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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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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辽东王

  辽东这些年有内忧,无外患。

  自从公孙度割据辽东,迄今四十余年,除了开始的时候公孙度出兵讨代高句骊、乌丸之外,辽东没有过大的战事,是乱世之中难得的安乐之地。公孙度虽然好杀,却主要是针对那些有实力,看不起他的本地豪强,对那些逃难来的中原百姓,他一般不会去主动骚扰,总体来说,名声不好,劣迹不多,在他的治理下,辽东还算不错。

  从公孙度到公孙康,再到公孙恭、公孙渊,公孙氏在辽东传了三代四主,前后四十三年。在这四十多年里,中原一直在混战,户口剧减,一部分死于战乱,一部分外出逃难。逃难有两个方向,向南去吴郡直至交州,向北主要就是来辽东。

  大量的外来人口充实了辽东的实力,让公孙氏说话更有底气。在中原没有平定的情况下,从曹操开始就对辽东实行羁縻政策,对公孙氏割据辽东的事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曹操那次远征乌丸,也只是打到了柳城而已,根本没有攻击辽东。

  四十多年的平静生活,让公孙氏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他们虽然没有明着称王,可他们早就是辽东之王,郊祀天地之类的事一件不落,有模有样。

  应该说,除了兄弟叔侄争位之外,辽东是名符其实的乐土。物资谈不上丰富,却也没什么大的战乱,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公孙渊是公孙度的孙子,公孙康的次子,他的权利是从叔叔公孙恭手中夺来的。不过,他没有一点内疚,别说公孙恭就是个废物,根本不足以继承这份家业,就连父亲公孙康,他也不放在眼里。他一直觉得。公孙氏这么多子弟中,只有他有资格继承祖父公孙度的伟业,也只有他能够将祖父开创的基业发扬光大。

  所以公孙渊不像他的父亲和叔叔那么知足常乐,他对中原的形势非常关注。原本他并不看好蜀汉。蜀汉困守益州,关羽、刘备等人先后战死,元气大伤,在他看来最多就是个割据一时的命。条件还不如辽东呢,至少辽东有战马。他也不喜欢曹魏,因为他明白,一旦曹魏收拾了蜀汉和孙吴,肯定不会让他继续逍遥下去。当然了,他也不看好孙吴。孙吴的水师虽然很强,可是同样没有战马,根本不足以和曹魏争锋。

  然而这不妨碍公孙渊想联合孙权的心。只有和孙权联合,才能取长补短,让曹魏疲于奔命,才能让辽东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五年前,公孙渊刚刚杀掉叔叔公孙恭。就曾经想和孙权联络,可是随后发生的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就在那一年,诸葛亮北伐成功,夺取了关中,一举改变了天下局势。曾经在公孙渊看来根本没什么希望的蜀汉一举成为三国之中最有希望的一个,对于公孙渊来说,也是最有威胁的一个。

  因为蜀汉有了关中,就有可能攻占凉州;有了凉州。就有了养马之地;有了战马,就有了争衡天下的这机会。

  其后的发展基本上没出公孙渊的预料,蜀汉越战越强,北拒曹魏,南击孙吴,数年之间,蜀汉拥有了半壁江山。而且是占据了战略优势的半壁江山。相比之下,曹魏、孙吴则屡战屡败,曹魏失去了河西,孙吴失去了荆州。

  这其中最让人吃惊的是就是魏霸。短短数年之间。魏霸以弱冠之年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官拜镇南将军,坐拥荆州、交州十郡,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势力。

  公孙渊很喜欢这种强悍的年轻人,甚至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不过,对于魏霸的迅速崛起,在欣赏同时,他也有些不安。特别是魏霸派水师绕行东海,突入吴郡的战术成功实施,让他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孙吴的水师称雄天下,也没能做出如此规模的远征,而魏霸的水师组建伊始就成功实现了这种难度的战术,只能说明一点,交州水师的实力远超孙吴水师,他们既然能横跨东海,到达吴郡,就有可能到达辽东。技术上的难题解决之后,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公孙渊压力剧增,不得不对魏霸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心有不安,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霸。

  不过,想来想去,他觉得就目前而言,魏霸尚不具备远征辽东的实力。别看魏霸刚刚把孙权打服了,可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步卒,仅凭万余水师是无法完成这个目标的。要远征辽东,他的步卒就必须远征万里,由海路而来的可能性非常小。在没有攻占冀州、青州之前,他无法完成这种规模的战事。

  所以,公孙渊还是把目光转向了辽东内部。

  公孙恭死了,不代表公孙氏内部就没有蠢蠢欲动的人,比如公孙恭的儿子,比如他的兄长公孙晃。

  外敌很强大,可是同样很远,有足够的预警时间。内忧比较弱小,但是更隐蔽,防不胜防。任何时候,内部的敌人总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

  所以他要请管辂来给他卜一卦。

  管辂是青州平原人,渡海来到辽东还没多长时间,却因为神奇的卜筮、相术声名鹊起。公孙渊原本不太信,亲自试过一次之后,这才把管辂奉为神明。不过管辂这个人不好仕宦,拒绝了公孙渊的官职,所以有什么事,公孙渊只好派人去请。能不能请到,还要看管辂是不是在家。

  这人像一只野鹤,行踪不定,也不知道这两天在不在襄平。

  在等待的时候,公孙渊心神不宁,手差点被火烤伤。管辂进门的时候,他正手忙脚乱的踩着烧着的绶带。

  管辂站在门口,看着狼狈不堪的公孙渊,看着他那条被火烧黑的绶带,忽然叹了一口气。

  公孙渊心里一惊,顾不得仪态,连忙上前施礼,忐忑不安的问道:“先生?”

  “你为什么要踩掉火呢?”

  管辂又叹了一口气,那张丑脸上全是怜悯。看得公孙渊心里一阵阵的发毛。不踩,不踩难道被烧死?

  公孙渊一边客气的请管辂入座,一边态度谦恭的说道:“请先生指教。”

  管辂再次叹了一口气,身子却没有动,反而转过了身,随时准备离开。他看着外面庭院中厚厚的积雪和屋顶的冰凌,淡淡的说道:“汉为火德。绶为官爵,新年将至,火烧绶带,乃主去逆从汉,弃暗投明之意。辽东为冰雪之地,为阴。火为阳,火下水上,为即济之卦。火为南,主南方有佳音至,奈何被君侯所拒,佳音转为恶兆,非人力所难为。辽东不复太平矣。辂就此别过。”

  说着,管辂举步就走,没等公孙渊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门外。公孙渊大惊,提起被烧得漆黑的绶带看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零,一下子惊醒过来,一边高喊着。一边向外追去。

  “先生留步,先生留步。”

  他走得太急,一不留神,脚被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滑出去足有五步远,一头扎进墙角的雪堆里。

  卫士们大惊。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公孙渊顶着一头雪,顾不上多说,飞奔到门外,哪里还有管辂的人影。

  “快去。把管先生给我请回来!”

  公孙渊暴跳如雷,指着呆立在一旁的公孙修破口大骂。

  公孙修不敢怠慢,带了几个人,匆匆的追了出去。

  公孙渊站在门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上的雪被他的体温融化,顺着帽子淌了下来,滴在他的脖子上,一阵彻骨的寒意瞬间让他颤抖起来。

  就像管辂说的那些话。

  公孙渊呆了半晌,直到公孙修一无所获的回来,告诉他管辂像鬼似的不知去向,他才这渐渐的回过神来。

  “立刻派人去找,把辽东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公孙渊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天他说的这些话,不准外传一个字,否则格杀勿论。”

  公孙修也打了个寒颤,连声答应。……

  当阳,一座刚刚修缉一新的坟前,关凤和关兴姊弟哭倒在地。

  关羽败走麦城之后,孙权斩下了他的首级,送往洛阳,然后把他的身体埋在当阳。曹操接到了关羽的首级,用黄金给关羽做了一个身体,以侯礼将其下葬于洛阳。刘备在成都为关羽建了一个衣冠冢。所以关羽有三个墓,但成都那个其实是个空坟,关家后人每年祭祀,念及此事都为之切齿。

  现在蜀汉重新夺回了南郡,当阳这个坟也纳入蜀汉的范围,除了首级,关羽遗体的一部分终于找回来了,关家姊弟第一次拜祭亡父的尸身,而不是对着几件衣服,自然是且喜且悲,心情激动。

  李丰站在不远处,看着号啕大哭的关凤和关兴,神情肃穆,心里却美滋滋的。

  关凤从江南而来,关兴从关中赶来,第一次拜祭关羽的遗体坟自然要郑重其事。按理说,魏霸这个女婿也应该亲临,可是魏霸没有来,原因很简单,他不能擅离驻地,其实是想告诉李丰,他不会以任何借口进入李丰的驻地,插手李丰的权利。

  李丰对此非常满意。他的实力不如魏霸,而魏霸如此克制,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魏霸不敢轻视他,不管是因为他李丰本人还是因为他身后的大将军父亲,不管是魏霸敬重他还是怕他,有这个效果,他就非常满意。

  投桃报李,李丰也为关凤姊弟大开方便之门,甚至带着太守府的掾属来献祭。面子是互相给的,魏霸给他面子,他当然也要给魏霸面子。不过魏霸敬重他是守礼知进退,而他给魏霸面子却是礼贤下士,这是有根本区别的。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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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防患于未然

  见关凤、关兴哭得差不多了,李丰酝酿了半天感情,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刚刚流过泪似的,带着一脸的悲伤走上前去,对关兴拱了拱手:“君侯节哀。关侯为国殒身,忠勇无双,为世人之楷模。我等后辈当继承其遗志,北定中原,统一天下,届时再让关侯身首合一,丰愿以手抔土,为关侯建陵。此刻,还请君侯节哀,令姊还怀着镇南将军的血肉呢,不宜过于伤痛。”

  关兴也扶起关凤,含泪道:“姊姊,莫哭坏了身子。”

  关凤收了泪,站了起来,看着关兴,正色道:“兴国,子玉与少将军并力,夺回南郡,夺回了父亲的遗体,可是父亲的首级还有洛阳,这个任务,就落在你的肩上了,这是我关家的事,总不能全靠外人。”

  “喏。”

  关兴躬身领命。

  李丰不为所动。关凤怎么说并不重要,关键是魏霸怎么说。打洛阳迟早会提上日程,不过那时候的主将既不会是关兴,也不会是魏霸,只会是他李丰。充其量,他让关兴随行便是了。

  “多谢少将军。”

  关兴转身,对李丰行了一礼:“此地事了,我姊弟欲往襄阳一行,拜会荡寇将军,就不叨扰少将军了。还请少将军留步。”

  李丰谦和的笑笑:“君侯自便。我本也想去拜会一下荡寇将军,只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还请君侯代为问候荡寇将军。我和镇南将军情同手足,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嘛。”

  关兴应了,拱手作别,和关凤一起北上襄阳。……

  得知关凤姊弟要来的消息,习夫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和魏风亲自到岘山迎接。见了面,魏风和关兴寒喧,习夫人则拉着关凤喧寒问暖。关怀备致。就魏霸兄弟这两对夫妻来说,在与魏家联姻之前,习家看不上关家,关家看不上魏家,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因为魏家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家人。自然不会再提以前的生份。

  习夫人拉着关凤的手,瞟了一眼关凤微微隆起的腹部,掩着嘴道:“姊姊不愧是习武之人,阿虞刚刚抓了周,你就又有了。”

  关凤抚着自己的小腹,眼角带笑:“嫂嫂也不简单。这才到襄阳一年,就为魏家长房添了嫡子。阿母高兴坏了吧,我们可眼馋着呢。”

  习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姊姊何必打趣,虽说子柔是嫡长子,可若不是子玉,就凭他那呆样,哪天才能做到荡寇将军?我的孩子虽说是嫡长孙。以后怕是也要跟着他叔叔才有出息。”

  关凤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久前,习夫人生下一个儿子,这可是正经的魏家嫡长孙,从家主魏延到主母张夫人都非常高兴,特地送来了一笔厚赐,魏延还要亲自为这个孩子取名,可见对这个嫡长孙的重视。夏侯徽生魏征的时候可没这样的待遇。关凤生了一个女儿,成都更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要说关凤没意见,那也不现实。

  不过习夫人自己心里有数,魏家以后要想再进一步,恐怕还要靠魏霸,下一代人地位最尊崇的只可能是关凤为魏霸生的嫡子,不可能是她的儿子。所以面对关凤的调侃,她非常低调。襄阳习家的底蕴就在这只言片语间显现了出来,习夫人的见识远远超过了主母张夫人,至少不会做得那么露骨。关凤称她为嫂嫂。她却不敢以嫂嫂自居,而是以年龄大小称关凤为姊姊,以示尊重。

  见习夫人这么识趣,关凤也没有再说下去,由习夫人的搀扶着上了车,两人并肩而坐,关凤笑道:“在交州坐怪了高脚桌椅,还真不习惯跪坐了。不行,我得把腿放平了,嫂嫂,你可别笑话我失礼啊。”

  习夫人掩嘴笑道:“早就听说子玉会宠人,今天才算领教了。姊姊,你忍一会儿吧,到了家,就不会这么累了。”

  “你们家也用高脚的桌椅?”

  “原本是不用的,不过得知姊姊要来,我就让人去江南定购。结果人还没派出去,子玉就派人送来了,还是姊姊最喜欢的楠木,一看就让人喜欢。”

  习夫人笑盈盈的说道:“子玉也真是,好像怕我们夫妻不肯用心似的,送家具来也就罢了,还派人带了全套的图纸、工具来,上好的木料整整一船,说要在襄阳建作坊。姊姊有什么需要,随传随做。”

  关凤眉梢一挑,打趣道:“怪不得嫂嫂这么热情,原来是因为这些啊。”

  “那可不是。”

  习夫人笑出声来。“财帛动人心嘛,何况这么一笔大生意。”

  魏霸出手大方。这个作坊建起来,很快就成为一个新的财源。高脚桌椅通过那些商旅的传播,现在已经是很受欢迎的新鲜事物,那些有实力的人家都想置办一套。特别是那些在意容貌体形的女人,听说坐新式桌椅有利于小腿健康漂亮,恨不得立刻就买,买了就用。

  襄阳一带已经有了一些仿制这种高脚桌椅的作坊,不过他们都是模仿,要论技术实力,魏霸派来的这些技师那才是顶尖的。这个作坊一建起来,自然会成为这个行业的标杆。那些作坊也许能模仿技术,要论上好的木材来源,谁能和控制了交州的魏霸相提并论?有了这个后盾,如果不做这个行业的标杆,习夫人自己都不好意思。

  两人说笑了一阵,关凤收起了笑容,低声说道:“妹妹,丞相病重的事,你知道吗?”

  “丞相病重?”

  习夫人吃了一惊,脸上的红晕还在,笑意却不翼而飞,凝重起来。她沉吟片刻:“丞相一向身体不好,这次是……”

  关凤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是定国经过长安时听说的。他本想去拜见丞相,可是丞相没见他,当时说是公务繁忙,就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丞相病了,主事的是姜维和杨仪。”

  习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诸葛亮病得不见关兴,这可有悖常理,只能说明诸葛亮的病重得很危险,他不希望被关兴察觉其中的端倪。

  “那……阿爹呢?”

  关凤看着习夫人,暗自赞叹。她和习夫人交往有限,但是夏侯徽和习夫人有过几年的共处时光,她对习夫人赞赏有加。关凤知道夏侯徽见识过人,眼界很高,能得到她的夸奖,可见习夫人不是庸人。她听关兴提到长安的异常之后,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明白魏霸一直等待的机会就要来了。诸葛亮一死,魏霸和李严之间的冲突就会加剧,这时候魏家内部不能出事,所以她才要在拜祭关羽之后赶到襄阳来一趟,趁着这个机会探探习夫人的口风。

  习夫人聪慧异常,她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影响,问起了魏延的去向。比起关凤当时的反应速度,她要快得多。这种机敏只有娴于政治的夏侯徽能超过她,彭小玉也没什么优势可言。

  关凤道:“阿爹回成都了,是奉丞相的命令。”

  习夫人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习家原本是丞相的支持者,她嫁给魏风,也是丞相掇合的,现在魏家却成了丞相的敌人,真是天意弄人。

  “这么说,子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习夫人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关凤:“姊姊,需要我们怎么做?”

  关凤松了一口气,有了习夫人这句话,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魏风性格木讷,只要习夫人不从中蛊动,他是不会和魏霸争斗的。

  关凤离开魏霸的时候,并不知道诸葛亮病重的事情,她是和关兴会合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消息虽然送往交州,可是魏霸的回复却还没有到,她赶来和习夫人进行沟通,是出于自己的判断。

  魏家看起来一片和睦,可只要是人,就不能一点矛盾也没有,这些矛盾最后会不会发展为冲突,就要看大家是不是能克制,从大局着眼。不要以为大户人家的人都是理智的,那些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不惜损坏全局的人大有人在,为此两败俱伤的例子并不鲜见。

  魏霸无疑是兄弟几个当中最能干的,可是他是庶子的身份也是事实。张夫人再明理,一旦遇到这个问题,谁也不能保证她依然理智。要说破绽,这大概是魏霸唯一的破绽。如果张夫人坚持只有魏风才能当家,逼得魏霸在魏延未死的情况下分家,自立门户,对魏霸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到了这一步,且不说魏霸自己的意见如何,关凤三人就不可能放弃这个利益,她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先放在一边,合力处理掉这个难题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关凤会第一时间赶到襄阳来见习夫人,换成夏侯徽或者彭小玉,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而习夫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出这样的答复,不仅说明她有见识,而且很果断,或者说,她在此之前大概就意识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并且已经做了心理准备。

  能谋且善断,不为虚名所累,习夫人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关凤对习夫人的佩服又增了一成。

  有了习夫人的允诺,就算张夫人有什么不同意的,阻力也不会那么大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关凤笑嘻嘻的说道:“这件事,就由他们兄弟去处理吧。快些走,我可不能久坐,腿都快木了。”

  习夫人会心而笑,吩咐起程赶往曾经的习家池,如今的魏家柔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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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挖墙角(第三更,求月票!

  张温看着眼圈发黑,不断打着哈欠的魏霸,敢怒不敢言。

  他是奉孙权之命,赶来和魏霸商量让夏侯玄撤出豫章的事宜的,有求于人,只能忍气吞声。长江是江东的生命线,总控制在魏霸的手里终究不是一回事,而且夏侯玄还是曹魏宗室,他在豫章呆着,孙权怎么北伐中原?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张温明知魏霸无礼也只能忍着。他现在非常羡慕费祎,要论学问,他比费祎强出十里地去,要论口才,他也不比费祎差,这么多年了,两人明争暗斗多次,他从没落过下风。可是现在他和费祎不能比了。费祎到武昌受的礼遇,是他现在不敢奢望的。

  没办法,谁让吴国越打越弱,而蜀汉——特别是魏霸——越打越强呢。

  所以,哪怕魏霸衣冠不整,哪怕魏霸心不在焉,哪怕魏霸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也只能忍着,希望尽快把事情谈妥,好回去交差。新年快到了,再拖延两天,他就得在交州过年了。

  魏霸掩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昨天夜里一龙二凤太爽了,结果有些轻敌,夏侯徽和彭小玉联手,轮番上阵,险些把他吸干。在这个战场上,他显然做不到真正的战场上那么轻松写意。

  “这个……真对不住。”

  魏霸看出了张温的不快,歉意的打了个招呼,厚着脸皮说道:“昨天夜里……处理公务,睡得迟了些。”

  “将军辛苦。”

  张温半真半假的说道。大家都是过来人,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啊。你这是什么公务,分明是纵欲过度。交州天气炎热,人好象也容易变得轻佻一些,民风淫佚,魏霸身为交州无冕之王,当然更有条件放纵。在张温看来,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魏霸这么遮掩反而有些不上台面。

  “嘿嘿。”

  魏霸干笑了几声,拿起案上的公函看了看,信手扔在一边,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一个武卒递过来一份公文,魏霸示意递给张温。张温接过来一看,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是一份名单。上面写的全是吴地的俊杰名士。

  “惠恕兄是吴郡四姓的魁首,又素有知人之明,你帮我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都有真才实学。”

  张温警惕的看着魏霸,没有回答,反问道:“将军。我们现在谈的是豫章驻军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用谈。”

  魏霸摆摆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张温:“至少不是以你们的这种方式谈,具体怎么谈,待会儿我会让法邈和你细说。我今天请你来,是要谈征辟江东才俊的事。”

  张温一阵心惊肉跳。征辟江东才俊,那就是挖孙权的墙角了?魏霸在战场上击败了吴军,在经济上盘剥吴国不够。还要将吴地的才俊挖走?可是,在惊慌之余,张温又有些愤懑。

  这份名单上居然没有他张温的名字。

  “吴王向我大汉称臣,汉吴便是一家,征辟吴地才俊入朝为官,是朝廷年后就要着手进行的事。我这也是为朝廷效力,提前做些准备。”

  魏霸笑道:“没办法,他们都说我和吴国交道打得最多。最熟悉吴国,其实,我熟悉的人也非常有限。惠恕是江东才俊,既然来了,我自然要请教一番。”

  张温压制着心中的失落,咳嗽了一声:“将军对我江东果然熟悉,这上面的人大多是有真才实学的。出任一方郡守也是绰绰有余。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该和吴王先知会一声?”

  “知会是必然的,不过那不是我的事。朝廷和大将军自会处理,我只负责草拟名单。”

  魏霸一手托腮,一手在案上轻轻叩击,努力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张温:“你帮我把那些欺名盗世的人挑出来,我好在上报朝廷的时候留点意,提请陛下和大将军谨慎。”

  张温无奈,只得将魏霸列出的人评点了一番。他心思机敏,只是稍稍浏览了一下,就知道魏霸这份名单很有针对性,都是那些有才华却因为家世而被孙权故意压制的。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陆瑁。

  陆瑁是陆逊的弟弟,笃学好义,但是他和陆逊屈己从人不同,他不肯向孙权低头,至今没有入仕。他还抚养了从父陆绩的幼子幼女,根本不在乎孙权是怎么想的。他和很多江淮系流亡人士有来往,名声颇著,在陆家也很有威信,某种程度上,他比陆逊更能代表陆家的态度。

  陆瑁当然不是淡泊名利,甘于清贫,他只是不想为孙权效力,至少不像陆逊那么委曲求全。他尽可能的保持着陆家的脸面,保持着吴郡世家的尊严。这样的人,如果成都出面招揽他入仕,他一定不会拒绝的。而他入仕蜀汉,对孙权来说自然是一个非常难堪的打击。

  魏霸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把陆瑁列在了第一位。

  在陆瑁之后,是虞翻的两个儿子。如果说陆家只是和孙权不合作的话,那虞翻显然就是个刺头,他本人因为早年跟随孙策立功,资格之老,在江东都是有名的,孙权虽然不喜欢他,也只能将他流放交州,却不敢杀他。可是虞翻的儿子就麻烦了,到现在还没能入仕。蜀汉招揽他们,他们大概也不会拒绝。

  其后的名单大部分都是如此,六七成是江东世家的代表,剩下的三四成也是郁郁不得志的外乡人。这些人也许不会全部接受蜀汉的征辟,可是至少有一半人会心动。

  张温看得心惊肉跳,这是要把孙权往死里整的意思啊。其实他也清楚,魏霸控制了长江,就不可能再放手,水师优势全面丧失的吴国已经元气大伤,很难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孙权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老老实实的做个吴王,保住孙氏的富贵,问鼎天下这种事是想都别想了。在这种情况下,江东世家不会拒绝和蜀汉合作,毕竟他们的家族离开了主流权力也无法生存发展。

  听完了张温的评价,魏霸表示感谢,便起身走了。

  张温很失落。

  法邈接着和张温谈判,见张温心情不好,便建议他到外面走一走,边走边谈。外面阳光明媚,也许能让张温心情好一点。

  灿烂的阳光,碧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还有那随处可见的欢声笑语,相貌清秀,胳膊小腿上套着银圈的蛮女,让张温的心情慢慢的开朗起来,振作精神,和法邈谈判。

  张温侃侃而谈,法邈却只是笑而不语。等张温说得无趣了,法邈才笑道:“惠恕兄,想必你也清楚,将军是不会放弃豫章,也不会放弃长江的,你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败。”

  张温哑口无言,沉默半晌,长叹一声。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

  法邈接着说道:“放弃是不可能,但是我们可以合作。豫章那么好的条件,不利用起来实在可惜了。合浦船厂任务太重,想把战船以外的业务转到豫章去做,你们有没有兴趣?”

  张温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个好消息。魏霸设计的海船已经证明了他的优越性,特别是航海能力让那些一直想做海运生意的人心动不已,只是合浦船厂正在加紧打造战船,根本不接货船的业务,所以他们着急也没有用。如果魏霸把豫章船厂用来生产货船,情况就会有明显的好转。作为大汉实力最强的船厂,豫章船厂的生产能力可不比合浦船厂差。

  “这件事……应该不错,我想吴王有可能答应。”

  “技术由我们负责,不过日常管理需要一个我们信得过的人。”

  法邈停住脚步,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张温。

  张温一愣,随即意识到了法邈的意思,刹那间,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个……我怕是难以……胜任。”

  法邈摇了摇头:“惠恕兄,你就不要自谦了。将军和你交往这么多年,对你的能力和学问、道德都非常满意。之所以没有在那份征辟名单上列上你的名字,与其说是因为你已经在吴国出仕,不想引起吴王的抗拒,不如说他舍不得将惠恕兄放走。惠恕兄,这是将军的诚意邀请,还请惠恕兄不要辜负。”

  张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他还觉得魏霸看不起他,现在才知道魏霸这么做是真把他当个人才。主持豫章船厂的日常管理工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差使,对吴郡张家有什么潜在的利益,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

  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运砸得眼冒金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法邈转过身,沿着海滩向前走去。他没有招呼张温,他知道张温不会拒绝。他的嘴角微挑,为自己给魏霸提出的这个建议自得。在李严忙着与诸葛亮争夺关中的时候,魏霸已经把目光投入了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眼界。等李严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法邈走出十来步远,张温已经从狂喜中惊醒过来,快步跟了上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和法邈并肩而行,脚步稳健,原本有些微躬的背也不知不觉得挺直了,脸被交州的阳光照得发亮。。。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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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近水楼台

  孙权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这都是因为上床前,他刚刚收到了一个透着几许诡异的消息。

  周瑜的夫人乔氏失踪了。吴郡的周府还在,一切如常,只是乔氏和她几个随身侍女不见了。大概半个月前,一次毫无异常的外出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孙权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诡异。他甚至觉得吕壹急急忙忙的把这个消息送来有些冒失。乔氏是个妇人,她能去哪里?也许是因为寂寞,到哪个相知的家里住两天,监视周府的校事便当个大事报了上来。

  这些校事们经常这么干,颇有拿着鸡毛当令旗的意思。

  当失踪几个月的周鲂出现在武昌出现,向他报告了周胤失踪的可能去向之后,孙权才品味出其中的诡异。

  周胤在数月前失踪,消失在罗霄山西麓。

  孙登和太子妃周氏一个月前赶往成都为质。

  半个月前,周瑜的夫人乔氏也失踪。

  换句话说,周家最重要的三个人都脱离了他的视线。一个人失踪也许是意外,可是一家三人先后离开,时间又是凑得这么紧密,不由不引起孙权的注意。然后,他就想到了交州水师让人难以置信的胜利。

  夏侯玄和诸葛诞都是曹魏的名士,从来没有领兵的经验,就算交州水师的战船优势明显,他们的攻击怎么会如此犀利?被他们击败的吴军将领异口同声的说,他们的战法非常熟练,根本不像一个新手。

  这曾经让孙权很愤怒,他认为是那些将领在推卸责任,可是现在他觉得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交州水师里面有熟悉水战的将领,而这个将领很可能就是周胤。

  论个人品德和学问,周胤不如他的兄长周循。更不能和他的父亲周瑜相提并论,可是论作战能力,周胤比周循更像他的父亲周瑜。他不好读书,却喜欢战斗,有将才,要不然孙权也不会将宗室女嫁给他。只是这个人太野了,野得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孙权不是很喜欢他。

  如果由他来指挥交州水师,以他的能力加上交州水师强大的实力,取得这样的胜利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个猜想太让人震惊了。周瑜是江东立国的元勋之一,即使是逝世近二十年,他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吕蒙击败关羽。陆逊击败刘备,都是骄人的功勋,可是和周瑜击败曹操一比,就不免黯然失色。

  周胤叛逃,为魏霸效力,对吴国来说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孙权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将怎么向群臣解释?

  他躺在床上,觉得整个宫殿都在摇晃。

  他躺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披衣坐起,给陆逊写信。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想不出除了陆逊之外,还能向谁问计。……

  与此同时,陆逊也在给孙权写信。

  陆逊驻扎在颍川。离曹魏很近,离关中也很近,他不敢有任何大意,所以他把斥候派得很远。

  诸葛亮在关中集结兵马的消息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对于所谓的都试,他将信将疑,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做好应战的准备。在斥候潜往关中。打探到诸葛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公开露面之外,陆逊敏感的意识到了诸葛亮的身体可能发生了大问题。

  作为吴国目前最具有战略意识的大将,陆逊很清楚诸葛亮一旦病死会对整个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吴国和蜀汉的联盟主要就是和诸葛亮的联盟,如果诸葛亮去世。李严或者魏霸夺取了蜀汉的大权,必将进一步挤压吴国的生存空间。

  陆逊没有见过诸葛亮本人,可是他们通过信,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甚至比自己还清晰。他也能猜出诸葛亮在计划什么,可是他根本不看好姜维。

  姜维在蜀汉没有根基,他进入蜀汉的时间太短,又没有诸葛亮那过人的才智和坚忍,他不可能重现诸葛亮大权独揽的辉煌。他的几次战事可圈可点,并不代表他在朝堂上就能取得同样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魏霸。

  陆逊不认为他在诸葛亮死后能够控制住关中。

  一旦诸葛亮去世,蜀汉的政局肯定会发生重大变化,吴国必然会受到冲击。这种时候,陆逊有责任提醒孙权做好应对措施。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吴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一步踏错,前面也许就是万丈深渊。

  陆逊写完信,又认真的检查,给孙权写信要非常小心,谁知道哪个字眼用得不妥,触动了孙权心里的那些刺。现在是非常时期,孙权更加敏感,他要倍加小心才行。

  陆岚匆匆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案上的信札,抹抹额头的汗珠,一屁股坐在陆逊的面前。陆逊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经过几年的磨炼,陆岚已经沉稳多了,能够独当一面,像这么失态的时候并不多。

  “什么事?”

  “张惠恕的信。”

  陆岚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信被他的汗气所浸,有些湿软。“快马经南阳送来。”

  陆逊心里咯噔了一下。孙权向蜀汉称臣,名义上汉吴是一家了,张温的信经过南阳并不意外,可是这代表这封信是直接从交州来的,就有些不正常了。

  陆逊立刻接过信浏览了一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陆岚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怎么办?”

  陆逊眨了眨眼睛,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写好的信,苦笑一声:“看来我们的消息还是慢了一步,李严已经准备动手,而魏霸已经开始动手了。”

  “什么?”

  陆岚一头雾水,一时没明白陆逊在说什么。

  “很简单。”

  陆逊晃了晃手中的信纸:“诸葛亮病重,李严要趁此机会争夺关中,而魏霸置身事外,推波助澜,同时趁着李严把注意力放在关中的时候侵伐我东吴根基。这些人只要有三成答应出仕,东吴的人心就会崩溃。”

  他顿了顿,又叹息道:“从张温的口气来看,他大概是乐见其成。”

  陆岚这才明白过来,不禁一阵心惊。他重新把张温的信看了一遍,果然看出了陆逊的担心。张温满纸无一言反对之词,只是告知他有这件事,甚至有些羡慕陆瑁被列在征辟名单首位。可是这种羡慕中又有些调侃,以他对张温的了解,知道这轻松的背后肯定另有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张温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远远超过陆瑁能得到的。

  张温和魏霸交往多年,魏霸要征辟吴地才俊,自然不会放过他这样的人才。近水楼台先得月,张温抢先一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陆逊坐了下来,拿起刚刚写好的那封信,看了一眼,卷成一卷,伸到火上点燃。火光一亮,照得他的眼睛露出异样的神采。陆岚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他已经猜到陆逊要干什么了。

  陆逊重新坐了下来,铺开竹纸,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孙登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持剑而舞的孙夫人和孙鲁班,愁眉不展,忧心冲冲。

  他到成都已经十来天了,今天是第一次来看姑姑。自从孙鲁班回到成都之后,孙夫人有了伴儿,精神状态不错,经常和孙鲁班一起练剑、骑马,过得很安逸。相比之下,孙登就有些未老先衰了,一副苦瓜脸,谁看到了都不舒服。

  这也怪不得孙登,孙登的难处不是孙夫人能理解的,至于孙鲁班那种没心没肺的货,根本没心情去理解。

  孙登一到成都,就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他拜见刘禅的时候,刘禅除了问了一堆废话,就是问他江东有什么什么好玩的人。孙登发现,嚼果子嚼得一嘴红口水的刘禅居然对江东并不陌生,知道不少人才,还知道不少不受孙权待见的江东世家。

  这让他警惕起来。

  等见过大将军李严,从李严口中听到了要从江东征辟才俊的口气之后,孙登更紧张了。江东世家和父王孙权的关系一向紧张,原本孙权占上风,是因为江东世家无处可去,总不能拖家带口的逃出东吴,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情况不同了,成都朝廷如果要征辟他们入仕,吸引力是他们难以抵挡的。这样一来,父王孙权在这场较量中更没有优势可言。

  孙登今天来找孙夫人,就是希望通过孙夫人对刘禅的影响,尽可能的争取一点时间,让父王孙权有所准备。可是孙夫人一心和孙鲁班练剑,对他的请求充耳不闻。

  这让他非常担心。

  姑姑怨恨父王,在孙氏宗室内部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为了笼络刘备,父王不顾姑姑的强力反对,把姑姑嫁给了比她年长二十多岁的刘备,后来孙刘反目,他又不顾姑姑的反对,强行将姑姑带回了吴郡,从此软禁在那座小院里。再来后,荆州之战惨败,他又将姑姑当成一个牺牲送到了成都。姑姑的一生就毁在他的手里,现在他本人要毁在魏霸的手里,姑姑未尝没有一点报仇雪恨的快慰。

  她不愿意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样一来,孙家的前景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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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 敲山震虎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夫人收了势,走到孙登面前站定,倒持长剑,递给孙登。

  孙登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孙夫人:“姑姑?”

  孙夫人刚练完剑,身体有些发热,不失风韵的脸颊红扑扑的,带着体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拿起剑,和大虎过过招。”

  孙登看了一眼意犹未尽,跃跃欲试的孙鲁班,苦笑着摇摇头:“姑姑,我可不是她的对手,你还是饶了我吧。”

  “连大虎都不敢面对,你还想面对魏霸?”

  孙夫人纹丝不动,眼角的鱼尾纹随着眼角的挑起而变得明显了几分。“你的祖父,你的伯父,你的父亲,都是上马杀敌,下马打虎的俊杰,就连大虎这样的女子都能提刀上阵,你身为吴国储君,却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担得起复兴吴国的重任?”

  孙登臊得满脸通红,期期艾艾的看着孙夫人递到眼前的剑柄,却不敢拿起来。他自己的本事他清楚,要他谈经论道,那没问题,他可把孙鲁班说得晕头转向,可是要论武艺,孙鲁班也能把他打得鼻青眼肿。这又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女人,万一失手,自己岂不倒霉了。

  孙夫人见孙登不动,点了点头,收回了剑,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欣慰。

  “你自知武艺不高,不是大虎的对手,没有为了一点虚名而勉强应战,说明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把这份自知之明用到国事上?”

  孙登心中一动。

  “水师覆没,长江落入魏霸之手,吴国已经回天乏力。与其费尽心机与魏霸争衡,不如甘拜下风,顺应形势,也许能守得一州一郡,以继孙氏宗庙。我孙家本是吴郡寒门,父子兄弟奋斗四十年。就算不能三分天下,能守一王爵,传诸子孙,也是天大的福份,何必贪心不足,自取其咎?”

  孙夫人说着,深深的看了孙登一眼。转身离开。孙鲁班失望的看着孙登,气得把头扭了开去,噔噔噔的跟着孙夫人进了内室。

  孙登在庭中站了半晌,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他明白了孙夫人的意思,却有些不甘心。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父王孙权不会甘心,姑姑的愿望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我该怎么办?孙登进退难谷。是配合父王一起努力,知其不可而为之,还是听姑姑劝,顺应形势,服弱守雌?

  孙登有些恍惚的回到成都的王邸,却见门口停着一辆小车。小车很平常。如果不是停在王邸的门口,孙登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他到成都这么久,倒是和一些人来往过,不过这种普通的小车还不多见。成都城外就有车官,蜀汉大臣的车马一向还是比较考究的。

  孙登进了府,却没有在堂上看到客人,他更有些奇怪了。他不在府中,什么样的客人能进入内院?他加快脚步。来到内院,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声。孙登吃了一惊,快步上了堂,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妃周氏和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子抱头痛哭,旁边站着一个两眼通红的年轻汉子。正是失踪已久的周胤。孙登仔细看了那个中年女子一眼,从她的侧脸,他就知道了这人是谁。

  孙登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周瑜的夫人乔氏怎么会出现在成都。失踪的周胤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严最近春风得意。

  自从得知诸葛亮病重的消息之后,李严多次召集亲信们商议,最后又是马谡给他出了一个建议,以朝廷的名义征辟吴国境内的人才,为蜀汉朝廷效力。

  首先,以朝廷的名义征召吴国才俊,是李严培植自己实力,增加自己声望的好机会。就和当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李严如果能将大量的人才吸纳到自己的大将军府,就可以充实自己的力量,提升自己的声望,最终建立起像曹操的丞相府那样的霸府。诸葛亮曾经这么做,使丞相府成为凌驾朝廷之上的霸府,只是他现在人在关中,鞭长莫及,而且奄奄一息,这样的好机会只能留给李严了。

  其次,征召吴国才俊,可以进一步削弱孙权的统治基础。孙权为了把权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一直对江东世家进行压制。江东世家对他早有不满,只是无路可去,只好忍气吞声。现在情况不同了,江东是吴国的江东,更是大汉的江东,他们离开江东,到其他地方任职,而孙权无法阻拦,他们何乐而不为。失去了江东世家的支持,孙权还能支持多久?

  如果说魏霸赖在豫章不走,强占长江水道,主要是针对吴国的军事和经济讹诈,那么征辟江东人才入仕,就是对孙权釜底抽薪。一旦此计顺利实施,孙权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元气,只能俯首听命。

  最后,征召大量的外地人才进入蜀汉朝堂,还可以对那些观望的人予以警告。即使是大将军府已经无可争议的压过了丞相府,还有相当多的人或者是心向诸葛亮,或者是不看好李严,保持观望态度,不肯明确依附李严。现在李严要征召江东人入仕,争夺官爵,他们还能那么镇静吗?等大量的官职授予江东人,他们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好处之外,这还是对诸葛亮进行持续施压的一个妙计。诸葛亮身体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恐怕更无法安心养病。沉重的心理负担,对局势的分析反制,劳心劳力,必然导致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对早点除掉这个强劲的对手非常有利。

  这是一举四得的妙计,李严一听就连呼妙计,同时庆幸诸葛亮当初要杀马谡,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得到马谡这么高明的智囊。如果马谡现在还在诸葛亮身边,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言,魏霸也未必是诸葛亮的对手。

  李严接受了马谡的这个建议,并迅速实施,发文给李丰、孟达和魏霸三人,要他们推荐江东人入仕。这么大张旗鼓的造势,不仅是给孙权增加压力,更是对李丰等三人的一个奖励。按照大汉不成文的习惯,被他们推荐的人以后一辈子都会感激他们,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部下,这可是一个培植自己势力的大好机会。借着这个机会,李严可以不动声色的利用手里的权利,尽可能的增加李丰的实力。

  通过朝议,这个建议已经成为朝廷的决议,公文发往荆州、交州,江东人还没受到影响,成都却已经风声四起。那些观望的人首先坐不住了,谁都知道官位有限,来一个江东人,他们就少一个机会。如果不趁着江东人还没有到之前先抢占先机,他们很可能会一无所有。

  于是,大将军府开始热闹起来,门庭若市,迎来送往。相比之下,丞相府就日见冷清,不少人开始有意无意的与丞相府保持距离,以免让大将军产生误会。

  李严忙碌而快乐着。

  很快,他就迎来了另一个惊喜。

  魏霸上书,请求朝廷派使者远赴辽东,说服辽东的公孙渊称臣入朝,在曹魏的后方开辟新的战场,进一步挤压曹魏的生存空间。为了能让公孙渊顺从王命,魏霸制定了恩威并施的战略。一方面请朝廷加封公孙渊为燕王,以诱其入朝,另一方面请求朝廷下诏,由吴国水师和交州水师联合组建水师,做好出征辽东的准备,以便在公孙渊不肯顺应天命的时候予以征伐,强取辽东。

  魏霸的上书一公布,立刻在朝廷上激起千层浪。有反对的,有赞成的。

  反对的说魏霸是穷兵黩武,中原还没有平定,又要远征辽东,不惜民生,不知大局,是魏霸年轻盲目,刚刚立了一点功就忘乎所以。至于封公孙渊为燕王之说,更是无稽之谈。大汉从高皇帝开始就有异姓不得封王之说,曹操异姓封王,最后导致曹丕篡汉,至今天下不安,殷鉴不远,怎么还能再封公孙渊为王呢。

  支持的则反唇相讥,盛赞魏霸高瞻远瞩,不愧是我大汉最有才华的名将。辽东远在东北,可是产马,在收复凉州之后,幽州就成了曹魏重要的产马地之一,如果能控制辽东,进而控制幽州,则曹魏腹背受敌,亡日无多。

  至于异姓不得封王的说法更是迂腐之言。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一概而论。照你这么说,那吴王怎么办?难道也要把他降为吴侯?如果封公孙渊为王就可以将辽东划入大汉疆域,何乐而不为?推而论之,如果曹睿愿意去帝号,向大汉称臣,就算给他保留魏王的称号又何妨?

  朝廷上吵得热火朝天,李严心中暗喜。魏霸这个建议来得正是时候,以封公孙渊为燕王为由头,试探一下群臣对异姓封王的态度,是他正想做的事情,大概也是魏霸的本意。如果舆论不反对异姓封王,那他和魏霸就有可能封王。如果说舆论强烈反对封王,那接下来就可以讨论削藩,让吴王孙权降为吴侯,交出江东大片土地了。

  李严隐在幕后,不动声色的关注、引导着这场争论,同时他也不肯让诸葛亮安生,派人将这些立场截然相反的意见写成邸报,快马送往长安,请丞相定夺。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难题,他相信这个难题可以让诸葛亮早死几天。

  诸葛不死,我心不安。。。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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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以守为攻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进了长安城。

  诸葛均搂着诸葛瞻,看着刚刚从马车旁掠过的快马,眼神忧郁。

  因为诸葛瞻年幼,不能承受长途跋涉之苦,又因为这一路山高岭峻,马车行进困难,他从成都赶到长安,用了近一个月时间。尽管如此,他们叔侄还是累得筋疲力尽。

  这一路上,他至少看到三次六百里加急从马车旁掠过,一路奔向长安。

  他清楚,那些骑士背上背的都是十万火急的公文,以兄长诸葛亮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每一份公文都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在这种时候,李严不会让他有喘息的机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兄长不能安心养病,要让他疲于奔命,心力憔悴。

  官场上的争斗也许没有战场上那么血腥,却同样残酷。在这场残酷的斗争中,在李严、魏霸和马谡的联手攻击下,兄长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尽落下风。

  其实,从李严回到成都的那一天起,形势就对丞相府非常不利。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恶化到这种地步。李严连战连胜,兄长却是屡战屡败,这简直像一种诅咒,时刻纠缠着成都的丞相府和关中的兄长。

  诸葛均很愧疚,自己没有两个兄长那样的能力,甚至不如侄儿诸葛恪、诸葛乔,只要他再强一些,兄长也不至于孤军作战,以至于累倒。

  在诸葛均的自责中,马车驶进了长安的临时丞相府。牵着诸葛瞻的手下了车,诸葛均跟着引导的武士走进了后院,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看到了诸葛亮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脸。

  “兄长——”

  诸葛均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

  “阿爹——”

  诸葛瞻挣脱了诸葛均的手,快步上前,扑到病床边。抱着诸葛亮的手臂,泣不成声。“阿爹,我是瞻儿,我从成都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瞻儿啊。”

  “瞻……儿……”

  诸葛亮呻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散乱的目光缓缓转了一圈,终于落在诸葛瞻的脸上。他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慢慢的亮了起来,嘴角雪白的胡须颤了颤,似乎在笑。“是瞻儿吗?让我好好看看。”

  “是我,是我。”

  诸葛瞻连声答应。从袖子里掏出水绢,擦去满脸的泪水,强忍着伤痛,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有气无力的诸葛亮。

  “真是我的瞻儿。”

  诸葛亮无力的笑了起来。“快,快扶我坐起来。”

  诸葛均抢上一步,把诸葛亮扶了起来。自己侧身坐在榻上,将诸葛亮抱在怀里。一碰到诸葛亮的身体,他就止不住泪如泉涌。诸葛亮身高八尺有余,虽然不是很健壮,原来也有两百七八十斤(1汉斤为250克,相当于1/2市斤,1/4公斤)可是现在却瘦成了一把骨头。大概只有原来体重的一半,轻飘飘的像个孩子,甚至连身体都缩了起来,怎么能让人不心痛。

  诸葛亮伸出手,将诸葛瞻接到身前,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儿子。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急促的喘息着,胸背的肋骨在薄薄的衣衫下蠕动,一直传到了诸葛均的心里。拉扯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瞻儿……长大了,长大了。”

  诸葛亮咳了几声,脸上泛起潮红,眼中却是欣慰的喜悦。他上下打量着诸葛瞻,目光舍不得离开片刻。“瞻儿,可……可曾读书?”

  “读了。”

  诸葛瞻连连点头:“我已经读完了阿爹手抄的那些书,现在正在读《韩非》我给阿爹背一段?”

  “好,好。”

  诸葛亮无力的笑着,连连点头。

  诸葛瞻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脯,小大人似的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起来。

  “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之难也,又非吾辩之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而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清脆的童音在病床里回荡,虽不十分响亮,却似一缕清晨的朝阳,撕破了浓重的药雾,照亮了诸葛亮的眼睛。诸葛亮静静的看着儿子,眼中满是喜悦,原本灰败的脸色现在也多了几分生气。

  姜维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跟在他后面,满面怒容的杨仪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公文塞进了袖子里,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诸葛瞻流利的背完了整篇《说难》这才得意的看着诸葛亮:“阿爹,我背得对吗?”

  诸葛亮笑了起来,缓缓点头:“背是对,会解吗?”

  诸葛瞻有些窘迫,犹豫了片刻,伸起手,掐着指尖:“会……一点点。”

  “呵呵呵……”

  诸葛亮笑了起来:“瞻儿好聪明,阿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背都不会背,你能解一点,已经不错了。不过,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

  “嗯。”

  诸葛瞻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们先去休息。”

  诸葛亮转过头对诸葛均说道:“待会儿再和你们说话。”

  诸葛均应了一声,小心的在诸葛亮身后塞了两个枕头,这才带着诸葛瞻离开,自有人带他们到旁边休息。诸葛亮收走了笑容,把目光转向门口的姜维和杨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

  姜维和杨仪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抬腿,几乎撞在一起。他们赶到诸葛亮面前,杨仪抢先说道:“丞相,李严又出奸计了。”

  “什么奸计?”

  “他和魏霸里应外合,托以讨伐辽东,实质想为自己谋求封王。”

  杨仪将刚收到的公文拿出来,噼噼啪啪的一阵说,就像连弩车的箭矢一般,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诸葛亮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等杨仪说完了,他才淡淡的说道:“你和伯约意见不合?”

  “哦……是的。”

  杨仪有些尴尬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我觉得李严、魏霸此举大逆不道。当请陛下下严旨厉斥之,以正视听。伯约却说如今李严势大,不可轻撄其锋,当缓缓图之。说什么缓缓图之,不过是未战先怯罢了。夫战,勇气也,若不敢应敌。又怎么能统率三军。”

  诸葛亮眉头微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杨仪看了,讪讪的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刚才借题发挥惹得诸葛亮不高兴了。

  “伯约,说说你的想法。”

  “喏。”

  姜维躬身施礼:“长史言之有理,这是李严对丞相的试探,他派人将这些议论送到长安来。无非是想看看丞相的态度。此事关系重大,不论是赞同还是反对,都难免给李严留下把柄。因此,我建议保持沉默,不急于给出意见,先看看再说。”

  “嗯。”

  诸葛亮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要急着答复。等等再说。”

  杨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诸葛亮这分明是偏袒姜维。他咬着薄薄的嘴唇,腮帮子鼓了两下,呛声道:“丞相,我们可以等得,李严却是等不及。前几天收到的公文,他要追查战船技术失踪的问题,限我们半个月内给出结果。如今已经过了十天了。再不给答复,怕是李严就要把这盆脏水泼到丞相的头上了。”

  诸葛亮眉头微皱,不悦的看着杨仪。

  杨仪却视而不见,又道:“还有,魏延回成都之后,和李严往来密切。据说他很快就要为儿子魏武迎娶皇后之妹,又要将女儿嫁给李丰。如此一来。怕是并州之战的责任会落到丞相的身上。丞相难道还要再等等吗?若是朝廷下诏,罢免丞相兵权,丞相也要忍辱负重吗?丞相……”

  “威公,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诸葛亮打断了杨仪。脸色变得很严厉。他的目光扫过杨仪的脸,杨仪顿时语塞,心虚的低下了头。诸葛亮急剧的喘了几口气,有些失望的看着杨仪。

  “威公,我这几日思虑,有了些想法。”

  诸葛亮的气息粗重,脸色红得可怕。“正要请你们来商议,你们既然来了,正好说说。”

  “丞相,你说。”

  杨仪连忙说道:“我们听着便是。”

  姜维也点头道:“丞相,你说。”

  诸葛亮又喘了好一会,才积聚起一点体力。“我久病不愈,想来时日无多。留在长安也无益于事,想回成都去。关中诸军,已经集结完毕,有吴懿相助,伯约自能掌握。”

  杨仪脸色一黯,他已经知道诸葛亮的意思了。诸葛亮要将关中交给姜维,而他这个长史只能在一旁看着。他非常愤怒,不明白诸葛亮为什么会这么做,论资历,论能力,姜维怎么能跟他比?凉州有什么人才,诸葛亮将关中交给姜维而不是他,等于和荆襄系恩断义绝啊。

  “威公,我本来打算让你留在长安,主掌政事。不过,近日来,你和伯约意见颇多不合之处,想必以后也难以合作。而公琰等人不擅会计,丞相府缺你这样的能手,我想你和我一起回成都,主掌丞相府也许更合适,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仪怦然心动,转怒为喜。既然关中没他的份,那么回成都主持丞相府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诸葛亮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旦倒下,丞相之位也许就要由他接任,这不比在长安和姜维斗气好么?

  诸葛亮将杨仪的脸色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轻松,他瞟了一眼姜维,正迎上姜维感激的眼神。两人心有灵犀的笑了笑,沉浸在无尽遐想中的杨仪却丝毫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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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丞相的反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诸葛亮和魏霸一样,采用了与当前主流兵制不一样的做法,即部分恢复了光武帝之前的兵制,在各郡县保持一定数量的郡兵维持治安,同时又保持一支随时可以出战的常备兵,直接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一旦有战事,可以迅速投入战场。

  姜维、魏延从并州撤退,那支近四万人的常备兵损失了一万多,回到长安之后并没有解散,而是进行了补充,仍然驻守在长安。魏霸三路大军伐吴的时候,诸葛亮能够迅速对颍川施加压力,让陆逊不敢轻动,就是因为这支力量的存在。

  秋收之后,诸葛亮以都试阅兵为借口,调各地驻地齐聚长安,不过是进一步加强这支常备军的而已。诸葛亮卧病在床,并没有影响对兵权的调整,姜维就像他的一只手,忠实的执行的他的命令,将关中以及凉州的兵权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不能说没有不同意见,可是至少就目前而言,这些意见还不能形成反对力量,在魏延那个刺头被支开的时候,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诸葛亮的决定,就连魏延统领的那些凉州精锐也只能保持沉默,密切注视着事态的进展,同时尽可能用官方的渠道将关中的消息送回成都,报告给魏延。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吴懿一直在长安。他的身上还有汉中督的职务,实际权力却由他的儿子吴敏暂管,他可以一心一意的留在长安为诸葛亮、姜维站台。作为从刘璋时代起就在益州的外乡人,作为皇太后的兄长,他有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作用。他就像一块被岁月磨圆的磐石,虽然没什么棱角,可是份量却不可小视。有他站在诸葛亮的身边,无形中就能镇压很多声音。

  车骑将军都没什么意见,普通将领还能有什么意见?

  除了吴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人物被召到了长安:向朗。

  向朗是荆襄系当之无愧的元老。如果说诸葛亮是荆襄系权力的领袖。那向朗就是荆襄系资历的领袖。在马谡与诸葛亮决裂,荆襄系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的时候,向朗这个老人就有着他们谁也无法替代的作用。诸葛亮把他从上邽召到长安来,自然也是希望借重他的威信,帮姜维、杨仪掌控局面。而向朗离开了上邽,作为陇山南端要塞的上邽城自然就落入了王平的绝对控制之中。

  王平是诸葛亮忠诚的支持者。

  上邽有王平。萧关有陈式,中间是陇关的赵广,关中的西部防线基本可以说万无一失。在镇西大将军魏延被派往成都,而他统领的精锐力量又留在长安的时候,凉州自然成了凉州人的凉州,姜维这个凉州人也就拥有了一些别人不具备的优势。

  做完了这些。诸葛亮决定离开长安,返回成都,要与李严面对面的较量。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身体。也许是因为卧床休息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诸葛均带着诸葛瞻来到长安,让他感到了亲情的温暖,一直不能理事的诸葛亮居然又出现在公众面前。还要赶赴成都。

  这个消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当诸葛亮的轩车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匹快马冲出了长安城。

  向朗、杨仪随行,姜维、吴懿到城外送行,一直把诸葛亮送出五十里外的长亭。

  京兆太守赵素随行,当诸葛亮的马车消失在远处如烟的树影之中,赵素不知不觉的凑到了吴懿的身边。吴懿偏过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府君有何指教?”

  赵素笑了笑:“将军说笑了。我哪里敢指教将军。不过是有一个疑问想请将军示下。”

  吴懿不吭声,目光扫了一眼远处的姜维。姜维还在眺望诸葛亮远去的方向,神情专注虔诚,仿佛是一尊石像。

  “将军,现在有五万大军驻扎在长安附近,仅凭秋收的存粮,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赵素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眉头却微蹙着,似乎为自己的公务而操心。“将军,如果大军一直驻留在此,我们可能还要请朝廷调拨一些粮食才行。”

  吴懿没有说话。他知道赵素在试探什么。可这不代表他就愿意告诉赵素。他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长安曾经是我大汉的都城,区区五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赵府君,你可不能把自己当一个普通的太守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既然是天师道信徒,想必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赵素眉头一挑,若有所思。作为京兆太守,作为汉中人在关中的代表,作为天师道内的高层,诸葛亮虽然没有对他说过回成都的打算,他多少也能猜得到。吴懿这句话说得很隐晦,可是该透露的意思却已经到位了,不仅这五万多大军短期内不会离开,还有可能有更多的人进入长安,他这个京兆太守肩上的担子很重。干得好,他也许能抓住这个机会,干得不好,可能就会被人排挤掉。

  比起京兆太守这个职位,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选择支持的对象是一个更重要的抉择。一步走错,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一炬。

  赵素不得不谨慎分析眼前的局势,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将风险降到最低的同时,又不能丧失机会。……

  诸葛亮还在褒斜谷栈道逶迤前行的时候,一匹快马就冲进了成都城内的大将军府。

  李严看完了那简单到只有一句话的消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角不由自主的一阵阵抽搐。

  诸葛亮不仅没死,反而越来越精神了,居然要回成都。他要回成都干什么,争夺对皇帝的控制权?

  这和李严期望的完全相反。

  李严心乱如麻。他最近所有的行动都是以诸葛亮病重将死为前提,不管是让人挑起异性封王否可行的争论,还是让人提出迁都长安的提议,都是以诸葛亮的身体不佳为前提的。如果诸葛亮不仅不会死,而且还有精力回到成都,事情就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即使有马谡相助,他也没有信心与诸葛亮正面较量,更何况他现在怀疑马谡是不是别有用心。诸葛亮病重的消息就是从马谡嘴里传出来的。如果马谡和诸葛亮里应外合,他还怎么相信马谡?

  还有魏霸,魏延被诸葛亮剥夺兵权,支回成都,魏霸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反应,这也让李严不安。魏家父子曾经和诸葛亮非常亲近,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已经决裂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会不会重新站在一起?

  李严疑虑丛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好在诸葛亮身体不佳,不能昼夜兼程,他还有一点准备的时间。李严在紧张的同时,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有几分庆幸。面对诸葛亮,我也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至少我的身体比他好。他不在长安好好养病,非要赶回成都来,这一趟行程近千里,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李严等了两天,这才将诸葛亮离开长安,正在返回成都的路上的消息告诉了马谡。马谡非常意外,刹那间有些失神。李严从他的失神中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恐惧,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从马谡的神情来看,至少马谡没有料到诸葛亮会突然返回成都,也就是说,马谡和诸葛亮里应外合的可能性并不大。

  马谡很快冷静下来:“大将军,丞相的行程清楚吗?”

  李严点了点头。诸葛亮离开长安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安排的那些耳目当然不会不留心,诸葛亮每天前进了多少里,又在哪里住宿,他都一清二楚。

  “密切关注丞相的饮食。”

  马谡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是一个战士看到了强大的敌人,激起了斗志。“另外,多找一些牵扯不清的事,像上次谯周建议设立史官的事就不错,用快马送给丞相,让他过目。”

  李严感受到了马谡的紧张,也明白了马谡的意思。留心诸葛亮的饮食,是注意他的身体恢复程度,找一些牵扯不清的政务送给他,是让他保持操劳,不能好好休息,至少不能让他安心的考虑怎么和他争权的事。

  从细微处着手,正是高手的表现。

  “我知道了。”

  李严点点头,又道:“你看这件事要不要通知魏子玉?”

  马谡笑笑:“大将军,丞相此次回成都,恐怕不会只对付大将军一人。可是要同时对付大将军和魏子玉,他又力有不逮。我想,这里面还有离间的作用,大将军疑心魏子玉,你们两人互相猜疑,大概才是丞相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李严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神情有些尴尬。马谡今天的话说得非常直白,一点遮掩也没有,让他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不过,李严也明白马谡说得对,就算他疑心魏霸,也不能让诸葛亮抓住机会。在他和诸葛亮正面较量的时候,至少要保持魏霸的中立。

  李严承诺让人给魏霸送信,让他做好准备。

  马谡离开大将军府,回到自己的家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人独坐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他才打开房门,叫来谢广隆。

  “你立刻去一趟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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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一动风雷

  陆逊比李严收到消息的时间更早,在惊讶之余,他又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很显然,不管诸葛亮在做什么,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如果能击败李严和魏霸,对吴国肯定是一件好事。相对李严和魏霸的咄咄逼人,还是诸葛亮这样的对手威胁更小一些。

  陆逊把收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向孙权做了汇报,并附上了自己的分析,他希望孙权能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孙登等人在成都的便利条件,尽可能的帮诸葛亮控制住局面,给吴国争取喘息的机会,挡住魏霸步步紧逼的脚步。

  孙权接到陆逊的奏疏,百味杂陈,喜忧参半。他不知道陆逊做的这些有几分是出于对他的忠诚,在他个人看来,这更像是陆逊为江东世家争取权利。

  不久前,他接到了陆逊的一封奏疏,说李严将以皇帝的名义征召吴地才俊,正在请魏霸拟定名单。为了避免被成都占领人心道义的高地,陆逊请求孙权抢先让安排那些人入仕,尽可能的把影响降到最低。当时他就怀疑陆逊有私心,不过随后张温传回来的消息证实了陆逊的担心,他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了陆逊的建议,大量征辟江东世家入仕。

  他没有什么退路可言,和被李严、魏霸掏空根基相比,把吴国变成吴人的吴国也许是一个勉强能接受的结果。短短的半个月内,他发出了三十多份言辞恳切的征辟诏书。他要在成都做出决议之前,将那些足以影响江东人心的世家代表拉入吴国的朝堂。

  谁是最后的胜利者?不是李严、魏霸,也不是他孙权,而是江东世家。

  一想到这个结果,孙权就觉得自己被人强暴了。他觉得朝堂上那些江东人都在笑他,可是他还得装出笑脸,不敢得罪他们,免得他们拂袖而去,转投成都朝廷。那自己忍受的那些屈辱不仅不能产生好的效果,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破坏力。

  这些年,孙权一直过得不顺心,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屈辱。

  这个吴王当得真没劲。

  追根溯源,魏霸是罪魁祸首。所以当孙权看到诸葛亮居然有力量进行反击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他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送给孙登。孙登人在成都,但是他游离于蜀汉朝堂之外。在诸葛亮到达成都之前,他可能收不到什么消息。

  为了加强孙登的实力,给诸葛亮添一把力,孙权派诸葛恪、顾谭二人赶往成都。诸葛恪不用说,是他最信任的年轻一代,而顾谭同样不可小视。他既是吴郡顾家的人,丞相顾雍的孙子,又和孙家有不可割舍的关系,他的母亲就是孙策的女儿,从辈份上来说,他是孙权的从外甥。与此同时,他的祖母陆氏又是陆康的女儿。陆绩的姊姊,和陆家同样渊源甚深。

  有了这样的背景,孙权相信顾谭不会轻易抛弃孙家,他那超乎常人的心计才能为孙家所用。正如陆逊所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了尽可能的为吴国争取利益,他必须要派出最精干的人手。

  诸葛恪和顾谭就是他敢用而且相信有用的两个人选。他们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接到任务之后。立即起程,连将至的新年都顾不上了。……

  因为距离的原因,魏霸收到消息的时间要晚得多。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筹备一年一度的除夕大飨。

  作为独揽大权的镇南将军,魏霸每年都会在新年前后接见治下的各郡县的负责人,还有各地的豪强世家的代表。从一个统治者的角度来说,他不喜欢那些贪婪的世家豪强。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又无法根除这些人,只能尽可能的予以控制,恩威并施。不让他们变成恶性生长的肿瘤。

  每年的新年大飨就起到这个作用,那些受邀参加的世家豪强都是进入魏霸控制范围的人,能进入这个名单,自然是一份荣耀,同时也是一份警惕,因为一旦被踢出这份名单,通常就意味着镇南将军对你不满,要动用某些手段进行制裁了。与此相比,因为投资失败而家道中落倒显得不那么可怕。

  在某种程度上,除夕大飨就是年关,而魏霸就是这道关的守门人。好在这个守门人还算是讲理,除非有人触动了一些不可逾越的禁令,他一般不会把人往死里整,多少要留一点活路。更多的时候,他只会利用手中的权利谨慎的调整方向,予以颇有弹性的限制。

  更多的时候,他像大禹一样是个疏导者,而不是像鲧一样只知道堵防。这大概也是他治下这些年来发展势头良好的原因所在。很多人说,这可能和他是天师动众,信奉黄老之道有关。也正因为如此,不少人开始信奉天师道,重新研习黄老之道。

  这大概是魏霸没有想到的结果,不过他也不反对这个结果。信天师道的人越多,他这个神将的号召力也就越强。有时候,没有信仰未必就是好事,人如果没有敬畏之心,道德会堕落得更快。

  客人很多,但是有资格被魏霸接见的人却有限,大多数人只能随众拜见,能单独面见的人毕竟是少数,也是难得的荣耀。

  长沙郡今年刚刚进入魏霸的治下,长沙的世家豪强也得到了一些照顾,特别是那些多年前就和魏霸打过交道,支援过魏霸的人,这次不仅收到了邀请,还受到了魏霸的特别接见。

  接见他们的除了魏霸,还有曾经的长沙太守廖立。

  坐过几年冷板凳,再加上年岁渐长,廖立虽然还摆脱不了那种孤傲的风骨,多少也消去了几分轻狂。如今的他掌握交州七郡,是名符其实的一方大吏,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姿态,往那里一坐,就是一座山,足以让人景仰。

  这些天来,他和魏霸一起接见长沙的士绅,很好的起到了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有他这座山坐在旁边,魏霸的轻松甚至轻佻就不再成为轻佻,而是一种平易近人,是一种真正的随性。

  不过,当诸葛亮离开长安,返回成都的消息送到镇南将军府的时候,不管是廖立这座定海神山,还是随性自如的镇南将军,刹那间都有些失神。

  魏霸和廖立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还有一丝无奈。

  魏霸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的将急报往袖子里一塞,继续和那些士绅闲扯。廖立也很快镇定下来,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不过那些士绅都是人精,他们多少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先后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堂上只剩下魏霸和廖立两个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来到魏霸的书房。

  法邈已经在等着,正在屋里踱着步,听到魏霸二人的脚步声,他连忙走到门口,冲着廖立拱了拱手,谦恭的笑了笑:“先生,你的机会来了。”

  廖立瞟了他一眼,脚步滞了一下,眼皮一挑,进了门,自顾自的坐下。魏霸也入了座,看了法邈一眼:“伯远,你的意思是请公渊先生回成都,与丞相对阵?”

  法邈笑着点点头。

  “将军,大将军用兵自有章法,可是论政争,他大概不是丞相的对手。马谡、费祎都是丞相的故吏,他们有多少份量,恐怕丞相也能猜出七八分。其他人,更是不足道。丞相在关中都试,集结人马,又将镇西大将军赶回成都,怕是已经将关中兵权掌握在手中。这时候回成都,自然是要发起雷霆一击,彻底击溃大将军,重新控制朝堂。”

  魏霸冷笑了一声:“就他那身体,他能支撑到成都吗?”

  “如果他能呢?”

  法邈毫不客气的反问道:“如果他的病从头开始就是一个局呢?”

  魏霸翻了翻眼睛,无言以对。不得不说,法邈的怀疑非常有可能。如果不是以为诸葛亮病得快要升仙了,李严不会这么得意,他也不会容忍诸葛亮那么从容的调动关中兵马却没有任何动作。如果诸葛亮真的快要死了,回成都只是垂死一击,那倒没什么。如果诸葛亮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是让他们放缓攻击节奏的局,那事情就麻烦了。

  可以想象,这才刚刚开始,远不是结束。

  因为距离的问题,他现在才收到消息,而诸葛亮大概已经快要到成都了,从时间上,他就落了一大截。如果不能早做准备,接下来他将非常被动,只能指望李严等人能够挡住丞相的攻击。

  可是正如法邈所说,论政治斗争,李严虽然不能算弱者,却也和丞相差得太远。马谡是很强,可是诸葛亮熟悉马谡,正如马谡熟悉诸葛亮一样,谁也没有绝对的优势,而诸葛亮多年的积威却是马谡根本不具备的。至于费祎,对付这种内部斗争,他根本帮不上太多的忙。

  最后能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魏霸,可是魏霸根本不能轻易离开。离开了,还能不能再回来,谁也说不准。手握重兵的大将一旦离开自己的大军,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在魏霸还不能明目张胆的举起反旗的时候,他们的交锋只能以朝争的方式进行。

  这大概就是诸葛亮突然要回成都的原因。回到成都,魏霸强悍的经济实力和武力作用被削弱,大家较量的更是智商和权谋,合纵连横,而不像战场上那样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法邈建议廖立回成都,魏霸滞留在交州静观其变,就目前来看,也许是唯一稳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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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 安内

  听完了法邈的解释,廖立抚着胡须,沉吟不语。魏霸双手握拳,搁在膝上,手指收起又放开,放松又收起,反复几次后,他缓缓的张开手指,尽可能的张到最大,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不妥。”

  魏霸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掷地有声。

  法邈并不觉得沮丧,相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廖立也抬起眼皮,静静的看着魏霸。

  魏霸站起身,身负在身后,缓缓说道:“倒不是信不过公渊先生,只是有些事,终究还是只能由我自己去面对。再者,丞相如此决然,又岂能容我躲在交州?成都、交州,千里迢迢,信使来往一次,一个月就过去了,若有急事,如此应付?还得我临机决断才行。”

  他停了片刻,又道:“不过,公渊先生在交州数年,功业大家有目共睹,却一直未能升迁。这次的确是个入朝的好机会,就算三公不可得,这九卿却早就该得了。”

  听到这句话,廖立不由自主的展颜而笑。他当年就是因为不服诸葛亮只让他名列五校才口出怨言。这些年虽说性情淡了些,可那颗名利之心何尝熄灭。魏霸要捧他入九卿之位,正是戳中了他的笑点。

  法邈微微一笑:“将军所言甚是。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当早做准备。”

  魏霸颌首。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要长期离开驻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当然要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需要,踏着除夕的爆竹声,关凤、关兴赶到了交州,随行的还有两个人:潘濬和麋芳。

  潘濬刚刚带着家属回到武陵老家。他之所以离开孙权,是因为从这几个月的情形来看,他知道吴国已经名存实亡,就算不亡于蜀汉。吴国也会被江东世族全部掌握,像他这样的荆州降人以后不会有什么发展空间。以前他不降汉,是因为有孙权的知遇之恩,他不好背叛孙权,现在孙权也是汉臣了,他弃吴归汉名正言顺,所以他就辞别了孙权。带着家属回到了武陵。

  潘家老庄是魏霸经过武陵的时候常住的地方,关凤从襄阳回来,途经临沅,也借宿在那里,听说潘濬回来了,关凤立刻上门求见。说服潘濬,和她一起赶到交州。

  麋芳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他和关凤同行纯属凑巧。关羽当年兵败身亡,麋芳、士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关凤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这一路麋芳都走得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到了交州。见到了魏霸,他那颗忐忑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仅仅是一半而已。他并不能肯定魏霸不会拿他祭旗。要不是实在在江东混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赶到交州来。

  看到麋芳那张憔悴的脸,魏霸知道他这几天过得有多紧张,摆了摆手,让人先请麋芳去休息,先把潘濬请上了堂,笑容满面的说道:“老将军来得何其迟也。”

  潘濬有些脸红。当年被擒的时候。魏霸就曾经让赵统、潘子瑜劝降过,被他拒绝了。现在他跟着关凤来见魏霸,也是没办法。他年纪不小了,可以归家养老,可是他的儿子总不能也在家休息吧。武陵潘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总得有人出仕才行。

  “老夫眼拙,看不清天命。惭愧惭愧。”

  魏霸哈哈大笑,亲热的拉着潘濬的手臂上了堂。“老将军忠义,舍不得故主,有古义士之风。我能理解。现在东吴归汉,大江以南,俱是我大汉的疆域,老将军要落叶归根,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今事世维艰,老将军告老之事,恐怕还要再推一推。”

  潘濬松了一口气,感激莫名。他是来为儿子求官的,魏霸却直接要给他授官,这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他女婿是魏霸的师兄不假,可是那毕竟隔着一层不是,再说了,关凤虽然主动去请他,这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疙瘩的,这么做,可能更多的是从大局出发,并不代表关凤就不在意往事。

  “将军的美意,老朽感激不尽。”

  潘濬谦虚道:“奈何老朽齿摇发落,跨不得马,提不得刀,怕是难当重任。”

  魏霸摇摇头:“提刀杀人这种粗活,还是由我们这些年轻人来做吧。老将军当卧而治之。”

  潘濬不解。

  魏霸稍稍解释了一下。他的治下,每个郡有三个长官,太守负责民事,尉负责兵事,监负责监察,相当于后世的审计、纪委,专门管官员和世家豪强的,和州刺史的责任差不多。不过这种得罪人的事做起来总是不那么容易,随着各郡县的经济慢慢好转,监察的事有些跟不上节奏,贪浊腐败的事屡见不鲜。

  原本交州有廖立负责,现在廖立即将入朝,魏霸就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廖立。可是魏霸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能够代替廖立的人,潘濬在这个时候来了,正好解决了魏霸一个大问题。

  潘濬性格刚硬,以铁面无私著称,这样的人正合适做监察的工作。他虽然是刚刚依附,资格却老,很久之前就是关羽的重要幕僚,如果又是魏霸师兄的妻父,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侧目而视。魏霸也不不需要他所有工作一把抓,他能把监察工作抓起来,魏霸就非常满意了。

  在廖立之后,魏霸根本不希望出现第二个集兵民监三项大权于一身的属下。借着廖立入朝的机会,把这个漏洞提前堵上,是最合适不过的时机。

  听了魏霸的解释,潘濬没有太过推辞,一口答应了。

  安顿好潘濬,魏霸进了后院,关凤正和夏侯徽、彭小玉说话,见魏霸笑眯眯的走过来,关凤哼了一声:“还满意么?”

  魏霸哈哈一笑,伸手搂住关凤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她隆起的肚皮,一语双关的说道:“岂止是满意,简直是喜出望外。姊姊大肚能容,我可以放心的将这里交给你了。”

  “交给我?”

  关凤摇摇头:“算了吧,我累了,没心情管那么多事。再说了,媛容、小玉管得好好的,我横插一手算什么。”

  “不要姊姊太费心,垂拱而治,清静无为即可。”

  魏霸冲着夏侯徽、彭小玉挤了挤眼睛:“至于那些琐碎的细务,由媛容和小玉去做便是了。”

  夏侯徽亲亲热热的拉着关凤的手:“姊姊,我和小玉虽然小有聪明,可是兵事却不通。别的事,我们都能帮上忙,兵权却只有交给你,夫君才能放心西行。你就不要推辞了,放眼四周,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夫君放心?”

  关凤皱了皱鼻子:“少来糊弄我。你看我这样,能骑得了马,打得了仗?”

  “所以才要把定国叫来帮你啊。”

  魏霸抚着关凤的肩膀:“再说了,暂时也不会有什么战事。过了年,你在湘关住下来,代掌兵符,有什么事,直接交待给定国去做。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不会有问题。你看太初一个书生,现在都能把水师整治得妥妥贴贴的,定国征战多年,这点事还能处理不了?”

  听了魏霸这句话,关凤不推辞了。夏侯徽的兄长夏侯玄现在都掌管了水师了,彭小玉的兄长彭珩现在掌管着魏霸的情报部门,她如果不再抓点实权在手里,以后在这个家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把关兴从关中叫来,原本就有这个意思,中途降尊纡贵的去请潘濬,也是从大局出发,希望以自己的诚意为魏霸做点事,不失大妇的风度。

  魏霸要将兵权交给她们姊弟暂管,这是她最期望的事,哪能真的推辞呢。

  话虽如此,关凤还是斜睨了魏霸一眼:“今天这么大方,恐怕另有所图吧?你说,准备如何处置麋芳那个逆贼?”

  魏霸摸着鼻子,笑而不语。彭小玉却走了过来,轻声笑道:“姊姊,水师能够横行江东,镇南将军府日进斗金,不仅仅是媛容姊姊的精打细算,还有麋威的功劳在其中呢。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关凤愕然,目光转向夏侯徽,夏侯徽含笑点头。“小玉说得不错,镇南将军府的生意,至少有一半是麋威在打理,所以,以后卖给魏国的那些东西,你可别以为又是我在照顾家里人了,真正做主的是夫君,实际操作的是麋威,我只是管管账而已。”

  关凤大吃一惊。她这才明白麋芳为什么敢来见魏霸,原来这背后还有麋威。麋威从蜀汉朝堂失踪已经很久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原来他一直为魏霸操办这些事。这么说来,魏霸敢派夏侯玄率领水师入吴,深入千里,杀到豫章,恐怕也是因为麋威在江东内部筹备粮草,安排接应。

  这个功劳太大了,足以换麋芳一条命。当然了,魏霸这么大方的将兵权交给她们姊弟,也有补偿关家的意思在里面。关凤虽然无法真正释怀,可是魏霸做到这一步,她也只能如此了。非要杀了麋芳,为父亲关羽报仇,也不过是让魏霸难做而已。在魏霸正准备回成都和诸葛亮较量的时候,她不能让魏霸还牵挂着后院,那不是一个合格的正妻应该做的事情。

  “我可以放过他,不过,让他离我远一点。看到他,我心情不好。”

  “行,没问题。”

  魏霸连连点头,一脸模范好丈夫的谄媚:“我把他赶到东海去,不准出现在姊姊附近一百里以内,可好?”

  关凤还没有回答,韩珍英迈着一对长腿进来了,喜滋滋的说道:“将军,我师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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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斗智

  严格说来,魏霸虽然离关中最远,却不是最后一个得知诸葛亮离开长安的人。

  最后一个知道的是皇帝陛下,刘禅同志。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刘禅正把一把弹弓藏在袖子里,准备溜出宫,和刘理一块儿去打鸟,迎面被董允拦住了。董允说,现在应该是读书的时候,陛下哪里去?

  董允说得没错,按照之前诸葛亮在成都主事时的安排,这个时候的确应该是读书的时候,不过诸葛亮离开成都这几年,这个制度早就破坏了。李严根本不管刘禅读书,刘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开始的时候刘禅还有些顾忌,后来就撒开了,董允等人被李严逼得步步后退,也失去了对刘禅的威慑力。实事求是的说,刘禅已经有好久没摸过书了。

  面对董允的质问,刘禅一时有些恍然,仿佛回到了诸葛亮还在成都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要往回走。黄皓一把拉住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读书有的是时间,休息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面对黄皓的挑衅,董允同样皮笑肉不笑。时间是有,我只是担心丞相回来的时候,陛下的功课没完成,会让丞相失望。黄皓说,丞相在关中呢,等他回来再说。董允嘿嘿一笑,丞相离成都还有半天的路程,臣这是来提醒陛下的。陛下,丞相远征辛苦,你是不是出迎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刘禅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看着董允那张压抑了很久的笑脸,知道自己的欢乐时光结束了。

  接下来的半天,刘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在恍恍惚惚中,他被人披挂整齐,来到了成都北郊,迎接远征归来的诸葛丞相。

  恍惚的不仅是刘禅一个,很多人都是临时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出来迎接的。不少人出城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可是一看到那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跟着来了。至于心里是不是忐忑,只有他本人知道,谁不也会傻到去问别人的地步。

  从表面上看起来。那就是万人空巷,上自皇帝陛下,下至普通百姓,几乎都出来迎接丞相了。

  看到这一幕,李严的脸色也有些生硬。诸葛亮虽然离开成都几年,可是他的人气还是自己无法抵挡的。看看来迎接他的人就知道了,自己回成都的时候可没这么威风,他简直是偷偷摸摸的进城的。事实上,他的确就是偷偷摸摸,趁着诸葛亮在关中准备北伐的时候回来了。

  诸葛亮不在成都的时候,他威风八面,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整个成都。整个蜀汉,现在诸葛亮回来了,他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

  一阵风由关中而来,吹得他彻骨生寒。

  看到李严脸色不自然,马谡从远处走了过来,站在李严的身边,轻声咳嗽了一声。“大将军。丞相之所以保密行程,就是想以奇制胜,那些百官不过是从众而已,并不见得是真心拥戴丞相。大将军也站在这里,难道就代表大将军愿意拱手相让?”

  李严瞟了一眼马谡,稍微放松了一些。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还是马谡能够沉得住气。

  “幼常,丞相上书,要求魏霸回成都商议出兵辽东的事,你怎么看?”

  马谡微微一笑:“大将军。都这个时候了,你又何必考我。”

  李严咧了咧嘴,没有说话,脸上保持着不自然的笑。

  两天前,诸葛亮提前送来了一份奏疏,算是对他之前问题的答复。诸葛亮说,魏霸出兵辽东的计划有其可取性,也有其不可行性,不能仓促下结论。为了能把事办得妥贴周全,最好是让魏霸回来参与朝议,大家一起讨论,搞清楚他的具体安排,然后再决定是否可行。

  再说了,魏霸担任镇南将军多年,按例也该回来向陛下述职了,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商量,不仅是出兵辽东的事,还有以后该怎么合作的问题。就最近这两年的战事来看,大汉的实力在增加,却也没强到天下无敌的地步,要想尽快实现先帝的遗愿,恢复中原,还是需要精诚合作的。

  诸葛亮的话说得合情合理,让李严无法拒绝。他觉得,诸葛亮主动要求魏霸回成都,就是想一次性解决问题,不仅解决他李严,还要解决魏霸。诸葛亮肯定做好了计划,否则他不会这么自信,主动要让魏霸回朝。可是他不知道诸葛亮的计划,越想心里越是不安。他压着诸葛亮的奏疏,还没有给出答复,但是他很清楚,他压不了太久,诸葛亮一到成都,肯定会问这件事。

  趁着这个时候,他向马谡问计。可是看马谡的样子,似乎他早就有所预料。这一方面让李严轻松了一些,另一方面又有些疑神疑鬼,不知道马谡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只是看着马谡,等待着马谡的答案。

  “大将军,丞相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要是真想和魏霸做个了断,何必等到快到成都的时候才提出要求?他如果离开长安的时候就行文给魏霸,魏霸就算现在赶不到成都,也该到永安了吧?”

  李严心中一动:“幼常的意思是……”

  “不能示之以能,能示之以不能,虚虚实实,故作疑兵而已。”

  马谡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大将军,丞相连施妙招,看似老谋深算,其实不过是底气不足,只能在人心上做些表面文章罢了。大将军沉住气,不要被其所调动,待云开日现,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李严默默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那让魏霸回来吗?”

  马谡淡淡的说道:“就是丞相不愿意,恐怕魏霸也会回来的,避而不战,不是他的作风。”

  李严长出了一口气。……

  孙登站在人群中,身后站着诸葛恪和顾谭。诸葛恪在战场上历练多时,脸上多了几分英武之气,也有些不以为然的随意。顾谭却是一个标准的书生,他中等身材,面皮白晳,文质彬彬,正客气的和身边相貌丑陋的中年人谯周谈论学术。

  谯周是顾谭到成都之后相识的第一个蜀汉大臣,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谯周是个书呆子,对顾家拥有的蔡邕遗著垂诞已久,一听说顾谭到了成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求见,缠着顾谭谈经论古。他自己自得其乐,根本不顾顾谭是什么感受。

  此刻,谯周正拉着顾谭说蔡邕著述的《独断》顾谭很厌烦这家伙,可是碍于礼节,又不好伸手推他走,只好保持着客套的笑容,眼睛不时的瞟着周围的蜀汉群臣。诸葛亮突然回到成都,群臣出迎,连皇帝刘禅都出来了,大将军李严站在人群中,却没有展示出应有的领袖风范,和普通大臣没什么区别,很显然是被诸葛亮的这一招打懵了。

  仅此一项,就让顾谭看轻了李严。不过,顾谭并不因此放松了警惕。事实证明,诸葛亮在李严和魏霸的联手攻击面前一直处于被动局面,既然李严能力有限,根本不是诸葛亮的对手,那还没有出现的魏霸必然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否则他们两人联手不可能击败诸葛亮。

  在顾谭看来,诸葛亮这么做,看起来很威风,一下子取得了主动权,可是反过来一想,其实这正说明了诸葛亮没有什么胜算。他只能抢在魏霸回成都之前先制服李严,争取先发的优势。战术上当然没问题,可是从心理上,他已经输了。

  这让顾谭更加紧张,因为现在对吴国压力最大的既不是李严,也不是诸葛亮,而是魏霸。如果李严和诸葛亮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让魏霸独大,对吴国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谯君,失陪片刻。”

  顾谭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谯周,报以歉意的一笑,走到孙登身边,耳语了几句。孙登踮起脚尖,四处看了看,摇了摇头。

  顾谭看着诸葛恪:“元逊兄,你代表太子在此迎接丞相吧,我侍奉太子先回王邸,稍候再去请见诸葛丞相。”

  诸葛恪嘴角一撇:“子默,皇帝陛下都来了,太子何必在意这些?”

  “不然。”

  顾谭看了一眼远处青盖车下的天子刘禅,嘴角微微挑起:“那是一个傀儡,太子怎么能和他相比。诸葛丞相虽然是群臣之首,还没有比吴国王储高贵,太子不能自降身份,趁着还没有形成事实,改正还来得及。”

  诸葛恪耸了耸肩,没有反对。顾谭迅速陪着孙登离开人群,悄悄的上了车,返回成都城。他们刚刚离开,侍郎郭攸之快步走来,赶到天子车驾面前,躬身施礼。

  “启禀陛下,丞相车驾已到观前!”

  刘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肥肉晃了两晃,他有些慌乱的挥了两下袖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快去迎接丞相。”

  李严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谡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刘禅面前,拜倒在地,拦住他的去路。

  “陛下不可。君尊臣卑,纵陛下对丞相有千般感激,万般敬重,这君臣之礼却万万不可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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