探着头往里看。

  朱瞻基也是一样动作,问道:“难道你押的是我三叔?”

  “金翅王,一千两。”王贤只好承认。

  “你这个叛徒”

  “我不能跟钱过不去啊。”王贤叫起了屈道:“一千两银子,我得挣几年啊”

  “这么说,你不信我表叔能赢?”朱瞻基道。

  “谁知道呢”王贤耸耸肩道:“开始了,看吧”

  一声锣响,大厅中瞬间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那个口阔一尺的青花浅底蟋蟀斗盆,盆子上架了半圆金丝罩,罩子左右各开了一个小门。朱高燧先将靠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拿起竹筒抽开浮草,金翅王便迫不及待一跃而出,落入盆中,顿时上蹿下跳活泼非常,剽悍之气赢得满堂喝彩。

  徐景昌也把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紫袍元帅便步履沉稳的进去盆中,正在自个儿闹腾的金翅王,突然发现盆子中又来一个同类,立刻兴奋异常,就要扑上去,却被仲裁用斗栅拦住。朱高燧便和徐景昌各自抽出芡草,轻轻的撩拨起各自的虫儿来。

  若光是两个虫儿傻斗,这斗蟋蟀的魅力定要失sè不少,事实上从找虫、养虫到斗虫,都有高深的绝活在里头。好比这斗之前的芡草,就是为了撩拨蟋蟀的斗xìng,让双方都进入厮杀的状态,这样比起来才好看,也公平。

  好的芡草功,不仅能让蟋蟀发挥最大的战力,还可以⊥眼瞧着就要退夹败走的蟋蟀,卧马回身反败为胜。当然没有多年的苦功夫是练不好的。王贤就时常见朱瞻基,没事儿就拿一根芡草上下左右的拨,捻,挑,撇,在那儿练基本功。

  定国公的一手芡草功,可比朱瞻基强多了,众人只见他开始对着自己的紫袍元帅牵草,从头到尾,自肋及腰,只是尽力的撩拨,却不让蟋蟀近得草来,那蟋蟀初时是焦躁,后转为愤怒,最后竟然是狂态尽出变得癫狂无比,徐景昌才手势一沉将草尖在它马门上一领,那蟋蟀顿时杀气毕显,浑身涌上紫sè,周身像环绕着紫气一样。

  “紫气东来果然是真正的虫王这下金翅王有难了”看客们惊呼起来,那些押金翅王取胜的,都有些担心。

  再看朱高燧的手法,如挥毫作画般写意,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那金翅王在他的撩拨下,也变得金光大作,一对巨齿却变成血红sè,也露出虫王的本相

  “斗”仲裁低喝一声,将闸打开,金翅王便疯狂的扑向紫袍元帅,叉叉叉三个平**夹,接着就是一记‘黄犬掐鸡,,将其摁倒在斗栅角落里。那紫袍元帅被压得绻成一团,挣扎着想退出口来,却被夹了单钳,怎么也松不了夹。六条腿一阵扑腾,才勉强的逃脱。

  金翅王占了上风,顿时意气奋发,当即在斗栅zhong yāng起翅鸣叫,声响中带着锵锵的金属碰撞的尖锐,两根赤龙长须不断往四周扫描,赳赳作寻斗状。朱高燧手指一粘,点一记冲锋草,引着金翅王勇追穷寇,不给紫袍元帅喘息之机。

  朱高燧点草的工夫,徐景昌也抓紧芡草,这关头,他的草芡得极猛,每一下都铆足了劲,草到之处,紫袍元帅也是凶相毕露,虽是刚受了重口,却怯意全消,迎上金翅王便冲上去。

  两虫接口,金翅王落口快,先行下手夹住了对方的左钳,正要发力,却见那紫袍元帅六足摊开,爪花牢牢的勾住斗栅下铺底的草纸,金翅王急切间掀之不动,反被对方一记喷夹弹出老远,直摔到斗栅对面,撞上了壁才落在一角,水须也翘了,左边长须也折了一截,似乎伤得不轻。

  观者要么惊呼,要么欢呼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金翅王吃亏,就连买它赢的都大声叫好

  按说金翅王受此重击,应该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来,谁知它扑棱一下,弹起身来,疯了一样朝那紫袍元帅又撕又咬,紫袍元帅不愧是百秋难遇的真紫虫王,毫不示弱的与它战在一处,四牙相对,铮铮有声,一时间钢夹铁锉,光影闪摇。虽然只是两只小虫在打斗,观者却无不心旌摇动,目眩神迷,仿佛在观看两位绝顶高手过招一般

  两只虫儿足足斗了半柱香的功夫,这已经比寻常的虫斗的耗时长出数倍了,那紫袍元帅虽然是虫王,却也筋酥骨散,无以为继。然而那金翅王却仍不见疲态,继续疯狂的攻击,紫袍元帅招架不住,被咬断了一条腿,喷着汁液落荒而逃。金翅王还要追击,仲裁却落闸将二者隔开,大声道:“输赢已定金翅王胜”

  徐景昌霎时面如土sè,朱高燧想压住脸上得意的笑容,但嘴角仍微微上翘道:“真紫虫王确实不同凡响,承让了。”赵王殿下嘴里谦虚,他的随身太监却伸手就把桌上银票一扫而光。

  众赌客也渐渐从方才的盘肠大战醒过来,那些买了金翅王赢的,自然兴高采烈,金翅王十九连胜,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那些迷信《促织经》,买了紫袍胜的,自然沮丧非常。不过不管输赢,各桌重新开战后,看着那些虫儿厮杀,直觉着索然无味,颇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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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母老虎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默,好半晌,朱瞻基才回过神道:“红袍大将军就算没死,也不是紫袍元帅的对手,更别说金翅王了。”

  “嗯。”王贤点点头道:“那是肯定的。”

  “什么话”朱瞻基郁闷的白他一眼:“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嗯。”王贤点点头道:“你玩了几年,人家玩了几年,你投入多少,人家投入多少?”

  “那倒是,”朱瞻基郁闷的直挠头道:“还以为从你那取了真经,就能翻身呢。”说着沮丧道:“没想到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好歹还能看到希望呢。

  “那看来你三叔,去年还没学会那法子。”王贤淡淡道。

  “什么法子?”朱瞻基一愣。

  “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来,”王贤反问道:“那金翅王是只药水虫?”

  “药水虫,是什么东西?”朱瞻基奇怪道。

  王贤心说,连药水虫都不知道,还玩得这么大,真是一群超级无敌大羊牯。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个比啥都容易的发财机会,自己炮制两条药水虫出来,那还辛辛苦苦当个屁官儿?赚个盆满钵满回家享福多好。

  朱瞻基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道:“就是给蟋蟀用兴奋剂。”

  “啥叫兴奋剂?”朱瞻基就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没听过的新词儿。

  “呃,一种药水,蟋蟀用了后,会变得力大无穷,凶猛残暴,正常的虫儿自然不是对手。”王贤解释道:“何况那本就是只虫王,用了药水之后,自然更是无敌手了。”

  “这么神奇?”朱瞻基听了却不气愤,反而万分羡慕道:“你知道配方么

  “我哪知道”受上辈子记忆的影响,王贤对药水虫是深恶痛绝,翻白眼道:“斗个虫儿还作弊,这人品得多烂,你愿意做这样的人?”

  “这话也有道理,”朱瞻基就结了一下,旋即作出决定道:“不过还是权宜一下吧……”

  “你还真是……”对他这个答案,王贤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早就发现朱瞻基那张貌似忠厚的面孔下,其实一肚子坏水……但是他爱莫能助:“第一,我不知道配方;第二,这么大的秘密,赵王肯定严加保守,两天之内你是弄不到;第三,他那只本来就是虫王,你的虾兵蟹将们,就算点了药水,也不是金翅王的对手。”

  “这么说……”朱瞻基沮丧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没了。”王贤摇头道:“对了,你们的赌约是什么?”

  “…”朱瞻基嗫喏了半天,才小声道:“我赢了,他输我一个九九归一

  “什么叫九九归一?”

  “是我们最大的一种赌注,一共八十一种最好的宝贝。”朱瞻基解释道:“譬如说最好的珍珠、最好的宝石、最好的印章、最好的砚台、最好的宝剑最好的弓,最好的马最好的甲……凑八十一种不重样的,而且都得是宝贝才行。

  “能凑出来?”王贤嘴巴合拢不上,再大的家业禁得起这么折腾?对于这些该死的王公子弟,他只想说一句话——亲,我们做朋友吧?

  “我三叔最爱收集奇珍异宝,应该没问题吧。”

  “我是说你。”

  “我当然没那本事……”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的赌注是?”

  “就一本小册子……”朱瞻基声如蚊鸣。

  “什么册子能九九归一?”王贤突然两眼圆瞪道:“不会是你的金册吧?

  “还能有别的可能吗?”朱瞻基耳根烧红道。

  “我的天哪……”王贤有抓狂的感觉,皇帝册封太孙时,授予其金宝金册,这就是他身份和地位的凭证啊“你考虑过一旦输了的后果么?”

  “当时我还年轻……”朱瞻基讪讪道:“而且也没想过自己会输。”

  “弃权吧。”

  “弃权也是输……”

  “那就等着被打上不靠谱的烙印,让你皇爷爷对你失望透顶吧”王贤冷笑道。

  “你得帮帮我。”朱瞻基的黑脸变成了白色。

  “爱莫能助。”王贤摇头。

  “九九归一,我们二八分。”朱瞻基开价道。

  “三七分也不成。”王贤叹气道。

  “那就六四分。”朱瞻基已经不管不顾了,“五五分也成”

  “算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王贤这才一摆手,大度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六四分吧,你六我四。”

  “你果然有办法”朱瞻基狂喜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谁让我从不趁人之危呢。”要不是因为彼此的身份,王贤肯定要把朱瞻基敲出骨髓来。

  “就是就是,您老救苦救难、急公好义,”朱瞻基巴望着他道:“快说吧,那神药该怎么配?”

  “我说过,我不会。”王贤摇头:“只能另辟蹊径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

  “你知道英雄都是怎么死的么?”王贤卖个关子。

  “战死沙场呗。”

  “错,死在女人身上。”王贤笑道:“三十六计里有美人计,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你要用母蟋蟀和金翅王斗?”朱瞻基瞪大眼道。

  “不错。”王贤淡淡道:“蟋蟀是虫中的痴情汉子,甭管跟同性斗得多凶猛的雄虫,见了母虫却异常温柔,甚至肯为爱情献身,绝不还口。”

  “怎么可能,一公一母打不起来,三岁孩子都知道,三尾不开口。”朱瞻基大摇其头道。

  “那不一定,”王贤摇头道:“黄头三尾就又凶又狠,点草还能开牙,公蟋蟀碰上就蔫,被咬得满地跑。”

  “这么神?”朱瞻基说:“那咋没见你写进秘籍里?”

  王贤心说,谁还不得留一手,嘴上却道:“我仓促间写成的,哪能记得面面俱到。”说着叹气道:“要不是你把命都赌上了,又何苦出动母老虎,让人家笑话。”

  “唉,事到如今,能赢就行……”朱瞻基有救命稻草抓就谢天谢地,也顾不上许多了,马上下令道:“去促织街”

  马车便拐向夫子庙后的街道,因为京城买卖蟋蟀的都聚在这儿,时间一久,人们甚至忘了这条街的本名,直接以促织街相称。

  马车在街口停下,王贤跟着朱瞻基进去一看,好家伙,满眼全是蛐蛐笼子,哪怕是白天,都满街道的蛐蛐声……

  朱瞻基熟门熟路,带他进了最大的一间店铺。他是这儿的老主顾了,掌柜的马上迎上来,堆满笑脸道:“公子爷,您可好阵子没来了。”

  “不是忙么。”朱瞻基扮演起纨绔子弟,简直是……本色演出。

  掌柜的不知他的身份,心说忙着斗蛐蛐呢吧?面上却讨好笑道:“您的红袍大将军,战绩肯定辉煌吧?”

  听他马屁拍到马腿上,王贤扑哧笑了,朱瞻基郁闷的揉揉鼻子,含糊道:“好,好得很。”便赶紧说正事儿道:“小爷这次来,是给它选妃子的。”

  “美女配英雄,那不能大意喽。”掌柜点头哈腰道:“店里刚收了一批顶好的三尾,快给公子爷捧上来”古书有云‘未养蟋蟀先养雌,,要想让公蟋蟀精神好,斗性旺,必须要给配好母蟋蟀,而且还得一夫多妻,所以店里的三尾……也就是母蟋蟀的数量,是公蟋蟀的好几倍。

  小二捧着个大托盘上来,上头摆着几个精致的桔笼,因为三尾比较和平,所以好几只养在一个笼子里。那掌柜的便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这个是青三尾,温顺;那个是红三尾,最骚……”让人恍然像在逛窑子。

  “少废话……”要是平时,朱瞻基肯定听得兴致勃勃,这会儿满心焦躁,喝止道:“爷自己长眼了。”说完却问王贤道:“你看有没有?”

  王贤摇摇头,问掌柜的道:“有没有黄头三尾?”

  “黄头三尾?这位爷知道的不少。”掌柜的于这行二十多年,自然是见多识广,闻言笑道:“您考校我是吧?黄头三尾那种母老虎,谁敢拿来贴蛉?”

  “你说有没有吧。”王贤不跟他废话。

  “没有,”掌柜的很肯定道:“且不说黄头三尾很少见,就算偶尔被送来了,也是个踩货”说着做了个用鞋底搓的动作。

  “为啥?”朱瞻基急了,为啥这么排斥黄头三尾?这不是跟我过不去吗?

  “这母老虎坏透了,会咬那些比它好看的母蟋蟀。”掌柜的解释道。

  “这条街上有没有?”

  “没有,大家都知道这个理。”

  “半个时辰内找到,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王贤淡淡道。

  “您等着,小人掘地三尺也给您找出来”掌柜的立马无比积极,让伙计看好店,便一阵风出去,挨家挨户的打听起来。

  大半个时辰后,他满头大汗的回来,带着个拿蛐蛐笼子的老汉,气喘吁吁的邀功道:“还真是天……天意,就有那么个夯货没认出是母老虎,把个黄头三尾留了下来”

  王贤劈手拿过笼子一看,果然是个赤头黄背蜜蜡腿的三尾母老虎,终于大喜道:“就是它了”

  “太好了”朱瞻基一把夺过来,捧在手心上,激动的看了又看。

  “公子爷,半个时辰……”掌柜的最关心的是他的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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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黑寡妇

  “少不了你的。 ..”朱瞻基说一声,王贤便将一百两的银票塞了过去。

  掌柜的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收下钱,高兴之余还不忘嘱咐道:“这母老虎眼光毒着呢,一品以下的斗虫别跟它贴蛉,不然非得被咬死不可”话没说完,就见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他只好改为嘟囔道:“不过红袍大将军肯定没问题,这样的男人可不好找……”

  王贤两个兴冲冲的捧着母老虎回府,便要试一试它的本事。朱瞻基让人把他那景德镇的蟋蟀盆子取来,又亲自挑了只三品下的红沙紫玉,跟母老虎过过招。

  两只蟋蟀下到盆子里,就见红沙紫玉蹿过去,面对黄头三尾扫动几下须,转身起翅欲唧这是蟋蟀求交尾的信号。正在此时,却见的那黄头三尾猛然上窜而咬,红沙紫玉吓坏了,赶忙撤开一段距离。稍稍缓了片刻,公的还是色心不死,又欲唧,这回母老虎是穷追不舍了,把个红沙紫玉撵得到处乱窜。

  “还真神咧!”朱瞻基张大嘴,看着红沙紫玉被咬得遍体鳞伤,却就是不还口,只好将两只虫隔开,救了公的一命。只见那红沙紫玉委屈的瑟缩着,搞不懂世上怎会有这等母老虎……这只虫算是废了,这短短一世都走不出母老虎的阴影,从此再无性致,斗志也就无从谈起。

  朱瞻基把那红沙紫玉丢到一边,又试了几条虫,都是一样,无不被母老虎追着咬,却绝不还口。朱瞻基兴奋的捧着罐子道:“就靠这位穆桂英,降服我三叔的杨宗保了”

  王贤也很高兴,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他想了想,是那掌柜的最后的一番话,当时两人兴冲冲走了,也没在意,但现在细想想,似乎很有些道理。便对朱瞻基道:“现在最厉害的蛐蛐是哪个?”

  “是只金青麻头,虽然不是虫王,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元帅了。”朱瞻基道

  “把它拿来,跟母老虎试试。”王贤道。

  “万一也跟红沙紫玉似的,怎么办?”朱瞻基不舍得,元帅级别的蟋蟀,都得上千两银子,要是让母老虎弄成窝囊废,上千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的金册就值千把两银子?”王贤沉声道。

  “哦。”朱瞻基这才亲自把金青麻头取来,放入盆中。只见金青麻头小叫两声唧唧,母老虎仍窜上就咬。朱瞻基见状大喜道:“成了”话音未落,却见金青麻头一个旋转,与母老虎合了一满钳,接着一个霸王举鼎,竟把母老虎举了起来,然后摔在地上。

  母老虎即俯首盆边一动不动,杀气全无。这时金青麻头又唧,母老虎便乖乖上了它的背上……要不怎么说,蟋蟀是虫中君子呢,公蟋蟀从来都是请母的到背上来交尾,断无霸王硬上弓,将其压在身下的可能。

  看着一场厮杀,转眼成了无遮大会,朱瞻基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黄头三尾怎么不咬了?”

  王贤却已经明白了,叹口气道:“看来母老虎虽然凶了点,本质上也是个雌。只不过它仗着身强体壮,对公蟋蟀也挑三拣四,一般的蟋蟀自不量力,肯定要被教训丨但是碰到金青麻头这样万里挑一的棒小伙,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样…啊……”朱瞻基听得目瞪口呆,咂咂嘴道:“那母老虎还能用么

  “金青麻头再好,能比过金翅王?”王贤淡淡道。

  “怎么可能……”

  “那不就结了。”王贤耸耸肩。

  “唉……”好容易燃起的希望,一下又被浇灭,朱瞻基颓然坐下道:“实在不行,只有装病了,装上一个月的病,把金翅王靠死”蟋蟀寿命不过百日,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那样,我以后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王贤不搭理他,在那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公的不对母的下手么?怎么这个公的照摔不误呢?”

  “这个我能猜到原因,”朱瞻基笑道:“因为入不了他的法眼。金青麻头怎么也是个元帅,岂是这种五大三粗的母老虎能打发的?”

  “有道理。”王贤点头道:“看来得是大美女,才能让公蛐蛐变成软骨头

  “入金翅王法眼的,得是绝色美女。”朱瞻基苦笑道:“而且不能对金翅王动心。”顿一下,又补充道:“还得能打才行。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想找到这样一条虫,怕是比找金翅王还难吧。”

  王贤缓缓点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朱瞻基不敢打扰他,便安静的等在一边,谁知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就当他以为这家伙是不是睡着了时,王贤突然站起身道:“走”

  “去哪?”

  “出城”

  “这都快关城门了”

  “所以得抓紧”王贤来不及解释,让人备马道:“只有这最后的希望了

  “好嘞”听说还有希望,朱瞻基登时来了精神,盏茶功夫,赶在城门落锁之前,百余骑出了金川门。

  “现在有空说,咱们要去哪儿了吧?”对酷爱骑马打猎的朱瞻基来说,城外宿营是家常便饭。

  “古冢。”王贤道。

  “什么古冢?”

  “就是年代久远的老坟。”王贤道:“我记得有本古书上说,古冢年代久远,凝至阴之精,现在又是霜降,秋日至寒之时,雄虫根本无法生存其中,哪怕是雌虫,也只有至阴至寒的异种,才能生存。”

  “这种虫可以克制金翅王?”

  “我也说不好,”王贤摇头道:“但天生一物,必有一物相克,那金翅王至阳至燥,这种虫至阴至寒,以阴克阳虽属道家言,却也是兵家**。如果这种虫也不中,那就真没办法了。”

  “好。”朱瞻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一想道:“那就去紫金山吧,山上被盗墓贼挖出了好些古墓。”

  “就去那儿”王贤点点头,队伍便往东面的紫金山去了,到达山脚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朱瞻基留下几个侍卫看马,其余人打着火把进了山。

  夜里的山林漆黑一片,不时传来夜枭的鬼叫,让人总觉着有双鬼眼,在暗处盯着自己,虽然他们有百多个阳气正盛的男儿,还是不禁毛骨悚然。

  朱瞻基对紫金山了若指掌,黑灯瞎火的带着王贤在山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便站住脚,用火把照照四下道:“这一片,有十几个盗墓贼开的洞。”

  王贤点点头道:“那就碰碰运气吧。”

  “怎么抓?”朱瞻基却犯了难。

  “我知道。”非要跟来的朱瞻道:“听蛐蛐叫”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朱瞻基狠狠瞪他一眼道:“公的才会叫,母的叫个屁!”

  “那就让公的叫,把母的招过来。”朱瞻其实一点不笨。

  “生存在古冢的母蟋蟀,都是天生的冰山美人,送到面前的美男子都不碰,别说在外头勾引了。”王贤摇头道:“只能一个个下去找了。”

  “好,都下去,”朱瞻基一声令下道:“捉到一只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说有十两的赏格,侍卫们对鬼怪的恐惧一扫而光,马上几个人分一个洞口,就要下去捉虫。

  “都小心点,别伤到虫。”朱瞻基嘱咐道。侍卫们听了前半句,感动坏了,听完后半句,才知道自作多情了。

  除了朱瞻基万分金贵,在上头坐等外,就连王贤也亲自下去寻找,一伙人寻摸了个通宵,到天亮时一个个都成了泥猴,从古墓里爬出来,累得躺在地上就想睡过去。

  不过收获也不小,虽然很难找,但人多力量大,还是找到百多只虫,朱瞻基一看,果然都是三尾的雌蟋蟀。不过这些蟋蟀普遍颜色偏暗,四肢偏短,全是发育不良的样子,怎么也谈不上绝色美女?

  “金翅王在我三叔那,肯定享受帝王般的待遇,什么美人没见过,能看上这些……小不点?”朱瞻基难掩失望道。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王贤强打精神一只只挑选,“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金翅王就好这口。”挑来挑去,终于挑出一只通体乌黑的三尾,疲惫的脸上满是惊喜道:“运气好到爆,咱们真捉到一只黑寡妇”

  朱瞻基看那虫的颜色,与其它虫的暗淡无光不同,它是黑油油的,好像闪着亮,一看就不是凡品。但是到这会儿,他也没什么信心了,嘟囔道:“若让金翅王从这一堆里选妃,矬子里拔将军,肯定选这一只。”

  “呵呵。”王贤的心情却和他相反,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笑道:“金翅王想娶,黑寡妇却不会嫁的。这虫生在阴时阴地,才出土的几天里,管你是绝世美男,都提不起一点兴致。”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这虫好斗么?”朱瞻基也算行家,一眼就看出这虫懒懒散散的,不信它能发狂咬人。

  “这不要紧。”王贤笑道:“我有办法激发它的斗性,你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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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小心翼翼把那宝贝带回城,王贤便亲自精心伺候起来,主要是得让它适应地面的气温。得亏现在已经是霜降了,不然这虫从冷沁沁的地穴来到热气腾腾的地上,一下子热不可耐会生病的,更别说打斗了。

  王贤在养蟋蟀的罐子外面,又套了一个罐子,每隔一刻钟,便会用冰凉凉的井水,不断浇淋罐的外壁,以保持冷沁沁,却不会极寒的环境。然后他于了件很让人发指的事情……他把雄虫和黑寡妇放在一起,趁着雄虫起唧时,突然一剪子,将其屁股剪下来,然后夹到黑寡妇嘴边。

  “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喂它吃一次雄虫的蛋门。”看着黑寡妇狼吞虎咽,吃掉了一只雄虫的屁股,王贤淡淡吩咐道。

  许是心有戚戚,在场的所有男同胞,不约而同的蛋蛋一紧。

  王贤又让人拔了根老鼠胡子,小心粘在竹签上,用煨浓的茱萸狗肾汤泡过,再收入破开的一支肥大人参中浸着。做完这一切,他便蒙头大睡。朱瞻基虽然也很疲累,但心里实在不踏实,摇着他的膀子问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到时候就知道了。”王贤含糊一声。

  “你想憋死我呀”

  “实在想知道,你就子时过来……”王贤闷声道一句,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朱瞻基还待问,但见他已经睡熟了,只好作罢。

  太孙殿下的瘾头实在是大,半夜不用人叫,就自己爬起来,到了王贤的房间,见他已经起来了,正秉烛望着蟋蟀罐子里。朱瞻基刚要开口,却见王贤竖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忙闭上嘴,蹑手蹑脚走进去。

  凑近了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看,只见盆里一雌一雄两只蟋蟀,雌的自然是黑寡妇,雄的那只竟然是他的金青麻头

  大将们似乎都对小巧玲珑的对象情有独钟,看到黑寡妇,金青麻头的眼都直了,一面用须子频繁扫着黑寡妇的须子,一面使劲竖起翅子起唧,黑寡妇却懒洋洋不肯动弹。金青麻头精虫上脑,直以为自己的魅力已经征服了这个绝色美女,便转过身去,请美女上马……

  下一刻,朱瞻基目睹了一场人伦惨剧——只见那黑寡妇懒洋洋抬起头,在金青麻头的屁股上嗅了嗅,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口,就咬掉了它的子孙根……金青麻头痛得蹦了起来,黄汤飞溅而出,然后摔在角落挣扎几下,虽然不会速死,但显然是死定了……

  看着黑寡妇津津有味的吃着金青麻头的蛋门,朱瞻基不忍的闭上眼,心里头兀然蹦出五个大字——实在太变态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道:“原来黑寡妇是这样炼成的。”

  王贤点点头道:“要是觉着变态可以不用,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用,怎么不用”朱瞻基却没有精神洁癖,反而露出兴奋的神情道:“用这种法子赢我三叔,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说着看一眼已经死翘了的金青麻头,叹气道:“不过你于嘛用它做实验?这一口就是上千两银子啊”

  “对方可是虫王万一黑寡妇要是把持不住,从了那金翅王,你的脸还往哪搁?”王贤白他一眼道:“不用金青麻头做实验,你给我找只虫王来。”

  “好吧……”太孙殿下终于无话可说。

  决战那天,王贤只让上午喂食,吃得依然是雄虫发情时的屁股,过了中午便不给黑寡妇吃喝了,让它空着肚子来到了清凉山下的促织斗场。

  三天来,这场决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大家都想亲眼一睹这场,一年前就约定的巅峰决战。尤其是连定国公的真紫虫王也败下阵来,人们都很清楚,如果太孙殿下的红袍大将军,也打不过金翅王,那这只虫的全胜神话,就要彻底铸成了

  抱着各种心态,这天人们早早就来到了斗场,想要一睹为快。当王贤他们抵达时,发现清凉别业外的大街上,已是水泄不通,车轿比那天多了十倍,还有很多赌场在街上设起了摊子……专供无缘进入斗场的赌客下注。

  他们不得不下车,步行进入斗场,进去后一看,京师城里的公子王孙,基本上尽数到齐。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朱瞻基腿肚子有些转筋道:“今天可是现眼了……”他是茶壶里煮饺子——心中有数,这回不管是胜是败,自己都会被传为笑谈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至于秋魁阁里,那更是比上朝的档次还高,家里是伯爵以下的,甭管你多有钱多有权,请外面待着去。当然王贤是朱瞻基的随从,自然不受阻拦。进去阁里才发现,竟然连汉王也来了

  只见朱高煦在朱高燧的陪同下,与众王公贵戚谈笑风生。若你以为他只是个武夫,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趁这个机会拉一拉感情,加强一下人脉,他就不是汉王了。

  朱高煦的几个儿子也在,一看到朱瞻基进来,朱瞻壑和朱瞻坦的脸色就一变,两人还记恨着被俘的耻辱,咬牙切齿一番,才走上前,阴阳怪气道:“大哥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临阵怯场呢”

  “怎么会呢。”朱瞻基笑笑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大不了临阵被俘,没啥好丢人的。”他一张嘴是真毒,揭两人伤疤一点不留情。

  果然兄弟俩脸一阵青、一阵白……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全都没了话说,只好闷声道:“我们兄弟一人下了一万两银子的注,大哥猜猜买的是哪边赢?”

  “不知道,我只知道,肯定是我赢。”朱瞻基淡淡道。

  “好大的口气,”兄弟俩冷笑起来道:“可惜,刚才我们问了问,这里里外外,十有**,都是买三叔赢的。”

  “那你俩更该买我了,买它赢赚不着多少,买我赢才会大赚。”朱瞻基给他俩出主意。

  “赚的少也是赚,押你却一定会赔光。”看到他这张总自以为是的脸,朱瞻壑就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忍不住揭穿他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只红袍大将军,已经死了吧。”

  “呃,不错。”朱瞻基心中一凛,看来自己身边还是有长舌头,回去一定要查

  见他神情有异,朱瞻壑以为朱瞻基被戳中了痛处,别提多解气道:“那你拿什么和金翅王斗?”

  “自然还有备选,不过肯定不是拿你斗,你就不用瞎操心了。”朱瞻基冷笑一声道:“还是担心你的赌注吧”说完便径直往正桌走去。

  汉王也看到朱瞻基了,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等着侄儿来向自己行礼。哪知朱瞻基好像没看到他似的,越过他就在斗桌边坐下,然后闭目养神……军演上的梁子结大了,朱瞻基不拿刀砍他就不错了。

  朱高煦心里明白,大侄子这是在给自己难看。面色阴沉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三弟,大侄子已经到了,你还在那磨叽什么。”

  朱高燧今日一袭白袍,头戴纶巾,腰间悬着块绿油油的玉佩,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端的是一尘不染的佳公子。他轻摇折扇走到桌前,朝朱瞻基抱抱拳,客气行礼。

  “二叔三叔有礼了。”朱瞻基这才欠身向两人行礼,又团团一揖道:“叔叔伯伯哥哥们有礼了,想不到我和三叔的一场游戏,把大伙儿都招来了。”

  “可不是游戏。”朱高煦哪能让他下台阶,走过去重重拍着朱瞻基的肩头道:“这是的成王败寇战争来,二叔给你们当一把荷官。”说着扯着嗓子对众人大声道:“各位爷们,赶快抓紧时间下注呀,金翅王大战皇太孙……对了大侄子,你的斗虫叫啥?”

  “……”听到吃吃的窃笑声,朱瞻基知道他是故意说成‘金翅王大战皇太孙,,来埋汰自己的。闷声道:“黑寡妇。”说完就后悔,准备的太仓促了,竟忘记换个响亮的名字了……

  “嘿……”朱高煦嗤笑道:“咋起这个名儿?莫非是个雌?”

  “名字俗,好养活。”朱瞻基笑道:“正是个雌。”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惊诧,从来只听说过二雄争斗,没听过一公一母还能打起来。

  “这就怪了,两只公蛐蛐打仗,是为了争母蛐蛐,”朱高煦笑道:“你弄成一公一母,哪能打得起来?莫非是你输不起,想用这法子赖账?”

  “谁规定斗蛐蛐,一定都得是公的?”朱瞻基板着脸道。

  “这倒没人规定。”朱高煦道:“但斗蛐蛐落在个斗字上,你斗不起来还叫斗蛐蛐么?”

  “二叔怎么知道斗不起来?”朱瞻基冷笑道:“你又不是黑寡妇,怎知道我家的母蛐蛐,是不是想揍那野汉子一顿”

  两人说话夹枪夹棒,火药味渐浓,朱高燧忙接过话头道:“没人规定不能公母斗,但毕竟好男不跟女斗,万一斗不起来,怎么办?”

  “一炷香之内,斗不起来算我输。”朱瞻基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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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各出奇招

  最终双方各让一步,朱高燧同意朱瞻基上母虫,朱瞻基许诺一炷香斗不起来,算自己输。

  开斗之前,要由仲裁主持,两人交换罐子,互看对方的战将。

  朱瞻基这还是头一次近观金翅王,这蛐蛐真是天生的好品相,头尖出角、星门突出,六足粗壮、两根赤龙长须时时向四周探测,一对金翅耀得人目眩。赢了定国公后,这虫便没再出战,歇了两天半,好吃好喝好伺候的,精气神都在最巅峰,看上去自然神威不凡、令人叹服再看他的黑寡妇,身黑如墨,个头短小,而且屈腿埋首卧着,就跟睡着了一样实在是判若云泥,让人感觉它和金翅王同场竞技,是对后者的侮辱。

  看到这虫连三品都算不上,且还懒洋洋不在状态,若是上起阵来,不消三两下,就会被金翅王撕个稀烂,赵王殿下却犯了嘀咕,朱瞻基赌的可是他的皇太孙金册豁出命去都是应该的,怎么拿这种货色来敷衍我?

  莫非他有什么撒手锏?朱高燧暗暗嘀咕,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在约书上签字画押,便把杂念抛到了脑后。

  开斗之前,大厅里乱成一锅粥,各位赌客纷纷抓紧最后的时机下注,就连王贤也抽空跑去下了注。

  下注时,他碰上了薛家兄弟,大家虽然还互看不顺眼,但三个月下来,好歹建立起了集体荣誉感,在外人面前还是客客气气的。

  “军师也下注?”薛勋笑道。

  “是啊。”王贤点点头道。

  “军师准备下给谁?”

  “当然是咱们殿下了。你们呢?”

  “我们也给殿下下注了。”薛桓扬扬手里的投注券,倒不是邀功,而是怕这家伙跟殿下说他们的坏话。

  “十两银子?”王贤的眼是出奇的尖,一眼就看清上面的数字。

  “谁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打了水漂都心疼。”薛桓老脸一红,赶忙把那张券倒到手底,却露出了另一张。

  “金翅王,押三千两”王贤又看清了,恍然道:“原来买殿下是友情支持,这才是真格的。”

  “实力摆在那里……”薛勋尴尬的小声解释道:“我们不过是跟着赚点零花钱,并不代表我们是支持赵王的。”

  “对,我们依然支持殿下。”薛桓说着又补充道:“从感情上。”

  “看在叫我一声军师的份上,提醒你们一句。”王贤淡淡道:“趁着还没开始,赶紧改了。”

  “输了算你的?”薛桓闷声道。

  “那你随便……”王贤不再理他,专心向庄家下注。

  过一会儿,王贤下好了注,出了人群,又碰见薛家兄弟。

  “殿下要是输了,你等着瞧”薛桓瞪着王贤道。

  “这么说,还是听了我的话?”王贤笑道:“这就对了,要对殿下有信心,他既揽这瓷器活,肯定就有金刚钻,等着瞧吧。”

  “我们不是对殿下有信心。”薛勋却笑道:“我们是对军师投注的数额有信心……”

  “……”王贤哑然。老爹给他的钱,如今还剩八千多两银子,被他一把全都投进去了。薛勋就盯着看他的金额,既然他敢下这么重的注,那必然是真有金刚钻的连薛家兄弟自己都没意识到,潜移默化间,他们已经对王贤很是信服。当然,就算意识到,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一阵嘈杂后,大厅复归沉寂,数百双眼睛直直地都盯着那个青花浅底的斗盆,朱高煦先将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金翅王便一跃而出,落入盆中,顿时上蹿下跳起来,动作是那样的彪悍有力,赢得满堂喝彩。

  朱瞻基看着金翅王的疯狂劲儿,心里倒没把握了,犹豫再三,才在众人的起哄催促声中打开小门,将黑寡妇送进了斗盆。

  正在展示自己的威风的金翅王,突然发现盆中多了一位绝色美女,立即兴奋异常,它顿时把四只螳螂腿往后一返,踞在盆边儿上,卖力的震动翅膀,发出求偶的起唧声。

  再看那黑寡妇,低着头、眯着眼、翅膀贴身敛得紧紧的,好像是臣服的样子。观者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先是一愣,旋即想起这是一公一母,不由怪声哄笑起来,说想不到有活春宫看了,汉王更是哈哈大笑道:“大侄子,你说打得起来,是指打妖精架么?”臊得朱瞻基满脸通红,闷声道:“不是,只管看就是”

  这时候,金翅王也感觉自己的雄性魅力,已经征服了对方,便很君子的转过身去,直起上身,将屁股送到黑寡妇的头边,请美女上马

  黑寡妇已经饿了半天,一看到食物来了,想也不想,条件反射的探出头去,啊呜一口,就把金翅王的屁股咬了下来痛得金翅王一蹦三寸高,黄汤都出来了……

  大厅内登时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百战不败的金翅王,就这样被咬掉了蛋蛋

  这下赢定了朱瞻基激动之余,尴尬的直挠腮帮子,瞥了瞥王贤,意思是,我就说吧,不管输赢,我都现眼了……

  不仅朱瞻基这样想,满场的观众也是这样想,蟋蟀被咬破腚,漏黄汤,这就离死不远了,更别说再斗了。惊叹之余,却没几个感到愉快的……这十分容易理解,大家无比期待的一场大战,却变成了草草收场的闹剧,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还都赔了钱

  沮丧写在朱高燧一方的脸上,但不包括朱高燧本人。赵王殿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将扇子合拢,一探手,从袖中摸出个四边镶着珊瑚珠、顶上嵌一颗猫眼大的红宝石的彤色盒子,一扭搭扣,一声清脆的机簧声,盒子便自动弹开,露出一株紫色成人形的老参。

  “千年人参”除了王贤,观者都是大富大贵的,识货。看到那株人参,全都惊叹起来,想不到竟亲眼看到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

  大家正在惊叹间,便见朱高燧竟把那参一掰为二……不禁都心疼的一哆嗦,这可是万金难买的千年人参啊,他竟然就这么掰了

  惊叹之余,众人紧紧盯着赵王的动作,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朱高燧从人参中间,缓缓抽出了一根不起眼的芡草……天,竟然用千年人参养芡草,如此大手笔怕只有这些龙子龙孙能于出来吧!

  朱瞻基惊奇的看王贤一眼,因为王贤也用了同样的方法,当时他还说,这家伙用百年人参养芡草,实在是暴殄天物呢,殊不知和他三叔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王贤却没工夫理他,双目紧盯着朱高燧的芡草,用千年人参滋养了这么久的芡草,肯定有非凡的功效。果然,只见朱高燧用自己细长的指甲,从草里拔出一缕,碾下了最长的一丝横着接在草尖上,来回几次轻轻在金翅王的伤口上点染,等伤口的血水出得少了,他手指微微一抖,接在草尖上的断草便垂直落下,正嵌合在它的伤口上,只停了片刻,那伤口便全收合了。

  金翅王又在盆中鸣叫起来,与方才清脆有韵律截然不同,这次的叫声又急又重,似乎蕴含着无穷的愤怒,身上泛出了诡异的红色,完全不像是黄色路的蛐蛐了。

  “龙鳞泛甲,现真身了”有人惊叫起来,引得观众也惊呼连连:“金翅王要化龙了”

  “什么龙鳞泛甲,”见朱瞻基神色慌张起来,王贤低声道:“不过是打了鸡血罢了”

  不管是龙鳞泛甲,还是打了鸡血,总之金翅王一下还阳了,而且看向黑寡妇再不是含情脉脉,而是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只见它两条前腿不停地挠动,宽大的身段绷得紧紧的,倏地一弹后腿,就朝黑寡妇直直撞了过去

  “好”观者齐声叫好,显然希望金翅王能报仇雪恨。

  话说那金翅王的体型,足足有黑寡妇的两倍,要是被撞实了,非得歇菜不可。殊不知这奋力一撞却扑了个空,金翅王急忙回头一看,黑寡妇却不知何时已闪躲到它的后面。

  众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黑寡妇眼看着金翅王舍命撞来,奋力振翅一跃,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见一扑落了空,金翅王愈加愤怒,又以更快的速度扑过来,黑寡妇再次于将要碰撞前展翅一跃,又躲了过去。

  但是那金翅王经过千年人参的加持,已经回到了巅峰状态,转身再次扑过来,速度一次比一次快,黑寡妇终于躲避不及,结结实实被拦腰撞上,在半空中打横飞出去,重重撞在盆壁上,大头朝下落地时还折了须子,腹部不住的喘息,好半天没回过劲儿来。

  欢呼声再度响起,这才对么,战无不胜的金翅王,岂能被一只母子收拾掉

  “揍它揍它,狠狠揍它”众人高呼起来:“让这臭婆娘知道天高地厚

  朱瞻基这边一小撮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下风补草”王贤使劲捅他一下,朱瞻基才猛然对仲裁叫道。

  “下风补草”仲裁落下斗栅,堪堪将又扑过来的金翅王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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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逆转

  玩蟋蟀的规矩是,一时落了下风的蟋蟀,可以有一次补草的机会,鼓励其再燃斗志。方才朱高煦已经用了,现在朱瞻基这边也要用了。

  但朱瞻基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身后的随从……也就是王贤来代劳,王贤从人参中抽出芡草,下草的动作如老牛舔犊一样温柔,仅是丝须拂过黑寡妇的身周。黑寡妇有些依恋的用仅剩的触须,汲取着主人由芡草传来的脉脉温情。一根纤细的芡草,在王贤手中变成了和虫儿沟通的桥梁,将他的心意传递给了黑寡妇。

  黑寡妇饮清水而有醉意,不仅重新恢复了生机,还似乎领悟到些什么

  行家看门道,高明的芡草功夫,可以⊥蟋蟀重振旗鼓,反败为胜,据说还有顶高明的,可以将主人的心意传递给蟋蟀,指导它如何打斗……王贤这手芡草功夫,显然已经在顶高明的行列了,引得一些个老玩家暗暗点头,怪不得太孙殿下不亲自动手,原来是有高手操草啊

  王贤也没想到,斗蟋蟀的本事还有登堂入室的一天,王二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当闸门再次缓缓开启时,黑寡妇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要么于掉那个要撞死自己的疯子,要么被那疯子杀死,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了。到现在它还有些委屈,自己只不过吃了一口食物,这金翅膀的疯子于嘛跟疯了一样,不给吃早说嘛

  女人发起疯来,那是很可怕的,母蟋蟀也是如此。当闸门打开时,黑寡妇便一反常态,朝金翅王扑了上去,它要教训丨这个摔疼自己的疯子

  金翅王早就按捺不住,见黑寡妇冲过来,迎着便冲了过去,就要故技重施。这次黑寡妇也不躲闪了,竟迎着金翅王对撞上去。两只虫猛然撞在一起,体型小的自然吃了亏,只见黑寡妇一下被弹出老远,直摔到垫在盆底的草纸上。

  众人一看,这下比刚才那下只重不轻,都说它不会再起来了,谁知黑寡妇晃晃悠悠,又翻身爬起来,朝金翅王扑过去。

  这次金翅王不再冲了,也缓缓迎上去。却是这虫见连赢两招,以为对方不是对手,便生出了骄意,脚下的步伐也虚浮了,外行看来气势逼人,其实却露了老大的破绽。

  两虫碰到一起,猛然接口,金翅王身经百战,突然发力,先夹住了黑寡妇左边的单钳,便发力去掀,黑寡妇却六足摊开,爪花牢牢勾住盆地铺的草纸,那金翅王使了使劲儿,竟掀不动它,反而被黑寡妇趁机反剪住。

  结果成了四只钳子紧紧纠在一起。金翅王左扳右扳,也摆脱不了黑寡妇的钳制。按照行话说,这叫攒夹,这时候就看谁的口硬,谁的劲儿大,谁够狠,能把对方咬得先松口了

  看到这一幕,朱高燧暗暗松了口气,金翅王的钳子猛不可当,合钳即头开项裂者不计其数,这母蟋蟀的小钳子一看就弱不禁风,怎么可能顶得住?

  谁知看了好一会儿,那黑寡妇的双钳依然宛若神助,死死箍住金翅王,让它挣脱不开讨不到半点便宜

  双方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金翅王毕竟身经百战,那颗硕大的脑袋,突然向左一偏,仗着自己钳子大,频频以自己的牙外盘,敲击黑寡妇的牙根。黑寡妇没料到这一招,一时疼痛难忍,本来紧咬的钳子,忽地就松开了。金翅王立马趁势一顶,撞向黑寡妇的颈子,黑寡妇又结实吃了一击,重重摔倒在地。

  金翅王趁机爬上去,一口咬住黑寡妇的翅膀,谁知黑寡妇彪悍异常,竟拿头撞向金翅王的屁股。两只虫儿同时用力,金翅王拽下了黑寡妇的半截翅儿,黑寡妇却也趁机逃开了。

  在连遭打击后,黑寡妇终于学乖了,知道不可力敌。围绕着金翅王不进正门一步,小心保持着距离。金翅王虽然原先比黑寡妇快,但屁股挨了重重的一击,伤口有崩裂的迹象,虽然没出血,仍难免步伐不稳,速度大受影响,竟追不上对手。黑寡妇也发现了这点,任对手如何张钳邀斗,也不上前交一口,只是瞅着偏门游走,伺机攻击对手的六足和两肋,如见金翅王回头也不恋战,主动退却一边……

  两只蟋蟀就这样纠缠着,一盏茶的工夫却未交一口。一边的观战者不由啧啧称奇,看了半辈子斗蟋蟀,什么惨烈的场面都遇上过,今天这一幕却是前所未见。

  “这只黑寡妇不凡啊……”这是废话,到了这一步,谁看不出黑寡妇的神奇?虽然个字不高,力气不大,速度也不快,但忍耐力出奇得好,出奇的彪悍坚韧,还有出奇的打不死。“这步法有点八卦游龙的意思”

  不过金翅王毕竟是金翅王,终于又被他抓住破绽,趁黑寡妇转身慢了点儿,倏地蹿上去,照着它右侧腰鼓爪就是一口,黑寡妇闪避未及,或者说它就没打算闪,竟就势朝着金翅王的右翅咬去,完全一副t你的,我打我的,的气势金翅王不愿受伤,只好松开钳子,闪身退开。

  垫着盆底的粗草纸上,已经是水迹斑斓,蟋蟀虽然生于土中,但据说却是水凝成的。黑寡妇折了右侧的腰鼓爪,白色的血水溅了一地,而且好巧不巧,伤了的右爪偏生被血水粘在了草纸上,试了几次就是脱不得身。

  眼看着金翅王再次运劲儿朝自己扑来,黑寡妇竟然于了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只见它蜷缩成一团,将头颅探到身体下侧,一发狠,将还连着身子的半截伤腿,硬生生咬断了血水一下从断肢处涌出来,顺着它的身体淌下……

  观众都惊呆了,就连憋足了劲儿来看笑话的朱高煦,都顾不上取笑,嗟叹道:“***,这还是斗蛐蛐啊,分明是你死我活的大战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汉王说得不错,他们从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厮杀场面。但其实真有你死我活之心的,只是黑寡妇而已,金翅王并没有这份心。因为向来二虫鏖战,战败一方或是逃之夭夭或是退出争斗,鲜有‘战死沙场,的情况,因为雄虫是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或争夺配偶权而相互撕咬,并不以杀死对方为目地。

  所以金翅王凶则凶矣,却也没打算死在这一场,还有那么多的美食美女、奢侈的享受等着它呢这个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就算自己赢了,也跟美女彻底绝缘了。

  而自断一臂的黑寡妇,却彻底陷入了疯狂,带着伤痕累累与金翅王周旋。每当金翅王抓住机会,要给黑寡妇狠狠打击时,黑寡妇总是摆出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的架势,金翅王便会缩手缩脚,殊不知越是这样,局面就对它越不利,非但没有趁势于掉黑寡妇,反而被对方连咬了好几口……

  黄色的草纸上历历遍是战役的余劫,凝结在空气中的斗志,逼得观战者都不得喘息。就像汉王说的,明明是两只小虫在争斗,但在人们的眼力,却分明是两个武士在决一死战

  这时候,金翅王被黑寡妇的气势所撼,竟突然跳出了战团想要逃走,全然没了占上风的模样。但是,已经彻底疯狂的黑寡妇,哪肯放过它,竟纵身一跃,跳到金翅王的背上,朝着它的颈子,狠狠就是一口。

  全场一片惊呼,只要懂行的都知道,颈项乃蟋蟀发力之所在,全身蓄的力量全凭这里转移到牙端,这里要是受伤了,蟋蟀就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下风补草”见势不妙,朱高燧大声道。

  “你们已经补过了”朱瞻基登时不于了。

  “方才我没有叫,”朱高燧的手紧紧捏着扇骨,那张冠玉般的脸上满是冷笑道:“是你们不追击,怨谁?”

  “你无耻”朱瞻基怒极了,他的黑寡妇根本不是金翅王的对手,是凭着一股勇烈之气,和对方的轻敌傲慢,这才熬到了胜利。现在朱瞻基已经把黑寡妇当成自己最大的骄傲,它已经遍体鳞伤,流血不止,岂能让三叔再用一次千年人参,给那金翅王恢复实力?

  但这是赵王的场子,何况还有汉王,最后仲裁判定,可以补草

  栅门落下,分开两只虫,朱高燧忙给金翅王疗伤,朱瞻基还在抗议,不过王贤也已经在给黑寡妇疗伤,他的百年人参虽然不如人家,但黑寡妇的体质极为特殊,流血少,元气损失的也慢,战意却愈发高涨

  这就是古冢蟋蟀的特异之处,常年的阴寒使其一开始行动迟缓,但也使其知觉麻木、血流缓慢。而且随着打斗愈发惨烈,其身手会越发敏捷,那股子狠劲儿爆发出来,是地上的蟋蟀无法比拟的。

  到了此刻,王贤根本不担心胜负了,因为他知道,那千年人参治得了金翅王身上的伤,治不了它的心病——它已经没有战意了

  对于公蟋蟀来说,没有战意就会退走,这是自然法则,但在这有进无退的竞技场上,一心想逃的结果,就是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对手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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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九章 胜负

  朱高燧也看出来,金翅王已经无心恋战,为其疗伤之后,又持着芡草对着它招呼开了。¤本站网址:¤王贤冷眼旁观,见赵王的草芡得极猛,每一下都铆足了劲儿,跟上次与定国公一战时的潇洒写意判若两人。

  这赵王竟是个天生的赌徒,,王贤暗暗感叹,一般蟋蟀落了下风,斗志萎靡,草法上必然先轻草点引,待蟋蟀缓过劲儿,再渐渐下重草吊性。这家伙一下手就是狠草,就这份胆识便非常人可比,可惜这样的芡草法儿,却是入了霸道违了王道……这只蟋蟀无论输赢,都活不过今天了。有道是以虫观人,知其本心,这应该才是他的本相吧……王贤心中暗凛,比起汉王那种什么都摆在面上的直筒子,这种把狠辣裹在温柔外衣中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无论如何,赵王殿下一阵猛搞,让那金翅王的气性越来越足,看起来又一次重整旗鼓,朱高燧才停了草。向仲裁示意起闸开斗。

  起闸再战,黑寡妇依旧原先的战法,仗着自己后劲足,甚至灵活,环着金翅王游走,趁其不备出招偷袭。金翅王似乎也冷静下来,不再横冲直撞,而是也耐心的与对手周旋。

  就这样足足缠斗了盏茶工夫,不知不觉,这场盘肠大战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两只以体力见长的虫儿,都累得肚裆不断收缩,这对黑寡妇来说不算大碍,但对金翅王却是要命的——因为每一次收缩,它屁股上的伤口都会被扯动,千年人参的止血功效再强,也禁不起这种折腾。

  眼见着金翅王的体力渐渐不支,朱高燧只能心急火燎的下猛草提劲儿。缠斗中,金翅王好象是被什么阻拌了下,突然身形一滞,却把自己的左前爪露给了黑寡妇,黑寡妇焉能放过此等良机?只见它猛蹿上前,一口咬住对手的前爪,合牙便废了金翅王一条腿

  然而当黑寡妇一击得手欲退走,却发现自己竟退无可退,金翅王已经把所有去路都封死了。

  “这不是苦肉计么?”见此情形,众人无不深深震撼,感叹道:“想不到这虫儿也会用兵法”到了这会儿,两只蟋蟀以其顽强的斗志和高超的斗技,已经完全征服所有观众,可惜今日,必有一只命丧于此,或者两只……想到这,人群竟发出了叹息声。

  金翅王终于咬住了黑寡妇的牙,两只蟋蟀再无退路,只有凭实力互角了……它俩也知道到了最后的关头,都用尽全力,四牙交错在一起好一会儿,两个身子仅凭着后足撑地,竟在空中接了个拱桥形状出来,就这么死死支撑着,好久都不见分晓。把观战的看得心旌摇动、跌宕起伏,却已经没有人再喊加油了,都安静的看着这场史诗般的对决。

  这时候,不论谁胜谁负,都可以称得上英雄了,但可惜这是个成王败寇的世界,所以必须要分出个胜负来

  过了一炷香功夫,金翅王牙坚力大的优势终于显现出来,它终于将黑寡妇的牙齿,咬出了清晰可见的的裂缝,黑寡妇痛楚难耐,口一松,下盘也虚浮了。金翅王抓住机会,猛一发力,竟以霸王举鼎的姿态,将黑寡妇拔了起来然后狠狠地从自己的身后扔出去……

  众人惊呼声中,黑寡妇也情知不妙,想挣脱可惜五足腾空,借不得外力。这虫也忒得凶顽,眼看着就要被摔出去,竟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那破损的钳子,发狠咬住金翅王的后颈,死也不松口。同时它的两条后腿,也配合着金翅王后甩的力量猛蹬,对手竟也被它带着飞了出去

  这一下有多狠?两只虫竟然飞出了斗盆,跌落到斗桌上,身上血水登时将黄绸桌布浸出一块小却触目惊心的水迹来。

  血水主要来自金翅王,全力的施展、剧烈的撞击,终于使其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大量的血水从其脖颈和屁股上滴落,浸出的水渍越来越大。看上去就像躺在血泊中,虽然腿还在抽动,但已经不可能站起来了……

  黑寡妇也好不到哪去,牙齿断了,一只眼瞎了,两条须子全折了,翅膀也掉了一半,六条腿只剩下四条……这惨状换成在任何一只蟋蟀身上,都死了不知几回了,黑寡妇却仍用四条腿,坚持挺立着

  两只蟋蟀就这样静静的一立一躺,如千年的钟乳石和石笋一样,恒久的对望着。

  好长时间,秋魁堂里一片安静,人们被这场决斗深深的震撼着,都有些回不过神,任着时间流逝。

  王贤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丝丝泪痕,他的心里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反而满是内疚和自责,压得他不能开颜。

  但朱瞻基的脸上,却写满了喜意,当他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大声道:“牙郎,还不宣布谁赢了”

  那仲裁看看面色铁青的赵王,嗫喏了半天,还是小声道:“获胜者……黑寡妇……”

  “哦吔”朱瞻基这边的人,登时疯狂庆祝起来。那边朱高燧回过神来,看一眼曾经为他带来无数荣誉和财富的金翅王,情不自禁的啐一口:“废物”便起身和汉王离开了,虽然这里是他的地盘,但也不能阻止胜利者忘情庆祝,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欢呼庆祝的人群中,却没有王贤的身影,他默默的将黑寡妇小心收回罐子中,又收殓了金翅王,说一声自己累了,便揣着两只蟋蟀,离开了促织斗场。这时候,朱瞻基已经被薛家兄弟等大赚特赚的家伙簇拥着,兴奋的手舞足蹈,自然顾不上他了……

  来的时候,王贤是和朱瞻基同乘一车,现在他要提前回去,当然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周勇要给他去雇辆车,却被王贤拒绝了,横竖没什么事儿了,还是走回去吧。

  出了清凉别业,满耳都是关于方才那场大战的议论声,王贤没兴趣听那些赞叹之辞,快步离开这条大街,才长长舒了口气。

  “小贤子,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啊?”这几天来,灵霄一直看着王贤全情投入,那是把斗蟋蟀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的,现在终于赢了这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斗,她觉着他该兴奋的忘乎所以才对。

  “连你都看出来了……”王贤自嘲的笑笑道:“看来我还是着相了。”

  “这是夸我么?”灵霄登时开心道。

  “……”王贤点点头道:“算是吧。”

  “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不高兴?”灵霄追问道:“你们不是赢了么?”

  “本来斗蟋蟀,只是点到即止的,即使有受伤,也不会这么惨烈。”王贤知道,要是不给她个解释,自己会被烦晚上,“但是我为了取胜,改变了战斗的性质,结果酿成现在这种惨状……”

  “所以呢?”灵霄眨着大眼睛。

  “我可能有点内疚吧。”

  “扑哧……”灵霄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忍俊不禁道:“小贤子你可真逗,不就是两只蟋蟀么?就是不斗,还能活过冬天去?”

  “……”王贤就知道,自己跟这个粗线条妹子说这个,就是对牛弹琴。

  “大姐头,其实大人是在自我反省,”吴为插话道:“蟋蟀虽小,但可以小观大。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只要目的是正义的,就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殊不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是触动了的昔日的创伤道:“不道德的手段是会伤害自己的灵魂的。”

  “你好像很有体会的样子,”灵霄白他一眼道:“你都没捞着进屋。”

  “……”吴为登时语塞,果然是对牛弹琴。

  “他说的没错。”王贤叹口气道:“今天是一只蟋蟀,明日就是一个人,其实一个道理,不择手段的过程,让胜利的喜悦都变了味。”

  “你现在真的一点都不高兴?”一直冷眼旁观的闲云,突然出声道。

  “不高兴。”王贤很肯定的点点头。

  “你不是赢了很多很多钱么?”闲云冷冷道。

  “赢钱啊……”王贤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把赢的钱拿回来,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回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地的节操。

  见此情形,灵霄长舒口气道:“这才是小贤子么”

  “不错。”闲云酷酷的点点头道:“说起来,我也买了一百两。”便也往回走去。

  “我五百两。”吴为笑道:“这次要赚翻了。”

  “早知道就多买点了。”二黑闷声道,说着话,他们也跟着王贤回去,却见帅辉站在那里没动弹。

  “愣着于什么,去领钱啊”二黑招呼他。

  “我就不去了……”帅辉苦着脸道。

  “我替你领。”吴为道。

  “不用了。”帅辉要哭出来了。

  “为啥?”二黑瞪着眼道:“你不是把全副身家都押上了么?”

  “可我买的是金翅王赢……”帅辉哭丧着脸道:“以我多年斗蟋蟀的经验看,肯定应该金翅王赢啊。呜呜,一千两银子啊,就这么打了水漂。”

  “活该”众人一起幸灾乐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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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零章 九九归一

  短暂的休整之后,幼军又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训练中。因为在方山军演中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他们跟着太孙上战场已成定局。战场可不是军演,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支新军一旦遇到状况,肯定会尸骨无存的。

  如何让他们迅速成长,让幼军能在战场上不掉链子,就成了横在朱瞻基和王贤面前最大的难题。对朱瞻基来说,只要按照大纲,严抓训练,赏罚分明就成。王贤的担子就重多了,他不仅要给所有官兵建立档案,并进行追踪记录,还得思考在上次演习中暴露出的问题,并找出解决之道。没办法,谁让他已经在众人心中,种下了万事通的好印象呢?

  结果王贤一回来就忙得四脚朝天,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不过他的努力也是有效果的,在他的带领下,十几个录事参军短短数日,便将一万多名官兵的档案建立起来,并制定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办法,这样日后就会轻松很多。

  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王贤终于得空歇息一下了,他也不回在东宫的住处,便在营房中倒头大睡。

  刚睡着没多会儿,他就听到有人进来,不用睁眼光听脚步,就知道是太孙殿下。

  “起来起来,”果然是朱瞻基的声音,太孙殿下一把掀开他的被子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还有没有良心”王贤郁闷的睁开眼,用满是眼屎的眼睛瞪着他道:“要不是三天假期都耽误在你身上,我用得着赶工建档么”

  “嘿嘿。”朱瞻基不好意思的笑道:“知道你劳苦功高,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可惜的咂咂嘴道:“听说我三叔的九九归一,已经送到府上了,我只好自己回去看了……”

  “等等我。”王贤闻言睡意全无,一下从床上蹦起来,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跟着朱瞻基上了车。

  “就知道你个财迷,肯定不放心我自己回去。”朱瞻基取笑他道:“我什么身份的人,能跟你赖账么?”

  “我不过是想长长见识,”王贤讪讪笑道,“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嘿嘿,这次就准备大开眼界吧。”朱瞻基笑道:“这可是九九归一啊,就算我三叔也得吐血”

  “期待期待。”王贤兴奋的热血沸腾,什么疲劳什么困倦,统统一扫而空

  马车离开军营,驶回东宫,拐入太孙府停下。

  两人一下车,便见院子里满是人和箱笼,太孙府的管事牌子是个叫陈芜的太监,忙满脸喜气的迎上来笑道:“恭喜爷,赵王殿下派人送大礼来了。”

  他身后跟着的,是赵王府的管事太监马陆,面色自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朝太孙殿下行礼后,马太监瓮声瓮气道:“我家王爷自然是守信的,请太孙殿下验收一下吧。”

  “怎么我三叔没亲来?”朱瞻基笑嘻嘻问道。

  马太监心说这不废话么,来看你小人得志的嘴脸?看他的宝贝被你霸占?闷声道“我家王爷有事在身,不能亲至。但这些东西都是我家王爷亲点的,让臣给殿下送过来,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当然信得过三叔,”朱瞻基笑眯眯道:“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验一下吧。”说着进了屋,大刀金马的在正位坐下,王贤立于他身后,赵王府的人便开始上呈宝物。

  侍卫们小心打开第一口箱子,从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口镶着珊瑚珠的楠木盒子,一个宫女捧上前,另一名宫女打开盒子,竟是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九玲珑宝塔,一旁的马太监道:“烟云流动九玲珑宝塔一尊。”

  朱瞻基和王贤看着那玉雕的宝塔,似乎真的氤氲在烟云中一般,显然是一件至宝。不光王贤,连朱瞻基都咽了下口水……

  看到他们这样子,马太监心里轻蔑的笑笑,真是没见过世面。转念一想,这些宝贝就要全归人家了,又心疼的不能自已。

  第二样礼物呈上来,是一棵绿叶白心的白菜,在白色菜心上落有一只满绿的蟋蟀,绿色的菜叶旁有两只黄色的马蜂……这看似平常的玩意儿,竟是用一整块翡翠雕出的,浑然天成,栩栩如生

  朱瞻基和王贤的口水登时下来了,心里头满满都是‘我要我要,的呐喊声

  第三样礼,是一尊三寸高的珍珠蚌佛……这蚌佛不是雕出来的,而是天然长成的,看得朱瞻基和王贤眼都直了,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王贤光在那惊叹,朱瞻基心里却转动开了,他记得父亲说过,建文皇帝有一尊这样的蚌佛,一直奉为至宝,靖难之役时,还每日对其膜拜,后来金陵城破,皇宫大火,那尊蚌佛也随着建文帝不知所踪了。朱高炽以为,蚌佛被建文帝带出宫了,原来是落在了赵王手里。只是不知为何,三叔将其送给了自己。

  沉吟间,已经过去了五六样礼品,什么拳头大的走盘珠、天竺红宝石佛手、大食心形天蓝星、金绿石猫眼,都是些让人口水直流的奇珍异宝,不过朱瞻基并不喜欢,他喜欢的是稀罕玩意儿,而不是值钱的东西。

  不过从第十一样开始,他的眼睛又亮了。

  “第十一样,四尺千金剑。”马太监报一声。

  朱瞻基盯着那柄金色剑柄,黑色剑鞘的古样长剑,沉声问道:“这是李龟寿的千金剑?”

  “不错,正是唐晋公王铎送给李龟寿的千金剑”马太监沉声道。

  朱瞻基伸手握住剑柄,抽出宝剑一看,那剑身虽经数百年,仍寒气逼人如一泓秋水,信手刷得一甩,便将桌上一个瓷茶碗一劈两半,切口处十分的齐整,连点毛边都没有。

  “好剑好剑在古代名剑谱上排第三十七,也是有原因的。”朱瞻基说着,却脸色一变道:“不过我三叔那柄湛卢呢?那可是排前十的名剑”

  “那是我家王爷的随身之物,前些天练剑时不小心崩了个口子,不敢拿来糊弄太孙”马太监闷声道。“所以这把千金剑,算是最好的了。”

  “不糊弄我?”朱瞻基睥着他道。

  “不糊弄。”马太监就差指天发毒誓了。

  “下一样。”朱瞻基勉强接受道。

  “第十二件,是龙血木手杖”

  “愈发敷衍了,”朱瞻基不悦道:“拿跟拐棍敷衍我”

  “殿下息怒,紫檀木、花梨木、楠木算宝贝吧?”马太监忙解释道。

  “当然算。”

  “那就是了,这种龙血木不产自中土,是我叔叔从西洋最远的地方带回来的。据说即使在当地,也是一种奇木,刀砍不断,火烧不着,实乃天下最顶级的木料,可惜带回来的数量太少了,只够做这根拐杖,也是我家王爷,对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说起来,马太监是还郑和的远房堂侄。

  “那好吧……”扯到孝道上了,朱瞻基也就没法说啥了。

  接着是一张硕大的神臂弓,这又戳到了朱瞻基的兴奋点上,按捺不住上前把玩道:“神臂弓,实弩也以山桑为身,檀为峭,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可射三百步,透重札可谓天下第一弓”

  “第十四件,乌金软甲”随着马太监一声唱,宫女奉上一件黑黢黢的软甲。

  王贤一听,眼就亮了,心说总里讲,古代有软猬甲、金丝甲之类的东西,想不到今日还真见了,不过怎么这样不起眼,不会是糊弄人的吧?

  朱瞻基却是识货的,拿起那件黑黝黝的软甲,仔细一看道:“确实是十层乌金丝编成的软甲,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说着拿起来,给马太监穿上,然后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刀。

  “殿下,您这是……”马太监吓得脸都绿了。

  “穿着天下第一的软甲,你有啥好怕的?”朱瞻基笑着举刀道。

  “饶命啊……”感情真是要拿自己试刀呀,马太监吓得拔腿就跑,却被侍卫死死按住,眼睁睁看着太孙殿下一刀捅了上来。

  “哎呀妈呀”马太监肚子一痛,竟吓尿了裤子,但低头看时,却见自己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面似火烧道:“殿下,臣,臣换条裤子去。”

  “去吧。”朱瞻基见终于教训丨了这个傲慢的家伙,哈哈大笑道:“瞧你这点出息。”

  马太监灰溜溜的下去,朱瞻基把那软甲递给王贤道:“穿上,保命的好东西。”

  “还是殿下穿吧。”王贤谢绝道:“你的命比我珍贵。”

  “哈哈,我功夫比你好,身边又满是高手护卫,穿这个除了捂痱子,没啥用处。”朱瞻基说着,亲手给他套上,沉声道:“本来你应该上府学、考举人的,是我把你硬拉上战场,就得让你多几分保命的把握。”

  “殿下……”王贤不禁生出些感动,不管朱瞻基对别人多腹黑,对自己还算是真心的。不过也不能大庭广众解我的扣子吧“您能让我自己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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