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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8月28日更新至“ 第六四七章 百恶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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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一章 人艰不拆

  九龙口、夜沉喊杀声已经停只是血腥气依然浓重。

  一枚绿色的烟花在山外绽那是朱瞻基已经顺利与莫问他们汇合的信号。看到这枚信王贤等人齐齐松了口那位祖宗安全也就不会影响大明这场举国之战的结果了。

  这时瓦剌人端了水盆、胰子和衣袍上来吴为摆摆示意侍卫将他们拦只把水盆和毛巾端过来。

  当水盆摆在大石王贤就要去拿毛却被吴为夺了过去。

  “怎你要给我洗脸?”王贤小声笑道。

  “笑个屁”吴为咬牙切齿道:“还是让我来冒充太孙吧”

  “为什么?”王贤也不用毛巾用手捧着洗一把脸。

  “你家里还有一帮女人等你回去呢”吴为沉声道:“而从我去浦江的那我爹就已经当我死了”

  “这么说起还是你比较合适去死。**你不早说……”王贤洗掉脸上的血露出一张消瘦黝黑的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白他一眼道:“现在说晚了”

  “怎么会晚了他们又没见过他”

  “没见但听过我的声音”王贤扯过毛巾擦擦脸道:“听我这浑厚嘹亮的声多么富有男性魅哪像整一个破锣嗓子”

  “我不是从小练武喊破嗓子了么。”吴为郁闷道““我不开口就是……”

  “你当人家是傻子?”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道:“好兄讲义气下次有送死的事我一定找你顶缸。”说着嘿嘿一笑道:“不过这次又没什么危我就假扮成太孙蒙蒙他享受一下蒙古人的贵宾服你就别跟我争了

  “你拿我当傻子”吴为瞪眼道:“就算人家一时没识但回头皇上没退兵怎么办?”

  “太孙殿下会劝皇上退兵的。”王贤笑道。

  “他自身都难”吴为冷笑道:“我看他回去非被皇上把屁股打开花不成”

  “退兵是一定”王贤沉声道:“告诉你个秘从五月三十那天开后方就再没运来过粮若只消耗存粮的大军三五天内必须返不然就有断粮的危险。”

  吴为是管过军需先是一旋即道:“不对我怎么看到好几次后方来的运粮车了?”

  “车上装的是沙就外头几袋是真的。”王贤淡淡其实他知道大军缺不是靠观察那些运粮而是在之前为太孙建立起的私人通信系对在后方发生的事才会了若指掌。

  “我陪你一也有个照应。”吴为想一想道。

  “万一要是有事你说是赔上一个好还是赔上一双好?”

  好说歹终于把吴为他们说服王贤才笑道:“好不跟你们闲扯为了不穿你们现在就叫我殿下这不算僭越吧?”

  “殿下……”众人哽咽道。

  “好告诉他孤已经梳洗完毕。”王贤挥挥沉声道:“衣服就不换我华夏男岂能左衽?”

  “是”吴为大声应过去将王贤话告诉几个瓦剌几人又把话告诉了脱脱欢不以为意道:“只要殿下觉着合怎么都行。”说着笑笑道:“殿下现在可以出来一见了吧?”

  “当然。”王贤应一推开挡在身前的吴为等大步走下山身后众将士哭成了一团……

  脱欢以为他们是为殿下被俘屈辱而殊不将士们哭的是王贤的高义壮举

  月亮不知何时从乌云中露出脸将清辉洒向大也给王贤染血的战袍染上一层清从山头往下走的路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王贤走得很慢的足以回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不知从何时他已经记不清前世的事情这一世的记也是从永乐九年那个夏末开始他回忆起老娘、小妹、大哥、老爹……那些平凡琐碎的小生那一个个俗气市侩的父老乡亲原来是那样的让人回那样的弥足珍贵。

  估计那些家对重新站起来的自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吧老子不仅当上了六房书吏、还当上了官、考中了秀才如今又要当英雄了非要惊掉那帮家伙的下巴不如果他们的下巴还没碎的话……

  只是当英雄这买似乎不划算的万一自己要是回不去老爹老娘大哥小妹清儿还有小茉肯定要伤心死小白菜估计也会掉几滴灵霄会提着刀子来草原报仇吧?还有顾小这女人复杂的还真搞不懂她到底怎么想的……

  胡思乱想王贤来到脱欢的面前站只见马哈木的这个儿也算是相貌英武

  身边还站着个身材修长、面罩轻纱的蒙古女看来还是个风流之辈。

  但这个念头很快凝固住因为那女子在紧紧盯着灯光那又细又长的眉带着诱人的异域风让王贤险些魂飞魄散

  这不是宝音琪琪格么王贤对那个蒙古公主的印象太深尤其是那双简直像刻在他心里一样

  不过她应该被关在宣府啊难道这是她的双胞胎妹妹?王贤只好用近似荒诞的理来打消自己的恐慌……由不得他不恐慌若真是宝音琪琪自己的西洋镜下一刻就会被拆意识到被耍了的脱说不定拔刀就把自己剁了。还有身后的兄也要不保了……

  他甚至在认真考要不要擒下脱欢作人但转念一对方敢不带护卫上必然是艺高人胆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在他面前估是不够看的。

  王贤心里像炸了锅一脱欢转头问那蒙面女子一虽然说的是蒙古但王贤敢打定是在问自己是不是真太孙现在他也很肯定她就是那宝音琪琪格因为她见过皇太孙

  刹那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王贤和脱欢的眼都盯着那蒙面女等她点头或是摇头。为免意两人的手都状若不经握住了各自的兵刃。

  那女子目光清冷的看着王也不知是不是错他觉着她的眼神含着浓浓的挪揄之色……就像猫看到耗子的花招一样。

  女子足足看了王贤半盏茶的功直到王贤后背上全是冷才转过头对脱欢点了点头。

  脱欢面上登时露出欢喜之一把搂住王又退后两单膝跪下道:“大明敕封顺宁王世子脱拜见太孙殿下”

  “呵呵……”王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宝音琪琪格为何不揭穿自己?面上礼数周到的应付着脱欢道:“世子快快请你是王世按例不用跪拜的。”得亏他在朱瞻基身边日子不对那套宫廷礼仪也算是了解个大概了。

  “哼哼……”宝音琪琪格一声冷笑得王贤心里一抽一脱欢忙道:“为殿下介绍一这位是我们大汗的妹宝音别吉琪琪她曾经到过汉对大明的文化仰慕的很。”

  王贤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心里反而踏实了。心估计那是从让自己那一折她还仰慕就怪了。又不禁暗暗警这小娘皮不拆穿自到底意欲何为?莫非要趁着弟兄们下才突然道出真好一网打尽o

  一定是这样王贤刚以为自己猜出对方的想却听脱欢道:“时间紧我们要赶往铁山到了铁山见了我父自然会给殿下一个交代。”说着一挥手道:“来把我的火龙驹给殿下牵来”

  卫士便牵着一匹红色的高头巨马过脱欢亲自为王贤以手代镫道:“别看这马长得威但温顺的骑着又快又能让殿下少受颠簸。”

  “嗯。”王贤点点踩着脱欢的骑上马对山包上的弟兄们大声道:“孤去尔等待我们走了再下不可追逐”

  山上哭声一飘满男儿泪。

  “走吧”脱欢也骑上显然对山上的吴为他没有任何兴趣了。他似乎很心对宝音琪琪格吩咐两便打马疾驰而去。

  宝音琪琪格也骑上对王贤冷冷道:“殿我们也走吧。”

  “好。”王贤点点见自己又猜错她没有要偷袭吴为他们的意思……王贤意外的看看宝音琪琪心说这小娘皮怎么回事儿?实在太让人意外了——本以为她在宣谁知道竟出现在要命的地方;本以为她会拆穿自谁知竟帮自己打起了掩护……莫非她是个受虐狂?被自己虐出感情来了?

  但宝音琪琪格并不理会只时不时瞥他一眼。确认他没有出状当然每次的目光都带着淡淡的冷就像抓到耗子的并不急于吃而是要先玩弄一番似的。

  王贤突然就明她到底是要于什么了这小娘皮肯定记恨着自己折辱在想着怎么报复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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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二章 军师去哪儿?

  瓦剌人说走就走,几乎是转眼之间,上万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瓦剌人一走,朱瞻基便在莫问等人的严密保护下飞奔过来,看到吴为和闲云带着幸存的将士们从山上下来,他却顾不上慰问这些为他豁出命去的忠诚卫士,大声喊道:“军师呢?”

  众人低下头,沉默以对,有人甚至抽泣起来。

  “快说呀”朱瞻基拽着薛桓的胳膊,嘶声问道。

  “军师……”薛桓低着头,哽咽道:“假扮成殿下,和那些瓦剌人去了

  “啊”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朱瞻基跌足坐在地上,放声大叫起来,声如夜枭般凄厉。半晌又蹦起来道:“快追啊至少知道他被他们带去哪了吧

  “正要去”闲云面色苍白的冷声道:“给我备马,我去把他救出来”

  “你先顾自己吧,别逞能了。”薛桓扯他一把,闷声道:“我去”

  “可我们能做什么?”莫问不得不提醒下,几位被冲昏头脑的大人。

  是啊,对方可是一万瓦剌骑兵,你跟在后头又能做什么?

  “我这就去找我皇爷爷,”朱瞻基本打算亲自去追,让莫问一提醒,稍稍冷静道:“请他派大军追击,以泰山压顶之势,逼他们交人”

  “皇上能为了军师,如此大动于戈?”吴为深表怀疑。

  “我以命相求”朱瞻基咬牙道。

  “殿下三思,千万不可再触怒皇上了。”吴为示意他到一旁,低声道:“军师临走前让我转告殿下,殿下什么都别做,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吴为并没有把王贤的分析告诉朱瞻基,只是强调道:“军师心思缜密,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他有他的考虑,殿下不如按照他的想法来,以免好心办坏事,反而害了军师。”

  “难道他为我豁出命去,我为他却什么也不做?”朱瞻基仰面看天,抑制泪水道:“让我这心,怎么装回肚子里?”

  “军师说,殿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接下来您和太子殿下,可能要面对一段十分艰难的局面,要全力以赴、未雨绸缪。”吴为又道。

  朱瞻基深深吸口气,眼泪还是流下来,哽咽道:“都这时候了,他还这么为我着想……”

  “是,军师对殿下一片赤诚,可鉴日月。”吴为淡淡道:“殿下还记得宝音琪琪格么?”

  “宝音琪琪格?”朱瞻基皱眉道:“你是说那个蒙古公主,她怎么了?”

  “刚才她出现了。”吴为从袖中掏出块布片,递给朱瞻基道:“这是军师走后,在他曾经站立的地方发现的。”

  朱瞻基接过小小的布片,看起来是截自一件白色的中单,上头用手指写着模模糊糊的两个字‘宝音,,但能辨认出是王贤的字体。

  “当时和脱欢一起的,还有个蒙着幂罗的女子,军师留下这个,应该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吴为轻声解说道。

  “怎么可能?”朱瞻基难以置信道:“那个宝音琪琪格,应该被关在宣府吧?”

  “谁知道呢。”吴为摇头道:“宝音两个字,不可能有别的意思。”

  “嗯”朱瞻基点点头,其实今天他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如果当时就死了,知不知道答案都无所谓。但现在他活下来了,就必须要刨根问底了那就是,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自己被人算计了

  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巧了,这么大的草原,瓦剌人偏偏在这儿设伏,自己又偏偏一头撞进来,得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摊上这种事儿吧?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就是李谦在害自己,但他皇爷爷斥候遍撒,都不知道瓦剌人在九龙口设伏,李谦一个跟自己寸步不离的死太监,凭什么这么准确的把自己带进埋伏圈?朱瞻基想不通这个问题。

  但现在,宝音琪琪格的出现,让他一下就恍然大悟,很可能是有人放了宝音,并让她带人在这里设伏。同时那个人又传信给李谦,让他把自己带到九龙口,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

  “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儿,殿下问问李谦不就知道了么?”吴为幽幽道。

  “他还没死么?”听到这个名字,朱瞻基的表情狰狞起来,恨声道。

  “祸害万万年这句话,实在没错。”吴为叹气道:“战况那么激烈,那厮竟一点伤都没受。”

  “当时死了是他的福气”朱瞻基冷哼一声道:“把他给我带过来”

  吴为把李谦绑成个粽子,提了过来,然后便告辞去追踪瓦剌人的大军了。

  朱瞻基目送吴为离去,也在平复自己的愤怒,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保叔,竟然背叛了自己半晌,他回过头来,恨声道:“保叔,我再叫你最后一声保叔,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李谦低着头,咳嗽两声道:“今日所有罪责都在老臣,千刀万剐都罪有应得,但我确实不是有意要害殿下的,哦……”话音未落,便吃了朱瞻基重重一掌,老太监像一截木柴似的仆倒,张嘴吐出一口血,牙齿也掉了两颗

  “你还嘴硬”朱瞻基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咆哮着揪住他的衣领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抄近路带我去战场,结果却把我带到九龙口,这是去铁山的近路么?这里距铁山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你分明兜了个大圈子”

  “是么,那就是老臣记错路了。”李谦叹口气道:“我还真是该死,老糊涂了还逞能,真是害死三军,殿下想把我凌迟还是喂狗,都随你的便。”

  “你想死,也得先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要把我带来九龙口的”朱瞻基喝道。

  “真没有人告诉我……”李谦却不松口道:“谁能知道瓦剌人在九龙口?一切都是天意……”

  “去你娘的天意”朱瞻基见他软硬不吃,就是不松口,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刀来喝一声:“我叫你嘴硬”便一刀砍下他一条胳膊

  李谦倒也硬气,只是闷哼一下,并没有惨叫出声。

  “给他包起来,别让他死了”朱瞻基语调暴戾道:“明天再不说,再砍你一条胳膊”

  “还是凌迟吧,那样才符合你老朱家一贯的传统……”李谦却桀桀冷笑起来。

  朱瞻基豁然转头,看见李谦的脸上,写满了刻骨的仇恨,他心中一惊,一口痰吐到老太监脸上道:“如你所愿”

  命人收殓所有死难的将士,将他的遗骸带回中原。朱瞻基自个在夜风中立了好久,直到东方一片大亮,才按捺中胸中的魔鬼,换上沉痛的心情,来到受伤的将士身边。

  在他的吩咐下,伤号们全都坐上车,有人专门照料。朱瞻基挨个慰问他们,满含着感情对他们道:“今日你们为我朱瞻基舍生忘死,我朱瞻基没齿难忘牺牲的将士,我管他父母妻儿、子子孙孙。受了伤的,我会请御医为你们诊治,能回军中的回军中,不能回军中的,我也会妥善安置。总之一句话,只要有我朱瞻基一口于的,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喝稀的只要有我朱瞻基一件棉的,就绝对不会让你们穿单的”

  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有限,一旦受伤,往往意味着死亡和残疾,这次为朱瞻基浴血奋战的将士,几乎各个带伤,重伤号更占了一半。这些人本来满心彷徨,不知道将来是生是死,要是残疾了日子该怎么过?朱瞻基及时的表态,无疑给他们吃了定心丸,把他们感动的呜呜咽咽,挣扎着要起身跪谢,朱瞻基忙扶住道:“都不要行礼,都不要行礼,好好养伤,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其余将士看到太孙殿下如此有情有义,也感动的不行了,心说,为这样的主子卖命,值了这也正是朱瞻基要达到的效果朱瞻基刚要对其他人再说点什么,让他们彻底死心塌地,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斥候疾驰而至,高声报道:“有大股骑兵,从西北方向快速靠近”

  “戒备”不管是敌是友,将士们已然风声鹤唳,马上占据山头,摆开阵势,准备迎敌,同时又派出斥候继续侦查……

  一顿饭功夫后,警报解除,前方斥候确认,是王彦王公公率领三千营前来救援了

  “来的真是时候……”朱瞻基轻声嘟囔一句,尽管知道死了这么多人,发生了这么大事儿,不可能瞒着皇爷爷。但听说皇帝派兵来了,他的心还是狠抽了一下,他能想象到,皇爷爷该是何等的震怒……

  此时天光大亮,朱瞻基硬着头皮迎出去,便见王彦风尘仆仆疾驰而至,翻身下马,他不顾尊卑,把朱瞻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才长松口气道:“谢天谢地,殿下没什么大碍”

  “我没事儿……”朱瞻基讪讪道:“给我皇爷爷添堵,给王叔添乱了。”

  “可不止我一个人来的。”王彦苦着脸道:“皇上把能派的人,全派来了”说着叹口气道:“殿下,您可惹了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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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三章 灰黑色的回忆!

  接上朱瞻基,大军返回大营。

  返程路上,自然不会像来时那么狼奔豕突。事实上,为了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三千营冒险深夜疾奔,一路上折损了一百多将士。现在太孙殿下安然无恙,要是还不悠着点,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骄兵悍将,非得爆发不可。

  太孙殿下则继续审问李谦,但李谦就是不开口,把朱瞻基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彻底激发出来,又砍了他一条胳膊

  王彦看不下去了,请太孙允许他单独跟李谦谈谈,朱瞻基现在对谁都不敢信了,不过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了……

  朱瞻基骑马到了一旁,马车上,只剩下王彦和失去双臂、面色惨白的李谦。为了不让他立即死去,朱瞻基早让军医给他止血包扎,此刻死太监的上半身被纱布紧紧包裹着,纱布上还透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到自己从小的伙伴这副惨状,王彦鼻子发酸,忍了好半天,才没掉下泪来。

  “欧查易丫……”李谦一开口,说得却不是汉话,而是一种西南的土语。

  那是他们的家乡话啊意思是忄放在心上,。王彦的泪珠子,却滚滚掉下来,他用手指挤挤眼眶,咳嗽一声道:“真是你于的么?”说的是跟李谦一样的土语。

  “……”李谦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认。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彦无比震惊的望着他。

  “你忘本了。”李谦望着天上的流云,幽幽道:“不然你根本不用问。”

  “…”这下轮到王彦沉默了,好半天,他才低声道:“这么些年了,你还没放下么?”

  “灭族之仇,断种之恨,不共戴天”李谦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吐出一口血沫道:“莫非你当奴才当得,连血海深仇都忘了”

  “我当然没忘……”王彦神情一片黯然道。洪武十四年,明朝大将傅友德、蓝玉奉朱元璋之命,远征云南,消灭盘踞那里的元朝残余势力,完成大明朝统一天下的一战。当时统治云南的元朝梁王残暴不仁,民怨沸腾,而明朝已经是天下归心,大军锐不可当,因此战事进行的很顺利,仅用了半年,就平定了云南全境。

  对取得胜利的明朝,这自然是大大的喜事。但战争带来的从来不只是胜利和荣耀,杀戮和失败也绝对不会缺席。这一战,元朝梁王阵营下的势力,纷纷被连根拔起……‘连根拔起,一词,在这里不是比喻,而是客观的描述。这些部族和势力的成年男子被统统杀光,女子沦为军妓,儿童则被阉割后成为奴隶

  王彦、李谦和郑和,都是这些不幸孩子中的成员,可以想象三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对这些十岁上下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黑暗恐怖,是多么的彷徨无助……保护他们的父兄惨死,疼爱他们的母亲和姐姐不见了,他们的身上也受了重伤,半数的孩子根本熬不过那个冬天,便因为感染而死去,只有一半的孩子,才能熬下来。

  对于活下来的孩子,那个冬天就不是他们苦难的终点,而是苦难的起点……从此,他们开始跟随明军征战四方,朔方的风雪、大漠的黄沙,处处都留下他们的痕迹。以他们的年龄,本该在家中玩耍,享受亲人的疼爱,却突然成了战争中最低贱的奴隶……在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们要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吃最差的饭,于最重的活,还要时时承受官兵的欺凌。毫无疑问,绝大多数孩子都死去了,活下来的极小部分,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伤,心灵是何等的百孔千疮?

  在度过炼狱般的五年,幸存下来的几个孩子,终于遇到了救星——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朱棣看中了这几个少年,挑选他们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从此他们成了燕王的亲信,跟着他出塞作战,跟着他起兵靖难虽然也是出生入死,但再也不会那样低贱的死去了。

  对于燕王的再生之恩,他们分外感激,因此每每作战都舍生忘死,三人在靖难之役中,都立下大功,朱棣就曾经说过,若非他们身子残缺,每个人都可以封侯宦官不能封侯,皇帝只能把内廷最重要的三个职务授予他们,并无比的信任他们,直到今天……

  回忆起过往,王彦发现自己,已经淡忘了曾经的伤痛,对皇帝的感激之情却铭心刻骨,也许真如李谦所说,自己是忘本了……

  见他久久不语,李谦以为他终于幡然悔悟了,哼了一声,不再指责他。

  “就算你要报仇,但冤有头债有主,太孙殿下可跟咱们没仇啊”王彦回过神,低声道。

  “他跟我们没仇,但他老爷爷跟我们有仇”李谦冷哼道。

  “你这就偏执了”王彦叹道:“你怎么不说他爷爷对我们有恩呢?”

  “那是你以为的”李谦面部纠结一下,还是恨恨道:“皇上救了我们不假,但我们也为他夺了天下,多大的恩情都早还上了”见王彦直直的盯着自己,他才说了实话:“再说,我也不是针对太孙的……”

  听了他这话,王彦有些糊涂,不是针对太孙,那是针对谁?寻思半晌,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他想起今年自己感谢了好几次老天有眼,让三十年前的那些凶手遭到报应。尤其是这次出征以来,连谭青、满都力这样的大人物,都纷纷倒霉……前者因为粮库被烧畏罪自杀,后者则在昨日激战中伤重不治。当时只觉着高兴没多想,现在看到李谦这样子,他突然毛骨悚然,意识到那些家伙的死,都不是偶然

  难道有人在安排他们去死?李谦当然没这个能力……皇帝虽然信任太监,但有‘宦官不许于政,的祖制在那里,他们的手根本伸不到外廷去,更动不了军方的勋贵大员

  那么就是有人在为李谦杀人,条件就是——他把太孙引到九龙口去至于什么人想让太孙去死,他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当然也不敢去想

  “你跟他们做了交换?”王彦涩声问他道。

  “你不必问,我不会说的。”李谦摇摇头,眼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道:“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需要有人知道,我给族人们报仇了,是我给族人们报的仇”说着他咧嘴笑起来,一笑又扯动伤口,疼得他丝丝倒抽冷气,却依然大笑不止,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引得朱瞻基频频看过来。

  “他真想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啊,可惜他听不懂。”李谦看一眼太孙,格格笑道:“我就说,他老朱家都是变态疯子,别看这小子整天装得很敦厚……连太子一起说着吧,这爷俩一发起狠来,跟他爷爷老爷爷,根本没两样”

  “……”王彦默然,他不想听李谦说这样的话,因为这话太悖逆,而且说明他不想活了。

  “好了,你走吧。”李谦瞥王彦一眼,淡淡道:“放心,我不会现在就死,那不是给你惹麻烦么?”说着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道:“你和三保,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啊他给咱们争了大脸,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保哥……”王彦黯然道:“你……要我做什么吗?”

  “这会儿不需要,你走吧。至于将来……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若是有机会回云南,在我爹妈的坟前说一声,我给他们报仇了。”李谦笑道:“其实也不用,我很快就下去见着他们了,自己说多有面子”

  “保哥……”王彦愈加黯然,他已经不知如何自处了。

  “去吧,小心应对,别把自己绕进去。”李谦温柔的看着他道:“兄弟,见到三保说一声,我没给他丢脸,别让他瞧不起我。”

  “嗯”王彦重重点头,眼圈又红了。

  调整好情绪,王彦下了车,到朱瞻基身旁。

  “怎么了?”朱瞻基问道:“王叔哭过?”

  “殿下别见怪,多少年的老弟兄了,就是执迷不悟,什么都不说,我心痛啊……”王彦轻声道。

  “怎么会呢?保叔到了今天这步,我也很心疼,要不是上千名忠心耿耿的卫士,全被他害死了,我也不会这样对他。”朱瞻基自我辩解了两句,话锋一转道:“这么说,他也不肯跟王叔说实话?”

  王彦摇摇头。

  “哼”朱瞻基闷哼一声道:“那就让我皇爷爷去审他吧”

  但他显然是盲目崇拜了,当李谦被带到朱棣面前时,皇帝亲自审问,又命锦衣卫拷问,把个老太监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却死不改口,坚持说是凑巧,没有任何人指使。见他受伤太重,行将不治,皇帝没办法,只好将他处斩示众

  不过朱瞻基现在,根本顾不上关心李谦的死活,他完全被皇帝的怒火震懵了

  当他终于见到皇爷爷时,朱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回来就好,。然而屏退左右后,却一脚把他踢倒在地,然后用马鞭把他抽得皮开肉绽

  朱瞻基倒也硬气,乖乖挨着、一声不吭,待皇帝打够了,打累了,又狠狠骂道:“你这蠢材太让朕失望了我真是看走了眼,还以为你最像我呢”说着狠狠啐一口道:“呸,我就是变成猪,也于不出你这种蠢事来”

[ 本帖最后由 fi62773490 于 2014-1-7 22: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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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四章 鞭笞

  吃鞭子,对朱瞻基来说无所谓,听了这话,太孙殿下却泪奔了……向来疼爱他的皇爷爷,何时对他说过这种重话?

  “不准哭”朱棣怒喝一声,横眉竖眼。

  朱瞻基赶忙抹掉泪,使劲吸吸鼻子,跪在那里低头听皇爷爷训丨斥道:“你想想,这些年朕为你操了多少心?不仅给你派最好老师,还手把手亲自教你,甫一成年,又给你在全国选拔了幼军你父亲和你叔叔哪个有这待遇?朕对你的期许多高?你竟如此毛躁莽撞,实在大失朕之所望”

  朱棣说着气得来回踱步,指着外头道:“本来这次毕其功于一役,为大明赢得十年安宁多么喜庆的事儿啊?却让你被包围的噩耗,冲得一于二净要是你真被他们抓了,这是何等奇耻大辱?你让朕这张老脸往哪搁?”说着气得举鞭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猛抽

  “皇爷爷放心,我当时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了,早打定主意,就是死,也不能给您丢人”朱瞻基皮糙肉厚,虽然疼痛但好歹能忍住,咬着牙道。

  “你还嫌不够给朕丢人”朱棣的脾气暴躁,见朱瞻基不疼不痒的,火气更大了,下手也就更狠:“你已经现了大眼了,要不是属下拼死相救,你早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个阵亡的皇太孙了与其让你莽撞死了,还不如朕把你打死算了。也不用指望你,来继承朕的祖业了”

  帐外,众王公大臣听着里头一声重似一声的鞭子声,却听不到太孙的动静,几位大学士全都心急如焚,这要是把太孙殿下打坏了,可如何是好?但他们想进去劝劝,却被卫士拦着,只好转而求汉王殿下,快去救救他侄子。几人当然知道这是请老虎救小羊,但也只有朱高煦能解这一局了。

  听着里头啪啪的皮鞭声,朱高煦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哪里肯管这个闲事儿,只推说自己也不敢违抗父皇的旨意,总之就是不进去。

  “如果今天太孙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将来一定会后悔”金幼孜疾言正色道:“到时候皇上想到王爷就在帐外,王爷说皇上会不会迁怒呢”

  朱高煦一听,一脑门子冷汗,他太了解老爹的脾气了,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朕从来没有错。要真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那可太不划算了。而且他心里还有个隐忧,那就是前日皇帝派人去九龙口时,点了王彦的将,却让自己在他身边待着。这让他有点担心,是不是父皇怀疑到自己什么了?

  为了消除怀疑,他狠狠瞪一眼金幼孜道:“用你在这儿假装好人,孤还能不管我侄儿不成”便推开侍卫进去,看朱瞻基的背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了,他忙大惊失色道:“父皇,不要再打了,打坏了瞻基,百年后谁来继承祖业?”

  “朕有的是儿孙,为啥非要走他这条独木桥。”朱棣哼一声,铁青着脸道:“谁让你进来的”

  “儿臣怕太孙出事儿……”朱高煦忙道:“父皇,瞻基还小,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等大点不一样就懂事儿了?”

  “算你还有点人味,”朱棣看看汉王,冷哼道:“放心,朕不会打坏他的。打坏了他,平白给朕在史书上,留下个残暴的名声。”说着把鞭子往地上一丢,冷冷道:“你可知错了?”

  “孙儿知道错了,”朱瞻基红着眼圈,磕头哭泣道:“皇爷爷佝劳恩养,谆谆教诲,孙儿却飞扬浮躁、鲁莽糊涂,险些坏了皇爷爷的大事,实在是该死,请皇爷爷严惩不贷吧”说着趴在地上,撅起屁股。

  “……”沉默了半晌,方听朱棣缓了口气叹道:“你这小畜生也不想想——朕把你从小养到这么大,是么多的不容易?还指望你百年之后,接朕的祖业呢须知创业难,守业更不易,你这样不争气,可怎么了得?”说罢颓然落座,长吁短叹,竟是英雄气短、祖孙情长

  朱瞻基听皇爷爷如此伤心,只觉五内如焚,泪如泉涌,哽咽道:“皇爷爷息怒,您老人家保重,孙儿一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朱棣作过一阵,心里好过了一点,更何况守着赵王的面,他总要顾及太孙的颜面,叹口气道:“朕这么多儿孙,头一个心疼的就是你,所以才早早给你定下太孙之位。可朕的江山,万万不能交到个废物手里,你若吃此一堑,日后还没有长进,便休怪朕无情了”

  “孙儿牢记了。”朱瞻基忙重重点头道。

  “滚下去吧”朱棣一挥手,朱瞻基如蒙大赦的磕头出去。

  朱高煦在一旁看着,心里那叫一个……老不是味了。他终于回过味来,自己被金幼孜利用了,那混蛋知道皇帝对太孙有多大的火,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才把自己激进来。结果还真还是……立竿见影呢。

  不过汉王也不是全无好处,朱棣就对他能进来救朱瞻基,感到很是欣慰,淡淡笑道:“你这个叔叔不错,可笑那日朕还怕你不尽力,反而派个外人去救瞻基。”

  “父皇哪里话”朱高煦暗暗松口气,看来父皇还没怀疑到自己,只是因自己和太子的关系,以防万一而已。但他还是要撇清道:“瞻基是我侄儿,又是储君,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他周全”

  “嗯你这些年长进不少,打仗依旧勇猛,人也更明事理了。”朱棣颔赞道:“朕心甚慰啊。”

  听了父皇的夸奖,朱高煦乐得合不拢嘴道:“父皇过奖了。”

  “对了,”朱棣淡淡换个话题,“你对下一步战事怎么看?”

  “以儿臣的想法,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马哈木擒来给父皇认罪了。”朱高煦对明军的状况,那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但他心里不光有数,还有鬼,哪敢跟父皇和盘托出:“不过儿臣这点愚见,在父皇面前肯定不够看,所以父皇怎么说,儿臣怎么听着就是。”

  “唔,很好。”朱棣见他也没什么高见,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不过将士们都疲了,先要休整一下再做它图。”

  “是。”朱高煦应一声,知趣的告退了。

  即使是戎马倥偬,朱棣依然要处理国内传来的政务,前阵子战事的压力太大,皇帝难免心烦意乱,积压了一批国政。这会儿大战落幕,大军收束,朱棣终于可以安心处理国政,这一处理就到了深更半夜才搁下笔。

  朱棣处理政务时,不喜欢被打扰,是以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见皇帝终于忙完了,王彦赶忙端上晚膳。朱棣的御膳十分简单,甚至是寒酸。只有一个面饼子、一碗得胜面,还有一盘炒青菜,没有一点荤腥……朱棣在出征时,都是吃素的,他不信佛,也不吃斋,只是要向将士们传递与他们同甘共苦的信号。

  皇帝也是饿极了,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的得胜面,对王彦赞道:“想出这法子的,真是个人才朕要见见他”

  “那得问问太孙。”王彦轻声道:“那人是他的手下。”

  “太孙……”朱棣这时候已经消了气,想到朱瞻基那血肉模糊的背臀,一下就吃不下饭去,叹口气道:“怎么样了?”

  “太医去看了,但太孙不让给治,说这是皇爷爷给的惩罚,上了药就是减轻惩罚,所以他要硬捱着。”王彦也叹气道:“太孙也够倔的。”

  “这个混小子还不知道爱惜自己”朱棣骂一声道:“你弄点金疮药给他送去,他爱用不用”

  “是。”王彦轻声应下。

  “算了,还是朕亲自去一趟吧。”朱棣终究不放心,起身披了个斗篷道:“头前带路。”

  “皇上稍候,臣去叫侍卫。”

  “在朕的军营里,带什么侍卫。”朱棣却自己把斗篷系好,迈步就往外走

  “这黑灯瞎火的,别撞着什么东西……”王彦忙劝道。

  “圣天子百神相助,万邪辟易”朱棣满不在乎的大步出去,王彦忙头前引路,带着皇帝到了东面的一处营帐。

  朱棣看到营帐周围黑灯瞎火,没有几个侍卫,登时眉头紧皱道:“怎么连个火把都没有,他自己的侍卫呢?”也太不把太孙当回事儿了吧

  “侍卫都被镇抚司的人叫去审问了,可能忘了再派人过来。”王彦轻声道:“臣这就去补救。”

  “哼,”朱棣哼一声,掀开帘子进去帐篷。就见朱瞻基趴在床毯子上,屁股上背上皮开肉绽,旁边竟没有一个人照顾。听到有人进来,朱瞻基也不回头,只是气哼哼道:“这次又要审问谁,连我的贴身太监都被你们提走了,这次肯定要提是我了吧?”

  朱棣看了不禁酸楚,心说储kf人走茶凉,人还在呢,这茶就先凉了,

  朱瞻基说着回过头来,狠狠的一瞪,却见是他爷爷,赶忙一缩脖子,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

  “不要动。”朱棣叹口气道:“你这混小子,为什么不让御医治伤?你要气死皇爷爷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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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洗澡

  听皇爷爷这样朱瞻基心头一块大石落了他咬着牙坐起来说道:“孙儿知道爷爷心里待我教训丨我也是为我所以我才不让他们治让自己多痛一会儿、痛得厉害一这样才能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这个愣劲倒真跟皇爷爷当年像着哩。.”朱棣微微一笑道:“你得了教训丨就皇爷爷也没说要把你一棍子打这伤还是要治的。”说着竟亲自洗了给他上药。皇帝戎马一对这个自然很在一边上药一边问道:“听王狗儿在他抵达之瓦剌人就撤走了。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又不锦衣卫才要问问你身边人的。”

  “皇爷他们都是忠勇之千错万都是孙儿一个人的请千万保全他们”朱瞻基便将那ri自己在李谦的蛊惑非要参与追结果在九龙口遇伏的经过讲给皇帝听。他口才不又是亲身经讲得皇帝如身临其境

  当听到薛勋拼死率勇士们攻下一个山自己却身中数箭壮烈牺牲皇帝叹息道:“谁说将门无虎薛勋就是好样的可可朕如何向薛老六交代……”

  当听到朱瞻基和将士们拼死抵眼看要被消灭之王贤带援兵杀到皇帝这才松了口气。谁知又听说援军人数太他们依然被围在山顶。而瓦剌人已经回过神来全力狙后续援军无法靠他们仍难摆脱被消灭命运……尽管孙儿已经在眼他还是着紧的问道:“后来呢?你们是怎么脱困的?那个王贤现在哪里?朕非得见见他不可了”

  “后来……瓦剌人也不知怎知道孙儿在山便在行将攻破我们的防线派人谈判只要孙儿到他们营中,便可放过所有人……”朱瞻基黯然垂泪道:“结果王贤假扮成孙跟瓦剌人走孙儿和其他人才得以虎口脱险……”

  “真义士也”朱棣听了良方长长一叹道:“能有薛勋、王贤这样忠勇双全的属是你的大幸。却因为你的轻举妄就这样失去了他这是你的大不幸”看皇帝认定王贤已经是个死人了。

  “其王贤不一定非得死……”朱瞻基轻声道:“他们把他当成孙儿只要我们帮他掩饰他未尝没有安然返回的机会。”

  “荒谬”朱棣却一口否决道:“太孙回营的消朕已经周知全军了。”这种事当然是越早澄清越稍一迟缓便黄泥巴掉到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朱棣岂容一场大胜被污点沾污?

  “那……”朱瞻基硬着头皮道:“至少可以不对外公布吧。”

  “他们不来朕自然不会去主动说。”朱棣沉声道:“他们若是遣使前便由你出面接见”

  “这……”朱瞻基尽管满心不但此情此他哪敢再忤逆了皇爷爷?只能把话硬生生咽下去。

  朱棣给朱瞻基处理好伤见王彦调来了侍卫和宦嘱咐他们照看好太便起身离去。朱瞻基强撑着起身相却被朱棣拦住道:“安心养伤大军不ri就要开不然路上颠有你的苦头吃。”

  朱瞻基目送着朱棣离待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他却一直没有收回目依然望着沉沉的夜满天的星都化成了王贤的音容笑他不禁痴泪水满暗暗祈祷道:

  ‘王我的兄你在哪儿啊?可千万要再创造一次奇迹

  同一片星空让朱瞻基牵肠挂肚眼泪流的王正羞得满脸通红……

  他全身**的趴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几个模样俏丽的蒙古女在用丝瓜瓤和浴为‘大明太孙殿搓洗每一寸肌肤。他倒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主要是大军出征数除了下雨天还有遇到几次大就没机会洗浑身又脏又热水一小手一灰垢便滚滚而密密麻麻漂在浴桶王贤的脸也红成了大虾…丢人太丢人了自己两辈子头一次这么就让外族朋友看到这算不算把脸丢到国际上?好像也不蒙古已经不是国只能算是个地区了……

  偷眼看看几个蒙古女小脸红扑眼睛水汪汪倒没有挪揄鄙夷的样这才让他安心不少。转念一这几个丫头不会是看到我健美的身材动心了吧?他已经三月不知肉味这样一还真是蠢蠢欲动呢?王贤天姓就是这既来之则安反正紧张害怕也于事无还不如多享受一刻是一刻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以太孙之名幸了她还是给朱瞻基保持国际形象?这时候门帘掀走进个人正是那蒙着面的宝音琪琪格。

  王贤登时热血消身子不由紧了起来。当初他折腾人家有多过现在心里就有多忐这真是刀俎变鱼肉、鱼肉变刀俎啊而且自己这鱼肉还赤条条、光溜泡在缸里洗白这简直就是等人来剁的节奏啊

  宝音琪琪格对几个侍女说了几句蒙几人便躬身退出临走还把帐帘放下。

  大帐只剩下一对孤男寡灯光昏水汽氤却与暧昧无关。

  宝音琪琪格冷冷的盯着王虽然隔着面仍能看到她嘴角的冷笑。

  在起初的紧张之王贤也放松了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这位姑看男人洗澡不好吧?”

  “你很快就会变成死人了……”一开果然是字正腔圆嘎嘣脆的汉只是满含着挪揄和恨说者和听者都不会感觉到愉悦。“你这个冒牌货”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王贤淡淡道。实在想不自己也有用上这句话的时候

  宝音听了这句诗却一她的汉学造诣比王贤高得却从没听过这句不禁脱口问道:“这是你作的诗?”

  “啊……”王贤也是一旋即才想起这是自己未来妹在几十年后的大自己怎么现在就翻出来了。到时候小谦要是想不起合适的诗来可怎么办?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就知道不是你做你这种不学无术的恶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正气凛然的诗呢?”宝音琪琪格不屑的冷笑一声:“赶紧穿上你的皮出来”

  “那你先转过脸去。”王贤道。

  “你这种无耻之还知道害羞?”宝音琪琪格极尽挪揄道。

  “不我怕你被我男姓的魅力征从此不可自拔。”王贤洒然笑道。

  “你在我眼已经是死人了。”宝音琪琪格冷笑道:“何况你这丑陋的家有何魅力可……”

  ‘字没说出王贤便霍然从浴桶中立起氤氲的水汽、飞溅的水花一具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完美男便赫然映入宝音琪琪格的眼帘

  王贤早不是几年前的瘦弱少这些年他ri复一ri打熬筋尤其是这一年的军旅生早将他的每一寸肌都塑造的完美无缺。所以宝音琪琪格看到是一个猿背蜂腰、肤色古铜、腹肌分明、有人鱼线、胸大肌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男姓**

  有那么一宝音琪琪格眼都看直一个‘字也彻底留在肚里。下一她才回过神跺脚转过身不敢再看却依然感到口于舌燥心慌不禁心里暗骂道:‘老天真是无给这恶棍这么好的本钱…

  王贤得意的笑迈步出了浴擦于身上的水拎起一件袍挪揄笑道:“再不看就没机会了……”

  宝音琪琪格又羞又跺脚回头瞪着他道:“别自我感觉良好你长得简直丑死了我是怕自己会做噩梦”说着却又忍不住看他两目光不小心扫他两腿之我的她赶紧又回过头去……

  “哈哈哈哈……”王贤放声大慢条斯理的穿上中单和袍踏上靴子……瓦剌人还是很上道这次给他准备是一袭华丽的右衽长袍。王贤穿好衣服将头发简单的束在脑这才施施然道:“转过头来吧。”

  宝音琪琪格转过脸看王贤虽然也算英但毕竟比起**的视觉冲击就差的太多了。她自然不会再失冷冷盯着他道:“你是个疯子加蠢如今还敢羞辱于难道不知我会百倍奉还么?”

  “我当然知最毒妇人心么?”王贤却淡淡一笑道:“可我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九龙你为什么不揭穿我?”王贤沉声道:“放走了太孙殿你可是我的共犯”说着挪揄的一笑道:“说白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给我个怕你的理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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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六章 梳头

  宝音琪琪格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咯咯一笑道:“当时黑灯瞎火,我也没看清楚,现在你洗刷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看错人了。”

  “你这说法,就算脱欢信,马哈木信么?”王贤嘴角挂起一丝淡淡嘲讽道:“你说他会不会认为,是你哥哥看着他这棵大树倒了,有意放走太孙殿下,要抱我大明的大腿呢?”说着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撩她的面纱道:“你说到时候,到底是我先死,还是你们兄妹先死?”

  “……”宝音知道王贤诡计多端,颇有几分小聪明,却没想到他竟jing明到这种程度。一语道破天机让她无言以对。正愣神,王贤的手触到她的面纱,她忙伸手去打,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他的手背上,但还是被他撩起了一角,看到了一寸黑黄sè的肌肤,跟她白皙的小手对比十分鲜明。

  “原来脸sè还没变过来……”王贤甩着被拍红的手,咯咯一笑道:“我知道你找我于什么了?”

  “于什么?”宝音冷声道。

  “恢复你的庐山真面目呗。”王贤笑道。

  “你这就想错了,”宝音琪琪格冷笑道:“我觉着这个肤sè好得很,让我少了很多烦恼。”

  “那你蒙面于啥,现在这季节又没有风沙。”王贤才不信她的话。

  “我早晚要割下你的舌头”宝音琪琪格有些气急败坏的抽出刀,架在王贤脖子上,恶狠狠道。

  “你割了我舌头待会儿我怎么跟顺宁王说话?”王贤根本不吃她这套。

  “你想死就一刀抹了脖子,别连累了我们兄妹”宝音琪琪格要七窍冒烟了。

  “你也承认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王贤根本不怕她,笑呵呵道:“既然还靠我保命,那就像个说话的样子,不要动不动就拔刀子么。”

  “我早晚要砍下你的狗头”宝音琪琪格狠狠瞪他一眼,收回刀道:“你猜得不错,放你们太孙回去,是我大哥的意思。他不愿再在马哈木的yin威下朝不保夕了,想带我们的族人投奔大明,所以才送你们这份厚礼。”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听她继续分解道:“但若是让马哈木发现,我们是串通起来骗他,会是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

  “嗯。”王贤再点头。

  “等你们皇帝派使者来的时候,你要争取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告诉他是我兄长救了你们的太孙,把我兄长的意思转达给你们皇帝,”宝音琪琪格道:“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怎么说你兄长也是蒙古大汗,我们皇帝自然乐见其成。”王贤摸摸满脸的胡须,伸手道:“借刀用下。”宝音一迟疑,还是把弯刀递给他,王贤便对着桶里的清水,用刀刮起了长须。

  “你们汉人不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么?”宝音琪琪格奇怪道。

  “你这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我们也是修面的。”王贤一面刮脸,一面笑道:“再说了,我那父母只要给钱,我剃个光头都没意见。”

  “果然是一脉相承……”

  “承蒙夸奖。”王贤笑道:“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你们皇帝乐见其成。”宝音心说,我那是夸奖么……

  “对,我们皇帝肯定乐见其成,但问题是……”王贤停下刀,看看宝音道:“我们皇帝,是不会派使者来的。”

  “为什么?”

  “我又不是太孙,真正的太孙已经回营,若是派了使者来,岂不说不清楚?”王贤还真是朱棣的知音,把皇帝的想法料得一点不差。

  “但你是营救太孙的英雄啊”宝音瞪大眼道:“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这就是文化差异了,你们蒙古人敬重英雄,我们汉人也敬重英雄,但我们敬一敬也就完了,不像你们那么当回事儿。”王贤自嘲的笑笑道:“所以你们的英雄会成为头领,我们的英雄却是牺牲品。”

  宝音琪琪格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虽然汉学渊源,但思维仍然是蒙古式的,实在无法理解汉人,会对他们的英雄如此冷血:“名声有那么重要么?不把英雄救回去,以后谁还会当英雄?”

  王贤耸耸肩,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反而笑嘻嘻道:“这么说我在宝音心里,也是个英雄来着?”

  “一族的英雄,就是另一族的魔鬼。”宝音琪琪格用一句草原上的言语,让王贤讨了个没趣。帐篷里陷入沉默,半晌她才皱眉问道:“就算你们皇帝不在乎英雄,也该在乎救了太孙的恩人?他能不管我哥哥的死活?”

  “你这层关系有点绕了,我们皇帝不一定愿意考虑那么多。”王贤无奈笑笑道:“刚才跟你说过,皇帝的面子大如天,其余一切都要往后排。”

  “那你岂不是死定了?”宝音琪琪格颓然道,她倒不是为王贤揪心,而是她兄妹也要跟着倒霉了。

  “是啊,死定了。”王贤叹口气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这这一死换来太孙殿下和数百兄弟能活下去,保证了北伐的胜利,我想就算比不过泰山,比个祁连山应该没问题?”

  “你肯定有办法”宝音琪琪格却不信道:“你这种卑鄙小人,最是贪生怕死,怎能把自己往绝路上送呢?”

  “我真没办法。”王贤苦笑道:“咱们都穿一条裤子了,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谁跟你穿一条裤子”宝音琪琪格气得跺他一脚,痛得王贤呲牙裂嘴直跳脚。

  “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割掉……”宝音琪琪格刚想说‘舌头,,记起这个词已经用过了,便改口道:“鼻子”

  王贤这个汗啊,这婆娘太凶了,一会功夫自己的脑袋、舌头、鼻子都受到了威胁,这是要把自己削成血窟窿的节奏啊……擦擦汗,他继续小心的刮起了胡子。

  宝音琪琪格看王贤刮掉胡子,露出真容,立马年轻了十岁……原来这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青年,大大的眼睛,目光清澈明亮,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几分不羁,薄薄的嘴唇刮着坏坏的笑。还真有吸引女孩子的本钱呢……她真想一推刀把,给他脸上来一道疤,让他再没法去哄骗女孩子,但这货待会儿还得见人,只能想想作罢。她冷笑一声道:“其实我们是瞎cāo心,只要你不露馅,我们自然没事儿。”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对着水面看看自己,真是越来越帅了。

  “所以,我们没必要于着急,该着急的是你”宝音琪琪格冷笑连连道:“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狡猾的马哈木父子都哄住”

  “你不是已经让脱欢,相信我就是太孙了么?”王贤又仔细修了下鬓角,道:“怎么,他们信不过你?”

  “当然信得过,但时间一长,你肯定要露馅的”

  “那就把握现在,今朝有酒今朝醉,明ri愁来明ri愁。”王贤缓缓抬起头,双目深深的望着宝音道:“怎么样,韦不韦,有没有被电到?”

  “我要被你恶心死了……”宝音对这家伙的惫懒劲儿,简直无语到极点。若非亲见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这样的无赖男人,怎能做出那样大无畏的牺牲举动?

  “哈哈哈……”王贤放声大笑起来。这时外头响起一声蒙语低呼,宝音声音一紧道:“脱欢来了”和王贤说这种要命的事儿,自然有人在外头放风。

  她把王贤往马扎上一按,转到他身后,解开他胡乱挽起的头发,给他重新树立起来。

  “殿下沐浴好了么?”下一刻,脱欢掀帘子进来,看着宝音在给他梳头,不禁一愣道:“你怎么在这儿?”当然说的是蒙语。

  “这人太难伺候,”宝音也用蒙语答道:“侍女不会梳汉人的发型,他就发脾气,我只好亲自过来了。”

  “原来如此。”脱欢恍然道:“汉人都这样,听说他从小三百个人伺候,要求当然高了。”用蒙语在汉人面前对话,自然是不礼貌的,他忙改回汉语道:“你快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大汗和我父王已经在等候殿下了。”

  “知道了。”宝音应一声,她拿一把篦子在王贤头上,从前往后重重地梳下来,然后一只手从他脑后捋到发根使劲一握,疼得王贤一哆嗦,然后使劲把长发提了上去,又拿篦子从后面往头顶梳理,像老农犁地一样用力,发出吭哧吭哧声。听得脱欢都头皮发麻,不禁道:“你轻点。”

  “轻了不会”宝音冷声道。

  “无妨,这是孤喜欢的力度”王贤却笑道:“宝音姑娘,你可以更大力

  “哼。”宝音琪琪格哼一声,反而不再用力,把篦子定在他发根的稍上处,然后一手提着王贤的长发,一手将一根发带在发根处绕过,拽着一端,用嘴咬着另一端,穿过去手一紧,双手灵巧的将发带系好了结,再取下篦子绕着束发盘旋,他的长发便拧成了一缕,打好了结,再用一根发带细细系上,插上一根玉簪。一个长发披肩的野人,就变成了一丝不苟的翩翩佳公子。

  脱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说怪不得那些侍女派不上用场,汉人梳个头实在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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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七章 夜宴

  当太孙殿下在脱欢和宝音琪琪格的陪同下走出营帐时,便见瓦剌人的大营里已经处处篝火,熊熊火堆上烤着全羊和牛腿,瓦剌人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载歌载舞,营地里已是一片欢庆气氛。¤:¤

  那一刻,王贤甚至感觉瓦剌人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直到宝音琪琪格在他耳边轻声说这都要感谢你,,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成功抓获明朝皇太孙一枚而举行的啊那一刻他真想大喊一声:]都上当了,我是假的,假的,假的,看看这帮家伙是什么反应。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也只能想想作罢。

  胡思乱想间,他跟着两人来到瓦剌人的王帐。还是那顶硕大华丽的金帐,经过忽兰忽失温一败,这顶大帐似乎更加破旧了一点,不过此时大帐内外张灯结彩、火把高照。侍女端着山珍和奶酒进入大帐,帐中铺着豪华的蒙古地毯,桌上摆着金银的餐具,来宾都穿着蒙古族传统的贵族服饰——质孙服,只是地毯上沾满了污渍,酒具也有许多残缺不全,那些质孙服的质地更是良莠不齐。就像一个落魄的贵族,在极力寻找再也找不回昔日的荣光。

  王贤听到有乐人在用马头琴演奏蒙古乐曲,低沉忧伤的乐声,让他这个粗人都有些淡淡的伤感。王帐门口有身材高大的金甲武士守卫,还有头戴姑姑碗、身穿蒙古贵族服饰的侍女,端着银碗和花钵站在那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和酒香,令人沉醉。

  不得不承认,贵族虽然没落了,但底蕴犹在,这宴会还是很有层次的。

  “哈哈哈,太孙殿下驾到,小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豪放的笑声响起,打断了王贤的思绪,只见一个身材不高,生着长方脸、有棱有角、眼不大但精光四射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迎了出来,正是瓦剌太师马哈木。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失败的迹象,反而一脸的春风得意。

  “王爷哪里话。”王贤朝他抱拳行礼:“您是长辈,让您出迎,孤着实心下不安。”

  “哈哈哈,咱们就别客气了,赶紧进去吧,汗王都要等急了。”两人寒暄片刻,马哈木拉着王贤的手边往里走。进去一看,王贤见这汗帐还真是大,容纳百余人就餐十分轻松,内里的装饰也很讲究,地上是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面摆着九只铜鼎状火盆,墙上挂着金色的帐幔,矮脚餐桌上摆满了金银器具,桌后坐满了蒙古贵族,令人恍若回到百年前蒙古全盛时的王宫宴会现场。

  答里巴早从汗位上站起来,笑迎王贤进帐,请他与自己在最尊贵的正位上同坐,马哈木和他的弟弟太平则分居左右而坐。坐定后,马哈木笑道:“这次太孙殿下前来做客,实乃我们蒙古头等大喜事,故而大汗特意准备了诈马宴,请殿下品尝。”

  “不胜荣幸。”王贤颔首笑笑,心说炸马宴?莫非是要把一匹大马炸着吃

  看到他眼里的疑惑,答里巴微笑道:“其实就是烤全牛宴,这是我们最隆重的宴会了。”瓦剌人中懂汉话的不多,但顶级的贵族会从小学习这个,比如马哈木父子和答里巴兄妹,

  “烤全牛宴?”王贤恍然道:“那可够隆重的?”他只听说过烤全羊宴,没想到还有更高档的全牛宴。

  宴会开始前,马哈木先端着酒杯,起身向众头领讲话,虽然讲的是蒙语,王贤听不懂,但从那些家伙不时打量自己的眼神,还有他们高高挥舞拳头,嗷嗷如狼嚎一般的表现,就能猜出个大概……老马一定是在拿‘明朝太孙,说事儿,强调这一仗没有失利,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他们云云。

  这种话,答里巴当然不好翻译,只是笑望着王贤,笑容中颇有挪揄之色。

  王贤知道,他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马哈木……因为他知道太孙是假的,马哈木越兴奋,也就显得越可笑。

  待马哈木说完了落座,司仪开始用蒙古语念颂。答里巴不像是汗王,倒像是个通译,为王贤轻声翻译道:“至高苍天之上,统领万物众生,光辉普照瞻洲,恩赐十方百官千职……”

  随后歌舞开始,九只铜鼎中火光闪烁,二十名赤着上身的蒙古族小伙子,跳起了充满神秘气息的萨满舞。不过以王贤那不高的欣赏水平看,这帮家伙就是在跳大神……

  好容易捱到用餐开始,八名武士抬入了诈马,,也就是那个烤全牛,将九头对准了最尊贵的宾客——也就是大明太孙殿下。然后奉上银质的蒙古刀,王贤接过刀不太懂于什么,是要让自己挖个牛眼吃吃么?好在答里巴在一旁轻声解说,他才知道是要自己用刀在全牛的额上划一个十字。

  接下来,马哈木再用司仪敬来的酒行萨察礼。本来这个礼节当由大汗来行,但谁的地盘听谁的,答里巴还能跟老马争不成?何况他也早习惯了被视若无物,安安分分当他的翻译,为王贤解释说,蒙古人认为一切饮食都是天地祖先的恩赐,所以每个人在享用饮食品之前必须进行‘萨察礼,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具体就是恭敬的站立起来,用右手无名指沾杯中酒向天地弹洒三次,敬天敬地敬祖宗。

  王贤也入乡随俗,行了萨察礼后,在蒙古男女的歌舞表演中,大伙儿便可以开动了。吃了点烤羊腿打底后,马哈木便给王贤献上马奶酒。王贤是懂后世蒙古人的礼节的,知道推推拖拖会被视为不礼貌,便接过来一饮而尽。入口很绵很顺,清凉甘爽,跟喝饮料差不多。

  见他如此于脆,马哈木果然很高兴,大笑道:“殿下真是个爽快人,我就是喜欢爽快人”说着对众人道:“快,你们也来敬太孙殿下一杯”众头领便纷纷上前敬王贤酒,王贤来者不拒,一碗碗下肚,看得答里巴有些担心,小声道:“这酒叫‘阿日吉,,用酸马奶蒸过两次的,跟你们汉家的老烧差不多,可是马奶绵得很,这酒入口轻,但容易倒头醉哩”

  王贤点点头,却依旧来者不拒,满帐的瓦剌头领敬了一圈,他还是谈笑自若,没有醉态,把众人都惊呆了……虽然名义上是举行宴会欢迎太孙殿下,但每个人心里,都把王贤当成他们的俘虏。他们在忽兰忽失温吃了那样的败仗,半数部下丧生,对明朝的恨意真如燎原之火。他们奈何不了朱棣和他的大军,现在朱棣的jj`子,落在他们手上,就算不能动他,也要折辱一番,稍解心头之恨。连马哈木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授意众人轮番敬酒,就是想把王贤灌醉了,看他的丑态。

  哪知道王贤是天下一号滑头,做什么都能捣鬼。他本身酒量有限,原先在浙江时每饮辄醉,倒也无碍。但是到了京城,成了幼军的军师,为了镇住那帮官兵,他不得不求助于吴为这个太医之子,吴为用葛根、白豆蔻和茶叶等配伍,为他制成一种‘酒神丸,,饮酒时提前服下,能令他酒量提高数倍,而且即使醉酒也能保持头脑清醒。

  王贤靠着这种‘酒神丸,,在营中饮酒时无往不利,却不得不在身上常备一些,以应不时之需。他就猜到会被灌酒,来赴宴之前吃了两粒,现在虽然腹中火辣辣的,却神态自若,头脑清醒,把马哈木一帮人,震得一愣一愣。

  蒙古人是佩服酒量好的汉子的,他们甚至朴实的认为,酒量好等于度量好,有勇气,一定是个好汉子。唯独宝音琪琪格认定了,这家伙肯定又偷奸耍滑了……回想一下,她记起王贤在脱欢进来前,服过两粒药丸,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在吃解酒药。但她现在的立场,不能揭穿他,只能让这小子继续得意下去……

  但马哈木不能让王贤这么得意下去,他看看弟弟,太平会意的起身笑道:“今天,吐蕃人给太师送来一只名贵的玩意,不如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助助兴?”

  “可以,”马哈木点点头道:“把那玩意儿请出来。”卫士便下去,不一会儿提了个精致的鸟栏进来,栏杆上立着一只有着艳丽夺目的长长尾羽的孔雀。昂头挺胸,显得十分高贵。

  孔雀生在南方,北方是等闲见不到这玩意儿的,更别说在草原上了。许多首领都不认识这是啥玩意儿?

  “殿下肯定认得,这鸟叫孔雀。”马哈木伸出手指逗弄着那孔雀一番,那孔雀却根本不理他,依旧收束着尾巴。“说来有些遗憾,这孔雀虽然很美丽,却过分拘谨,竟从来不开屏。咱们今天就比试一下,轮流下场,看看谁能让它开屏”

  王贤乍一听没觉着有啥,但转念一想,又气炸了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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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 孔雀开屏

  左右听了,无不跃跃欲试。便有人抢先下场,到孔雀面前挤眉弄眼,想逗它开屏,但那孔雀连睬都不睬。又有人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人在孔雀面前放声高歌;有人竟跪在孔雀面前,磕头像捣蒜一般……总之,都想激起孔雀的劲儿,叫它翩翩起舞。谁知,办法都使尽了,那孔雀还是不动声色。

  马哈木见状,笑骂道:“一帮蠢货,看老夫的”说着竟亲自下场,拿了把米逗弄那孔雀,孔雀倒是吃米,但吃完除了拉了泡屎,还是没什么反应,闹得马哈木一脸不快,重重的一拍桌子道:“今天治不了这个傻鸟,老夫的脸往哪搁?”

  太平马上道:“大哥息怒,不是还有太孙殿下么?您不成,他一定成”

  “不错。”马哈木闻言大喜道:“我怎么忘了太孙?殿下肯定有办法,快请殿下下场来,帮老夫解开这个心结”

  王贤心中冷笑,谁说蒙古同胞都是直肠子?这马哈木就挺能绕,绕来绕去,就是想把自己绕进去

  他虽然肚里墨水不多,但好歹也读过《将相和》,知道渑池会,,秦王请赵王弹瑟,赵王没办法,只好弹一曲,结果秦国的史官马上记下,‘某年某月某日,秦王令赵王弹瑟。,结果把蔺相如气得不行,以死相逼,让秦王敲了下缶,然后也让赵国史官记下,‘某年某月某日,赵王令秦王击缶。,这才挽回了面子,没有把脸丢到国际上去。

  更过分点的,但更贴切点的,还有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人要求跳草裙舞,那整个成了华夏民族的千古大辱。现在这帮瓦剌人,想让自己下去斗鸡,就是要让大明太孙丢脸,好满足他们的变态心理,补偿他们的自尊心

  王贤推说自己也没办法。太平便起哄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都说大明的皇太孙是真龙么?一声令下,这傻鸟还不乖乖开屏?”众头领也纷纷起哄道:“我们太师都开了口,殿下总不能不给面子吧?”“就是,我们太师都下场了,太孙不下场,是不是不合适啊”马哈木那贱人,也很配合的摆出一张臭脸,副好像你要是不下来耍一耍,老夫就很不开心,后果就会很严重的样子。

  “怎么能不给太师面子?”王贤却淡淡笑道:“孤正是给太师面子,才不想出手的。”

  听了他这车轱辘话,众瓦剌头领一时有些头晕,面面相觑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宝音琪琪格冷声道:“不想显得你们太笨”

  “哦……”瓦剌头领们点点头,旋即变了脸色,纷纷喝道:“大胆”

  王贤根本不鸟他们,对瓦剌人的态度,他已经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他们绝不敢像金国人那样,**裸的羞辱自己,只敢这样打一下擦边球。因为他们是战败的一方,而自己的背后,则是远征四千里,横扫瓦剌军的大明朝

  当然前提是,自己的身份不能被拆穿,一旦人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明朝太孙,捏死自己分分钟,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果然,瓦剌人一阵大呼小叫,还是得按照既定的剧本演下去,马哈木沉声道:“太孙当然比咱们高明多了,那就让咱们见识见识太孙的高招?”

  “那,孤只好献丑了。”王贤用餐布擦擦嘴,吩咐道:“请找一面大镜子过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马哈木还是下令道:“把我老婆子那面镜子抬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瓦剌武士,小心翼翼抬着一面比人还高大的镜子过来。这镜子样式精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镜面应该铜银合金的,白亮亮,人照上去纤毫毕现。

  “好镜子。”王贤赞一声。

  “当然,这是元朝宫廷的东西,传到本雅失里可敦手里,那年,呵呵……”马哈木说到一半,发现不太光彩,便改口道:“请殿下下场来驯**。”他故意把孔雀说成鸡,阴暗心理始终如一。

  “是让孔雀开屏,又不是让孤开屏,孤于嘛要下场?”王贤笑道:“把镜子摆在孔雀面前就成了。”

  马哈木便让人将镜子竖在那孔雀面前,那孔雀见到镜子里美艳绝伦的孔雀模样,竟忍不住妒心大发,很快便张开缤纷的尾羽,瞪着镜子里那个家伙。它本意是想借此压过镜子里的孔雀,不料后者也不买帐,竟也张开尾羽,跟它对着于到底了结果惹得它不仅开屏,还呀呀叫着翩翩起舞,让众人观看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孔雀起舞。

  但马哈木和他的手下们,心情却糟透了,他们本想让王贤下场出个丑,谁知道光自己出丑去了,还彰显出人家的智慧……自始至终,王贤一脸淡定的手持酒碗,稳坐钓鱼台,显然是成竹在胸。惹得宝音琪琪格直翻白眼,心说别看这坏家伙装着很淡定,心里肯定得意坏了

  还真让她猜对了,别看王贤装着很淡定的样子,心里却笑爆了……没看过《十万个为什么》吧?不知道孔雀为什么开屏吧?

  一段插曲之后,宴会继续,歌舞翩翩,可对着满桌子菜肴,马哈木等人都没了食欲。没办法,吃瘪吃得饱饱的,不把这口气出了,今晚怕是连觉都睡不

  马哈木自己想破脑袋,还不时用眼神示意众人,赶紧想法子让太孙殿下出个丑,好把面子挽回来。众人也都绞尽脑汁想办法,还别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真有人想出来了,一个瓦剌头领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马哈木闻言眼前一亮,朝王贤举杯笑问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赐教?”

  “赐教不敢当,”王贤微微笑道:“王爷请讲,孤知无不言就是。”

  “你们中原人走路为什么老是低着头,而我们蒙古人走路却总是抬着头?”马哈木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是因为老一辈养成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

  此语一出,满堂皆笑,尤其是那个出主意的,更是得意极了。一百年前,元朝民分四等,他们蒙古人是一等民族,汉人却是第四等,贵贱悬殊。马哈木这样说,显然包含着对明朝人极大的侮辱,但王贤要是义正言辞反斥的话,他又可以笑着解释说:‘我说老一辈的习惯,是指我们骑马你们走路,殿下不要反应过激……,那样反而显得对方没风度,也让明朝太孙尝尝憋气的滋味。

  然而王贤却夹了筷子笋丝,细嚼慢咽下去,才不紧不慢道:“这并不奇怪。因为我们大明人正在走上坡路,而你们蒙古人正在走下坡路嘛……”

  巧妙的回答柔中带刚,形象的描述出两族现在的处境,最终尴尬、窘迫的还是瓦剌人……马哈木又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道:“喝酒,喝酒……”

  宝音琪琪格惊奇的望着王贤,方才孔雀开屏那个,其实只是小聪明,她还不太在意,但这个回答巧妙得体,维护了民族的尊严,又沉重打击了对手的气焰,却非大智慧不能做到了。只是这无赖恶棍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教宝音姑娘好不服气。

  见大哥吃瘪,太平忍不住冷笑道:“只可惜,殿下要陪着我们一起走下坡路了。”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振,是啊,任凭你精似鬼,还不一样成了我们手里的人质?

  “这又何妨?”王贤呵呵笑道:“我皇爷爷春秋正盛,龙精虎猛,何况还有我父亲这个太子,孤接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正想在太师这里蹭蹭饭,住上一两年,领略下草原风情呢,还请太师千万别心疼粮食撵我走。”

  王贤摆明车马打算在这常住,马哈木却不敢说,那你就一直住着吧……他没幼稚到,以为抓住一个明朝太孙,就能逆转胜负。战争毕竟是在战场上决胜负的,战场上赢不到的东西,想靠战场外的因素赢回来,那是很难很难的。何况对手还是朱棣那么个活阎王

  他所指望的,不过是奇货可居,希望在和大明的谈判中,从太孙殿下身上多赚点罢了。但奇货是不会囤太久的,不然非砸在手里不可。他呵呵笑道:“殿下哪里话,您能在这儿住着,我们简直是蓬荜生辉,那叫一个不胜荣幸啊。可出来久了,您皇祖父怕是要担心的,所以玩够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不能让老人太担心啊。”

  “那就听王爷的,”王贤笑着点头道:“明天我想去打猎,不知道可不可以?”

  “呃……”马哈木刚说了大话,也没法说不行,只好看看儿子道:“脱欢,你明天陪殿下去草原上转转。”

  “是。”脱欢应一声道。

  “好了,吃饱喝足,承蒙款待,孤要回去睡觉了。”王贤站起身来,活动下酸麻的双腿。

  马哈木起身相送,客套道:“这段时间,殿下把这里当家就好,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老夫说……”

  “别说,还真有个需求。”王贤从来不把别人的客套当客气,顺杆就爬上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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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九章 出猎

  一夜无话,王贤还以为他们会安排个蒙古小妞给自己侍寝呢,可惜马哈木只安排了几条精壮的汉子给他站岗放哨,这让王贤好生无趣,都说蒙古人热情好客,这就是待客之道么?

  好吧,其实他就是几个月没近女色,有些难耐了……他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第二天早晨终于有侍女来叫他起床,王贤一看,却不是昨日里那几个小脸红扑扑的蒙古妹子,而是换成了个魁梧妇人,那叫一个五大三粗,横眉竖目,简直比他还男人。

  “你是宝音琪琪格安排过来的吧?”王贤没好气道。

  那妇人看看他,一开口却是蒙语,竟然不会说汉话……

  “臭娘们,歹滴狠。”王贤那叫一个郁闷啊,宝音琪琪格是在对自己使用冷暴力啊。

  两人连比划带猜,好容易洗漱穿衣完了,只是妇人不会梳汉人的发型,要给他扎蒙古人的小辫子,王贤只好自己胡乱把头发束起来,扣在帽子里了事。妇人又端上他的早餐,一海碗滚烫的奶茶,加入炒米、奶皮、黄油、带骨的冷羊肉……这些玩意儿统统泡在奶茶里吃掉,就是一顿蒙古贵族的早餐。至于穷人也是吃奶茶的,只是里头加的东西,肯定没有这么多,这么贵。

  传统的蒙古早餐,是见不到一点绿色的,但瓦剌人照顾明朝太孙的饮食习惯,特意给他配了几碟子青菜。王贤虽然不爱吃菜,却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处境……啥时候不给上菜了,估计瓦剌人对他的态度,也就要变差了。

  吃过一顿高热量的早餐,王贤在妇人的带领下,去与脱欢见面,脱欢全套猎装在身,正在整理马匹,身边还立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殿下昨晚睡得可好?”看到王贤过来,脱欢笑着招呼道,说完又指着那小男孩道:“这是我儿子也先,今年八岁了,也先,快叫殿下。”

  “殿下是什么意思?”小男孩正是狗也嫌的年纪,仰头问他爹道。

  “就是尊贵的王爷的意思,”脱欢笑道:“就像你爷爷一样尊贵。”

  “可他不是我们的俘虏么……”小男孩圆瞪着眼道。

  “住口”见太孙殿下表情颇不自然,脱欢忙训丨斥道:“你要是无礼,我就不带你去打猎”

  “那好吧……”小男孩审时度势,觉得还是打猎比较重要,这才叫了一声:“殿下。”

  “好好,真是个棒小伙”王贤亲热的搂过他来,使劲揉捏着小孩的腮帮子,心中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把他掐死算了。倒不是他气量狭小,而是这小孩的名字,让他起了杀心

  他的历史再菜,也知道土木堡,朱瞻基的宝贝儿子,在大太监王振的忽悠下,带着五十万大军亲征,就是败在这货的手下,结果大明朝的精锐一夜尽失,连皇帝本人也落到跟自己一样的下场……被蒙古人请去做客。要不是自己未来妹夫力挽狂澜,连京城都要不保

  那位大败明朝五十万大军、生擒明朝皇帝、险些攻下北京城的超级牛人,就叫也先如果是别家的孩子,王贤还不会这么确定,毕竟蒙语汉语的互译,向来乱七八糟,可这小子是瓦剌太师马哈木的孙子,而那位也先的身份,也是瓦剌太师这就让王贤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这小子就是那个老混蛋了

  那一刻,王贤真想拧断他的脖子一了百了,不过这可不是个动手的好时候,他正在寻思着,突然虎口一阵剧痛,忙哎呦一声抽回手。定睛一看,只见一排深深的牙印,都出血了……原来那小子咬了自己一口

  见儿子把明朝太孙给咬了,脱欢忙给他两个大耳光,骂道:“你是狗么,怎么敢咬人?”

  “他捏我脸”也先捂着洪钟的腮帮子,仰着头,怒视着王贤道:“还想掐我脖子”

  “瞎说,殿下是跟你开玩笑呢”脱欢一脚把儿子踢飞,骂道:“一边待着吧,不带你去了”说完关切的看着王贤道:“殿下不要紧吧?”

  “没事儿没事儿。”王贤尴尬的笑笑,其实他刚才心有所想,下手未免重了点,臭小子有反应也是正常。

  蒙古人还是很粗放的,见他说没事儿,脱欢也不在意了,给王贤牵过一批大红马道:“殿下还骑这马吧?”

  王贤一看这马,正是当日从九龙口离开时,脱欢给他的,四肢修长、身体健壮,确实神骏,跟一般蒙古马截然不同。

  “这是帖木儿汗国送给我父亲的汗血宝马,比我们蒙古的马要好不少。”脱欢信口说一句道:“但我还是喜欢自己的马。”

  “嗯。”王贤点点头,又有些愣神,帖木儿汗国啊这个国家他也是听说过的,据说是当世唯一可以和大明并称的帝国,版图甚至比大明还大,仅次于全盛时的蒙古帝国。就在十年前,他们雄心勃勃的皇帝帖木儿,甚至举一百三十万大军发动了东征,意图侵略大明,当时消息传到中国,把朱棣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全国动员,整军备战。就在明朝大军枕戈待旦,准备与大敌决一死战之际,却又传来消息说,他们的皇帝帖木儿,因为水土不服,死在东征路上了。紧接着帖木儿的几个儿子便光想着争夺继承权,哪还有心思东征,还没到大明的边界就撤军了……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也让朱棣了解到,世上还有如此强大的敌人,之后便派陈诚出使西域、派郑和再下西洋,从路上海上加强与周边各国的联系,争取更多的盟友,减少帖木儿汗国的盟友,争取更好的战略态势,以备战争再次降临。

  之前从西域传来的消息是,帖木儿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地盘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东顾。但从这匹只有四岁的汗血宝马来看,帖木儿汗国分明在这两年,还和瓦剌人有联系,显然对大明没有死心,怕是打着等解决了内部矛盾,再卷土重来的主意。

  如果脱欢知道,自己一句炫耀,就让王贤想到这么多,估计以后非得把嘴缝起来不可。

  王贤胡思乱想上了马,跟着脱欢的队伍出了营,也先那熊孩子果然被留在营里,气得哇哇大叫,让人听着很是开心。

  到了营门口,王贤明显感觉队伍一阵骚动,跟着那群瓦剌武士的目光望去,只见个骑着白马、身穿红色猎装、腰系玄色带子,头戴幂罗的女子,正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等在那里。

  众瓦剌武士忙纷纷行礼,口称忄吉,,那正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草原上的明珠宝音琪琪格虽然幂罗遮面,但仅看她窈窕的身姿,修长的双腿,还有脚上白色的鹿皮靴,就足以⊥瓦剌武士们激动不已了。

  见他们这副德行,脱欢暗暗哂笑道,要是他们知道,她现在成了黄脸婆,不知要多失落哩。蒙古人从不掩饰天性,他对宝音这个绝世尤物,也有**裸的**,只是因为和三叔相互顾忌,才让她完好无损到现在的。但她偷着去了趟中原,回来脸色就成了黑黄色,弄得他兴趣全无。所以只是冷淡道:“宝音别吉,你也要去打猎么?”

  “是啊,一起吧。”宝音虽然很憎恶他和他叔叔之前色迷迷的目光,但见他现在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还是怒瞪了王贤一眼,恨不得把他扒光了,狠狠打一顿……只是为什么要扒光了?

  她永远不会承认,昨晚一闭眼,脑海就浮现王贤出浴的**,弄得她一宿浑身燥热、辗转难眠……蒙古女子不像汉家女子那样压抑,她们更能坦诚面对自己的情绪,所以一定要把王贤扒光了打谁让他那一身那么诱人了……

  见她看着王贤发呆,脱欢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小蹄子是为了明朝太孙啊。两人在中原见过面,难道发生过什么不可不说的故事?此事非同小可,嗯,我得观察观察……拿定主意,他点头笑道:“也好,宝音你多照顾照顾殿下,我们粗手笨脚的,怕是难以周全。”

  “嗯。”宝音琪琪格点点头,便与王贤并辔而行,出了营地就是的辽阔的大草原,远近一望,草树连绵、狐兔竞奔,天高云淡。一阵风吹来,云动树摇,碧草伏波簌簌作响,真让人心胸一阔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看着草原的景致,王贤雅兴大发,高声道:“多么美的草原啊,真想和心爱的姑娘,一辈子在这里放羊牧马

  “殿下难道不想家?”脱欢奇怪道。

  “回去有什么好的?”王贤一脸苦闷道:“孤在紫禁城长大,见惯的是鳞次栉比的房舍,曲径幽深的巷道,狭窄、闭塞,简直要把人闷死。”说着兴致勃勃的指着远方来:“看着青青的草原,美丽的姑娘,成群的牛羊、还有善良的蒙古汉子,哪样不比中原好”

  见他还真是喜欢上草原了呢,脱欢无奈摇摇头,到前面和手下商量起围猎来。

  王贤身边只剩下宝音琪琪格,却听她冷笑道:“你骗鬼呢?”

  王贤撇撇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宝音琪琪格紧紧盯着他道:“昨晚你一说今天想出来打猎,我就知道你想于什么”

  “于什么?”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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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零章 射箭

  “逃跑?”王贤断然否认道:“开什么玩笑?你觉着我跑得掉么?”

  “当然跑不掉。 ..”宝音琪琪格冷笑道:“不说脱欢手下,有的是追踪痕迹的老猎手,让你先跑一天,都能把你追回来。就算他们不追,你以为靠自己一个人,能走出这莽莽的大草原?”

  “我看着很像弱者么?”王贤瞪她一眼道:“再说,我也是在草原上行军三个月的老手了。”

  “你那是跟着大军前行,走一年也领略不到草原的可怕。”宝音琪琪格看着莽莽的草原,目光充满了敬畏道:“你光看见草原的美了,却没看到那可怕的沼泽泥塘、狼群黄蚊、暴雨烈ri……在这里是无法一个人生存的,落了单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你放心,但凡有万一的可能,我怎么会跑呢?”王贤看看那一望无垠的绿草原,暗暗冷笑道,老子可不是一个人。嘴上笑笑道:“放心,我是不会连累你兄妹的。”心里却说才怪……

  “你的话鬼才信。”许是看过他**的缘故,宝音琪琪格对王贤简直了解到骨子里,“我会紧紧盯着你的,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想多看我几眼你就说么。”王贤哈哈大笑道:“于嘛要找这种理由?

  “看你一眼短寿十天”宝音琪琪格哼一声,指着前头道:“你不是要出来打猎么,现在还无动于衷就太假了?”

  王贤抬头一看,便见脱欢的那些手下从两翼策马狂奔,惊动了草丛里十几只黄羊、还有狍子之类,慌不择路朝他们跑来。

  王贤忙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搭上弓,扯得满月一般,嗖地shè了出去,一只黄羊咩地一声翻倒在草窝里,打个滚不动了。

  “想不到我的箭法大有长进。”王贤不禁惊叹,却听宝音琪琪格一声冷笑,转头看一眼,原来她也张弓shè出了一箭。

  便有武士策马过去,把猎物捡回来,拔下那黄羊脑袋上的箭支一看,大声禀报道:“是我们别吉shè中的”

  “瞎说,难道她箭上还刻名字不成?”王贤翻白眼道。

  “是啊,”脱欢策马过来笑道:“不然猎物怎么算?”说着抽出自己的箭,指着箭杆上刻的字道:“大家都在箭上做了记号,我把名字刻在这里,宝音别吉也是一样。”

  “好。”王贤有些臊得慌,咳嗽两声道:“再来”说着瞄准了猎物,又shè出一箭。几乎同时,宝音琪琪格也shè出一箭,猎物惨叫着仆倒。

  武士上前捡起来,看一眼大声道:“又是我们别吉shè中的”

  “靠。”王贤郁闷坏了,瞪宝音琪琪格一眼道:“你故意的是?专shè我的猎物”

  “你说是你的猎物,上头怎么没你的箭?”宝音琪琪格嘴角挂起一丝弧线,看起来颇为愉快。

  “我……”通常都是王贤把别人气得吐血,很少像今天这样,被别人气的险些吐血。他明知道这小妞是不会放过任何压倒自己的机会,还和她一起打猎,这纯粹是自找的。为了维护自己男xing的尊严,他第三次抽出箭、拉满弓、瞄准一只正好呆立的傻袍子,心里默念无数声‘菩萨保佑,,才松手shè了出去

  王贤瞪大两眼紧盯着那箭,只见正中那傻狍子,才朝宝音示威似的挥了挥拳头,看你怎么跟我抢

  武士再次上前,捡起猎物,拔出箭支看了看,高声道:“还是我们别吉的

  “怎么可能”王贤瞪大眼道:“我明明shè中了”

  “我来看看。”脱欢策马过去,拿过猎物一看,回来笑道:“殿下,还真算别吉的。”说着指给他看道:“上头shè了两箭,您那一箭在腚上,不是致命伤,别吉的一箭在头上,是致命伤,所以算是我们别吉的。”

  “我抗议,这是主场哨我要投诉”王贤气得满口胡柴,脱欢小声对宝音琪琪格道:“你让着殿下点。”

  “打仗的时候,明军怎么不让着我们?”宝音翻翻白眼道,一句话堵得脱欢哑口无言。

  “那能一样么”脱欢皱眉道。

  “世子不必说了,”王贤却大义凛然道:“我朱瞻基岂能被个女子打败?我要屡败屡战,越挫越勇,就不信她能一直赢我”说着又弯弓搭箭,shè出去宝音马上一箭跟上。王贤又shè,宝音又跟上,王贤再shè,宝音再跟上

  一场围猎,彻底变成了这对男女较劲的舞台,其余人只负责给他们赶猎物、捡猎物,以及加油喝彩……当然,这是一场一边倒的较量,王贤把箭壶里的箭都shè光了,竟没有得到一样猎物,全被宝音琪琪格给抢光了。这实在是没法子的事…shè箭难、马上shè箭更难、马上shè活动的猎物难上加难。差之毫厘,箭便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那需要多年的苦练,才能shè中猎物。

  王贤去年才开始练习shè箭,而且是站在地上shè箭靶,苦练到现在也就是勉强合格的水平。宝音虽是女子,却从七八岁就开弓,而且是特别有天分的猎手。说箭无虚发都不足形容她的水平,每一箭,她都shè中猎物的头部,王贤怎么跟她斗?

  但王贤却偏偏不气馁,反而越斗越好斗,非要赢她一次不可,结果越输越多。瓦剌人起先还乐得看明朝太孙吃瘪,但见宝音别吉身边的猎物都堆成小山了,王贤那边却还空空如也,他们反而深深同情起这个不放弃的弱者了……脱欢指点王贤如何shè的更准,还改了规矩,只要王贤能shè中的,不管宝音shè到哪,都算他的

  可当王贤shè出必中的一箭时,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宝音琪琪格shè出一箭,竟正中他的箭头,在半空中把他的箭击落,与此同时,那猎物却还是中箭倒下……原来宝音琪琪格,同时shè出了两箭

  “连珠箭”脱欢忍不住赞叹道:“神乎其技啊想不到别吉竟练成了

  “雕虫小技罢了。”宝音琪琪格瞥一眼王贤,冷冷道:“还比么?”

  “谁他妈跟你比了老子只是要打猎”王贤面红脖子粗,显然憋了满肚子的火。

  “自欺欺人,”宝音琪琪格也冷笑道:“不承认失败,只会让你更加丢人

  “丢你妹”王贤真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先吃饭,先吃饭。”脱欢忙打圆场道:“都歇歇,消消气,吃了饭有了劲儿再比。”

  “哼……”两人同时别过头去。

  蒙古人打猎的习惯,是把猎物带回营,和家人一起分享,中午在外,一般只吃点于粮而已。当然蒙古人于粮也都是肉于,就算王贤得到优待,也只是肉于的种类多了而已。一般人只有点牛肉于,他还有羊肉于、鹿肉于……十天都吃不完的各种肉于。

  马儿在吃草,鸟儿在歌唱,坐在茵茵的草原上,就着马nǎi酒,大口的撕咬,使劲的嚼着肉于,王贤似乎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和脱欢等人高谈阔论起来。这才是王贤的长处,就连朱瞻基、朱高炽、姚广孝那样的人物,都叹服于他的见识。糊弄脱欢这个部落酋长之子,简直是轻松加愉快。

  脱欢果然听呆了,他听王贤讲草原民族起源和衰败,讲匈奴、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的更替,讲一个游牧民族衰落下去,就难以再振作的原因,把其中的内在规律,讲得十分明白。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脱欢这样的蒙古贵族多少年了,他们不明白,为何成吉思汗、忽必烈建立的强大的元朝,会那么快灭亡,他们明明还有强大的骑兵,却被明朝驱逐到了漠北……而人家契丹、女真人建立的王朝,却可以持续很久很久……

  今天听了王贤的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游牧民族的社会构成,就是外向型的,必须不断的发动战争、掠夺财富,才能维持族群、壮大族群。但是当他们夺取天下后,天下就是他们的了,必须要养民济民才坐的久。契丹、女真人正是看到这一点,将自己的民族,转化成内向型的,也就是所谓的汉化,才国祚绵长。蒙古人没看到这一点,没有汉化、还保持原先的民族xing,最终导致民怨沸腾,被汉人赶出了中原。

  脱欢听得很认真,他明知道王贤的话,肯定是对汉人有利的,但他实在太渴望有高人来指点迷津了。何况他自信有辨别能力,不会被他拐到yin沟里去。

  宝音琪琪格却抱以哂笑,一直很不屑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时,还会用‘歪理邪说,、‘用心险恶,来批判他,弄得王贤没了谈xing,站起身道:“失陪一下。”

  “你去于什么?”宝音也站起来。

  “吃多了,屙屎,你也要跟着么?”王贤没好气道。

  “哼”宝音瞪他一眼,看着王贤跑出老远,蹲在草堆里半天,才提着裤子起来,晃晃悠悠到河边洗手。

  宝音便走到他方才蹲下的地方,果然看见一堆新鲜的大便,臭得她赶紧捏鼻子,连连倒退。

  “连我的大便都不放过,你对我的迷恋,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是王贤去而复返。

  “变态”宝音狠狠跺他一脚,赶忙跑开了。

  “到底谁变态?”王贤摸摸鼻子,深深看一眼那坨屎,暗暗祈祷道,小狗啊小狗,你不是最喜欢吃屎么,可千万找到这儿来。老子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可要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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