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0
第892章 运筹帷幄
                 
  诸葛亮眉心微蹙,侧过身子,斜睨着诸葛恪:“元逊,我记得你比魏霸还年长六七岁吧?”

  诸葛恪摸了摸鼻子,闭紧了嘴巴。他知道叔叔不满意了。通常诸葛亮要是对谁不满,都会拿魏霸的那个不正常的人做对比,有谁能和魏霸比呢,二十四岁升任车骑将军,比他父亲的战功还要大,官爵还要高。细想起来,真正比他强的也许只有那个英年早逝的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只活了二十四岁,而魏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短命的样子。

  和魏霸这样的人同世,实在是一个悲哀,特别是对诸葛恪这样心气儿高的人来说。再怎么青年才俊,到了魏霸面前都相形见绌,太让人沮丧了。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人是妖。

  如果换了一个人,诸葛恪一定会有很多话反驳,可是面对诸葛亮,他不愿意,也不敢。

  他知道叔叔对他期望很高。什么碍于叔侄关系,不能辟他入丞相府,那都是托辞。叔叔的真正用意是让他有机会和刘禅、孙登一起受教,甚至于真正的学生并不是刘禅,更不是孙登,而是他诸葛恪。

  仅凭这封情义,他就不能太过份。

  “元逊,你读的书是魏霸的千倍百倍,可是你领悟到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有多少学问只是为了用来辩驳,彰显自己的博学捷才,又有多少是真正用在实处?”

  诸葛恪干笑了两声。

  “曹孟德有言,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你言行无忌,失于稳重。才气不仅无益,反而害了你。”诸葛亮放缓了语气,喘了口气,这一路走来,说了这么多话,他也觉得有些心跳加快,气息不稳。“你看看魏霸,他什么时候卖弄文才了?你真以为他没有才?你可知道。他提出的那个问题,至今无人能解?”

  诸葛恪更加无语。他知道魏霸提出的那个问题。那个问题不仅难住了夏侯玄,也难住了诸葛亮,甚至可以说难住了天下人。他诸葛恪当然也在其中。他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但就是找不到能让人信服的答案。这个问题已经成了自认有才的人互相辩驳的命题之一,堪与《老子》《周易》这样高深的玄学命题相媲美。

  诸葛恪不想让诸葛亮再说下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叔叔。其实,我担心的正是魏霸。”

  “哦,你为什么会担心魏霸?”

  “如今叔叔坐镇朝堂,便是人之首级,李严、魏霸有如双臂,左右夹击曹魏,以求一统天下。李严的根基在关中。魏霸的根基呢,是荆交还是扬州?”

  诸葛亮眼神一闪,轻咳了一声。诸葛恪随即闭上了嘴,他们出了宫门,上了车,诸葛亮这才说道:“你担心魏霸会反扑,与朝廷争夺扬州?”

  诸葛恪点了点头。

  诸葛亮轻笑一声:“你是想替孙权求情,让我不要逼得他太紧吧。”

  诸葛恪愣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是怕……”

  诸葛亮抬起手。打断了诸葛恪的解释:“你不用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孙权对你父子都很器重,你要报他知遇之恩,这个我能理解。不过,事有轻重,义有公私,你当以国事为重,以天下为重。”

  “我只是……”

  “你还担心我逼得太紧。孙权会恼羞成怒,转而和魏霸联合?”

  诸葛恪沉默了良久,微微颌首。

  “不会的,孙权有今日。都是魏霸的功劳。现在魏霸又鼓动孙韶带着孙家子弟远征,这分明是要离间孙氏宗室,孙权又怎么可能和他联合。再说了,在瓦解吴国的问题上,我和魏霸的目标是一致的。“

  “可是……”

  “可是我们之间也有争夺。”诸葛亮笑了:“不错,我想把吴国变成朝廷的吴国,魏霸想把吴国变成他的扬州,所以我们之间必然会有冲突。”

  诸葛恪沮丧的低下了头,他发现自己在叔叔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所以,我现在还不想让孙权太弱,因为我还需要他来控制江东的世族,不让魏霸的手伸得太长,太快。张温已经被他拉拢过去了,陆逊大概也和他有了一些默契,顾家、朱家,我不能再让他得手。元逊,你给孙权写一封信,宽宽他的心,让他不要想太多了。”

  诸葛恪默默的点了点头。

  “魏霸……应该到辽东了吧。”诸葛亮看着远处的天边,忽然叹了一口气。

  ……

  诸葛亮刚刚走进丞相府的大门,杨仪和顾谭就迎了上来。诸葛恪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又出事了。

  “到堂上说。”诸葛亮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快步走在前面。诸葛恪连忙跟了上去,随时准备出手扶住诸葛亮。

  那场已经成为传奇的巨舰之会以后,诸葛亮已经在极力改正自己事必躬亲的习惯,把大部分琐事都交给了副丞相廖立和长史杨仪等人,自己集中精力教导刘禅,不过积习难改,有些重要的事他如果不经手,还是不能放心,是以身体虽然有所好转,终究离康复还有一段距离,事情一多,就难免心悸气短,头晕目眩,走路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作为侄儿,诸葛恪当然要责无旁贷的负责起他的安全。

  上了堂,杨仪首先报告了一件事。李严正在从凉州大量调拨战马,并且向成都讨要粮食。他的理由是并州的魏军调动频繁,有可能入侵关中,关中没有足够的骑兵就无法应付以骑兵为主的并州魏军,所以要调战马补充。另外,关中的仓库空虚,不足以应付一场大战,他需要成都拨付一定的粮草。

  诸葛亮伸出手,杨仪连忙递上账簿。这是李严派人送来的清单,里面列出了需要的物资种类、数量。

  诸葛恪咳嗽了一声:“丞相,杨长史精于会计,他算过的账,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威公精算,可是李严同样不可小觑。”诸葛亮接过账簿,眼神微缩:“如果我猜得不错,程安、赵素现在大概是李严的左膀右臂了。”

  杨仪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豫。诸葛亮的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程安虽然也是老主簿了,但是在算学上又怎么可能是他杨仪的对手。至于赵素,那人有计谋,但是算学非其所长。李严就算有这两个人相助,也不可能在账目骗过他。诸葛亮这么说,只是为了亲自过目找个借口罢了。

  “子默有何事?”

  顾谭上前:“丞相,李严要求将卫将军孟达划归其麾下,归关中统一调度。”

  诸葛亮皱起了眉头。

  魏霸在成都的时候,对丞相府最严重的指摘就是丞相府掌兵,有篡位之嫌。这件事得到了李严的大力配合,在他们的互相呼应之下,丞相府不得不放弃了一部分兵权,不再直接对各地驻军下令,而改成直接控制大将军李严、车骑将军魏霸,再通过这两个人来控制各地的大军。丞相府还能直接控制的兵权现在只有成都的禁军,包括向宠率领的北军,赵云率领的宫中郎官,赵统率领的虎贲郎,张绍率领的羽林骑,总数不过两万,只能用来保护京畿。

  之所以把孟达划在魏霸麾下,一方面是想削弱李严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魏霸和李严之间制造点事端。现在李严要求将孟达重新划归关中统一指挥,自然和诸葛亮当初的本意相违,他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呢。

  “这件事关系到朝廷的用兵制度,怎么能朝令夕改?”诸葛亮轻描淡写的就给否决了。

  “那当如何回复大将军?”

  “就说此事要与车骑将军魏霸商量,暂时不能给他回复。”诸葛亮挠着眉心,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可以将宗预所部调往关中,以补其不足。”

  “喏。”顾谭应了一声,退在一旁。

  ……

  长安。

  李严将刚从成都来的公函往案上一拍,冷笑一声:“孔明果然好心计。”

  李丰将公函拿起来看了一遍,也不禁冷笑道:“丞相这是算定我父子死无葬身之地,已经在安排人接手关中啦。”

  “他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小心聪明过头,反误了自己性命。”

  李丰也跟着冷笑了一声。算盘是魏霸的发明,现在是算账必备之物,一心想算计他们父子的诸葛丞相就算手中没有算盘,心里只怕也有一把算盘。只是他计算太多,心力耗费过度,不免又有性命之忧。

  “魏子玉,终究还是年轻啊。”李严长叹一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当初若不是他缓了一手,哪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他毕竟还年轻,就算犯了错,还有机会改。”李丰抬起眼皮,打量着父亲李严那张疲惫的脸:“父亲,关中危急,我们如果有什么闪失,可就没机会后悔啦。”

  李严挠了挠头,唉声叹气。他担心并州的魏军来攻关中,想调孟达来,结果诸葛亮不肯让孟达来,反倒塞给他一个宗预,宗预是诸葛亮的死忠,他到关中,能听他李严的命令么?诸葛亮让他来,大概是准备接手关中吧。

  孔明,你就算定我无路可走?

TOP

0
第893章 捉襟见肘
                 
  李严虽然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诸葛亮的手段高明,至少让他在官面上找不出毛病。.

  要把孟达从南阳调到关中来,自然应该先和魏霸商量一下,这个理由说得通,可是现实却行不通。魏霸人在东海,据说正率领水师出航,在大海上漂着,哪能说找就找?就算他人在广陵,公文来往,没有两个月也搞不定。如果诸葛亮再在里面搅一下,就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办成了。

  而从凉州征调战马,组建骑兵,同样是一个饮鸩止渴的事。不是说有了战马就有了骑兵,关中能做骑兵的人大部分都被魏延带走了,剩下的一部分也交给了赵广,李严麾下现在只有不足千人的亲卫骑,这还是魏霸给他留的礼物,否则他连亲卫骑都配不齐。关中百姓大部分来自汉中,种地没问题,做步卒也绰绰有余,做骑兵就勉强了。要想迅速组建骑兵,那就必须从陇右征调合适的骑卒甚至骑将。

  那么,组建起来的骑兵还是他李严的骑兵吗?他在陇右什么根基也没有,相反,诸葛亮的门生姜维却是天水人。

  李严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诸葛亮的心计,却无可奈何。到关中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诸葛亮没有强求他来。他不想要姜维在关中,诸葛亮就把姜维调到了敦煌,一切都随了他的愿,如果他还对诸葛亮口出怨言,那就不好说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技不如人。在成都,他斗不过诸葛亮;离开成都,他依然斗不过诸葛亮。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啊。

  李严现在有些怀念在成都的时候。那时有了什么难题,他还能找马谡商量商量,现在马谡也在成都,相隔万里,就算是写信,一来一去的也要大半个月,根本不能像面对面商量那么方便。李丰心智一般,没什么好的建议,程安老成,精于会计,是个好帮手,不过最多也就是和杨仪相当,赵素倒是有点智谋,只是太懒散,不够主动。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和魏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未必肯全心全意的帮他出主意。

  李严知道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原因所在,却已经来不及后悔了。连远在东海的魏霸都看出了危险所在,他又岂能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困境。如果曹魏要攻取关中,他拿什么来应付?潼关有魏家部曲陈祥在守着,问题不大,可是蒲坂怎么守?没错,他可以亲自去,有足够的步卒,也有足够的军械,守住蒲坂问题不大,可是如果魏军发挥骑兵的速度,从其他方向入关呢?

  他既没有足够的骑兵做为机动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步卒来严防死守,要想守住关中,怎么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关中四塞,的确易守难攻,问题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关中一样守不住啊。

  诸葛亮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他还当宝贝似的抢了来。一想到此,李严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只可惜,他就是把自己的脸抽肿了,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他本想想把孟达调到关中来帮他,现在也被诸葛亮否决了,只能另想他法。

  李严又想魏霸之前的提醒。一个多月前,他收到了魏霸的信,魏霸提醒他魏国有可能会起意重夺关中,关中面临着重大危机。他也预料到了李严没有骑兵,在关中根基不固的不利因素——正是因为他的提醒,李严才想调孟达入关中。除此之外,魏霸还向李严推荐了几个人。在李严看来,这几个人都不如孟达来得贴心,所以李严先放在一边,没有理会,现在孟达来不了了,他只得重新考虑魏霸的建议。

  魏霸推荐的几个人中,就有廖化。

  李严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廖化,因为廖化和魏霸几乎没有什么交往。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廖化曾经做过关羽的主簿,仅此而己,而且廖化后来和关家也没什么联系,相反和丞相府却走得非常近。廖化现在任扶风太守就是诸葛亮一手提拔的。

  魏霸推荐廖化,李严想来想去,觉得如果不是他们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魏霸建议他从诸葛亮留下的人里面挖角。魏霸本人就是这么做的,马谡原来是丞相的亲信,邓芝原来也是丞相的拥趸,后来都被魏霸成功的挖走了。魏霸建议他也这么做,未尝没有可能。

  李严会这么想,是因为除了廖化之外,魏霸还推荐了霍弋。如果说廖化还有与魏霸暗通款曲的可能,那霍弋则和魏霸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绝对是丞相的拥护者。

  考虑再三,李严觉得亲自赶往西部一趟,和廖化面谈。除此之外,他还要与陇山守将赵广、张睎,萧关守将陈式交流一下看法,就算得不到他们的帮助,也不能让他们成为破绽。

  临行前,他把傅佥找了过来,托付以长安之事。傅佥很早就跟着他,后来又跟着李丰镇守江陵,李丰到关中来,也把傅佥带了过来,算是他的心腹。李严要西行,李丰要留守长安,不过李严知道李丰是什么水平,不放心,这才让傅佥做助手。傅佥现在是征东中郎将,大将军府参军。

  交待好长安的事,李严带着亲卫骑赶往扶风。

  ……

  魏霸骑在田复赠送的战马上,迎着渐起的秋风,向白狼山方向急驰。

  法邈穿着一身软皮甲,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敦武带着二十名武卒,在前后奔驰。王双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一百名精于骑术的重甲士,在魏霸两侧各五十步的地方保持警戒。

  所有人除了胯下的坐骑之外,还带着一匹备马。备马上驮着粮食和武器、甲胄,比起乘骑的战马,备马的负重要略轻一些,能够较好的保持体力。

  魏霸来到东海,部下的将士除了一部分魏家武卒和吴军降卒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原来的海盗、**,这些人生活在海上,当然靠海吃海,饮食中包括大量的海鲜,特别是各种鱼类。海盗们生活不富裕,所以鱼的内脏也省不得扔掉,这也造成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效果:海盗们几乎没有夜盲症。

  那些海盗们不清楚其中的原因,魏霸却清楚这是鱼肝的作用。后世的人为了养生保健,服用鱼肝油是很常见的事,鱼肝油中富含维生素a和维生素d,对防治夜盲症有不错的疗效。魏霸到了海上之后,有了大量的原料来源,就逼着所有的士卒一起吃鱼肝油,自己以身作则,只要打到鱼,基本就不动随身携带的存粮。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将士们的视力,特别是夜视能力都不错,而且每天有海鲜吃,这是普通士卒以前不敢想象的好事,对他们的体质增强也有莫大的帮助。不仅是人如此,就连战马都跟着沾光。

  限于空间问题,魏霸这次出来带的战马有限,总共只带了两百多匹,是供贴身护卫的魏家武卒骑乘的。这其实就是万一打了败仗时,保护魏霸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险境的保障,当然不能亏待了它们。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战马吃得比普通的士卒还要好。

  魏霸前世虽然不是畜牧专业的,可是他也知道在动物饲料中添加一定的蛋白质有利于保证动物的营养,比起吃单纯的草料,有混合饲料喂养的战马体力要强得多,更何况在海上蛋白质的获取要比草料来得容易得多,这些战马吃上掺有鱼粉、大豆的混合饲料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两百多匹骠肥体壮的战马,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个个兴奋莫名。虽然在船上的时候,它们每天都会被牵出来遛上一个时辰,可是船再大,哪里能和草原相比。闻着略寒的秋风,这些战马突然醒了过来,一个个昂首奋蹄,精神抖搂。如果不是背上的骑兵着意控制着速度,它们也许会迫不及待的全速奔驰。

  “马力不错,就算遇上敌人,我们打不过,也能逃得掉。”魏霸轻挽马缰,和法邈并肩奔驰。眼前的景色让他也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将军所言极是。”法邈看着远处的天地交接处,眼神警惕。是他力主魏霸行猎白狼山的,虽说经过仔细的推算,他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他依然不敢放松。如果魏霸有什么闪失,那他这辈子就算完了。“毋丘俭虽然已经退了五曰,可是他全是骑兵,来去如风,一曰百里,万一不顾姓命,要与将军共存亡,依然不可大意。”

  “嘿嘿,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才能见牛羊,我们行走在一片草海之中,又特意绕了路,除非是倒霉到了极点,或者是毋丘俭运气好得爆棚,否则就算他想来伏击我,怕是也很难迎头相撞。”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法邈颌首同意魏霸的看法,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白狼山附近还有乌桓人,如果有人碰巧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并且通知了毋丘俭,还是很危险的。”

  魏霸哈哈大笑,他转过头,看看法邈:“伯远,我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如果毋丘俭不来,岂不是不够刺激?”

  法邈哭笑不得。“将军,相比较于刺激,我更希望安全。我们还是速去速回,在白狼山周围行猎半天,立刻返回,以免发生意外。”

TOP

0
第894章 会猎白狼山(上)
                 
  白狼山是辽东大地的一颗明珠。

  五千多尺的高度,即使是在诸多名山中也不算小,更何况是耸立在一望无隙的草原上。远远望去,山顶森严茂密,碧绿如墨,云气缭绕,宛如仙境,难怪在此游牧的胡人都把白狼山当作圣山。

  山分东西两峰,西峰略矮,可是在峰顶有一白sè巨石,望之如羊似狼,白狼山的名字,便来自这块巨石。据说,当年孤竹国就在白狼山附近,以这座山为圣山。周武王灭商,孤竹国君之子伯夷、叔齐兄弟不肯食周粟,采薇首阳山,也就是在这里。

  不过,要说白狼山最著名的遗址,还要算曹**征乌桓,在白狼山大破塌顿之后,在此立石纪功。

  那一战,也是张辽、张郃、徐晃归入曹**帐下的成名战。张辽率领并州jīng骑冲锋在前,张郃率领他的大戟士,徐晃率领河东劲卒紧随其后,奋勇冲杀,先摧其锋。曹**能够大破塌顿,这三个人功劳最著。

  不过,那一战他们虽然立了大功,对他们的个人却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张辽直到建安二十年的逍遥津之战才扬名天下,徐晃也是直到建安二十四年在樊城击破关羽才一举成名,而张郃则更是直到陇右之战才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五子良将,其实也有不同,要论在曹**心目中的地步,名声略逊的于禁、乐进远比名声响的张辽、张郃和徐晃更重。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跟曹**的时间最早,而张辽三人比较迟,而且都是降将。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啊。”站在纪功碑前,魏霸感慨道。

  法邈有些心神不宁。他不时的眺望远处,催促魏霸离开。本来说好的,到白狼山转一圈,露个面,打几只野物,留下到此一游的标志,然后就迅速返回。可是魏霸似乎喜欢上了白狼山的风光,留连忘返,仅是在这块纪功碑前,就停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将军,我们还是走吧。”法邈苦笑道:“再等下去,你就是选择和毋丘俭对阵了。”

  “你的意思是说,毋丘俭一定会来?”

  法邈一怔,连忙摇头道:“我是担心他会来。”

  “不会吧。”魏霸爬上了那块巨石,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管,套在眼睛上,极目远眺。秋天到了,草sè渐黄,草原上如果出现身穿玄甲的魏军骑士,会非常醒目,他一定可以发现。不过,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一张巨大的金sè地毯。

  “将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魏霸不以为然,继续调侃道:“伯远,你说,如果毋丘俭就埋伏在某处,等着我,我能杀出去吗?”

  法邈苦笑道:“将军,你真想在这儿等毋丘俭?”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会一会呢?我也想看看,一别经年,他有没有进步啊。”

  “将军知道他要来?”

  “还没有看到。”魏霸重新坐了下来,双手抱膝。“不过,我和他惺惺相惜,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法邈急声道:“那我们还不快走?我们只有一百余骑,不是他的对手。”

  “伯远,有时候数量并不代表质量。”魏霸嘴角轻轻一挑:“既来之,则安之,此处风景不错,好好欣赏一下吧。毋丘俭一来,就没时间再看了。那时候,我让你看看我给毋丘俭准备的礼物。”

  法邈闭上了嘴巴,脸sè有些难看。魏霸主动要和毋丘俭对阵,这个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

  八十里外,野狼谷,毋丘俭看着那个面sè平静的汉军斥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神凌厉如刀锋。

  他在这里藏了七八天,也没等到魏霸来白狼山的消息。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这个客人告诉他,魏霸已经上岸,带着一百二十骑,正在赶往白狼山,按照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白狼山。他将在白狼山呆半天,rì落之前起程返回。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机会很难得。”来人很从容,显然早有准备。“魏霸现在位高权重,已经很少亲历战场。要想在战场上击杀他,几乎没有可能。这也许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错失了,你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毋丘俭眉头紧蹙,他知道这个人说得对,要想击杀魏霸,这也许是最好的机会。他倒不担心来人骗他,他虽然离白狼山有八十里,可是他安排了不少斥候在白狼山附近,很快他就会得到魏霸到达的消息,也能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足以验证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如果真如他所说,魏霸只打算在白狼山呆半天时间,他现在就必须出发。否则,入夜之前,他追不上魏霸,反而被魏霸发觉的话,魏霸很可能趁夜突围。双方都是骑兵,而且魏霸一人双马,他的备马不足,又要先奔驰八十里,马力消耗过大,速度必然会吃亏,很难追上魏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霸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丧失一个可能是改变大魏国运的机会。

  如此重大的机会面前,毋丘俭却有些迟疑。弟弟毋丘秀已经回了辽西,率领一千卢龙边军,押着粮草正在赶来,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和他会合。有了这些粮草,他就不会有挨饿的可能,现在离开,他就有可能面临断粮的危险。

  然而现在不走,等到毋丘秀赶来,魏霸大概也走了。

  毋丘俭左右为难,脸sè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沉吟良久,直到一个斥候冲了进来,向他汇报发现了魏霸的踪迹,他这才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出发!”

  毋丘俭留下几个人去迎毋丘秀,自己率领千骑赶往白狼山。

  一旦做出了决定,毋丘俭就不再犹豫,下令所有骑士全速前进。八十里,如果全速前进的话,一个半时辰后就可以到达白狼山,完全可以截住魏霸。这么做,对战马的体力是个巨大的考验,奔驰八十里之后,战马所剩体力有限,战斗力肯定会大打折扣。可是毋丘俭依然有信心,因为他有近千骑,而魏霸只有一百二十石,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可以抵消体力上的弱点。

  相反,如果不能及时包围魏霸,双方开始长距离的追逐,那他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能不能及时围住魏霸,是成败的关键。

  毋丘俭纵马飞奔。

  一个时辰后,他离白狼山只剩下三十里。他下令将士们稍做休息,给战马喂一次草料,饮点水,为稍后的战斗做准备。他坐在一旁,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将斥候们打探来的消息汇总起来,做最后一次战前计划。

  越是靠近白狼山,汇报的斥候越多,消息越及时准确。魏霸就在白狼山上,就在武皇帝纪功碑前,他的身边只有一百余骑,还有数量相近的备马,还论人还是马,都是强壮,战斗力不可小觑。可是毋丘俭并不担心这个,一百二十骑,战斗力再强,也无法抵消数量上的悬殊。他担心的是魏霸发现了他的踪迹,提前开始撤退。

  三十里,是斥候侦察的常见距离,魏霸深入险境,应该会把斥候放得这么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魏霸的斥候,但是他必须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经过反复斟酌,毋丘俭将一千骑分为五队,两队共四百人向南,绕到魏霸的身后十里,准备截击魏霸,其余三队成倒品字形前进,相互之间各五里,他自率一队居后,就像挥舞着两只螯足的巨蟹,两只螯足一左一右的钳住魏霸,然后亲自从中间突破,六百人围攻一百二十人,五比一的优势,就算损失大一点,也足以重创魏霸。这样一来,就算魏霸突围逃窜,面对其他两队的追杀,他也很难逃出生天。

  毋丘俭觉得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方案,攻守兼备。只要能击杀魏霸,他愿意把这一千乌桓骑全部葬送在这里,包括他本人。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过后,毋丘俭看了看开始偏西的太阳,微微一笑,对摩拳擦掌的骑士们说道:“听说魏霸好享乐,随身带了不少美食,杀了他,我们也尝尝一下他的手艺。”

  骑士们轰然大笑,意气风发的飞身上马。那个不速之客只是笑笑,也跟着上了马。毋丘俭看了他一眼:“你要跟着么?”

  那人笑笑:“我倒是不想跟着,可是使君肯放我走么?”

  毋丘俭嘴角一撇,从亲卫手中接过一面盾,扔给他:“小心点,别被流矢shè中了。”

  那人接盾在手,掂了掂,笑道:“多谢使君。”

  毋丘俭打量了他片刻:“你的身手不错,以后跟着我吧。”

  “多谢将军谬赞,愧不能从命。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毋丘俭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一踢马腹,飞奔而去。

  骑士们上马,开始慢慢加速,六百多骑,分成三队,两队在前,一队在后,向白狼山方向飞驰而去。另外四百人分成两队,已经在此之前向南奔驰,准备截断魏霸的退路。

  “快!快!”毋丘俭连声催促着,心提到了嗓子眼。离白狼山还有三十里,全速前进也需要小半个时辰,希望赶到白狼山下的时候,魏霸还没有离开。

TOP

0
第895章 会猎白狼山(中)
                 
  “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法邈再一次催促道,神情略显焦虑。

  “不急,天还没黑呢。”魏霸又一次站了起来,举起那个铜管,远眺四野。

  法邈哭笑不得。魏霸难道想在这里过夜吗?这也太危险了。

  魏霸不理他,静静的看了片刻,放下了铜管,从巨石跳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法邈。“伯远,如果毋丘俭来了,我死在这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天下局势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你法伯远的人生,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法邈眼角抽搐了一下,看向魏霸。魏霸脸上带着笑意,却又似乎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法邈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魏霸的眼神,看着远处的草原,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将军死在此地,水师必然四分五散,夏侯玄也许会归魏,诸葛诞应该会投靠丞相。没有了水师的牵制,魏国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关中,李严没有骑兵,积储也不足,很可能会大败。丞相会趁机出手,重新接手关中,李严因兵败去职。”

  “然后呢?”

  “然后……丞相大权在握。”

  “到了那时候,丞相大概又会事必躬亲,夙夜以兴,以他那个身体,你估计他还能撑几年?”

  “久则两三年,短则一两年。”

  “如果李严败了,丞相死了,谁来掌权?”

  “应该是……马谡吧。”

  “马谡不可能。”魏霸摇了摇头:“马谡和丞相积怨已深,难以和解。我觉得很可能是诸葛恪。”

  “诸葛恪?”法邈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天下大势,我们再说说你。”魏霸偏着头,打量着法邈:“你觉得你会到什么?”

  法邈沉默良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长叹了一声:“应该不会比现在好。”

  “我也这么觉得。”魏霸点点头,走到法邈身后。拍了拍法邈的肩膀:“伯远,就算不管天下苍生,为了你的前途,我也不能死啊。走,我们和毋丘俭打猎去。”

  魏霸走了几步。愣在那里的法邈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追了上去,讷讷的说道:“将军,毋丘俭……来了?”

  “离此不足二十里。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就到。”魏霸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敦武和两个武卒走了过来,为魏霸披上甲,戴上头盔。魏霸把长刀插在腰间,紧了紧腰带,看了一眼还愣在那里的法邈,不由得皱了皱眉:“伯远,怎么还不披甲?小心流矢。这皮甲可不行,毋丘俭要想杀我。肯定会准备些利箭,箭可不长眼睛,不认识你法伯邈。”

  法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张开双臂,让武卒帮他穿上精制铁甲。比起皮甲,铁甲要沉得多。他顿时觉得步履都沉重了许多。

  魏霸抖了抖肩膀,自嘲的笑道:“有段日子没有亲自披甲上阵了,穿上这身甲胄,还有些不习惯,希望待会儿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要不然可真丢人了。”

  法邈忽然迈开大步,抢在魏霸前面向山下走去,大声说道:“将军,今天遇险,都是我的错,万死不能赎其罪。我当以身捍卫将军,以当其锋。”

  魏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跟了上去,与法邈并肩而行。

  “伯远,杀人这种事,我比你在行,你小心些,跟在后面,不要逞一时之勇。”

  法邈正要说话,看了半山坡的甲士们一眼,不由得一愣。在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甲士们已经披挂整齐,整齐的站在自己的战马旁,等待着出击的命令。人数虽然不多,却杀气腾腾,斗志昂扬,让人不敢直视,仿佛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成倍的敌人,只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让法邈惊讶的不是他们的训练有素和镇静,而是他们身边的战马。

  每一批战马身上都披着马铠,火红色的马铠。马铠遮住了战马的身体,遮住了战马的头部和颈部,只露出眼睛和修长的四肢。两百多匹战马,两百多具马铠,沿着山坡排成两列,像两道熊熊燃烧的烈焰。

  “将军,这就是……你给毋丘俭准备的礼物?”

  “怎么样,好看不?”魏霸笑吟吟的答道:“这是我魏家作坊刚研究出来的合金马铠,重量比普通马铠轻一半,防护能力却丝毫不弱。”

  法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知道魏霸信心从何而来。

  马铠不是新鲜物,在东汉末年就已经出现了。不过马铠很重,对战马要求很高,价格也很高,普通骑士根本装备不起,只有主将的亲卫骑有可能装备,数量也非常有限。有多少马铠,就成为实力的重要象征。官渡之战时,袁绍有马铠三百具,曹操只有马铠十具,以至于曹操对袁绍的羡慕嫉妒恨溢于言表。

  可是魏霸现在居然一下子拿出了两百多具马铠,法邈怎么可能不惊骇莫名。

  法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魏霸早在汉中的时候,就以改造铁臿为人所知,魏家铁作制作的铠甲也一直是蜀汉将领最喜欢的铠甲,不仅坚固美观,而且轻便,是难得的好东西。魏家铁作原本在成都,拿下南阳之后,就搬到了襄阳,由魏霸的嫂子习夫人亲自掌管。宛城出精铁,利用这个便利,加上魏家铁作的技术,打造出精良的马铠并不什么困难的事。他虽然不知道魏霸所说的合金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相信魏霸的技术,只要他说这东西好,那肯定就是好。

  在这方面,没有人会怀疑魏霸的能力。

  想到兴冲冲赶来的毋丘俭看到这些马铠时的表情,法邈忽然为毋丘俭感到悲哀。这么辛苦的赶来送死,真是悲剧啊。

  一个又一个斥候骑着马冲了过来。

  “将军,毋丘俭离我军二十里,南北相隔五里。”

  “毋丘俭离我军十里。”

  “毋丘俭离我军五里,全速冲锋。”

  魏霸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即使是披着重甲也没有影响。他从武卒手中接过长戟,高高举起。

  王双大喝一声:“上马!”

  “喏!”一百多名骑士轰然应诺,“哗”的一声响,骑士们已经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多时,非一日之功。他们腰间插着长刀,马脖子左侧挂着上好箭的连弩,手中拿的不是长刀,而是有三个刃尖的长铩。

  长铩是战场上比较罕见的一种利器,因为其杀伤力远远大于普通的戟矛,所以只准宫中禁军装备。不过这些骑士手中的长铩与普通的长铩又不太一样。这些长铩刃部更长,更宽,和重甲士用的长刀更接近一些。与长刀相比,长铩两面开刃,头部有三个刀尖,又兼有长戟的作用,可以直刺,相比于普通的戟或铩,威力倍增。

  这样的武器当然也不是普通将士能用的,没有过人的体力,不经过长期的训练,这种武器只会成为摆设,甚至成为累赘,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可是这些骑士是魏霸身边最精锐的战士,长年累月,没有别的任务,就是训练,这些武器恐怕早就像他们的手臂一样,成为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以想象,这些利器掌握在他们手中,会发挥如何恐怖的威力。

  法邈敬畏的看了魏霸一眼,眼神复杂。

  魏霸没有看法邈,他端坐在马背上,微微的仰起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慨的轻叹一声。

  “我喜欢风拂过脸庞的感觉。”他畅快得近乎呻吟:“我更喜欢这种以强凌弱的感觉。”

  ……

  毋丘俭看到了山坡上的那两道线,心头狂喜。魏霸没有走,魏霸还在白狼山,甚至还没有下山。

  我的运气太好了,这是上苍对大魏的眷顾,这是上苍对的我恩赐,这一定是武皇帝的英灵在天上护佑陛下,赐福于我。

  杀死魏霸,为国家除一大患,为陛下除一大患,立一大功。

  毋丘俭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长刀,迎风长啸:“杀——”

  “杀——”两百多名乌桓骑士和毋丘俭一样兴奋莫名。他们也许没有毋丘俭那么高远的志向,他们也许没什么心情为大魏和远在洛阳的皇帝陛下效力,但是他们清楚魏霸的首级值多少钱。

  杀死魏霸,带回一笔厚厚的赏赐,让婆娘和孩子开心的笑一回。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长矛,拉开了手中的弓,纵马奔驰。

  在他们的侧前方,两队骑士同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伏在马背,人马合一,风驰电掣,将战马的速度催到极致,冲向那些正从半山坡冲下来的汉军骑士。

  马蹄翻飞,汇成一道惊雷,向白狼山汹涌而至。

  白狼山被他们的杀气震动,那块白色的巨石仿佛活了过来,昂首长啸。

  法邈感受着大地轻微的颤动,看着越来越近的魏军骑兵,看着被风扯得笔直的战旗,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天边若隐若现的黑点,暗自叹了一口气。

  王双举起长铩,长啸一声:“加速,右向——”

  六十名骑士跟在他的身后,借着坡势开始加速,冲向北侧的魏军骑士。

TOP

0
第896章 会猎白狼山(下)
                 
  借着坡势,王双等人迅速将战马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展示了他们精熟的控马技术。

  顺坡而下,看起来简单,其实比平地冲锋要求还要高。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速度越来越快,稍有闪失,就会马失前蹄,人仰马翻。在骑兵训练中,下坡远比上坡更危险,要求更高。

  王双是陇右人,跟着魏霸这么多年,虽然没能像靳东流一样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却以他的勇猛和忠诚获得了魏霸的认可。他陆陆续续的有了自己的力量,跟在他身后的这六十名重甲骑士就是其中的一部分,由他的乡党宗族组成的,清一色的凉州豪杰。

  这些人既是魏霸的亲卫,又是他的亲卫。他负责保护魏霸,他们负责保护他。

  朝夕相处多年,又是来自同一片土地,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地步。王双甚至不需要大声嘶吼,只要举起手中的长铩轻轻晃动一下,这些骑士就能明白他的心意,迅速做出反应。

  有了这六十名骑士的护卫,王双豪气干云,义无反顾的杀向了充当毋丘俭左螯的乌桓骑。

  人如猛虎,马如娇龙,六十骑,却生生冲出了千骑的威势。

  他们以王双为锋,两侧向后延伸,如雄鹰俯冲时收在身后的双翅,又似箭矢锋利的棱线,更像一团跳跃的火苗。

  他们卷起一阵微风,呼啸而去,扑向迎面冲来的乌桓人。

  双方迅速接近,相隔两百步。

  王双举起了手弩,扣动弩机,一口气射空了箭匣中的十只弩箭,然后将手弩挂在鞍桥上,双手握紧长铩,猛踢战马,迎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乌桓人杀去。

  六十余重甲凉士一起举起了手弩,射空了弩箭,双手持铩,纵马奔驰。

  弩箭破空,飞驰而去,战马紧随其后,奋蹄狂奔。

  乌桓人也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出了密集的箭雨。这些都是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的乌桓骑士,骑射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射击速度和准备性都非一般乌桓人可比。他们手不停挥,喘息之间,射出了近千只箭。

  箭雨在空中交汇,倏地又分开,扑向各自的目标。

  在箭阵的数量上,乌桓人显然占了优势,差距很明显,明显得乌桓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不过,没等他们的笑容绽放,血花先行盛开。

  锋利的箭头迎面飞到,射入乌桓人的札甲,射入他们的身体,射入战马庞大的身躯,一朵朵血花迎风绽放,一个个骑士翻身落马,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乌桓骑士至少倒下了一半,甚至有几匹战马被射中要害,长嘶着扑倒在地。

  后面的乌桓骑士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一股冰凉的气息笼罩了他们全身。

  不是因为前面袍泽的阵亡——打仗会死人,冲在前面的死亡率更高,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足以让骁勇善战的乌桓人紧张,甚至不足让他们转移注意力。

  让他们紧张的是对阵冲来的敌人,像一团火的敌人。

  近千枝箭准确的射入了这伙敌人之中,可是却没有出现应有的场面,对方不仅没有一匹战马倒地,没有一个骑士落马,甚至……没有一点反应。

  密集的箭雨射入奔驰的人群,然后……不见。

  敌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在急速冲锋。

  眨眼睛,双方相距数十步,他们才发现对方的战马身上披着火红的马铠,这些马铠将战马的身躯全部保护起来,只落出四条马腿,箭射不中马腿,只能射中马身,以及马背上的骑士,可是马和骑士身上的铠甲让这些箭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在空中跳着无力的舞蹈,随风飘落。

  杀伤力几乎为零。

  这才是让乌桓人惊骇莫名的。有人想起了传说中的重甲士,眼前这些人马都披甲的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重甲士,他们手中挥舞的就是传说中杀人斩马,无所不破的长刀?

  没等乌桓人回过神来,双方已经接触。王双怒喝一声,长铩电然而至,将一名目瞪口呆的乌桓人挑于马下。他策马狂奔,势不可挡的杀入了乌桓人的队列。

  鲜血冲天而起,血腥的战斗拉开序幕。乌桓人顾不上紧张,双腿死死的夹住马腹,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迎面冲来的敌人刺去、砍去,以纯熟的骑术控制着战马,尽量避免和对方正面相撞,力求在双马交错而过的瞬间,用长矛刺破对方的铠甲或者身体,用战刀劈开对方的咽喉或者手臂。

  战刀和长铩相斫,丁丁当当,清脆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战刀砍在战甲上,火星四溅,此起彼伏的火花旋起旋灭,照亮了双方的面容。

  十数息之间,双方脱离接触,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五十多具尸体,全是身穿札甲的乌桓人,没有一个红色的身影。

  乌桓人头皮发麻,他们知道自己的战刀有多少次砍中了敌人或者他们的战马,长矛有多少次刺中了对方的身体,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一个敌人落马,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敌人受伤。更让他们恐惧的是,敌人根本无视他们的攻击,他们甚至不做大幅度的避让,只是一心一意的挥舞手中的长刀,连续的击刺,割杀。

  他们不是在战斗,他们是在屠杀。

  两百多乌桓人,还有一大半坐在马背上,可是他们之中有一大半人身上带伤,几乎人人受到了惊吓。

  没错,他们久经沙场,不知道经历过多次惨烈的厮杀,可是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

  两百人对五六十人,本当是摧枯拉朽般的胜利,现在的局面却有些诡异,诡异得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留给乌桓人恐惧的时间非常有限,王双等人冲过去之后不久,魏霸带领着六十余名由魏家武卒组成的骑士冲到了乌桓人的面前。

  阳光下没什么新鲜事,先用手弩密集射击,再用手中的长铩刺杀。利用坡度将速度提到极致的魏霸等人如同一阵风,卷进了乌桓人的队伍。

  乌桓人长途奔袭而来,早已是强弩之末,又刚刚经过了一次匪夷所思的战斗,惊魂未定,面对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敌人,他们连加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投入了战斗。

  以逸待劳,以有备待无备,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悬念。

  魏霸纵马奔驰,端平了手中的长铩,却没有亲手斩杀一个敌人的机会。一是双方一擦而过,接触的时间非常短,二是敦武等几个武卒护在他的前面,将所有有可能伤及他的敌人一律斩于马下,根本不让他有和敌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冲锋过后,他手中的长铩依然灿烂如新,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法邈紧跟在他的身后,手中却没有长铩,他是文士,平时可以舞两下剑,上了马却不敢松开马缰,只能伏在马背上,死死的抱住马脖子,以免从颠簸的战马上摔下去。一低头一抬首之间,他们已经从乌桓人的阵地上冲了过去。

  法邈伏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乌桓人的队伍稀稀拉拉,粗粗估计一下,最多还剩下五十骑。相比于王双冲锋时追求速度,以穿透为先,魏霸率领的第二波攻击速度并不快,他们对受挫在先的乌桓人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屠戮。

  “加速,加速。”魏霸高举长铩,大声呼喝,猛踢战马,加速向前狂奔。

  武卒们齐声应喝,加速奔驰,在奔跑中重组阵型。

  在他们的前面,王双率领六十名骑士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杀向了刚刚赶到的毋丘俭。

  毋丘俭率领两百余骑士作为主力,和前面的两个螯足原本相距五里,在目力所及之处,就是为了防止魏霸向两侧逃窜,奔到山坡下的时候,发现魏霸还在山坡上,他已经收缩了阵型。相隔也就是三四里的样子,对于相向全速奔跑的战马来说,三四里也就是二三十次呼吸的距离。

  可是毋丘俭没有二三十次呼吸。当他看到一片火红从那两百乌桓骑士身后出现,又汇成一团火,向他冲来的时候,他就屏住了呼吸。

  从对方的阵型大小上,他能大致估计出对方的人数,肯定不会超过一百,以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些人应该在五六十之间,和两百乌桓骑士相比,他们处于绝对的劣势,按道理说,双方对冲,就算不全军覆没,他们也剩下不少几个。这一团火应该黯淡了很多才对,就像将要熄灭的火苗。可是他看到的情景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团火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们的损失非常小,根本就是皮毛。

  这不合常理,不符合他的预期。如果五六十人面对两百人还能保持如此明显的优势,那一百多人就有可能完全碾压两百人,就有可能和四百人相抗衡,就有可能从六百人面前轻松脱围。

  毋丘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他惊讶的发现,那个前来告密的汉军斥候已经不见了。刹那间,毋丘俭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白狼山就是一个陷阱,不过猎人不是他而是魏霸,他不过是魏霸要捕捉的猎物

TOP

0
第897章 擒贼先擒王
                 
  不足千人的骑战对攻,就像两个高手较技,根本不会出现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事,互相之间的攻击也就是那么一两下,谁能把握住机会,谁就能一击毙命。

  瞬息之间,胜负已定。

  没等毋丘俭想明白前因后果,王双已经率领六十骑冲了过来,目标直奔毋丘俭。

  “杀!”这次王双没有射箭,手弩里装的箭已经射空了,根本没有时间再补,他挥舞着长铩,冒着魏军骑士射出的箭雨,势不可挡的杀向了毋丘俭。长铩左右一荡,将两名骑士拍离马鞍,接着轻易的洞穿了一个舞刀劈来的魏军骑士。

  他大展神威,片刻之间连杀五人,冲到了毋丘俭面前,怒喝一声,向毋丘俭刺出了势猛力沉的一击。

  毋丘俭看到王双魁梧身形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他咬紧了牙关,左手握紧了盾牌,用力往外一推,同时转过身子,顺着旋转的力量,劈出了手中的环刀。

  “呯”长铩击中了盾牌,一滑而过,锋利的刃尖在盾牌上割出了一个深深的裂口。两马交错的时候,毋丘俭的长刀准确的劈在了王双的肩上。“吱啦”一声响,环刀在铁甲上擦出一溜火星,却没能砍伤王双。王双理都没理他,手中的长铩甚至没有晃动一下,顺势扎进了迎面杀来的魏军咽喉。

  那名骑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被长铩割开一半的喉咙鲜血泉涌。

  毋丘俭连不及惋惜。又一个身披重甲的骑士冲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胸膛,只能极尽所能的侧过身了,避开了要害。长铩的旁刃割破了他的胸甲,将他顶得身体一侧,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毋丘俭是皇帝的亲信,身上穿的是从蜀汉高价购买来的精甲,足够坚固,能够保护他从锋利的长铩下逃过一劫。可是他身边的那些骑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普通的札甲根本不足以抵挡长铩的刺杀。他们接二连三的被刺伤,发出凄厉的惨叫,不少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旋即被纷至沓来的马蹄踩中。臂断腿折。当场毙命的也不乏其人。

  一场激烈的冲杀过后。两方再次分离,毋丘俭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心沉到了谷底。放眼看去。倒在地上的几乎都是他的手下,根本没有几个红色的身影。他现在已经明白左前方那队人马的结局了,因为他现在的结局也是如此。

  两百骑与五六十骑对冲,结果却是两百余骑惨败,这不合常理,可是想想对方连人带马都被重甲保护,刀砍不惧,箭射不伤,就能明白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结果了。当初在豫州战场,赵统率领的重甲士面对魏军骑士时,就曾经创造过奇迹,现在魏霸将这些重甲士变成了重甲骑士,复制奇迹自然是情理之中。

  毋丘俭很悲哀,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仅没有机会斩杀魏霸,能不能活着逃出去都是一个问题。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幽州的安危。他是幽州刺史,他死了,幽州还有谁来抵挡魏霸?

  整个幽州,就是他对魏霸最熟悉啊。

  当然,他现在才知道,这所谓的最熟悉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他对魏霸也不怎么熟悉,否则他就不会狂奔八十里,送到这里来让魏霸虐。

  继夏侯懋、司马懿父子、陆逊之后,他将再一次成为魏霸战功簿上的一个名字。

  不知道这算是荣幸还是耻辱。

  毋丘俭没有多少时间自怜自艾,王双刚刚冲杀过去,魏霸又冲了过来。双方都没什么时间调整战术,更没有时间寒喧,只是尽一切可能的将战马加速到极致,然后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对方杀去。不管这一刀砍出去有没有效果,不管这一矛刺出去能不能奏效,他们都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武器。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你排兵布阵,见招拆招,一出手就是胜负手,比的就是手快手慢,比的就是孰强孰弱。

  强者存,弱者亡。

  毋丘俭看到了魏霸,却没能和魏霸面对面,双方一触即分,胜负立判。

  毋丘俭催动战马,向远处奔去,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喝道:“右转,右转。”

  骑士们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按照毋丘俭的命令拨转马头,向右转向。在他们的右边,充当右螯两百骑正在冲杀过来,在那个队伍的后方数里,还有两个两百骑正在准备截杀魏霸,只要和他们会合在一起,他们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至少有机会逃出生天。

  在求生**的驱使下,骑士们打马狂奔,压榨着战马最后一丝力量。

  在他们的身手,魏霸也在厉声长啸:“左转,左转!”

  六十多名骑士,一百多匹披铠的战马,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慢慢的调整了方向,向毋丘俭冲了过来。

  “换马!”魏霸大吼一声,紧紧的盯着身边的战马,看准机会,腾身跃起,跳到了旁边的战马背上。

  敦武等魏家武卒显然要比他轻松许多,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一跃,就完成了换马的动作。

  不管合金技术有多先进,一套马铠终究还是相当有份量的,再加上骑士身上的重甲和手中的武器,每匹战马背负的重量相当于两个成年人,以于任何一匹战马来说,这都是一个小的负担,时间长了,肯定会影响速度。停下来换马,必然会浪费时间,在奔驰的战马背上换马就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所谓最好的选择,只能是对这些身手敏捷的武卒、骑士,相信就算是对那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民族来说,能做出这种战术动作的也不多。

  魏霸这次带出来的全是真正的精锐,要说弱一点的,大概就是他本人。他虽然坚持练武,但骑术终究不是他最擅长的,为了能练就这种技术,不至于影响整个战事,他最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也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他当年在悬崖上练拳,不仅练出了好身手,还练出了一副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好胆量,要不然他根本做不到,吓就能吓得腿软。

  能不能做,和敢不敢做,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尽管如此,换马成功,魏霸还是紧张得心跳如鼓,暗自庆幸不已。

  换过战马,速度再增,敦武等人在前,风驰电掣的向毋丘俭追去。

  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毋丘俭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欲哭无泪。如果换在平时,只有他追魏霸的份,哪有魏霸追他的可能。毕竟他的战马负重更轻,魏霸人马都披甲,防护能力提升的同时,不可避免的要影响速度。可是今天情况却不同,他奔驰八十里而来,马力早就耗尽,不过是想凭着人多缠住魏霸,耗死他,一击不成,他已经不抱取胜的希望,谁曾想现在连逃都是个大问题。

  这大概就是魏霸处心积虑的把他诱到白狼山来的原因。以逸待劳,是魏霸计划成功必不可少的因素。

  打,打不过,逃,逃不掉,现在就看能不能抢在被魏霸追上之前和剩余的骑士汇合了。如果能够成功,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拖住魏霸,耗到他精疲力竭的时候,他还有机会凭着兵力的优势取胜。

  “加速!加速!”毋丘俭连声下令,用手中的战刀猛砍马臀,用疼痛刺激来压榨战马最后一点体力。

  可怜的战马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汗水顺着毛皮流淌,嘴边全是成堆的白沫。马蹄几乎腾空,踩踏得草皮飞舞。可是马背上的骑士依然不满足,一下又一下的猛踢,一下又一下的猛拍。

  生死存亡关头,就算是平时爱若眼珠的战马,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了。

  毋丘俭在想打什么主意,魏霸大致也能猜得到。在此之前,毋丘俭分兵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也正在他期望之中。如果毋丘俭不分兵,而是集中兵力进行冲锋,他就算有装备了马铠的精骑也不敢和十倍于已的敌人对攻。让毋丘俭分兵,才能各个击破,才能用质量弥补数量的劣势。现在,在毋丘俭和剩余的骑士会合之前彻底击溃他,则是能否取得最后胜利的关键。

  所有的谋划能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马上就要见分晓。

  胜负,就在瞬息之间。

  魏霸也不再吝惜马力,喝令所有的骑士全速奔跑。

  六十名武卒,一百多匹战马,向毋丘俭冲去。

  魏霸屏住了呼吸,伏在马背上,紧紧的盯着了远处和毋丘俭。毋丘俭也屏住了呼吸,伏在马背上,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魏霸。原本在他右前方的两百骑士正在向他冲来,相距不过三百步,只要在此之前魏霸追不上他,他就能逃向南边,和还在那里等待的四百多骑会合,然后再决定是战是退。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有机会逃走。

  现在,他已经不奢望击杀魏霸了,能活着逃回去,就是莫大的胜利.

TOP

0
第898章 帮我带个话

  可惜,他很快就发现这也是一个奢望。

  就在他即将和那两百多骑交错的时候,王双已经带着六十多骑冲了过去,数十匹空鞍战马横向冲入队列,将赶过来接应他的部下拦腰截断。

  疾奔的骑兵队形被拦腰截断无疑是一个灾难。不用对手攻击,仅是互相践踏的伤害就足以让这一支队伍丧失战斗力。后面的骑士根本来不及转向,只能凭着惯例一个接一个的冲上去。毋丘俭更清楚,纵使骑士们有高明的控马技术,疲惫的战马却没有足够的体力来完成这样的战术动作。

  等待这些骑士的将一个人仰马翻的悲惨结局。

  他们已经指望不上了,就算不被同伴撞死,也无法逃脱一旁虎视眈眈的敌人。

  毋丘俭心生寒意,却没有乱了阵脚。他立刻放弃了会合的打算,下令将士们再次转身,回头和魏霸缠斗,同时派出传令兵,通知南面的四百骑士赶来接应。

  如果能缠住魏霸,哪怕是全军覆没,也可以消耗魏霸的体力士气,待那四百骑士赶到,还有机会将斩杀魏霸,争取一个两败俱伤的惨胜。

  鼓起响起,魏军骑士再次转向,与此同时,数骑冲出了队列,向南狂奔而去。

  魏霸一看就明白了毋丘俭的打算,他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长铩,发出怒喝:“击杀毋丘俭——”

  “击杀毋丘俭——”武卒们轰然应喏,长铩如林,向毋丘俭追去。

  在前方,王双派数十匹备马冲入魏军队形,打断了他们的冲锋阵形后,也拨转马头,带着骑士们冲向毋丘俭的侧翼。

  毋丘俭心里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根本不可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王双拍马赶到,用力一夹马腹,胯下的那匹西凉马长嘶一声,飞跃而起,越过两名护在毋丘俭身侧的亲卫,撞向毋丘俭。他双手高举,抡圆了长铩,带着凌厉的杀意,全力下劈。

  这次不是刺,而是劈。

  三尺多长,三个刃尖的长铩,像一口大刀,向毋丘俭劈了下来。

  毋丘俭万念俱灰,大吼一声,掉到了手中的战刀,双手举盾,背在背上,然后伏在了马背上。

  “轰!”一声巨响,王双手中的长铩结结实实的砍在了毋丘俭手中的盾牌,盾牌四分五裂,木屑飞散。毋丘俭眼前一黑,从盾牌的边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迎面扑来,然后就觉得身体一轻,飘了起来。灿烂如锦的晚霞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接着就是金黄的草原,最后是迎面扑来的大地。

  “呯!”毋丘俭落马,激起一阵烟尘。

  王双的战马撞在了毋丘俭的战马腰腹上,咯嚓一声响,那匹可怜的战马被撞断了几根肋骨,庞大的身躯横飞起来,砸得几匹战马东倒西歪,阵势顿时大乱。

  王双如天神下凡,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挥舞长铩,伏身横扫,锋利的刀刃将两匹战马的马蹄削断,战马轰然倒地,在地上滑出十几步距离,直到撞上其他战马,这才停住。

  见毋丘俭落马,毋丘俭的亲卫们大惊失色,纷纷勒住战马,返身来救。混乱之中,他们根本看不到毋丘俭在哪儿,只能大声喊叫,四处寻找。他们的喊叫吸引了更多的骑士,也吸引了王双的部下,他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有的控制着战马,绕着圈,居高临下的斩杀,有的则跳下马,将长铩的长柄一分为二,骑战用的长铩立刻变成步战用的长刀,他们重新变为重甲士,围成一圈,护住王双,奋力砍杀。

  王双腾出手来,四处一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毋丘俭,不禁放声大笑。他将刀铩交于左手,单手提起毋丘俭,大喝一声:“毋丘俭在此,谁再敢乱动,我就砍了他。”

  在这短暂的混乱时间,魏霸已经赶到,他们从两侧飞驰而过,将已经失去队形,混乱不堪的魏军包围起来。

  毋丘俭被擒,魏军彻底斗志,迅速崩溃。有的人拨转马头,向四面八方奔逃而去,有的人呆呆的坐在马背上,不知所措,有的人则跳下马,扔了武器,跪在一旁。

  战斗结束了。

  魏霸不敢大意,立刻收拢阵营,重新回到了山坡上,居高临下的摆下阻击阵型。两百多名俘虏也被带到了山上,用绳子捆成一串,跪在一旁。如果魏军再次发起攻击,他们就会成为肉盾。

  魏霸将防守的任务交给了王双,自己带着毋丘俭回到了纪功碑下,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双方的伤亡结果很快出来了,损失简直小得让人不敢相信。八名骑士战死,二十一人受伤,损失最多的是战马,为了打乱魏军骑兵的冲锋阵形,王双驱使三十多匹备马横向冲击,这些战马几乎无一生还,就算活着也失去了战斗力,只能变成晚餐的肉汤。

  不过和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比起来,这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那些被俘的魏军骑士没能吃上魏霸带的美食,却享受了一顿马肉,只是这其中有不少战马是他们带来的。这一场恶战,双方有两百多匹战马倒在了战场上,足够他们每个人放开肚皮饱餐一顿。

  经过救治,毋丘俭醒了过来。看着魏霸那张可恶的笑脸,他沉默无语,仰起头,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纪功碑上。

  “毋丘兄,别来无恙?”魏霸示意了一下,一个武卒拿过来一只水壶,又取了一块刚烤好的马肉,扔到毋丘俭面前。

  毋丘俭漠然的看了一眼:“杀了我吧,别费劲了。”

  “何苦来着?”魏霸扯了扯大氅,蹲在毋丘俭面前。“即使是在曹公的纪功碑面前,你也可以毫无愧色的说,你已经尽力了。”

  “多谢。”毋丘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挑:“不过,我依然不可能投降你。”

  “不降就不降,大不了我再收一次赎金。”魏霸咧嘴一乐:“上次收得太便宜了,这次要收贵一点。唉,你说曹睿愿意为了你出多少赎金?五百金,还是一千金?”

  “败军之将,一钱不值,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哈哈哈,你不要妄自菲薄嘛。”魏霸想了想:“你不想活,我能理解,是不希望再让曹睿蒙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死了,你看到的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转过头,看着远处神情沮丧的俘虏:“你觉得那些人能冷静的分析自己看到的事么?”

  毋丘俭眼神一缩,闭紧了嘴巴。

  魏霸说得没错,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乌桓人。乌桓人遵从草原上的规矩,信奉强者,当年之所以屈服于曹魏,就是因为白狼山一战,蹋顿被打得大败,乌桓人被打怕了,打服了,从此乌桓骑兵成为曹操手中的利器。现在魏霸以百余骑大破六百骑,还生擒了他这个主将,乌桓人会怎么想?就算他们不会就此屈服于魏霸,恐怕也不敢轻易和魏霸对抗了。

  似乎看出了毋丘俭的担心,魏霸又抖了抖大氅,坏笑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毋丘俭借着火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魏霸的大氅一角绣着一只白狼。他惊讶的看着魏霸,想起了魏霸神将的威名。当年魏霸入武陵,就是凭借装神弄鬼的本事收服了五溪蛮,现在他又故技重施,要来收服乌桓人?

  白狼圣山,白狼,和狼很相似的盘瓠,再加上魏霸那近乎神迹的战绩,信奉狼,自称是狼的子孙的乌桓人会怎么想?

  毋丘俭倒吸一口冷气,片刻之后,又苦笑道:“原来这里是你选定的战场,那个细作,也是你派出去的吧?”

  “当然了。”魏霸嘿嘿一笑:“我可是诚心诚意的邀请你来的,没有你,就没这么震撼。”

  毋丘俭极力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伏击你?我如果已经撤走了,你岂不是白忙一场?”

  “不得不说,的确有这个可能。”魏霸点点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最初的目标不是你,而是公孙渊。只是你跟来了,我就不妨试一试。你不来也没关系,就当是来打猎,区别不过是收获大小罢了。”

  魏霸指指毋丘俭,嘴角一挑:“很显然,我运气不错。”

  毋丘俭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让人去野狼谷,就是看我还在不在?”

  “我希望能把主动权控制在手中,这样才更有把握。不让你急急忙忙的赶来,我怎么能这么轻松的取胜?”魏霸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还有,万一你的人马太多,风险太大,我也好不战而走,逃之夭夭。”

  毋丘俭苦笑着摇摇头。

  魏霸顿了顿,又道:“你也不要自责,不管你上不上当,我的实力是明摆的。只不过是早一点还是迟一点亮出来而已。我想,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天命已经不在曹家了。他们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吴国就是现成的例子,孙权就是曹睿的榜样。他要是识时务,去帝号,称臣,退出洛阳,也许还能保留一个王爵,祖宗得以血食。如果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别人,我们一样会进洛阳,而曹家则免不了要钉在耻辱柱上。”

  他看着毋丘俭,淡淡一笑:“我希望你能给曹睿带个话,谈判吧。”

TOP

0
第899章 月夜白狼
                 
  毋丘俭想了很久,呲牙一笑:“魏将军,你太高估我对陛下的影响力了。我可以写,但是不保证陛下会听。”

  魏霸也笑了:“写不写在你,听不听在他,各有各的命。我也是尽力而已,不敢奢望一切如意。”

  毋丘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不得不同意魏霸说得有道理。做不做,是魏霸的事,答应不答应,是曹睿的事。曹睿答应了,魏霸当然求之不得。曹睿不答应,魏霸也没什么损失。就和这次白狼山布局一样,他来不来,对魏霸其实却没那么重要。他不来,魏霸又没什么损失,大不了白跑一趟而已。

  可是,明知曹睿不会答应,毋丘俭却必须答应,他只有保住命,才有机会把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传到曹睿的耳朵里。魏霸拥有大量的马铠,骑兵的战力太强了,如果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势必对魏国骑兵产生冲击。

  明知魏霸有可能会软禁他,不会让他轻易的把消息传出去,毋丘俭也要试一试。忍辱负重,比慷慨赴死更难,却必须要做。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不错,果然是磊落之人。”魏霸拍拍手,坐了起来:“现在,就先请毋丘兄下令那些将士投降。”

  毋丘俭主意已定,也不再婆婆妈妈的,按照魏霸的要求下令被俘的将士投降,并且派人去劝降那些还在附近逡巡,想要救回他的部下。毋丘俭被擒。主力战败,那些原本准备断魏霸后路的人不知如何是好,接到毋丘俭的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派了几个人过来,与毋丘俭见面,证实了命令的真伪之后,他们解除了武装,向魏霸投降。

  魏霸从里面找出几个有点身份的乌桓人,拿出几副马铠。往这些人面前一放。

  “请诸位带着这份礼物回各自的部落一趟。如果哪位能见到寇娄敦、护留叶之类的大人物,也不妨帮我传个话。我想与诸位大帅做个朋友,秋冬之际,在这白狼山一起打打猎。喝喝酒。我最近打算征伐辽东。有哪位想报仇的。可以来帮个忙,不肯来也没关系,但是请他们看好自己的人。不要来惹我,否则,我会带着铁骑去拜访他们。”

  那些乌桓人面面相觑,战战兢兢。魏霸这话锋里的威胁意味很深,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插手辽东的事啊。不过,乌桓人和公孙家族有仇,他们应该不会帮公孙渊,倒有可能帮魏霸。

  毋丘俭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越发的担忧。当年乌桓人帮着袁尚兄弟,逃到辽东,结果和袁尚兄弟一起,被公孙康剁了脑袋。这些年,想报仇的乌桓人不在少数,只是实力不济,不敢主动去惹公孙家族罢了。现在魏霸要征辽东,这些乌桓人会不会助阵?

  魏霸到白狼山的主要目的应该还是乌桓人。击败他,只是立威而已,郁闷的是他很不幸的成了魏霸立威的牺牲品。

  这些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敢随意搭话,气氛有些尴尬。魏霸也不在意,泰然自若的喝着酒,吃着肉。他的沉默更增加了气氛的紧张。篝火照着那几具马铠,马铠上的甲片闪着冰冷的光,透着森森的杀气。

  就在这时,山顶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啸。

  “嗷唔——”

  啸声在山谷间回荡,经久不息。众人诧异的抬起头,赫然发现那块白色的巨石活了过来,正对月长啸。这下子不仅乌桓人大惊失色,就连毋丘俭都有些不安起来,睁圆了眼睛,盯着那块巨石,一动不动。

  魏霸眉头微皱,转过头看去。

  “嗷唔——”

  又是一声长啸,这次听得更加清晰,也看得更加清晰。他们离那块巨石不过百余步远,眼力都不错,借着明亮的月光,他们发现不是巨石活过来了,而是巨石上真的多了一头狼。

  一头白狼。

  这头白狼身形很大,粗看起来,比普通的狼要大一倍,浑身雪白,比白色巨石还要白上三分。它蹲在巨石上,仰首长啸,旁若无人,神情冷漠高傲,如同王者。

  几个武卒抽出了武器,冲了过来,护在魏霸身边,五名武卒半蹲在魏霸面前,举起了手弩。

  白狼转过头,看了篝火旁的人一眼,一动不动。

  “退下。”魏霸轻喝一声,摆手斥退了武卒。他站了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向前迈了一步。

  “将军……”站在一旁,眼神闪烁的法邈连忙拦住了魏霸:“小心一些。”

  “无妨,我什么阵仗没阵过,难道还怕一头狼?”魏霸轻轻的推开法邈,走出人群,慢慢的向那块巨石走去。

  毋丘俭最先冷静下来,他冷眼打量着魏霸和法邈,却发现法邈冷汗涔涔,神情惊惶,不禁有些狐疑。这头白狼来得古怪,魏霸不顾危险,要上前与这头白狼近距离接触更加古怪。在他看来,这十有**是魏霸布置好的一个局,一方面用武力恐吓这些乌桓人,另一方面又利用草原上的胡人崇拜狼,特别是白狼这种圣物的心理特征,故意安排这么一个场面,好让乌桓人对他心生敬畏。当年他在武陵可能就这么干过,现在到草原上来再干一次,自然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

  可是,法邈惊惶的神情让他怀疑自己的推断。如果这是魏霸布的局,那么作为魏霸的心腹,法邈不可能不知情,这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的谋划。那么他此刻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毋丘俭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法邈再会装,也不可能一点破绽也没有。可是他现在从法邈的脸上的确找不到一点破绽,他分明看到了法邈鬓边的冷汗,能看到法邈咬得紧紧的脸颊,甚至能听到法邈牙齿打战的声音。

  他不相信法邈是真的紧张,但是他也不敢肯定法邈就是在装。

  就在毋丘俭将信将疑的时候,魏霸已经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巨石上的那头白狼忽然站了起来。它一站起来,更能看清它的身形巨大,在月光的照耀下,它仿佛披了一身的雪,是那么的圣洁。隔着这么远,众人虽然看不清它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它那有如实质的眼神,以及眼神中透出的威严。

  魏霸本来走得就很慢,一看到白狼站了起来,他停住了,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继续向前,还是保持距离。

  毋丘俭目不转睛,仔细的看着这一切,试图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子里。这头白狼来得太突然,这一幕太诡异,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大致也能猜得到。他渴望找到破绽,戳穿魏霸的这个伎俩,破坏他这个局。哪怕是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易》云: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毋丘俭博览群书,对这样的事知之甚悉,更何况眼前这位年轻的对手就是这方面的老手。

  白狼山,绣在大氅上的白狼,再加上突然出现的雪白巨狼,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不能不让人生疑。

  毋丘俭屏住了呼吸,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旁边的乌桓人也不例外,他们大多目瞪口呆,有几个已经伏在地上,颤栗不已,连头都不敢抬了。

  武卒们好一点,他们更多的是紧张,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扑上去保护魏霸。

  就在此时,那头白狼仿佛点了点头,转过身,消失在巨石身后。

  白狼一消失,那股无形的威压顿时消失失,篝火旁的众人本能的松了一口气。毋丘俭也不例外,不过他还是心有疑虑,目光依然注视在魏霸、法邈等人的身上,猜测着魏霸接下来将要干什么。

  魏霸大步走了回来,借着火光,毋丘俭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白,气息也显得比较急,仿佛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

  “他妈的,怎么会招了狼?”魏霸叉着腰,站在篝火旁,用力吐了两口气,目光落到了一旁还没烤的肉,眉头一皱:“莫非是血腥味把它吸引来的?”

  毋丘俭不由自主的插了一句嘴:“不可能,狼是最谨慎的东西,大军在此,它们不肯靠近的。”

  “那就是它原本就住在附近?”魏霸眉头一皱,一转身,厉声喝道:“给我搜,把这个山头都搜一遍,一个洞口都不能放过。”

  一队武卒冲了出去。

  毋丘俭哭笑不得,魏霸这么紧张,可不像是神将应有的风范啊。莫非这头白狼真的是不请自来?

  “将军,狼神不是能触犯的。”一个乌桓人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里是白狼山,是狼神的地盘,将军派人搜山,如果触怒了狼神,上苍会降罪于……我们的。”

  “你能肯定它是狼神?”魏霸将信将疑:“万一只是一头野狼呢?我等驻营于此,有野狼在侧,如何安睡?”

  乌桓人哑口无言,他当然不敢肯定这是狼神还是野狼,正如魏霸所说,如果是野狼,今天夜里谁也别想睡好。不管你有多好的武技,到了夜里,就是狼的天下。

  “将军,不管是狼神还是野狼,我们都不要住在这里了,还是下山去找一个安全的山洞。明天准备些牺牲,祭拜一下,求个心安。或许是杀戮太重,惊扰了生灵也说不定。”

  魏霸皱着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毋丘俭沉默不语,他越发无法判断真假了。

  乌桓人惊惧莫名。

TOP

0
第900章 最后一策
                 
  马钧快步走进了偏殿,刚准备跪下行礼,一眼就看到了皇帝案前的那副马铠,他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好漂亮的马铠。”

  “放肆!”侍中高堂隆沉下脸,喝了一声。

  马钧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君前失礼了,连忙低下头,拜伏在地。

  “罢了。”曹睿轻咳一声,打断了高堂隆:“马卿想必是见猎心喜,故而一时失态。”

  马钧连连点头:“谢陛下开恩。臣的确是见猎心喜,这具马铠太精美了,不知是何人所作?”

  曹睿没有回答马钧的话,将马铠往马钧面前推了推:“马卿,你仔细看看这具马铠,能否如样仿制。”

  马钧诧异的看了曹睿一眼,又连忙放低了目光。直视天子是不礼貌的,严重点甚至可以判你一个大不敬的死罪。天子旁边的高堂隆就是这样一个严格的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马钧仔细的观察了马铠片刻,又试了试力,摇了摇头:“陛下,臣一时之间还不能断定。不过,臣基本可以判断的是,这种马铠所用的金属不是常用的铜铁。这具马铠能造得这么轻薄,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这种特殊的金属,要想仿制,先要找到相近的材料才有可能。”

  曹睿点了点头:“先生,看来被你说中了,这是魏霸在向我们示威呢。”

  高堂隆也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这副马铠是刚刚从辽西用快马送来的,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毋丘俭的一封信。毋丘俭在白狼山遇伏被擒,魏霸没有杀他,只是让他给曹睿带一封劝降书和一具马铠。劝降书写得很华丽,不过曹睿太清楚毋丘俭的文风了,他知道这只是毋丘俭的无奈之举,劝降是假的,报警才是真的。

  而报警的证据就是这具让马钧爱不释手的马铠。

  高堂隆虽然是书生,可是在回京任职之前。他是陈留太守,已经亲身经历过战事。对这具马铠代表的意义,他心里也有数。毋丘俭以一千乌桓骑的优势兵力败于魏霸一百二十骑之手,自然也是有无马铠带来的力量逆转。

  有了这种马铠,辽东不保。辽西不保。整个幽州都将被魏霸撼动,大魏的左翼危急,这是毋须多言的。可是就目前而言。最让曹睿揪心的却不是幽州,而是兖豫战场。

  兖豫战场上,张郃、司马懿率领一万多骑,与魏延率领的一万多骑抗衡,魏延是魏霸的父亲,很可能已经装备了这种马铠,如此一来,张郃恐怕不是对手,一万禁军精骑随时都有可能被击溃。

  绝对的实力面前。善战如张郃,也未必能保得住晚节。

  如果兖豫战场溃败,那曹魏就彻底崩溃了,别说重夺关中的战略不可能,能不能保住洛阳都是问题。要想与这样的重骑抗衡,就必须尽快打造出同样的马铠。

  所以。曹睿第一时间找来了马钧,结果马钧以专业的眼光一下子点出了要害。

  马铠不难做,材料是关键。没有合适的材料,做出来的马铠太重,影响骑兵的速度。实战意义不足,花费了巨额的资金,却达不到应有的效果,那还不如不做。

  要知道曹魏现在的国库也不宽裕,几场恶仗打下来,曹睿的荷包已经瘪了。

  马钧擅长机械,可是他对冶金不太熟悉,帮不上什么尽快。曹睿让马钧先下去休息。马钧现在官居侍中,专门负责打造各种军械,还要负责战船的改进,工作非常繁重,不能让他再把精力消耗在其他事务上。

  马钧走了,殿上的君臣有些沉默。这具马铠就像一个沉甸甸的秤权,压在他们的心上,慢慢的改变着他们对局势的估计。

  过了好一会儿,散骑常侍蒋济起身道:“陛下,魏霸入辽东,其意不可测,毋丘俭被俘,当另择良将,以备辽西,抚慰诸胡,以免为魏霸扰动。”

  曹睿略作思索:“谁能承担这个重任?”

  “臣推荐陈泰。”

  曹睿眉头轻蹙:“那谁能代替陈泰任卫将军长史?”

  “可以桓范代之。”

  曹睿眼前一亮,笑了一声:“这倒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他随即又连声叹息:“只是,就算陈泰去了幽州,这马铠的问题不解决,终究还是无济于事啊。”

  蒋济也叹了一口气。马铠的问题怎么解决,他没有主意。曹睿看看他,没有再说什么。

  散会之后,曹睿让人去宣太中大夫刘晔。过了小半个时辰,宦者来报,刘晔病重不起,不能见驾。

  曹睿目光一闪,有些愠怒。刘晔原本是他的亲信重臣,可是后来他发现刘晔揣摩上意,巧而不实,就渐渐的疏远了他。刘晔的官职几经调整,现在只是一个闲职太中大夫。从那以后,刘晔就经常生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曹睿也懒得搭理他。

  现在,曹睿遇到了难题,又想起这位刘晔来了,派人去宣他入宫,居然说病重不能行。这可有点过份了。托病不上班,那就算了,皇帝下诏去请,居然还拿谱,这可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他就算是用病榻抬,也应该抬进宫来。

  换了平时,曹睿也许真会这么做,可是今天,他有求于人,不能不礼让三分。他带了几个郎官,悄悄的出了皇宫,径直来到刘晔家。到了刘晔家,他知道自己误会了。

  刘晔真的病了,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死灰,和死人只差一口气。

  曹睿心中一软,在榻边坐下,轻声唤道:“刘卿,刘卿?”

  “是陛下么?”刘晔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曹睿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刘晔也实在是起不来了,勉强试了两下,也就放弃了。

  曹睿轻声细语的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很客气的问道:“刘卿,可有妙计解围?”

  在曹睿说话的时候,刘晔的儿子刘陶端来了两碗药汤给刘晔灌了下去,刘晔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他看着曹睿,眼神复杂,既有懊悔,又有惭愧,还有一些企求,看得曹睿心里一酸。

  “陛下,近忧不如远忧重啊。”

  曹睿不解,怎么近忧不重呢。魏霸有了马铠,幽州即将不保,如果魏延也有马铠,那兖豫战场马上就可能有灾难性的溃败,整个形势都有可能瞬间崩溃。

  “陛下,还记得烈火弹么?”刘晔喘着气道:“烈火弹第一次面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曹睿脸色一僵。烈火弹面世是在宛城之战,而宛城之战则他最大的耻辱。曹宇、毋丘俭丢了南乡郡,魏霸从西侧杀向宛城,他被迫从宛城撤离,御驾亲征最后成了笑话。刘晔这时候提起烈火弹,莫非是想提醒我宛城之战么?

  曹睿一想,不禁惭愧不已。他知道自己误会刘晔了。

  司马懿守宛城,之所以最后失守,就是因为烈火弹突然面世,打了司马懿一个措手不及。任何武器,第一次面世的时候都是是最震撼的,时间一长,早会找到克制的办法。魏霸把烈火弹的第一次上阵用在宛城而不是其他地方,自然是看中了宛城的战略地位。

  那马铠的面世带来了什么呢,除了毋丘俭和那千余乌桓骑之外,还有什么?只有一个威慑作用。

  以魏霸任何事情都要争取利益最大化的习惯,如果他有更大的利益,他怎么可能满足于一个威慑作用?他应该用于取得一个实质性的重大胜利,比如兖豫之战,就像他击溃毋丘俭一样,让他的父亲魏延彻底击溃张郃。

  可是魏霸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在恐吓曹魏君臣。

  这当然不是魏霸心慈手软,只能说他目前只能做到这些,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他不得不把还没有真正装备全军的马铠拿出来吓人。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刘晔的一句话,就点醒了曹睿。

  曹睿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管怎么说,至少魏霸的威胁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陛下,魏霸能卖烈火弹,就能卖马铠。”刘晔喘息了片刻,又道:“此人好利,当以利诱之。”

  曹睿笑着点点头,说道:“诚如刘卿所言,朕明白了。刘卿,好好休养,朕还需要你出谋划策呢。”

  刘晔无力一笑:“老臣年近七十,自知余日无多,纵使有心为陛下出力,怕也无能为力了。老臣有子数人,皆不足观,唯有幼子刘陶,或许能供陛下驱驰。”

  曹睿转过头,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刘陶,点了点头:“若他有刘卿万一,即是良臣。”

  “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

  “刘卿,蒋济所言,命陈泰为幽州刺史,如何?”

  “甚善。”

  “那……刘陶随陈泰出征,为军中主簿,如何?”

  刘晔沉默了片刻,微微颌首。“国事为重,勉强可行。”

  ……

  一日后,曾经侍奉三朝的元老级谋臣刘晔辞世。

  两日后,陈泰转幽州刺史,加振威将军,持节。刘晔之子刘陶理当守孝,奈何军情危急,故承刘晔遗志,守孝三日后,天子下旨夺情,任振威将军主簿,随军出征。

  与此同时,曹馥接到了一个大订单,火速赶往襄阳。

TOP

0
第901章 利益集团
                 
  诸葛亮摘下灯盖,将手中的信伸到灯上点燃。竹纸迅速燃烧起来,照亮了诸葛亮的眼睛,随即又迅速的黯淡下去,化作一团火烬,慢慢的飘落。

  诸葛亮又叹了一口气。

  诸葛恪慢慢走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灯盖,重新盖好,又扶着诸葛亮回到案前。这封信不知道是谁寄来的,连诸葛恪都不知道,这让诸葛恪非常意外。不过他什么也没问,既然诸葛亮不想告诉他,他问了也没用。

  “找习忠来。”

  “喏。”诸葛恪转身去安排。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诸葛亮正伏案查看地图,几茎白发从鬓边垂了下来,落在案上,随着诸葛亮急促的呼吸轻轻摇动,如风中碎絮。

  诸葛恪暗自叹息,坐在诸葛亮的身边,看了一眼地图,就明白了诸葛亮担心的问题所在。

  “叔父,有问题??”

  “襄阳的魏氏作坊生产出了新式马铠,重量比普通马铠轻三成以上。魏霸以装备了马铠的一百二十骑大破毋丘俭的六百余骑,又在白狼山玩了一个白狼显灵的诡计,乌桓人被他吓破了胆。”

  诸葛恪倒吸一口冷气。他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更听出了这层意思背后的杀机。

  魏霸会以一百二十骑登白狼山,与毋丘俭的六百余骑对阵?这听起来怎么那么的不可思议啊。如果说这是魏霸的又一个奇迹般的胜利,那诸葛亮为什么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诸葛亮似乎感受到了诸葛恪的惊恐,他抬起头,打量着诸葛恪,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敲了敲案几:“元逊?”

  “啊,叔父。”诸葛恪如梦初醒,连忙收回心神,却发现后背一层冷汗。

  “你说说看。这会对形势有什么样的影响?”

  “喏。”诸葛恪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的时候已经气定神闲。“魏家打造出了马铠,一是对魏霸的辽东攻势有大帮助,但是更大的影响却是兖豫战场。如果兖豫战场优势明显,进展太快。不能行成僵持局面。则关中战事无从谈起。”

  诸葛亮微微颌首。子侄辈中,诸葛恪的脑子显然是最好使的,如果能改掉他那骄傲自大的毛病。这是一个栋梁之才,比起诸葛乔还要优秀几分。能和他相比的也许只有还是幼童的诸葛瞻。诸葛亮常在别人面前说,诸葛瞻早慧,将来成就也许有限,可是他心里对聪明可爱的儿子还是非常骄傲的。

  “其次,魏霸将马铠的技术留在襄阳,恐怕另有目的。马铠一出,敌我双方为了避免居于劣势,必然竭尽所能的购买马铠。装备自己的骑兵。这样一来,魏风财源广进,习家也跟着沾光,叔父以魏风嫡长子身份牵制魏霸的打算,恐怕会就此落空。”

  “最后,魏霸有了马铠。在辽东立功指日可待,留给叔父的时间……可就越来越少了。”诸葛恪打量着诸葛亮的眼睛,从中看出了浓浓的不安。“叔父,魏霸在争夺主动权,迫使叔父疲于应付啊。”

  “我就算累死。他也不能如愿。”诸葛亮忽然笑了一声:“元逊,你还年轻。”

  诸葛恪摇了摇头:“叔父,我的确想和魏霸争衡,可是我自己清楚,我不是他的对手。”

  诸葛亮笑意更甚,他伸手端起茶杯,诸葛恪立刻给他添了些水。诸葛亮略作思索,说道:“你担心的,无非是魏霸拥有的技术,对不对?”

  诸葛恪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不错,权谋,你不弱于魏霸,你和魏霸相比,最大的短处在技术。没有技术,再高明的权谋也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诸葛亮轻声叹息:“这句话,也是魏霸对我说过的,只是我当时没有真正领悟,现在领悟了,却有些迟了。”

  “不过,你还年轻。”诸葛亮话锋一转,炯炯有神的看着诸葛恪:“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人才,他们联合起来,也许不会比魏霸差,至少不会差太多。”

  诸葛恪点了点头,眼中却没有太多的喜色。他觉得诸葛亮有些太乐观了。魏霸抢先了那么多年,如今形势已成,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让诸葛亮把局面扳回来。不过他没有对诸葛亮说这些,在他看来,诸葛亮现在就靠这些希望活着,如果没有了希望,他不知道诸葛亮还能坚持多久。

  而他需要诸葛亮活着。他自诩聪明不逊诸葛亮,可是要论在蜀汉的威信,他可不敢和诸葛亮媲美。在蜀汉朝堂上,没有人能够代替诸葛亮。

  至少目前还没有看到。

  “很好。”看到诸葛恪喜怒不形于色,诸葛亮非常满意。

  ……

  习夫人亲自迎出了门,把习忠接进了府,引到堂上坐下。

  看着那些做工精致的高脚桌椅,习忠羡慕的看了一眼:“妹子,你现在可真是富得流油啦。这套桌椅,放在成都的话,至少价值十金。”

  “十金到哪儿买去,原料都不够。”习夫人掩嘴笑道:“阿兄,喜欢么?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送一套去,也让你在嫂子面前涨涨威风。”

  “嘿嘿,有魏家这样的姻亲,我现在已经很威风了。”习忠不禁乐了,慢慢的坐下,试了试,点头道:“嗯,这做工是不一样,舒服,舒服。”

  “假正经,喜欢就直说嘛,非要转弯抹角的。”习夫人白了他一眼:“行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说吧,你大老远的从成都跑来,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马铠。”习忠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丞相要为禁军订制五千套马铠。”

  习夫人眼神一转,似笑非笑:“行啊,先把订金交了。”

  习忠语塞,咂了咂嘴。没等他说话,习夫人又道:“既然你来了,有句话,我正好转给丞相。他欠我家叔叔的那四万多金,现在借条在我手上,他如果有钱,是不是一起还了?”

  “借条?什么借条?”习忠莫明其妙,他只是受诸葛亮之托,到襄阳来订购马铠的,可不知道诸葛亮还欠魏霸钱的事。四万多金?我的天,这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啊,把诸葛亮的家产全部变卖也还不了一成啊。他一下子被习夫人的反击打乱了阵脚,连自己的来意都给忘了。

  习夫人把情况说了一遍。诸葛亮欠魏霸四万多金,一时也还不上,魏霸也不好意思催,可是他也要钱啊,怎么办呢,只好把这张借条以七折的形式转给了习夫人。也就是说,习夫人只要花三万金,就得到了四万多金的债权,如果能把这笔钱讨回来,她一下子就可以赚到一万多金。魏霸呢,一下子套现三万金,手头有了钱,做起事来自然方便多了。

  习夫人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她发动了南阳、襄阳诸家的实力,凑齐了三万金,把这笔生意吃了下来。换句话说,现在的债权人不是魏霸了,也不是魏风,而是南阳、襄阳的十几个世家。大的千余金,小的几百金。他们又以这些债权入股,每年可以拿到不少的红利,而这些红利当然都是习夫人赚来的。

  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其实就是习夫人每年在支付巨额红利,她当然要急着讨回那四万多金的债。

  习忠听得满头大汗,敬畏的看着妹妹。

  “妹子,你现在的胆气真是惊人啊,三万多金的外债?我习家列祖列宗,都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我家叔叔这样的坚强后盾。”习夫人不以为然的说道:“丞相现在有钱买马铠,是不是先把这笔钱还了?我现在可等着钱用呢。”

  习忠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再开口。诸葛亮哪里有钱,他说要订五千套马铠,不过是想让魏家作坊暂时无法给其他人供货。他能把订金交出来就不简单了,更何况是那四万多金的债。

  “你早就知道我的来意了?”

  “不知道。”习夫人笑吟吟的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大致能猜得出丞相会出什么样的对策。你别忘了,想和丞相讨债的可不是我一家。我们几家可是经常在一起琢磨丞相什么时候能还钱呢。”

  习忠有些郁闷,诸葛亮这是要惹众怒的节奏啊。有钱买马铠,没钱还债,这可说不过去。习忠想了想,又问道:“我看你的意思,讨债怕是虚的,不想接这个生意才是真的。是不是有人来订马铠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相信很快就会供不应求。”习夫人笑靥如花:“兄长,不要怪做妹妹的不给你面子,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丞相把钱还上,不管有多大利润的生意,我都会优先让你完成任务。可是如果丞相不肯还钱,那我就可没办法了。你看我,一大家子人,也要吃饭的,是不是?”

  “好,算你狠。”习忠佯作发狠道:“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这胳膊肘儿往外拐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习家可是占了大股的。”习夫人挤挤眼睛:“你真以为嫂嫂看不到实际的好处,就能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这可是妹妹花了钱的,不告诉你,只是怕你又犯书生呆气罢了。”

  习忠哭笑不得。

  “对了,姑姑有信来了。”习夫人转身进了内室,拿出一封信放在习忠面前。“姑父年纪大了,想致仕归家养老,要我给他安排一下。你回成都的时候,顺便对陛下说一声,这庞家可是为国立了大功的,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29 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