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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8月28日更新至“ 第六四七章 百恶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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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一章 烟水庄

  今晚乱局的始作俑者,自然是其无后乎的韦无缺。

  王贤分析的基本不差,韦无缺起先打的是白莲圣女的主意,他知道要想重振祖先的事业,只有让明教和白莲教重新统一起来。可惜两教分开几十年,如今已经愈加各自为战,就连白莲教内部都很难统一起来,更别说和明教合并了

  白莲教的堂主香主,各个打自己的小算盘,都不愿意被明教统治,是以那唐长老拒绝了韦无缺父亲的求婚。被拒绝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他父亲虽然不太爽,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回去之前还特意吩咐手下不要给白莲教捣乱。

  但韦无缺不这么想,他认为父亲老了,没有进取心了。既然那帮不成器的家伙拒绝跟自己合作,那么就应该毁掉他们,然后趁其群龙无首,大举北上,吞掉白莲教的地盘就是了

  想到就去做,韦公子就是这样风一样的男子,要不怎么叫邪教呢?他jing心策划了今夜的连环圈套,在比武招亲败下阵后,他便悍然发动了机关——以一箭穿心诈死,挑破王贤的身份,喊出顾小怜的名字,引诱双方大打出手

  当他跌落在墙外,听到里面的怒喝声,韦无缺的嘴角微微上扬,挑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然而在这里,他的算计出现了两个小失误,一个是他没料到,王贤会出奇的镇静,那么快就明白了他的算计。一个是他没料到王贤和林三的交情,居然深厚若斯……其实他也知道两人曾经一起蹲过大牢,但他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很难明白什么叫轻死重义。

  结果本来必杀的局面,被两人联手化解。而这时,锦衣卫那边也出了状况,本来应当在双方血拼时,将这处庄园团团包围的大军,居然因为王贤的卫队不进反退,而迟迟按兵不动。

  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韦无缺差点气得吐血……他不是神仙,不知道白莲教的人已经从密道逃了,还以为他们和王贤在一起呢。

  好在这时候锦衣卫也反应过来,堵住了王贤他们的去路,一场围剿一触即发

  然而这时,狡猾如狐的王二,居然快速带着手下缩回了唐长老的烟水庄,又让锦衣卫扑了个空。

  不过大局已成势难改,一波三折之后,锦衣卫还是将王贤和白莲教的头脑们围在了烟水庄……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远处小船上,看着无数火把围绕着那孤零零的庄子,完好无损的韦无缺松了口气道:“好险,总算是没跑了他们。”

  接应他的赫然是那名黄发老者,老者摇着橹,叹口气道:“这件事让教主知道,少主怕是有麻烦了。”

  “你以为我父亲不想看到这一幕?”韦无缺笑起来道:“只要我做的干净,我爹还巴不得呢”

  “但愿。”黄发老者暗叹一声,心说难道是自己老了么?还真根本不上少主的雄才伟略,不过看那密密麻麻的军队包围了烟水庄,他也觉着里面的人插翅难飞了。

  “走。”韦无缺突然道。

  “不看了?”黄发老者道:“还不知道结果呢。”

  “不管结果如何,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还留在这儿作甚?”韦无缺淡淡道:“还是赶紧赶去山西,那边才是本公子大展拳脚的地方”

  “是。”黄发老者应一声,撑起小船,快速的消失在夜幕下。

  锦衣卫和浙江都司衙门的兵,将烟水庄团团围住。

  一众军校簇拥下,纪千户和都司衙门的冯千户、周千户来到烟水庄近前,一个锦衣卫百户单膝跪在纪千户面前,禀报道:“已经封锁了所有去路,里头没有动静,院墙上也没有人请大人指示”

  “二位意下如何?”纪千户问两个千户道。

  两位杭州左卫的千户对视一眼,冯千户对纪千户笑道:“弟兄们奉都司大人命,协助钦差办案,当然一切听许千户安排。”周千户也点头附和。

  纪松暗骂两人滑头,但这确实是锦衣卫的事儿,他不做主谁做主?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好,兄弟就献丑了。依我之见,既然白莲妖人都缩在里头不出来,不如我们放把火,能把他们都烧死最好,烧不死也能把他们逼出来。”

  “好主意。”两位千户赞一声,周千户有些担心道:“方才逮的那个俘虏,自称是大内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大内侍卫都在京城,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纪千户于笑两声,目光有些yin冷道:“不过是白莲妖人冒充而已”

  周千户还要说话,被冯千户暗暗拉一把,小声道:“听命就是,一切有上差呢”周千户一想也是,反正我们是奉命行事,管那么多于啥。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于是商议停当,士兵架起了梯子,小心翼翼爬上墙头,探头探脑观察里面的情形,只见院中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在楼上”有士卒眼尖,看到楼上有人影闪过,忙大喊道:“放箭放箭”

  一支支火箭点燃了,被she手拉满弓she入院中,院子里登时一片红火,到处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光,看起来可怕极了。

  楼上的人也把心提到嗓子眼,但很快发现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这座楼房与传统的木结构建筑截然不同,除了门是木头的,通体都是石头的,就连窗棂也不例外,那些火箭she到楼壁上,却不能引燃一丝火星楼里的人就像在看一场烟花表演……

  she了一阵,外头人也发现不成了,停下she去请示。

  “只有强攻了。”纪千户狠狠啐一口,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兵士们高声呼喊着,从大门、墙上,四面八方涌入院中,然后朝那座石楼攻去。

  这时才发现这石楼的设计有多变态,外墙清洁溜溜,墙上的窗口只有脸盆大小,唯一的入口只有骑楼下窄窄的甬道。从甬道一进去,是一方不大的天井,原先一片死寂的石楼上,突然冒出数不清的弓箭手,从二楼的窗口she下箭来。甚至不需要瞄准,因为天井里挤满了人……

  兵士们面对楼上四面居高临下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赶紧上楼厮杀。而想要上楼,必须要冒着头顶的箭雨,冲到对角的楼梯口

  当他们付出极大代价,好容易冲到楼梯口时,才发现这狭窄的楼道实在是太窄了,任你千军万马,也只能一个一个往上攻。而对方只消一人,就能居高临下把守住这唯一的通道,实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结果不断涌进来的兵士被堵在小小的天井里,上上不去,退退不出,头顶还有弓箭如雨,死伤极其惨重

  “架梯子,上楼”周千户和冯千户看不下去了,不是说只是围剿一些白莲妖人么?怎么遇到如此强大的敌手?损失这么大,如何跟都司大人交代?光死难士兵的烧埋银子,就让他们无比肉痛啊

  兵士们将两具梯子接起来,架在石楼外墙上,终于爬上了楼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丧心病狂的唐员外,竟然在楼顶安满了铁蒺藜,弄得楼顶上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兵士们好容易爬上去,刚落脚就惨叫着蹦起来,要么蹦到别的铁蒺藜上继续惨叫着蹦起来,要么惨叫着坠下楼去……

  不远处的三位千户看呆了,冯千户喃喃道:“nainai的,不光是乌龟壳,还是个刺猬”周千户也叹道:“不愧是邪教,可真够邪的”

  “二位就别感慨了,”纪千户郁闷道:“赶紧拿个主意”

  “依我们的意思,先暂停进攻,”冯千户道:“等明ri调两门洪武大炮来,管他多硬的乌龟壳,两炮就能轰开了。”

  “嗯,这样最稳妥。”周千户点头附和道。

  “两千兵马攻这么个小小的石楼,还要等到明天?”纪千户可等不了,方才杜百户禀报说,周新已经带人马过来查看了,被他们的人挡在西溪之外,若不尽快解决战斗,难免夜长梦多。

  “上差,打仗不是人多就能赢,须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理。”冯千户苦着脸道:“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我不管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两千人攻不下个小小的石楼,你们就是消极怠工”见两人多有推诿,纪千户的少爷脾气上来,眉头一挑道:“我一定如实禀报我叔父,让他和你们都司评评理”

  “这”二位千户这个郁闷啊,心说怎么摊上这么个二杆子呢?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命令继续强攻。

  又攻打了一顿饭的功夫,石楼内外已是血流成河了,官兵损伤大大的,还是毫无寸进,这下任凭二位千户如何催动,将士们都不肯上前了。毕竟本来说好了是来帮个忙的,攻下来也没什么好处,还把命搭上就太不划算了。

  那厢间,外围的锦衣卫,也快挡不住臬司衙门的兵了,内外交困之下,纪千户只好改变了策略,让人喊话道:]被包围了,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我纪松保证,只要你们把首恶交出来,就放其余人安全离开,绝不食言,

  说这话其实谁也不指望能奏效,不过是动摇一下对方的军心,然而短暂的沉默之后,楼上突然有人喊话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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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二章 圣莲令

  “当然了”外面的官军拍着胸脯道。

  “放屁,我们才不信咧,官府的狗崽子最是言而无信,尤其是锦衣卫”里面人却嗤之以鼻。

  “我们可以对天发誓”

  “对天发誓没用,除非你们发下我们白莲教毒咒才行”里面人开出条件

  “白莲教毒咒?”几位千户一脸茫然,好在有懂行的锦衣卫百户,小声解释道:“听说是白莲教的一种誓言,就是看着他们的法器,念一段他们的咒语,据说不守信用的话,会被白莲业火焚烧而死,连灵魂都被烧成渣。”

  “这么邪?”几位千户一惊,那百户却哂笑道:“也就是邪教的人自己才信,哪有什么白莲业火……”

  “也是。”几位千户点点头,便让人喊话道:“好”

  “那好,先让你们的人退出去”里面人大声道。

  “退。”冯千户和周千户异口同声,手下的士卒如蒙大赦,你争我抢的退了出去。

  一眨眼,石楼里的官兵便退了个于于净净。

  “让你们最大的官上前,对着白莲起誓”里面人大声道。

  三位千户互相看看,最后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很懂行的百户身上。

  ‘一群怕死鬼,百户暗骂一声,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阵前,大声问道:“白莲在哪里?”

  “滚回去,你不是最大的官”里面人却很识货,冷声呵斥道。

  “本官就是最大的官”百户强辩道。

  “放屁,当我们瞎啊,你刚才还给那三个下跪来着”里面人厉声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不然大家就鱼死网破吧”

  “……”百户一脸无可奈何的回过头去,心里却一阵暗赞,大侠好眼力

  三位千户再次面面相觑,纪千户对冯周二千户道:“你们二位谁去?”

  “球”冯千户是周千户的姐夫,不能让小舅子出马啊,不然回去要跪搓衣板的,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替下那锦衣卫百户。“本官来了”

  “你也不行,我们要那个穿飞鱼服的”里面人再次拒绝。

  “嘿,还挺挑……”冯千户忍不住笑了,转过头来,则变成一脸爱莫能助道:“上差,您的官袍太惹眼了……”

  “我于……”纪千户看看自己一身耀武扬威的飞鱼服,简直悔青了肠子,老子非要这么拉风于什么?

  沉默半晌,他终于受不了众官兵,变得愈加鄙夷的目光,只好揪住周千户的领子,色厉内荏道:“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安全”

  “这是自然,”周千户和颜悦色的安慰他道:“弟兄们豁出命去,也要保护好上差的安全”这话倒不假,要是把纪纲的侄子折了,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于是调集了最精锐的弓弩手、火枪手,张弓持弩、举着火枪,对准狭窄甬道的另一头,以及所有能威胁到纪千户的窗口,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就将其射成马蜂窝。

  手下又给纪千户穿上了两层甲,还带上了头盔,就差再罩个铁面具了。做好了全部的防护,纪千户才在四个高手护卫的护持下,两腿发颤的走上前,使劲于咽吐沫,声音颤抖道:“白莲在哪?”

  一片死寂的安静后,石楼里响起了下楼的脚步声,弓弩手们登时紧张起来,纪千户更紧张到双腿如筛糠,一阵阵尿意来袭。

  终于,在官兵们紧张的注视下,一个异常魁伟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另一头,借着火光,众人看到那人高举的右手上,有一朵银白色、蒲扇大的白莲花

  “站,站住”纪千户的声音尖锐而慌乱,如被人掐到睾丸一般。

  “念吧。”那巨汉依言在甬道尽头停住,轻蔑的看了如临大敌的官军一眼。只见他目光如炬,一头披散的长发,在夜风中猎猎舞动,整个人如魔神一般,充满了令人俯身下拜的神秘魔力。

  阴风不知何时裹着乌云,遮住了星月之光,原本就一片肃杀的气氛,一下变得神秘可怖起来,仿佛真的置身于白莲教‘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的世界中……那些关于白莲教的恐怖传说,涌上众人心头,让他们艰于呼吸,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念,念什么?”纪千户傻了,他本来脑筋就不太灵光,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对着如此恐怖的男人,更是不知所措。

  “圣莲令上的字”那巨汉一把威严的声音低沉道,他用了类似魔音灌脑的功法,在狭窄的甬道中声波聚集,直冲纪千户而去,令他目眩耳鸣、魂魄失守,变得如木偶一般。

  “哦……”纪千户听话的眯眼看起来,那令牌上果然有字,但这个距离下,又是黑夜,哪能看得清楚。他的喉咙抖了几下,嘶声道“我看不见……”

  “上前。”巨汉下令道。

  “是。”纪千户依言迈步,就要走过去,好在他边上的护卫,都是内家高手,看出千户大人不对劲,忙死死拉住他,冲那巨汉叫道:“你上前”

  “哼……”巨汉轻蔑的哼一声,迈开大长腿向前几步。

  “停”见能看清上头的字了,护卫忙叫起来,全都攥紧了兵刃,严防对方暴起伤人。

  巨汉依言停下,面无表情的喝道:“念吧”

  “哦……”纪千户应一声,费劲的盯着令牌,逐字逐字的念起来: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呃……”念完头两句,他汗颜的发现,后面的字不认识,登时羞赧不已,小声问身边人道:“那个什么字?”

  卫士们都是内家高手,要练内家拳,自然都是识字的,听千户大人一问,忙都凝神望去,猜测起那个篆体字到底是什么?

  众人正猜着字谜,身后突然传来连声惊呼:“小心”

  卫士们一回神,这才悚然发现,不知不觉那巨汉已经靠近到三尺之外了

  “退……”一个‘退,字还没喊出口,卫士们便见那巨灵神般的汉子,化作一道迅疾的闪电直插过来。

  纪千户眼睁睁的看着那巨汉,如大雕般扑到了眼前,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旋即抽身而退登时一股暖流袭来,千户大人的裆部一片精湿……

  卫士们惊得目眦欲裂,赶忙出剑朝那巨汉劈去,却被巨汉手中那面白莲令牌轻易挡下那令牌的材质看似轻盈,竟然坚不可摧。刀剑劈上去,只迸起一串串火花,令牌表面却依然完好无损。

  那巨汉凭着这面小盾和纪千户护体,迅速抽身而退,他的功夫高到匪夷所思,后退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前进。几乎是一眨眼,就撤出了甬道四名锦衣卫士紧追不舍,却被天井里倏然射出的雕翎箭撂倒了三个,剩下一个居然被身后的自己人射倒了,心里自然骂娘成串……

  这一切兔起鹘落,不过是眨眼之间,冯千户和周千户惊呆了,直到那巨汉裹挟着纪千户消失在甬道口,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快追救不回纪千户,都没好果子吃”

  兵士们再次涌入甬道,却听里头一声断喝:“敢踏入天井一步,就把他的脑袋还给你们”

  兵士们硬生生止住脚步,他们本来就对这些彪悍的敌人感到怵头,此刻听对方这样一威胁,为了‘上差的安全,,自然乖乖止步,一点都不勉强。

  “不要伤害我们大人,否则我调集百门洪武大炮,将你这乌龟壳子轰个粉碎”冯千户声色俱厉的威胁里头。

  “哈哈哈哈,那就把他一起炸死啊”里头人狂笑起来:“他是纪纲的侄子吧,倒要看看你们炸死了他,那个魔头会怎么处置你们”

  狂笑声中,众官兵不寒而栗,两位千户一合计,现在什么剿灭白莲教都是狗屁,救回纪千户才是正办

  “有话好好说”冯千户大声道:“只要你们放了纪千户,我们就放你们走,绝不阻拦”

  “哈哈哈,谅你们也不敢耍花招”里头的白莲教众手里有了人质,底气足了很多,悍然下令道:“第一,你们立即退出院子一里之外,第二,给我们准备军船两艘第三,我们上船后,你们不许跟踪”

  “这些都没问题,但我们如何迎回大人?”

  里头沉默片刻,道:“我们脱险后,自会放他回去。”

  “你们不守信用怎么办?”

  “你们没资格讲条件”里头人冷冷说一句,接着便响起了杀猪般的救命声,“照他们说的做快点你们想害死我啊”

  一听就是纪千户的声音,周千户和冯千户无奈的互相看了看,颓然下令道:“先撤兵吧”

  围剿大军在丢下近百具尸体后,灰溜溜退出了烟水庄,在一里外重新设防,依然把烟水庄团团围住。

  至于白莲教要的军船也是现成的,官军就是坐船来的,但是对于要不要在船上做手脚,两位千户和闻讯赶来的杜百户,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要是丝毫不给他们威胁,他们肯定就这样把纪千户劫走”两位千户是想在船上做手脚的。“不如我们把船底的木楔扒掉,用布头塞起来,这样起先看不出问题,但行驶上个把时辰,船就会漏水”

  “你们要淹死我们千户么”杜百户坚决反对道。

  “不会的,这样船不是一下就沉了,而是渐渐进水,船上人完全有逃生的机会,”周千户解释道:“到时候我们的船跟上去,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向我们投降,还不乖乖把纪千户交出来?”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杜百户自然要以千户大人的安全为重。

  但是下一刻,争论戛然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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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三章 金蝉脱壳

  “报,不好了”一名斥候连滚带爬过来,一脸见鬼的表情道:“那些白莲教徒消失了”

  “瞎说。”周千户骂一声道:“老子两千兵马,把个庄子团团围住,他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是真的”斥候却道:“方才按大人之令,向他们通报船已经备好了,却发现石楼里已是人去楼空了”

  “什么?”几位大人脸都绿了,怎么可以这样呢要把人活活耍死么?

  几位大人急匆匆赶回庄子,只见己方士兵终于占领了石楼,但此刻他们生不出丝毫愉悦之情,因为这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也浇灭了

  三人黑着脸登上石楼,果然见白莲妖人已经无影无踪,几人不禁大眼瞪小眼,周千户摸着下巴,啧啧道:“邪了,真邪了,他们是怎么逃走的?”

  “莫非是,妖法?”冯千户颤声道,此言一出,正好一阵阴风吹过,几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寒噤,赶忙念起了越地的谚语:“呸呸,百无禁忌、诸邪回避

  “难道他们真用了妖法?”杜百户定定神,恢复理智道:“我宁愿相信有密道之类。”

  “有密道的话,他们于嘛不早走,折腾这一番作甚?”冯千户不以为然道

  “总之,找找看吧。”杜百户叹口气道:“白莲妖人要真是会妖法,咱们晚上还敢睡觉么?”

  “嗯。”这话大有道理,周千户大声下令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密道”

  江浙兵自古以来的特点,就是你让他上阵杀敌,他是能躲就躲,不肯卖命;但让他给你于活,绝对尽心卖力,保质保量。是以千户大人一声令下,兵士们立即撸起袖子,仔细搜寻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顿饭工夫后,竟真有兵士在底层伙房供养灶王爷的神龛后,发现了一个机关,使劲按下按钮后,便听卡啦啦一阵响,那神龛连带后壁,竟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飕飕冒着冷风。

  看着这个洞口,冯周二千户和杜百户,脸色比这伙房的墙壁还黑……奶奶的,要被这些白莲妖人耍死了

  “他们才进去时间不长,我们分兵去追,一定能追上他们”杜百户喝一声,把两个千户唤回神来。

  “哦,是,好”两人应一声,稍一商量,决定由杜百户带人下地道,两位千户则带人撒网搜查周边。

  计议已定,三人分头率部下行动,杜百户带着五百人马,下了黑黢黢的密道,只见里头是一色儿糯米灌浆石壁夹道,不知下了多少工夫。杜百户越看越是心惊,暗道看来白莲教明教之流,实力深不可测,平时看到那些浮在面上的,做不得数。

  在甬道里猫腰走了好久,约莫走出两三里地去,终于到了尽头,众人打着火把摸索了半天,才在角落发现一处机关,使劲按下去之后,沉重的石门缓缓划开,刺眼的光线照进来,耀得他们眼睛生疼,原来外头已是天光大亮了……

  杜百户带着手下爬出密道,发现置身于一处芦苇荡,惊起的水鸟在头顶盘旋,淅淅沥沥拉了他们一头的鸟粪。

  “这傻鸟……”杜百户骂一声,顾不上跟鸟儿置气,循着地上散乱的脚印,急追出去,没追多远就站住了,因为他们追到了河边。

  “难不成,他们游走了?”另一位百户道:“不是说北方人都是旱鸭子么

  杜百户无奈的瞥了这个白痴一眼,闷声道:“他们坐船走了。”

  “他们哪来的船?”那百户说着自个恍然道:“也是,能挖这种密道的,会备好船不在话下。”

  杜百户却觉着不是这么简单,这时候周千户也从地上搜了过来,杜百户沉声道:”“千户大人,赶紧请都司大人关闭各处水关,派水师搜查过往船只

  “这,需要按察司周臬台下令吧。”三司各司其职,这行径明显是过界了

  “这是锦衣卫的命令比按察司如何”杜百户急得七窍生烟道:“还不快去,救不回千户大人,你担待得起么?”

  “那,好吧……”周千户暗叫倒霉,准备亲自去禀报都司一声,然而转头就看到一队兵马迎面而来,看服色就知道是臬司衙门的兵。打头的一位身穿绯红官袍,须发花白、身形清瘦、面容冷峻的官员,不是大名鼎鼎的冷面寒铁公周新,又是谁

  “是周臬台”周千户对这位本家素来尊敬,想到昨晚把人家挡在外头,实在说不过去,不禁满脸尴尬。

  “愣着于什么,快去啊”杜百户大声呵斥道。

  “唉……”周千户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在马上朝周新抱抱拳,尴尬的一笑。

  周新也报以一笑,周千户心神一松,打马而去,周新没管他,目光转向了对面的杜百户。

  不是冤家不聚头,周新的身上,满是锦衣卫所赐的伤痕,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他看向杜百户的目光是那样的冷,让杜百户平白打了个寒噤。

  杜百户暗骂自己没出息,我怕他作甚?他又奈何不得我便拱拱手,算是见礼,粗声道:“臬台来于什么?”

  “让你们千户来说话……”周新冷冷道,不愧是冷面寒铁,轻易不开口,开口必伤人。你不够格跟本官对话

  “我们千户,”杜百户险些一口吐出老血,“追踪嫌犯去了……”

  “那就问你吧,昨夜西溪又是开枪又是放火,”周新冷声质问道:“尔等却百般阻拦,不许本官靠近,意欲何为?”

  “我们办的是皇差,不用向你请示吧”杜百户摆出钦差的架子道。

  “拿来。”周臬台伸出手。

  “什么?”杜百户一愣。

  “既然办的是皇差,拿旨意给本官看。”

  “这个么,旨意当然是有,但没必要给你看。”

  “按例,钦差于本省办案,要先知会臬司衙门,”周新沉声道:“你说没必要给我看,是何意思?”

  “旨意在我们千户手里,回头再给大人看,这总行了吧?”杜百户无奈道

  “哼”周新这才默认了他的说法,拨转马头道:“最晚下午,本官要见到旨意,不然你们千户大人,等着被参吧”说着低喝一声道:“我们走”便带着按察司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回城了。

  “呼……”见他转回,杜百户长松了口气,要是让这凶神发现,千户大人被白莲教抓走了,此事肯定要闹得天下皆知。

  虽说他也知道,这种事瞒住的希望很渺茫,比千户大人平安归来的希望还渺茫,但不到绝望时,谁也不肯放弃希望,不是么?

  话分两头,周新在西溪露了一面便回城去了。一路上到处是设卡的官兵,但看到臬台大人那张冷脸上满是寒霜,哪个也不敢上前触霉头,臬司衙门的官兵如入无人之境,半个时辰便回城了。

  回到杭州,周新对领队的千户道:“大伙儿折腾一宿,都累坏了,不用回衙门了,就地解散回家歇着去吧。”

  官兵们巴不得这样呢,欢呼一声,便作鸟兽四散了。其中一名官兵抬起头上的范阳帽,露出一张微黑的英朗面孔,不是王贤又是哪个?他朝周臬台感激的笑笑,周新那张古板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旋即板起脸来,打马回衙去了。

  王贤和十几个手下穿街过巷,回到他家所在的清河坊太平里,与他家相邻的一处宅院。这处宅子原先的住家,大半死在去岁的杭州大瘟疫,幸存者也搬到乡下去了,至于这处伤心地,则半卖半送给了王兴业。

  王兴业当初图便宜,买下这处大宅子,本打算转手赚个差价。不久他就后悔了,因为别人嫌这宅子不吉利,都不肯接手,这宅子直接砸在了王老爹手里。这次王贤回来,还带了一帮大内侍卫,让他给找地方安顿,王兴业便把他们安顿在了这里。一是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住自己的地方还省钱。二是指望着这群大兵阳气盛,冲冲宅子里的邪气,回头好转手……

  众侍卫本来还挺感激王老爹,说军师的爹还真够意思。后来听街坊讲了这宅子的历史,没一个不骂这老头财迷加混蛋的……不过碍着王贤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住下去罢了。

  一进院子,林三便轰然倒下……韦无缺的毒箭岂是易与?他又两次强行运功提升血气,更加剧了毒液蔓延全身,这一路上全靠一股精神硬撑着,此刻终于安全了,心神一松就昏了过去……

  王贤赶忙把他扶住,在手下的帮助下,将林三抬到卧房躺下。武术医术道理相同,侍卫们不少懂医术的,手里又有大内的丹药,信心十足的给林三诊治,但看到他全身黑气蔓延,又全都傻了眼,只能先封住他周身穴道,延缓毒性蔓延,再用丹药吊住他的命。

  王贤让帅辉赶紧回富阳去请吴大夫,要是这位太医出身的神医都治不了,那林三哥昨夜的英姿,就成了他今生的绝唱了。

  安顿好林三,王贤精疲力竭的进到后院内书房,见里头有床,他脸也不洗、鞋也不脱,把自己扔在床上,只想好好睡一觉再说。只是明明身体疲累之极,头脑却仍十分亢奋,昨夜今晨发生的一幕幕,仍像走马灯一样,活灵活现的浮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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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四章 审讯

  王贤之所以会撤回烟水庄,这里易守难攻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为了唐长老口中那条密道若是能从密道悄悄跳出包围圈,当然比抹黑突围安全多了。

  林三深通白莲教的法门,很快在一楼伙房中,找到了那处机关所在……当然这也跟密道刚刚开启过,黑灰一片的墙壁上,现出清晰的痕迹有关系。

  王贤一面派人下去查看,一面命人抵抗官军的围剿,按说这时候人都是只求自保,哪还有心情考虑别的?但王贤不,在确认这石楼真的是设计巧妙的工事后,他索性不让手下再表明身份——因为他有了火中取栗的大胆想法。一手下侍卫从密道返回,确认可以离开后,他便向众人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当听说他想生擒纪松时,帅辉和徐恭都惊呆了,大家现在可以自保,是拜这乌龟壳所赐,但想要在两千兵马的拱卫下,俘获对方主将,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林三却大为赞赏,说这样才够爷们

  帅辉和徐恭不敢对王贤无礼,却不会在乎林三,齐齐给了他个大白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去把纪松抓回来”

  “我不去谁去,”林三睥睨他们一眼,冷笑道:“凭你们么?”

  “你”徐恭两个气坏了,王贤低喝一声了,,才让两人住了嘴。

  把两人踢到一边凉快去,王贤向林三请教该如何擒贼擒王。

  林三说:“简单,看我的吧……”说着解开发带,披散开头发,亮出一面亮银色的莲花来

  接下来,就是林三哥的个人表演时间,装神弄鬼加武功超绝,让他成功把纪千户忽悠到甬道中,继而一举成擒,安然返回

  这就好比后世的足篮球比赛,带来胜利的往往是超级球星不可思议的发挥

  把纪松擒上石楼,王贤再接再厉,忽悠着对方撤军备船,己方却抓紧时间,从密道中溜之大吉。然而当他们从密道中出来,却遇到了伏兵……陆上、岸上,芦苇荡中,冒出数不清手持弓弩的兵士,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们

  王贤先是一惊,但看清了这些兵士身上与众不同的大红棉甲,却不禁松了口气,大声道:“我是王贤,臬台大人何在”

  “收起弓箭”须臾,按察司的千户便让手下解除戒备,请王贤上了船。

  小船上,一身便袍、瘦削挺拔的周新,看到自己找了一夜的王贤,那万载不变的冰川脸上,浮现出丝丝欣喜,罕见的打趣道:“臭小子,你们杭州话讲‘六十不过夜,,你害老人家折寿哇”

  “嘿嘿,偶尔为之,不打紧的。”王贤跳上船,向周臬台深深一礼,笑嘻嘻道:“您老怎么会找到这儿的?”

  “我手下捕快逮到几个白莲教徒,一问便知。”周新淡淡道。

  “哦?”王贤看看远处的林三,估计这个距离他听不到,才小声问道:“有女的么?”

  “没有。”周新摇摇头,“老夫练的精兵,一股脑全都交给你了,现在这些手下太稀松,人数是对方几倍,还被人家突围出去大半。我派人去追,但估计希望不大。”顿一下道:“怎么,有你要找的人?”

  “还不清楚,一点私事,”王贤讪讪道:“劳烦大人知会一声,若是捉到女的,千万不要乱来,等我看过之后再审讯。”

  “你就这点不好,视国法于无物”周臬台这种视法度如圭臬之人,对这种目无法纪的家伙,素来深恶痛绝,但王贤是个例外。他叹口气道:“好吧,谁让你开口了呢……”

  “多谢老大人。”王贤欢喜不禁道:“我会尽量不让老大人为难的。”

  “不要紧,我相信你有分寸。”周新说着,转回到眼下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怕是要靠老大人庇护才能回去了。”王贤不好意思的笑道。

  “怎么,锦衣卫嚣张到,白天也敢对大内侍卫下黑手?”周新眉头一皱,怒气勃发道:“那本官还真要跟他们评评理”

  “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去惹他们的好,”王贤小鼻子小眼小意道:“我刚才把纪松给抓了……”

  “呃……”周新咽口吐沫道:“那他们现在,可能不会讲道理的。”

  “正是这个理。”王贤笑道:“所以咱们先回城,再从长计议吧。”

  “嗯。”周新下令开船,沉默片刻,对王贤道:“你抓纪松不是为了脱险吧?”

  “不是,我有密道,想走就走,”对周新,王贤素来坦诚以待,因为这双智慧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虚假。“我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抓他”说着嘿然一笑道:“我早就想抓他了,正愁着进不去卢园呢,想不到这厮自己送上门了。”

  “你抓他作甚?他虽然不算什么,但纪纲你是惹不起的,”周新和锦衣卫是有深仇大恨的,自然乐见他们倒霉,但他不能看着王贤自找危险。

  王贤没说话,周新追问道:“难道因为他在乡试时对你做手脚?不过你不是顺利考完了么?。”

  王贤这次摇头道:“那不至于。”说着一字一句道:“我抓纪松,就是为了纪纲”

  “纪纲?”王贤说这话,都把周臬台给惊呆了:“你疯了?”

  “我没疯,我也不是现在要对付他,”王贤看着周新一脸关切担心,心中倍感温暖道:“大人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只是想跟纪松聊聊,会把他放回去的。”

  “放回去?”周新黑下脸道:“他会领你情么?”

  “当然不会,那您的意思是?”

  周新无奈叹口气,小声道:“一不做,二不休……”

  “这不合法度吧?”王贤惊讶道,刚才还说我呢,您这就来个更狠的?

  “还不是让你给逼得?”周新瞪他一眼道:“先不说你根本惹不起纪纲,单说纪松是什么身份?钦差你敢绑架钦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说着叹气一声道:“为今之计,只能让他永远消失,把罪名推到白莲教头上,或可无事

  “……”看着周新就像一位手忙脚乱给儿子擦屁股的父亲,王贤心下暖洋洋的,轻声道:“老大人放心,纪纲不会知道的,朝廷也同样不会知道。”

  “怎么讲?”周新眉头微皱道。

  “现在锦衣卫千户所和浙江都司,肯定是能瞒就瞒,不到彻底绝望,是不会上报的。”王贤道。欺上瞒下,是做官的秘诀呢,何况这种要命的事儿。

  “嗯。”周新点点头道:“那纪松呢,你能保证他回去后,对他叔叔也守口如瓶?”

  “他肯定会守口如瓶的。”王贤面现得意之笑道:“我有撒手锏”

  “那好吧。”见他胸有成竹,周新也不再问,只是淡淡道:“你小心别玩崩了。”

  “是。”王贤点头应下。

  “朝中的事情,你还是少参与的好……”船行到臬司官兵下马的地方,周新命下船,又劝王贤道:“虽然你聪明绝顶,但和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一力降十会,你是讨不到好处的。”

  “嗯,我记住了。”王贤点点头道:“我不过是想多了解下锦衣卫的老祖宗,您放心吧,我还没活腻,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就好。”周新便不再言语,弃舟上马,率众又返回了那处密道口,正碰上杜百户从里头出来,周新一番劈头盖脸,将杜百户训丨得一愣一愣,然后愤然离开。杜百户万万没想到,他苦寻无觅处的千户大人,就在周臬台的队伍里

  回想起昨夜的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王贤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索性不睡了,让人把纪松提过来。

  纪松进来时,他正在用热毛巾敷脸,就听那货还不知死的喋喋不休道:“你知道我叔父是谁吧?还不赶紧放我回去不然吃不了,喔……”纪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身后的徐恭,用皮鞭勒住了脖子。不是阻止他动弹那种勒,而是要把他勒死的那种

  纪松的武功稀松,连王贤都不如,被徐恭一勒,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整个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又尿湿了裤子……

  眼看勒得他只剩一口气,徐恭才松开了马鞭,纪松便如一滩鼻涕,摔在了地上。

  王贤这才拿开敷脸的毛巾,看看纪松,和颜悦色道:“方才纪千户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嗬、嗬……”纪松像拉风箱使劲喘着粗气,哪敢再说一个字。

  “说话呀,你哑巴了么”徐恭一脚重重踹在在纪松屁股上,疼得他浑身一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饶命……”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王贤微笑着坐下,对徐恭道:“快把千户大人扶起来。”说着皱皱眉头道:“不是让你给他换条裤子么,怎么闻起来还这么骚

  “已经给他换了,”徐恭嘿嘿笑道:“是这没出息的家伙,刚才又尿了。

  “那还是垫块裤子吧。”王贤道。

  听了两人的对话,纪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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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五章 纪纲的幸福生活

  “千户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几次三番加害于我?”王贤一脸不忍的看着纪松,温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

  “饶命啊,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他越是这样和颜悦色,纪松就越是毛骨悚然,加上一旁的侍卫,在那里狞笑着抻动马鞭,吓得纪松浑身如筛糠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奉谁的命?”王贤淡淡道。

  “自然是我叔父的了。”纪松说着看看王贤的脸色,小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大人放了我,我为你和我叔父说和”

  “你叔父听你的?”王贤不置可否的笑笑。

  “听当然听……”纪松忙道。

  “就凭你这熊样?”王贤哂笑一声道:“纪都督早就让人灭了,不知多少回了”

  “呃,我叔父有时候也是听我的”见被蔑视了,纪松忙解释道:“大人可能不知道吧,我叔父至今没有儿子,一直把我养在家里,准备这二年再没动静,就让我过继承嗣香火呢”

  “哦?”王贤心中一喜,面上却冷冷淡淡道:“你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了”纪松使劲摇头道:“这件事虽不张扬,但京城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一时间我去哪里查证?”王贤摇头叹口气道:“这样吧,你说说你叔父的事情看,你要真是他的养子,想必对他的大事小情很是熟悉,是真是假我一听便知”

  “那没问题”纪松使劲点头道:“大人想听哪方面的?”

  “随便讲。”王贤微笑着吩咐一声道:“上一桌酒菜,我和纪千户边喝边聊。”

  “多谢大人。”纪松受宠若惊,忙搜肠刮肚回想起纪纲的点点滴滴来。

  酒菜很快上来,菜是杭州名厨所烧,酒是入喉甘绵、却极易醉人的兰陵美酒郁金香,两人便对酌起来,几杯酒下肚,纪松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我叔父来,那真是个传奇人物,精于骑射,武艺超群,而且还熟读经史,做得一手好文章,那叫一个文武双全洪武年间为诸生时,因为宣扬荀子的帝王学,被老师逐出师门。之后蹉跎了几年,到了建文年间,永乐皇帝的靖难大军,途径我宿安老家时,叔父意识到一展所学的机会到了,便冒死扣住今上的坐骑,请求投军效命。今上喜我舒服胆略过人,弓马娴熟,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之后跟着今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靖难成功后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

  “这些大家都知道,说点新鲜的。”王贤突然把杯里的酒泼在地上,眉头皱起道。

  “是是,”纪松忙缩缩脖子道:“其实我叔父之所以被学校开除,是因为睡了儒学教授的小妾,那训丨导自然要把他赶出去,后来叔父发达后,趁着瓜蔓抄,把那训丨导一家发配到辽东去了,只留下那小妾。”

  “那小妾后来呢?”王贤八卦问道。

  “我叔父让人把那小妾弄到京城,虽然她已是徐娘半老,但叔父念旧,还是收她为妾。”

  “想不到纪都督还是个重情之人……”王贤淡淡道。

  “呵呵,”纪松闻言笑起来道:“重情谈不上,无非是多双筷子吃饭罢了,我叔父姬妾如云,根本就没再碰过她。”

  “久闻纪都督生性风流、艳福无双,实乃天下男子的偶像啊”王贤一脸羡慕的感叹着,举起酒杯道:“来,敬纪都督”

  “这话不假,”纪松几杯兰陵美酒下肚,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嘴巴不由松脱起来,也露出色迷迷的神情道:“我叔父的女人,那真是千娇百媚、美不胜收,皇帝老子的后宫都比不了”

  “这话我就不信了。”王贤不以为然道:“皇上的女人,可是从全国各省选出的秀女,据说还有高丽、安南进献的美女,论起享用天下美女,谁能比得了皇上?”

  “你这就外行了,”纪松嘿嘿笑道:“知道是谁为皇上选美么?”

  “应该是宫中的太监吧。”王贤想一想道。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纪松笑道:“明面上宦官负责不假,但没有锦衣卫审查家世背景能行么?所以这秀女名单,还要由我叔父再过一遍”说着淫荡的笑道:“嘿嘿,你懂的……”

  “哦,”王贤一脸吃惊道:“莫非纪都督敢雁过拔毛?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你这就不懂了,我叔父这么于,旁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纪松醉眼迷离,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你想,全国各地送来的美人,每次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但最后能进宫的,不到千人。谁走谁留,这里头花头大着呢。每次审查时,庄敬那帮人会暗暗留心那些个绝色美人,然后以各种理由……好比家里出身不好,父兄与建文余党有瓜葛之类,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她们从名单上弄下来。但对其家里,只说已经选进宫里去了。反正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家里也没处查证的。哪知道他们女儿,已经成了我叔父的姬妾”

  “原来如此,没想到原来皇上也啖不到头汤”王贤真是大开眼界,由衷感慨道:“你叔父到底有多少美人?”

  “谁知道呢?”纪松摇头道:“没有五百也有三百,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多女人,纪都督忙得过来么?”王贤八卦问道。

  “嘿嘿,当然忙不过来。”纪松摇头晃脑道。“我叔父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几根钉?狼多肉少、狼多肉少啊”

  “就不怕那些女人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啥的?”王贤又问道。

  “原先确实有过小妾耐不住,和家丁通奸的事儿,但我叔父是于什么吃的?他是锦衣卫大都督啊”纪松颇为得意道:“他让我那些姨娘们互相监视,揭发检举者可以立功升级,好处不尽所以很快就有人揭发了那对男女的丑行我叔父就在府里活剐了两人,让府上所有人从头看到尾整整三天啊……”

  时隔这么久,想起那一幕,纪松仍一阵阵恶心,险些把吃到肚里的酒菜吐了出来,王贤忙让侍女给他按摩,可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歇菜。

  江南美女柔若无骨的小手按在身上,纪松感觉就像大冷天泡热水澡一样,舒服的想要呻吟出声,见他恢复到晕晕乎乎的状态,王贤继续问道:“这种震慑应该很管用吧?”

  “当然,着实吓住了那帮女人,”纪松点头道:“不过我叔父最了解人心,知道人是只记吃不记打,所以为了永绝后患,他把府里的男丁尽数逐出,让人阉割了良家幼童数百人,服侍左右这样后宅里就他一个男人,自然不会有人再给他戴绿帽。”

  “那简直跟皇帝一样了。”王贤啧啧有声,递个眼神给那侍女。侍女便如蛇一样缠上纪松,纪千户身子登时酥了半边,摸着那侍女的小手便揉捏起来。王贤这才又问道:“你方才说,他的姬妾可以立功升级,是什么意思?”

  所谓酒色误人,王贤来了个双管齐下,纪松这个二世祖,彻底的知无不言起来:“我叔父的后宅里头,也跟宫里一样,有一套品级。从正宫娘娘到贵妃、妃、嫔、婕妤、美人、才人……一共九品十八级,品级越高,各方面享受就越高。到了妃子一级,就有自己的宅院,几十人伺候,千两银子的月钱比宫里的妃子还滋润”

  “纪都督真是跟皇帝一样了”王贤叹道,“男人这样一辈子,就是千刀万剐也值了”

  “说得太对了我叔父跟皇帝有什么两样?告诉你个秘密,几年前,晋王、吴王因罪被抄家,我叔父抄得金玉珠宝无算,其中还有数套亲王冠服,我叔父扣下没有上缴,之后时常关起门来,服之冠之,高坐置酒,命优童奏乐奉觞,高呼万岁。平时所用的器物家什,也都跟皇上一样的规制,你说我叔父跟皇上还有啥区别?”

  “确实没啥区别。”王贤缓缓道:“但开销也忒大了吧?”

  “当然,说日费千金,一点也不夸张。”纪松点头道。

  “那这钱从哪来?”王贤奇怪道:“锦衣卫都督的俸禄虽然不低,也抵不了几天的开销吧?”

  “当然,”纪松一副你好天真的神情道:“别说我叔父了,就是我也花不到自己的钱”

  “那你叔父都是怎么搞钱?”王贤好奇问道。

  “法子太多了。”纪松道:“简直数不清啊。”

  “随便说几个吧。”

  “比如说,那些下了诏狱的内侍及大臣,就成了我叔父的摇钱树,想在里头活下去,每天都要交卖命钱。别听人说诏狱多么可怕,其实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钱,在里头一样可以花天酒地。而且我叔父也会答应那些必死的犯人,帮他们向皇上求情,赦免他们的罪过。但等敲诈到倾家荡产后,就会把他们斩首于市”

  王贤心说,这货可真够心黑的,感叹道:“这样来钱也不易啊。”

  “是啊,还是当年瓜蔓抄的时候好哇,简直是日进万金我叔父的家财大都是那时候积下的。”纪松道:“不过现在也简单,但凡官做得久了,哪个不是一屁股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叔父是于什么的?百官的把柄都在他手里攥着,随便敲敲竹杠,那些地方上的大员,朝中的大吏,就得乖乖送上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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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六章 立身之道

  纪松是彻底酒后吐真言了,云山雾罩中,把纪纲那些捞钱的法门,全都抖露了出来。

  他告诉王贤,其实绝大多数时候,纪纲不需要自己动手,仅靠下面人孝敬,就已经花销不尽了。他告诉王贤,这些年纪纲任用私人,排挤燕邸旧人,原先的十三太保,要么被排挤出锦衣卫,要么只能低头于活,现在锦衣卫里头,是纪纲的党羽庄敬、袁江、王谦、李春、庞瑛等人掌权,这些人仗着纪纲的信任,利用锦衣卫的权势,大肆掠夺民财,强抢民女。掠取的财物美女,对半孝敬给纪纲,纪纲便对他们的胡作非为由之任之,并且给予保护。

  他告诉王贤,吴地过去的大富豪沈万三,洪武时被太祖抄家发配云南,但沈万三富可敌国,所漏抄的财产还很多。沈万三的儿子沈文度偷偷求见纪纲,送给他黄金和龙角、绣龙的被子、描凤的锦等各种奇珍异宝,自愿投入纪纲门下,年年逢节进献财物。纪纲对沈文度大为赞赏,十分信任,将其视为军师一样的人物,对其言听计从,几乎所有事情都出自他的谋划。

  正是这些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才做出许多耸人听闻的事情来,比如他们几次叫手下伪称诏书,下到各处盐场,勒索盐四百余万斤。回来时又假称诏书,夺取官船二十艘,牛车四百辆,运进私宅,不给报酬。

  他们还诬陷大商人几十几百家,搜括完他们的财产才作罢;甚至诈取交趾国使者的珍宝,夺取官吏和百姓的田宅;又养着许多亡命之徒,私造刀甲弓弩以万计……听得王贤目瞪口呆,纪纲一党做得恶事,还真是罄竹难书呢。这要想对付他,似乎不难找到突破口啊

  他还要问下去,纪松终于支撑不住,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王贤踢他一脚,这厮毫无反应,只好打了个响指,便有两名侍卫进来,将纪松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出去。

  待屋里没人,吴为从帷幔后走出来,双手奉上厚厚的笔录,王贤仔细翻看一遍,压抑不住的兴奋道:“纪纲,你丫哪里跑”

  “大人还是不要过于乐观,”吴为却皱眉道:“纪纲胡作为非,天下皆知,但还是十余年屹立不倒,自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王贤笑道:“这叫以自污求自保么。他手里的权力太大,可以监视朝中百官,不经法司逮捕审讯处决大臣,如何让皇上放心他?不是清廉自守,而是将把柄送到皇帝手中。只有让皇上相信,于掉他易如反掌,才会安心用他。”

  “大人英明。”吴为点头道。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不英明了?”王贤笑道:“不过自污也得有个限度,你多贪点钱财,多养几个女人,这不要紧。可你不能排挤异己、任用私人啊,把皇帝的鹰犬变成自家的走狗,你到底想于什么?更别说伪造圣旨、截留秀女、冠服僭越、威胁百官了我敢打赌,这些皇帝一定不知道”顿一下道:“而且可以推断出,皇帝的耳目已经完全被他闭塞,皇帝看到听到的,都是他想让皇帝看到听到的他不想让皇帝看到听到的,皇帝基本看不到听不到”

  “……”听了王贤的分析,吴为额头见汗道:“这家伙疯了么?”

  “谁知道呢?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王贤淡淡道:“可能他就是该死了吧”

  “大人真有信心搬倒纪纲?”吴为咽口吐沫道,这真是太刺激了。

  “没有。”王贤却于脆的摇头道:“纪松之言不足为凭。况且正如你所言,纪纲自有立身之道,破不了他这个道,他就倒不了”

  “他有什么道?”吴为沉声问道。

  “他有——我哪知道”王贤正色道。

  “我哪知道……”吴为一愣,苦笑道:“大人说笑了。”

  “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王贤叹息一声道:“纪纲屹立不倒十余年,可谓根深蒂固,只手遮天想要扳倒他,没有长久的谋划,强大的支持,以及足够的运气,是不可能的”说着嘿然道:“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

  “大人今天抓捕纪松,”吴为道:“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么?”

  “算不上,只能算是了解下情况。”王贤摇头道:“此事我得和殿下商议过后,才能定计。”

  “那纪松怎么办?”

  “软的完了,明天再来点硬的。”王贤伸个懒腰,欣喜道:“终于有睡意了呢”

  “可是大人,您已经答应,去周臬台家吃晚饭……”吴为无奈提醒道。

  “哦,是么?”王贤才发现,外头已经日头西斜了,只好哈欠连连道:“那好吧,给我沐浴更衣,再冲一壶浓茶”

  天快黑时,王贤来到了臬司衙门。后衙中,周新夫人亲自下厨,从中午就开始忙活,整治出几十道拿手菜,为的就是感谢他这个小恩公。

  所以王贤再困倦,也不能不来,好在他年轻精力过人,洗了个冷水澡,喝了一壶浓茶,又精神抖擞起来。只是那双兔子眼,没什么好办法能消除。

  周新见他这样子,关切问道:“怎么,回去没补个觉?”

  “睡不着,突审了纪松。”王贤笑笑道。

  “收获如何?”

  “颇丰,”王贤苦笑道:“不过我这审讯本事稀松,又不能请老大人代劳。”周新是一省司法长官,对王贤私设刑堂的行为视而不见,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再帮他审讯。

  “……”周新搁下筷子,缓缓伸手道:“把笔录给我看看。”

  “还是大人了解我,”王贤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袖中摸出那份笔录来,周新便就着灯光,仔细阅看起来,越看面色越凝重,看到最后,已是义愤填膺,种种拍案道:“国之大患,民之大贼啊此祸不除,社稷难安”

  “这上面东西,都是真的了?”王贤问道。

  “**不离十,纪松总不会编出来害他叔叔吧?”周新沉声道:“但仅凭这份口供,还不足以除掉此獠”

  “那是自然了。”王贤点头道:“纪纲十几年不倒,肯定有他的自保之道

  “嗯。”周新点点头道:“他的自保之道,或者说立身之道,其实分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是忠心狠毒。皇上要清洗建文旧臣,他就瓜蔓抄,让千家万户家破人亡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于出来的,非得心如铁石、泯灭人性之辈才能做到”

  “嗯。”王贤点点头,听周新接着道:“但他坏事做多了,也担心自己会被皇上用来平息众怒。毕竟他两个前任,蒋献和毛骧都是这么死的,他不可能不警惕。尤其是皇上前几年停下了对建文旧臣的清晰,还于掉了陈瑛,他更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为了不让自己被皇帝牺牲掉,他一方面培植亲信,壮大实力,一方面改变了从前的立场,开始向汉王靠拢。”

  王贤不禁暗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老周看得就是比自己明白啊“老夫起先觉着他是自寻死路。但后来又琢磨出,他向汉王靠近,八成是得到皇上的暗示”

  “什么?”王贤一惊。

  “你要记住,大明朝只有一片天,那就是永乐皇帝朝局的走向,背后是皇上意志的体现,”周新压低声音道:“皇上不愿看到朝中有威胁到自己的势力,所以群臣愈支持太子,皇上就愈会打压太子但是太子乃皇储,又仁厚冲淡,深得文臣们的支持,这支持,不是皇上想打压,就能打压掉的。所以皇上一面不时修理太子,一面扶持汉王起来,压制住太子。而汉王的实力天生有缺陷,加上个纪纲才能和太子抗衡这一点我能看到,以皇上的圣明,自然更能看到所以我才会觉着,纪纲靠向汉王,是皇上的意思”

  “那可太糟糕了……”王贤面色难看极了,他知道在人类任何时期,都是政治压倒一切。放在大明朝,就是皇权压倒一切,对皇帝来说,如何保证自己的权力不受挑战,是他优先考虑的事情,其余的事,再大也得往后排

  如果纪纲帮汉王对抗太子,是出自皇上的安排,那足以⊥他的地位稳如泰山,想要动他实在是千难万难了

  “平衡——这就是纪纲后期的立身之道”周新沉声道。

  “怪不得他能安坐火山口。”王贤叹气道。

  “其实他心里也煎熬的很。”周新却嘲讽的笑起来道:“他应该很清楚,这一局到最后,无论是汉王还是太子赢,都容不下他”

  王贤想一想,点头道:“不错。”是这样的,如果太子赢了自不消说,若是汉王赢了的话,那他帮汉王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朱高煦同样留不得他。“照大人的意思,纪纲这局棋,无论怎么下都是死棋?”

  “嗯。”周新重重点头道:“平衡终有打破的一天,那就是他丧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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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纪千户的哀羞

第三九七章 纪千户的哀羞

  纪松纪千户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见自己在里酒池肉林尽情的荒淫,直到不小心跌到水里……我的天,好凉呐

  哗,又是一盆冷水泼到头上,他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黑洞洞的暗室,火光照亮下,朝他狞笑的却不是什么**的美女,而是几个精赤着上身的猛男

  “别别,我不好这口啊”纪千户一下惊醒了,使劲挣扎起来,才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吊在墙上。这个姿势他太熟悉了,不知多少犯人被他这样吊过,可是这下怎么轮到自己了?

  “那可由不得你了”一个猛男色迷迷的打量着他,啧啧道:“这细皮嫩肉的,旱道一定很紧吧”

  “啊”纪千户吓坏了,彻底清醒过来,一脸惊恐道:“你们要于什么?

  “于什么,当然是于你了”另一个黑着脸的猛男怒哼一声,举起沾了水的皮鞭,朝着他的下体就抽下去,痛得纪千户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快住手,你们王大人已经跟我和解了”

  “军师是军师,我们是我们”猛男一边抽鞭子,一边骂道:“你个王八蛋,竟然对咱们大内侍卫下黑手,以为喝一顿酒就算了?”说着不容分说,对纪松用起刑来,先是鞭子抽,然后用拶指,接着又是老虎凳、夹棍,据说这叫‖食甘蔗,愈吃愈甜,。

  尽管这些招数无论从花样还是残酷程度,都跟锦衣卫的没法比,但足以⊥纪松这个二世祖痛昏过去,又被盐水泼醒,继续行刑纪松这辈子哪遭过这份罪?被打得屎尿横流,涕泪也横流,只要一醒来,就忙不迭道:“饶命,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让我于什么都行,只求饶我一命”

  那些大内侍卫却恨极了他险些害死他们,依然变着法子折磨他,直到徐恭进来看看,感觉再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才让他们罢了手,问道:“怎么样,还想继续么?”

  纪松尽管已经奄奄一息,闻言还是使劲摇头。

  “那你就有什么答什么,一个字不许隐瞒,不然我这兄弟的大杵,可是饥渴难耐了。”徐恭冷冷道,边上那个猛男,配合的发出淫笑声。

  纪松就是死,也不想被人爆菊,忙使劲点头道:“好,我什么都说,肯定不隐瞒。”

  “嗯。”徐恭便问道:“我问你,昨晚你都跟我们军师说了些什么?”

  “说了……”纪松回想起来,只觉脑仁生疼,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昨晚喝多了,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好像说了很多我叔父的事情。”

  “具体呢?”

  “真记得不了。”

  “你是记不得昨晚说了什么,还是记不得你叔父的事?”徐恭冷声问道。

  “记不得昨晚说了什么。”纪松老实回答道。

  “这好办,你把你叔父的事儿,再说一遍就是。”

  “这,从哪说起?”

  “想到哪说到哪”徐恭沉声道。

  纪松只好再次回忆起他叔父那传奇的半生,因为这次没有喝酒,不少地方他说得含含糊糊。但是无一例外,都招致一顿毒打,纪松这才明白,人家是比着昨晚自己说的,来听今天的口供。他也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但估计该说不该说,都说了不少,见再不识相,就真要被爆菊了,只好横下心来,又把纪纲卖了个于于净净。

  直到见他说无可说,徐恭才停下盘问,拿了录下的口供,让他签字画押。

  “还要画押?”纪松傻眼了。

  “不画也行,那就让兄弟们爽下吧。”徐恭淡淡道。

  “画,我画”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纪松只好乖乖在每一页上签字画押,徐恭这才拿起口供,出了刑房。

  王贤从周新那里回来,已经是半夜了,上床倒头便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见徐恭端上早餐,他问道:“取到口供了么?”

  “已经取到了,那小子是个软蛋,连他曾睡过纪纲的小妾的事儿,都透露出来了。”徐恭笑着,把厚厚一摞笔录奉到王贤面前。

  王贤顾不上吃早饭,便翻看起那笔录来。好一会儿才看完笔录,见内容上基本覆盖了起先的口供,可见纪松之前没有说谎。而且还有许多新料,应该也是靠谱的。

  王贤发现自己这步棋走得太对了,拿下纪松,就等于把纪纲的阴私密事一览无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才能有的放矢的对付他。

  “把那货带过来吧。”王贤端起粥碗,夹着小咸菜,慢条斯理的吃起饭来

  不一会儿,不成人形、衣裳都一缕一缕的纪松,被架到了王贤面前,这次他不敢托大了,双膝一软,就给王贤跪下,口称‘大人饶命,。

  “千户大人这是怎么了?”王贤夹一筷子菜心,微笑道:“是谁把你折腾的这么惨?”

  “是,是……”纪松看看黑着脸的徐恭,话到嘴边改了口,“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呜呜……”

  “那以后可得小心,”王贤这才笑道:“还不扶纪千户起来。”

  徐恭便把纪松提起来,按在王贤对面的椅子上。

  “还没吃早饭吧,将就着吃完粥吧。”王贤笑容和煦的给他舀一碗粥,端到他面前。

  纪松哪还有吃粥的心情,直推说自己不饿。

  “让你喝你就喝,少敬酒不吃吃罚酒”身后徐恭低喝一声,吓得纪松赶忙捧起碗,狼吞虎咽的吃起粥来,吃着吃着,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掉下来,看上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纪千户有什么伤心事么?”王贤关切问道。

  “王大人,王爷爷,您老行行好,”纪松搁下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央求道:“就放我回去吧,我回去一定不会报复不,不止不报复,我还会对您言听计从,我给您当牛做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一点也不担心你报复。”王贤拿起桌上的口供,扫一眼笑道:“你说,你叔父要是知道,你把他卖得这么于净不说,还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会怎么想?”

  “他,他一定会杀了我的……”纪松脸登时绿了,显然对纪纲的恐惧,还超过对王贤的。

  “是吧,有你签字画押的口供在,我怕你报复我?”王贤笑笑道:“还有,那失踪的三十几个手下,你就不打算要回来了?”

  “那些人,真在大人手里?”纪松才想起自己的手下。

  “不错。”王贤点点头道:“这些人,我也招待过了,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养着他们忒费粮。”

  “是是,一群饭桶。”纪松忙附和道。

  “所以我可以还给你。”王贤微笑道:“不过他们能多久回去,回去多少人,就看你表现了。”

  “我一定好好表现”纪松使劲点头,想通透了自己的处境,马上检举揭发道:“其实我跟大人无冤无仇,之前叔父只是下令,让我在大人考试时做手脚,但后来是那杜百户一再怂恿,我才鬼迷了心窍,想要消灭大人的”

  “知道了。”王贤点点头道:“那你看着处置吧。”

  “我一定为大人好生出气”纪松咬牙道。

  该说的都说了,王贤一眼不想多看他,让人用车拉着纪松出去,跑到偏僻的杨公堤旁,突然打开车门,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纪松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满嘴是泥,却感动的眼泪直流,这是自由的泥土啊

  感动一过,就剩下浑身痛楚,他费了牛劲爬起来,辨明了方向,找了根木棍,一瘸一拐的往卢园走去。

  一路上还有好心人,丢给他几个铜板,往他手里塞了几个馍馍,感情把他当要饭的了,而且是特惨的那种。

  纪松实在没力气生气,何况他也饿得走不动了,把那几个馍馍吃了,才有力气回到卢园。

  卢园门口,千户大人被掳走,千户所自然进入紧急状态,门口的卫士也比平时凶横了不少,驱赶着胆敢靠近的闲杂人等。这时就见个叫花子口拄着根打狗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门卫马上呵斥道:“滚开,臭要饭的”

  那臭要饭的自然是纪千户,闻言气炸了肺,指着那几个门卫骂道:“连你们也要欺负老子么”

  几个门卫哈哈大笑道:“什么叫连我们?别人欺负得,我们就欺负不得么?”“那还真得欺负欺负你才行”说着不由分说,把臭要饭的踢倒在地,乱脚踹起来

  纪千户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到老窝,还要挨顿打,忙护住脑袋,大喊大叫道:“你们疯了,我是你们千户啊”

  门卫一愣,旋即更猛烈的踹起来,骂骂咧咧道:“这年头邪了,什么臭要饭的,也敢冒充我们千户,这下非得打死你不可了”

  “别打了,别打了,叫杜威出来见我……”纪千户被打得有气无力道。

  几个门卫这才僵住了,这臭要饭的怎么会知道杜百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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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八章 雪中送炭去

  当他们撩开叫花子那一头乱发,仔细看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不禁轻咦了一声:“咦,还真像呢”

  “什么像,分明就是”这时候杜百户正好回来,一眼瞥见不成人形的纪千户,登时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下马,一脚揣倒那护卫,然后扶起纪千户,惨叫道:“大人啊,您怎么成这样了”

  纪千户嘴角、鼻孔全都在流血,有气无力道:“给我抓,抓起来”

  “快,把这些胆敢欺主的畜生抓起来”杜百户赶忙下令道。

  马上,锦衣卫便将几个筛糠似的门卫绑了起来,纪千户又道:“还有你…

  “对,还有我”杜百户说完傻眼道:“还有我?”

  “就是你这畜生,害得我这么惨”纪千户带着哭腔道:“还愣着于什么,把他给我绑起来,往死里打”

  “哈哈哈哈……”王贤已经回到家里,听了手下侍卫,绘声绘色讲起卢园门口发生的一幕,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完了,擦擦泪道:“估计经此一事,浙江的锦衣卫会彻底夹起尾巴,我们也该准备回京了”

  “不等放榜了么?”徐恭问道。

  “不等了,太子和太孙现在的处境很困难,我们岂能在西湖边上优哉游哉?”王贤叹口气道:“这两天我们就出发。”

  “那个林三怎么办?”徐恭低声道:“此人是白莲教的重要人物,大人不能和他牵扯过多。”

  “是的,但这次不能碰他,”王贤淡淡道:“我已经允诺保证他的安全了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徐恭恭声道。

  这时外面侍卫禀报说,于谦来了。

  “去吧。”王贤点点头,徐恭便退下。不一会儿,于谦进来了,朝王贤深深施礼道:“二哥什么时候回京城?”

  “呃,就这两天。”王贤看看他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请二哥带上我吧。”于谦道:“我想到京城游学、增长见闻”

  “你是想逃婚吧。”王贤挪揄笑道:“还想进京亲眼见见自己的情敌。”

  “……”于谦被一语道破心事,不禁羞赧道:“是。”

  “我是不会带你去的,我和殿下在京里,有很多大事要做,没工夫理会你小孩家家的儿女情长。”王贤却断然道:“你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别给我添乱

  “二哥……”见被视为小孩子,于谦涨红了脸道:“你不带我,我自己也能去京城”

  “那我管不着。”王贤对外面吩咐一声道:“那个谁,去跟于老爷说一声,他们家小谦要离家出走”

  外面的卫士笑嘻嘻的应一声。

  “二哥”于谦愤怒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不能这样?”王贤板起脸道:“小谦,你是未来国家的栋梁,将来大明朝还指着你力挽狂澜呢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通大道理,讲得于谦晕头转向,趁着他换气时问道:“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把心放在学业上,不要再为这些儿女情长浪费精神了。”王贤道。

  “…”于谦低头沉默一会儿,抬头道:“二哥是想把银铃,嫁给太孙吧

  “我跟你说过,不想。”王贤瞪他一眼道:“银铃要嫁谁,一看我爹娘的意思,二看银铃的想法的,你给我老实等结果就行”

  “那样太被动,不是我的风格。”于谦小声嘟囔道。

  “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个要做大事的样子么?”王贤怒道:“要反省,好好反省自己”心说奶奶个腿的,自己是在拯救民族英雄啊,我怎么这么高尚呢我

  于谦还在那磨磨唧唧不肯走,王贤只好使出了必杀:“我爹马上回来了,你想被堵在家里么?”

  “我改天再来……”于谦一溜烟就跑掉了。

  王贤倒没说话,半个时辰后,王兴业从富阳回来了,乡试后他自然要把老婆孩子接回来。王贵和侯氏也带着孩子来看他。据老爹说,他那几个便宜儿子也想来,被他拦住了,让他们过两天再来,县里那些大户也一样,统统不要打扰他们全家团聚。

  王贤和王贵也有一年多没见了,见大哥胖了不少,脸上也有了富贵之气,王贤很是欣慰,兄弟俩道了别后之情,王贤抱过小弟笑道:“咱们三兄弟一起说话”逗得满屋大笑,老娘却窘得直瞪他,嫌他口无遮拦。

  逗弄一阵子小弟,直到那小子饿得开始哭,才交给老娘进去喂奶。王贤对盘腿坐在那里抠脚的王兴业道:“爹,搬家那事儿,您考虑怎么样了?”

  王兴业表情一下凝固,狠狠抠了几下脚丫子,半晌才叹气道:“故土难离啊。”原来王贤几天前,跟他提起全家搬到京城去住的事儿,这么大事儿王兴业自然不能马上给答复,说考虑几天再说。

  这几天王兴业考虑来考虑去,觉着搬去京城忒没劲,自己在杭州城里住得惬意,还能隔三差五回富阳抖抖威风,感受一下被人尊敬的滋味。但一旦京城,那里达官贵人多如狗,富商巨贾贱如土,肯定过得忒没意思。

  “爹,本来我也只是跟你商量,”王贤叹口气道:“但您知道,您回富阳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么?”

  “什么事?”

  王贤便将自己被明教妖人引到西溪,险些被锦衣卫歼灭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王兴业听得毛骨悚然,他自诩见多识广,却充其量只见过杀人案子,实在想象不到,邪教竟能和锦衣卫联手谋害朝廷命官,而且是有大内侍卫保护的朝廷命官

  看老爹面色煞白,王贤叹口气道:“儿子不孝,给家里人招来了危险搬去京里,至少天子脚下,没人敢乱来,太子殿下也会照应着点。”

  “呃……”王兴业掐自己一把,定定神,看看门口道:“王贵,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

  “哦。”王贵应声,走到门口,王老爹才神秘兮兮的问道:“听说,太子爷要败了,是真的么?”

  “太子爷倒不了”王贤坚定道:“他是民心所向,上善若水。不过最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倒不了就行”王兴业精神一振道:“日子不好过,咱们才要投奔他,戏文里都是这样唱的,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暖人心”

  “主要还是考虑咱们全家的安全。”王贤道:“父亲若是同意,咱们就赶紧收拾收拾,您在官府的差事不用担心,我会让周臬台跟府台大人说一声,帮您告个长假就是。”

  “那样极好。”王兴业还真是舍不得自己一身官袍,闻言心情大好,又问道:“王贵也一同进京么?”

  “当然。”王贤道:“我会跟大哥谈的。”

  “可惜他的生意,才刚红火起来。”

  “这不要紧。”王贤道:“富阳县这边,我让陆员外他们给照看着,出不了岔子,我哥到京城开个文墨铺子,专卖咱们富阳的纸张,省得把利都让人家赚了。”

  “你安排的很妥当,”王兴业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什么时候进京?”

  “越快越好,我会让徐恭他们留下来,护送你们进京的。”

  “这么说,你要提前走?”

  “雪中送炭么。”王贤笑道。

  “嗯……”王兴业点点头,看了儿子好一会儿,方低声道:“一定要注意安全混口饭吃而已,别太拼命……”

  “儿子知道了。”王贤点头应道。

  晚饭时,老爹向家人宣布了全家进京的打算,男人们已经都知道了,女人们不禁错愕,老娘问道:“在杭州住得好好的,于嘛要去京城?”

  “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们能说个不么?”王兴业这么说,倒也不算骗人,王贤离京之前,太子殿下是这样嘱咐过。

  一听是太子的意思,老娘顿感无上荣光,马上没意见道:“那就只能照办了。”

  其余的女人没有发言权,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灵霄自然很高兴,自己又能跟银铃在一起了,银铃却有些魂不守舍,王贤把妹妹的神情看在眼里。晚饭后,找个独处的机会,问道:“怎么,舍不得小谦哥哥?”

  “才没有。”银铃摇摇头,眼泪却快下来了:“心里乱的很。”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非于谦不可,”王贤叹口气道:“哥哥我豁出去了,帮你把他董家妹妹作了吧”

  “哥,别胡来。”银铃白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女土匪……”

  “那我就带人杀上门去,逼他爹就范?”

  “那不还是女土匪……”银铃无奈道:“我也没说,不嫁他就得死,你就别操心了。”

  “那我可爱莫能助了。”王贤道:“跟我进京吧,进了京城,离得远了,日子久了,可能也就淡忘了……”

  “嗯……”银铃点点头,眼泪却扑扑簌簌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王贤叹一口气,真是的,这种事情,自己满腹点子也想不出办法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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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九章 唐赛儿

  也不知是吴大夫的医术好,还是林三哥的体质好,总之王贤出发之前,他已经能下地了。

  能下地了,他便要告辞而去,王贤挽留他再住几天,待身体好利索再说。

  林三却笑道:“你是官,我是贼,住在你这我心里不踏实。”

  “三哥说笑了。”王贤笑道:“你是怕牵连我吧?”

  林三笑而不语,王贤却洒然笑道:“我却是不怕的,若是为了一顶乌纱,连兄弟都不要,我宁肯不要这顶乌纱”

  “好兄弟”林三对王贤这份义气深为感动,“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坑兄弟”抬手阻止王贤再劝,他笑道:“放心,鼠有鼠路、蛇有蛇道,兄弟我要是没有点门道,早被官府抓了多少次了。”

  “好,我就不做小儿女态了。”王贤起身打开立柜,拿出个包袱道:“为三哥准备的行囊,务必不要推辞。”

  “好,兄弟有通财之谊,我就不客气了”林三洒脱之辈,也不看里头都有什么,接过来背在肩上,想一想道:“至于唐姑娘到底是不是你那位红颜知己,等我见到唐长老,会设法让你俩见一面,放心,没确定她的身份之前,我保证没人能娶走她”

  “三哥可是唐长老心中的乘龙快婿。”王贤取笑道。

  “那是,哥哥我这么卓尔不群,”林三笑道:“只要她不是你那位,那就是我的了”

  “嗯,我等三哥消息。”王贤点点头道。

  该说的都说了,林三不再废话,告辞出去。本以为此次一别,再见无期,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又转回了。

  当时王贤在跟灵霄下双陆棋,眼看就要输了,见到林三马上把棋子一丢,惊喜道:“三哥怎么回来了。”

  “嘿嘿,兄弟运气不错……”林三笑道:“唐长老还没离开杭州呢。”

  “哦?”王贤一想就明白道:“是被锦衣卫设卡拦下了吧?”

  “是啊,锦衣卫和浙江都司,把各处水陆关卡都封锁了,唐长老他们只好先躲起来。”林三点头道:“我找到本教的落脚点时,发现他们也在。”

  “现在关卡已经开了吧?”

  “开了,但唐长老生性谨慎,唯恐有诈,是以没有急着离开杭州,”林三笑笑道:“唐姑娘也没走。”

  “哦?”王贤心一热道:“快带我去见她”说完讪讪笑了,“我太心急,还是听三哥安排吧。”

  “嗯。”林三点头道:“明天早晨,我们会过关,过了北新关,我让你们见上一面。”

  “好。”王贤应声道:“到时候我也过关,我坐的官船显眼,三哥一眼就能看到。”

  两人约好了,林三便转身离去。从来到去,竟没惊动王贤的护卫,这份功夫实在到了惊人的地步。若真得罪了此人,怕是脑袋都不得安稳……

  王贤正沉吟,感觉有人踢自己屁股,回头怒道:“说好了不许踢屁股的

  灵霄双手支颐,无聊的晃悠着白嫩嫩的小腿道:“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你倒是掷骰子啊。”她还没忘了那盘棋呢。

  “咳咳。”王贤心说我掷个屁,怎么走都是输,拿起骰子沉思一会儿道:“灵霄,你想你小怜姐姐么?”

  “想啊,当然想了。”一提起顾小怜,灵霄顿时忘了眼前的棋局,满眼思念道:“小怜姐姐做的点心真好吃啊”说着口水就下来了。

  “除了吃,你就想不起点别的来?”王贤瞪她一眼道。

  “她弹琴真好听,还会教我唱歌。”灵霄道:“我原先都是瞎唱的,自从得了小怜姐姐指点,进步可大了。”说着白某人一眼道:“可惜这头大笨牛听不出来。”

  “咳咳……”王贤尴尬的咳嗽一声,又转个话题道:“怎么不见银铃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么?”

  “她想一个人静一会儿。”灵霄撅着小嘴道:“重色轻友的家伙,为了个臭男人,就连好姐妹都不见了。”

  “什么重色轻友,小小年纪口无遮拦。”王贤笑骂一声,小声问道:“她这两天,见小谦了么?”

  “见了一面。”灵霄点点头道:“回来就失魂落魄的,饭也不吃,牌也不打,连我都不理了。”

  “唉,时间是最好的伤药,让她慢慢的恢复吧。”王贤叹口气道。

  “银铃进京的话,岂不便宜了小黑?”灵霄突然想到个严重的问题。“我可不想她嫁给小黑哦。”

  “为什么?”

  “生个孩子该多黑啊,不好玩不好玩。”灵霄使劲摇头,王贤绝倒,却又听她接着道:“而且小黑那家伙,看着挺老实的,其实忒阴险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说的,”灵霄小声道:“我爷爷会看相哦,可惜还没看过你的面相。”

  “呵呵”王贤心说,老牛鼻子还挺厉害,这都能看出来?不过也不算什么,小黑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不阴险还不被他叔叔们生吞活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直到把灵霄说得直打盹,王贤才笑道:“天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

  “不成,你得投骰子”灵霄却执着的很。

  王贤无奈,只好随手一投,却不小心把骰子掉到地下,只好弯腰去捡,却看见灵霄那白嫩的小腿,那散发着香气的纤细小脚,竟让他心中一荡,不禁暗骂自己禽兽,赶忙深吸口气,坐起来道:“我看是……”却见灵霄斜倚在靠枕上睡着了,昏黄的灯光下,他端详着这个无邪的少女,才猛然发现昔日的小美人,竟是不知不觉长成了大美人……

  正出神,却听她嘟囔道:“袜底酥,好吃”原来是在说梦话。

  王贤不禁摇头苦笑,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第二天,王贤启程上路,家里人则会稍后进京,是以他将侍卫一分为二,让徐恭领着一半,等着护送爹娘兄妹进京。灵霄虽然很想跟王贤一起走,但银铃正需要姐妹安慰的时候,她可走不开呢,只好等着大部队一起。

  因为很快又会在京城见面,是以家里人没去码头送他,至于其他人,除了周臬台之外,王贤根本没通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想清清静静的走,不想给别人增添困扰。

  船离了武林门码头,行出顿饭功夫,便到了北新关,北新关是大明朝八大钞关之一,位于大运河的起点,南方运往京城和北方的货物,都从这里课税之后进入大运河。

  加之前段时间关卡封锁,积攒了好些货船,开关后自然要有一段时间的拥堵。是以北新关的江面上满满当当,都是等待过关的货船。王贤虽坐的是官船,但毕竟不是飞船,只能等着前面的船只后头,一点点向关口挪动,等到过去关卡时,已经是当天下午……

  过去关口的船只,无不张帆划桨,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王贤的船却在运河边泊下,命侍卫们生火做饭,他则立在船头,看似稳稳立着,手里的折扇却都要攥出水来,透露出他心中的紧张。

  这段时间,王贤审视过自己对顾小怜的感情,肯定不如对林清儿,也不如对宝音琪琪格,但也绝对不是没有感情。话说回来,那样一个以他为天的绝色美女,任你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动情的。何况他还算个色狼……

  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对方是林三哥,自己也不能把顾小怜让给他。只是她不跟自己回去怎么办?又不能用强的……王贤心里暗暗想着见面后的说辞,跟我回去,我会对你好的。,晕,这样太没力度了。

  怜,是我从前不对,你给我个机会吧,我会改过自新的……,靠,这样太贱了。

  垠我回去,这样力度是有了,也不贱了,可八成会自取其辱。

  正在患得患失,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听到江上有人摇着船,放声歌唱道:

  “江山如旧,朝京人绝。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

  歌声悲怆豪迈,令人闻之黯然,王贤笑骂道:“林三哥,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唱刘辰翁的词作甚。”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那唱歌的大汉摘下头上的斗笠,不是林三又是谁,他笑着挑起舱帘道:“唐姑娘,你说你不姓顾,那就让我兄弟看看,也好死了他这条心。”

  船舱里响起幽幽一叹,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披猩红披风,头戴幂罗的少女,从里面缓缓出来,探出纤纤玉手,摘下了罩面的轻纱。

  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便映入王贤眼帘,然而王贤眼里却没有惊艳,只有满满的失望这少女虽然颜色不输顾小怜,但却分明不是顾小怜……

  “怎么样,兄弟?”林三关切问一声。

  王贤摇摇头,强笑道:“小弟祝三哥贤伉俪百年好合了”说着朝那少女呲牙笑道:“嫂子方才唐突了,区区小礼,算是小弟赔不是了。”说完丢手将一个首饰匣子,扔给林三。

  林三笑着接过来道:“兄弟你放心,既然韦无缺知道顾小怜,此事怕跟明教脱不了于系,我正好也要找他算账,一定帮你找到她”

  “多谢三哥。”王贤笑着抱拳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林三朝他一抱拳,笑道:“我和赛儿成婚,就不请你了

  “我正好省了贺礼。”王贤笑骂一声,其实那匣子里的珠宝,价值数千两之多,就是他预备着,万一不是顾小怜,好给林三的贺礼。

  两船交错而过,林三一直朝王贤挥手,那叫唐赛儿的女子,也朝王贤福一福,重新戴上了幂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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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零章 委以重任

  京城北苑,仪天殿。

  天阴沉沉的,很冷,就像永乐皇帝的表情,地上扔着一道奏疏,群臣瑟缩着立在阶下,但闭门思过的太子并不在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听永乐皇帝气愤道:“堂堂一省臬台,奉皇命查问逆案,你们看他写了些什么东西”说着挥挥手,当值的黄便躬身过去,跪着捡起那道奏本,然后递给立在首位的汉王,让大臣们传看。

  臣子们传看着山西按察使上的奏章,一个个表情各异,吃惊的有,愤慨的有,想笑的也有,但听着皇帝那冷冽的声音,哪个敢笑出声来:

  “按照王英的说法,这个刘子进原先是个乡间无赖,自从得了神仙教导,授以双刀剑,铁翎神箭,能驱役神鬼、撒豆成兵,一下子神通广大起来。”朱棣的声音充满了挪揄道:“王英说他自起事以来,以区区数百人马,竟然连续攻我州县,杀我官卒,宣府、大同两镇数万官军近在咫尺,却摄于其妖法,对他无可奈何。太子监国时,数度调兵遣将,依然没有一次成功,结果坐视白莲妖人的队伍,扩大到数万人竟硬生生把朕的粮道给阻断了”说着皇帝竟气笑了道:“要照王英这么说,朕亲率五十万大军北伐大漠,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我直接派武当山、龙虎山的道长们去打鞑子多好?他们烧几张黄纸,招几个天兵天将,就把马哈木擒到朕的面前了”

  “扑哧……”大臣们忍俊不禁,终于嗤嗤笑起来,心说王英也是老成之臣了,怎么上这样荒谬的奏章,这不是裤裆里拉二胡,纯扯蛋么?

  却见皇帝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群臣忙请罪道:“臣等惭愧”汉王殿下更是出列道:“父皇,儿臣愿请命前往,灭此朝食,为父皇雪恨”汉王殿下满面红光、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如今岌岌可危,他自然要多多表现,争取早日让父皇下定最后的决心

  “杀鸡焉用牛刀?”朱棣面色缓和,温声道:“汉王是国之重器,不能轻动。”

  “但这刘子进,皇兄多次征讨未果,想是有些名堂,还是让儿臣去会会他的好”朱高煦极力请缨道。

  “不要那么着急,区区一伙妖人,竟劳动皇子亲征,平白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也让天下不安”朱棣摆摆手,朱高煦只好怏怏退下。皇帝语调尽力平缓道:“这一年来,山西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地方官员不肯明言,锦衣卫的精力,又都放在前线,以至朕到现在还是雾里看花,不知山西的事情,到底是天灾还是**,是妖人作祟还是有人在捣鬼”

  说到后面,皇帝的声音又冷冽起来,臣子们不禁凛然,全都缩头作鹌鹑状,唯恐撞到皇帝的炮口上。但朱棣的炮口,终究要对准某人,他目光平静的看着赵王道:“高燧。”

  “儿臣在。”朱高燧心里咯噔一声,尽力平静地答道。

  “一个正四品的知府,科甲出身的高官,太子极力举荐的大臣,你举手就杀了,好气魄。”朱棣淡淡说一句,让人听不出褒贬。“如今都察院的言官们纷纷上本,要求追查此事,你意下如何?”

  见皇帝旧事重提,朱高燧一凛,忙朗声答道:“回父皇,儿臣之前禀报过的,当是前线已然断粮,万分紧急,儿臣这个督粮王爷要开宣府的粮仓,那朱天鸣却执意不肯,说是山西遭了灾,灾民都涌到宣大了,要赈济灾民儿臣见他百般推诿,想到父皇和几十万大军正饿肚子,一时脑热,便拿了他的脑袋示威,这才逼得宣大各地的官员开仓交粮”

  “朕当时怎么回答你的?”朱棣道。

  “父皇说,儿臣是遵旨行事,事有从权,何罪之有?”朱高燧大声道。

  “对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么?”朱棣看看左都御史刘观道。

  “臣等大体满意,”刘观忙答道:“赵王殿下有王命旗牌、便宜行事之权,当时战事如火,此举虽然大胆,但也说得过去。”顿一下,话锋一转道:“但臣斗胆问一句,可不可以先将其拿下,上奏朝廷处置呢?”

  “赵王回话。”朱棣坐回龙椅,语调平淡道。

  “回父皇,当然也可以。”朱高燧道。

  “这就有些说不清了。臣的记忆里,赵王殿下是个谨慎的人,这一次不但先斩后奏,而且杀的是太子举荐的人?”这次针对朱高燧的攻击,显然是谋划已久,刘观大胆质问道:“赵王殿下这样做,难免落人口实”

  “什么口实?”朱高燧冷冷逼视着刘观。

  “说殿下排除异己,”刘观无畏的与他对视道:“趁机剪除太子的人”

  此言一出,赵王一下抓住话头,大声道:“你这左都御史竟然口出此等荒唐之言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的人”

  “这……”刘观无法作答了,朱棣却不咸不淡的接过话头道:“朝廷也就是几座宫殿几座衙门罢了,饭还是分锅吃的。高燧你不必敏感,刘卿家也不要捕风捉影,当初赵王斩朱天鸣,朕说过杀得好,此事便不要再重提了。”

  “是。”刘观只好怏怏退下,朱高燧也阴着脸退下。

  这时朱棣突然感觉有点冷,抬头望一眼阴沉沉的殿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北风呜咽着穿过层层殿门,灌入仪天殿中。宫人们赶忙要把厚厚的殿门关上,却被皇帝阻止道:“开着门,这风来得好,刮一刮京城的妖气。”

  群臣又是一阵凛然,只觉皇上句句都有深意,又不确定自己猜得到底准不准。

  “传旨,”皇帝吹了吹凉风,沉声下旨道:“王英文采斐然、想象瑰奇,当臬台实在是屈才,调他回翰林院编书吧,这才叫人尽其用。至于山西按察使一职,就先空着吧。”朱棣又看了看众臣道:“朕准备派几路钦差,到山西好好查一查,一路查山西军粮迟运一案,一路查宣府官员抗命一案,一路查广灵县刘子进造反一案,至于人选么……”皇帝想一想,缓缓道:“诸位卿家不妨推荐一下。”

  众大臣互相看看,便各自推荐起人选来,朱棣竟然从善如流,当场敲定由锦衣卫派员查宣府官员抗命一案,由五军都督府派员查广灵县刘子进造反一案,至于查山西军粮迟运一案,朱棣竟出人意料对侍立一旁的皇太孙道:“瞻基

  “孙儿在。”朱瞻基忙应声上前。

  “你府里那个叫王贤的,现在在于什么?”朱棣问道。

  “回皇爷爷,孙儿遵照皇爷爷的意思,放了他假,让他回家读书去了,正好赶上浙江乡试,他还考了个举人,也不知考中没有。”朱瞻基轻声答道。

  “都说吴越的举子比朝廷的进士还难考,能考浙江的举人,看来学问是足够了,朕让他回家读书是屈了他的才。”朱棣淡淡道:“那就出来做事吧,军粮迟运一案,就交给他来查办了。”

  “这……”群臣忍不住面面相觑,前两路钦差,都是要派大员的意思,怎么这第三路,要派个没有品级的小官去查办?就算他曾经救过太孙的命,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吧?

  朱瞻基也一下就懵了,想了一下才答道:“皇爷爷肯委以重任,孙儿自然替他高兴,孙儿也知道王贤有栋梁之才,能担当大任,只是他资历太浅,贸然担此重任,怕是难以服众。”

  “怕什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朕就要让他这头牛犊,去碰碰山西的老虎。”朱棣淡淡道。

  皇帝都把话说的这份上了,朱瞻基也就不用推辞了,强忍着喜意道:“孙儿遵旨就是了”

  “至于派哪支军队去剿白莲神仙刘子进。”朱棣站起身来,冷声道:“先命宣大官兵和他们耗着,等把山西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说”说着一挥袖子,离开了仪天殿。

  “臣等恭送皇上”大臣们齐刷刷躬身行礼,待皇帝的仪仗撤走,才直起身子,出了仪天殿。

  此时秋风大作,空气冷冽,天上飘下丝丝冷雨,大臣们缩起脖子,抄着双手,快步往宫门走去,好在北苑不是皇宫,大殿距离宫门不算太远,也就一里地而已。

  因为下雨,各家的车轿早就等在宫门口,为首的正是汉王殿下的马车,朱高煦和朱高燧赶忙上车,里头早点起了炭盆,烧着无烟的银丝贡炭,把个车厢烤得温暖入春。

  两人脱下淋湿了的朝服朝冠,换上于爽舒适的便袍在炭盆边取暖,毕竟只是深秋乍寒,不一会儿,两人身上便暖和过来了,可是两位王爷的脸上,却依旧挂满了寒霜。

  朱高燧面色阴冷的盯着火盆,半晌方叹气道:“不对劲,今天不对劲。”

  朱高煦拿起银酒壶,仰脖饮一通烈酒,吐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嘿然道:“瞎子都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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