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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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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八五章 六道五门


  裴绩的神情此时显得异常凝重,微微颔,道:“太平道和天门道势不两立,这话并没有错。厉王孙和6冷月本都是太平弟子,但那只是曾经,他们投奔天门道之后,便已经与太平道分道扬镳,再也算不得太平正源!”

  “大哥的意思是说,他们本身是太平道徒,但是却背弃了自己的宗旨和信仰,转投了天门道?”楚欢眼中显出惊讶之色,“天门道既然都要打着太平道的幌子,可见在天门道的心中,太平道的影响力远在天门道之上,如大哥所言,太平正源也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厉王孙既然是三十六方家族之一,甚至还是三十六方家族的五行家族,那么更是根正苗红的太平道徒,既然如此,他不坚守太平道,怎地反倒要投奔天门道?”

  楚欢此时心中大是不解。

  这就好比太平道是正宗品牌,而天门道是假冒伪劣产品,厉王孙持有正宗品牌资格,却弃之不要,反倒是要假冒品牌,这无论如何说,都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裴绩肃然道:“不单只有这两家,投奔天门道的三十六方家族,如果我调查的没有错,至少已经有过十家投在了天门道旗下,而且在天门道中地位显赫,就比如厉王孙,天门道分为六道五门,将道居,五门为耀,厉王孙便是将道七雄之一,更是木门之主!”

  楚欢知道天门道有六到之说,却并不知晓还有什么五门之言,疑问道:“大哥,这六道五门,又如何解释?”

  “天门六道,兵、术、鬼、金、暗、将,是为六道。”裴绩缓缓道:“五门便是金木水火土五门,将道七雄之中,除了日月双将,剩下的五雄,便是五门之!”

  楚欢哑然道:“五门之?也就是说,除掉木将军,便除掉了木门?”

  裴绩摇摇头,轻叹道:“哪有那么简单,厉王孙是木将军,在天门道徒的眼中,自然是地位显要,但是据我所知,或许在那位天公眼中,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工具而已,木将军只是一个位置,厉王孙死了,也会有别人成为新的木将军,木门也绝不会断绝,如果死了区区厉王孙,就能让天门道断绝一门,那倒是幸事。”

  “大哥,我也经常听人提起天门道的天公。”楚欢立刻道:“这天公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如此厉害?”

  “二弟切莫误会,天门道的天公,与我们太平道的天公并不相同。”裴绩正色道:“天门道的这位天公,显然也是个不世出的角色,他这天门道虽然还是挂着太平道为旗子,却又不完全如此,比起从前那些打着太平道旗号起兵的外道,这位天公要狡猾的多。”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前那些外道,都是直接打着太平旗号,二弟,有一点你该明白,便是到了如今,太平道的教义,也依然得民心,虽然当年黄巾起义失败,可是一旦天下动乱之时,老百姓心中就会想起当初的太平道,希望有天公带领大家走出水深火热,也正是因此,历朝来,只要朝廷无道,官府盘剥,百姓疾苦,便会有人趁机打出太平道的旗号,揭竿而起,而百姓看到太平旗号,往往也都会跟随其下。”裴绩缓缓道:“不过这些外道,虽然也有弄出大声势者,但是还有许多刚刚举起旗帜,还没有成气候,便被扼杀,只不过这类角色因为没有成气候,所以很少为人所知,二弟可又知道为何这些人没有成气候?”

  楚欢微一沉吟,想到什么,轻声道:“难道是太平正源的原因?”

  裴绩显出欣慰之色,笑道:“二弟智慧过人,确实如此。当年天公派出三十六方家族,不但让三十六方家族以太平正源的身份传承下来,而且还让三十六人立下了重誓,要完成天公临终之前叮嘱的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自然是等待时机,呕心沥血,完成天公建立太平之国的夙愿。但是天公临死之前也说过,太平之世,绝不是轻易便能达到,他精通《太平经》,而且一度达到太平道展的巅峰,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所以要想建下太平之世,是非十年百年便可成功,而太平正源要东山再起,必须达到三个条件才能出手。”裴绩缓缓道:“这一点,暂时也不必多说,至少在我看来,想要达到天公所说的三个条件,实在是极其困难。第二件事情,却是我们时刻要警惕的,便是提防黄巾失利之后,后世会有人盗用太平道之名祸乱天下,天公嘱言,任何借以太平道之名祸乱天下者,太平正源必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其铲除,决不能手下留情。”

  楚欢微微颔,却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

  “所以太平正源一直以来,最重要的职责,便是铲除那些外道,许多外道尚未成势,便被太平正源利用各种手段所摧毁。”裴绩抚着长须,缓缓道:“我方才说过,天门道那位天公之所以狡猾,便是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打出太平道的旗号,而是以天门道为号,而且天门道膜拜的是太上老君,太平道则是以黄天为神,拜的是黄神,两不相干,其口号也与太平道相去甚远,所以太平正源一开始并没有以天门道为敌,只要不披上太平道的衣裳,其他外道,我们太平正源并不插手。”

  “原来如此。天门道一开始没有打出太平道旗号,故意与太平道区分开来,似是而非,便免去了太平正源这个敌人,也正因如此,才能够慢慢展壮大。”楚欢明白过来,“但是现如今,他们连太平正源的三十六方家族都拉拢过去,那不但是打出了太平道的旗号,甚至利用了太平正源的人脉……那位天公手段了得,大哥可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裴绩摇了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我只知道此人的道场在江淮老君山,而他麾下,六道五门,应该是有六十四位弟子。”

  “六十四位弟子?”楚欢却是头一回听这个说法,奇道:“天门道徒不是遍及天下,如今已经是数十万之众吗?”

  裴绩淡淡笑道:“这便是太平道必除天门道的原因之一。当初天公创立太平道,凡入道门者,都是兄弟姐妹,患难与共,都是太平子弟,人不分高低贵贱,大家一视同仁,那是以民为本,而且天公对百姓的生命,并不轻贱,大家流血,只是希望能够建立一个不再流血的新天地。可是天门道却完全不同,据我所知,天门道号称百万之众,可是真正的天门弟子,却仅仅只有六十四人,其他所有的人,都只是天门道利用的工具,而且等级森严,在天公眼中,天门道众的生命,比之蝼蚁都不如,这与太平道的以民为本的宗旨完全不同,所以才是水火不容。”

  楚欢恍然大悟,他倒也知道天门道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天门道真正的天门弟子,竟然只有六十四人。

  裴绩显然是想将天门道与太平道的渊源原原本本告知楚欢,“天门道的六道五门,便是以这六十四名弟子为核心。据我所得知,六十四名弟子,合了阴阳六十四卦,而且这六十四人,在天门道中,都有自己的卦名,这六十四人,分为八卦,每卦有八名弟子,将道七雄的日月双将,是天公身边的左右双将,亦是天公的心腹,另外五将,则统领五门。所谓六道,是指天门道的整体组织,而五门,则是这六十四名弟子的组织,五门在六道之上,金木水火土五门,却又统管着分属八卦的天门弟子,金将军统管乾卦、兑卦弟子,木将军统管震卦、巽卦弟子,水将军统管坎卦弟子,火将军统管离卦弟子,而土将军,则是统管艮卦与坤卦弟子。太原的6冷月,与木将军一同投靠到了天门道中,6冷月亦是巽卦弟子,木将军厉王孙的卦名是为震为雷,而6冷月应该是唤作风雷益!”

  楚欢听裴绩循循而言,他对八卦并不通晓,听得有些迷糊,但是话的意思却是听明白,天门道天公麾下,只有六十四名真正的天门弟子,而且都以卦名为名,分属五门,由将道七雄中的五位将军统管,这是天门道的核心,至若其他数十万之众,只不过是天公用来祸乱天下的工具,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天门弟子,但是在天公眼中,只是一群蝼蚁而已。

  “大哥,那天门道的金木水火土五将军,是否与太平道五行旗有干系?”楚欢问道:“如果他们都是五行旗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大哥的先人是土行旗领,厚土术也只有大哥精通,那么将道七雄之中的土将军,又是出自何处?”

  裴绩微微点头,眼中显出一丝赞赏之色,显然是对楚欢的思虑颇为赞赏,道:“所谓五行将军,实际上名不副实。虽然厉王孙作为木将军,却是懂得枯木术,但是五行将军并非都会五行道术。我得到的消息,实际上五行将军之中,除了木将军厉王孙和金将军之外,其他几位都不会五行道术,但是这并不表明他们的武道修为就弱,实际上他们精通另一门功夫,亦是出自五行,十分邪门。”顿了顿,才冷冷一笑,道:“他们的五行将军,其实就是开始将天门道披上太平道的衣裳,五将军模仿当初太平道的五行旗,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天公的最终目的,甚至是想以天门道完全取代太平道,将太平正源彻底毁灭。”

  “原来如此。”楚欢深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裴绩今日之言,却是让他对天门道有了更深的了解,心中也分清了天门道和太平道并非同一概念,对太平道倒是稍微深处好感,对天门道却是更加厌恶。

  “说到底,要除灭天门道,除掉他们再多的人,都没有用处,只有将天公和那五门铲除干净,天门道才算彻底铲除。”裴绩肃然道:“天公步步为营,一开始没有打出太平道旗号,但是不动声色之间,他不但蛊惑了无数百姓,甚至拉拢了太平正源中的人,如今天门道的六十四名弟子之中,至少有十人是出自太平正源,这也是自黄巾之后,太平道从没有遭遇到的困境,天门道的出现,已经真正地威胁到了太平道……!”凝视着楚欢,一字一句道:“实际上今时今日的太平正源,已经分崩离析,被天门道的存在,斩成了两段!”

  楚欢皱眉道:“大哥,太平正源传了数百年,能够存留到现在,可见三十六方家族的传人意志都是十分坚定,并没有忘却张角天公的嘱咐,可是为何到了今时,却又那么多人三十六方家族众人抛却太平正源,去投奔天门道?那天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做到了这样困难的事情?”顿了顿,颇有几分疑惑:“大哥又为何会对天门道的情况如此了解?这些应该都是天门道的隐秘之事,外人知道的不会太多。”

  裴绩含笑道:“问的好。二弟,这就是为何我们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也是为何甘侯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助你成就大事的原因!”

  楚欢一怔,更是糊涂,不知道自己又和这天门道与太平道有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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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八七章 重任


  楚欢当然不可能相信什么所谓的不死之身,但是裴绩所言显然也有道理,虽然刘聚光的地位平平,但却也是从朝官致仕下来,此人能从官场全身而退,回到云山颐养天年,亦可见此人在官场上混的不差,久经官场,从那尔虞我诈的水塘之中出来,自然是老奸巨猾之辈,这样的人当然对任何人都会防范三分,想要让他相信别人,实在是困难无比的事情。

  长生之说,虽然历朝历代以来都没断绝,但是真正拥有不死之身的,纵观古今,并无一列,虽然楚欢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神佛一类的事情还是颇为相信,但是要让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们相信有神佛存在并不困难,但是要让他们相信自己可以变成不死之身,那却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是楚欢分明记得清楚,刘聚光临死前的表现,明显是不相信自己会死,他显然对自己存有不死之身深信不疑。

  能让他们这样相信自己拥有不死之身,当然不容易,可是毫无疑问,天门道那位神秘的天公,似乎做到了这一点,不但是刘聚光,陆冷月和厉王孙之流,显然也都相信了天公。

  长生不死虽然看似虚幻,但是不可否认,它或许是天底下最充满诱惑性的事情,对于普天下的任何一个生命来说,长生不老当然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否则也不至于古往今来那么多帝王将相耗尽苦心,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求得长生不老之身。

  楚欢沉默片刻,终于道:“大哥,按照你这样说,厉王孙他们都是因为天公承诺给予他们不死之身,他们才会投奔天门道,效忠天公?那刘聚光是否也是六十四名天门弟子之一?”

  “刘聚光是否是天门子弟,我也无法确定,但是利用不死之身拉拢人才,这确实是天公的手段。”裴绩神情愈加凝重起来,“我也不知道天公是如何让厉王孙这干人相信他们可以具有不死之身,但是因为天公的手段,投到天门道的三十六方家族,已经完全违背了太平道的宗旨,可说是助纣为虐,这也是数百年来,太平道遇到的最大危难。”

  楚欢微微颔首。

  “天门道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不是正道,据我观察,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拯救黎明,竟似乎就是要让天下动乱不堪。”裴绩双眸冷然,“二弟是否去过江淮?”

  楚欢摇摇头。

  裴绩道:“太平道当年收复民心,只是向世人宣扬人人平等,要建立一个太平之国,对太平道徒来说,不但是拜入道门的太平道徒,便是天下受压迫的百姓,也都是太平道的兄弟姐妹,太平道待人以和,愿意和天下人一起共建太平之国。”顿了顿,皱眉道:“但是天门道却是完全不同,他现如今已经算是打着太平道的旗号,可是却并不按照太平道的宗旨行事,对天门道徒来说,除非入了天门道,否则任何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便是那些不想加入天门道的普通百姓,天门道众也以敌人对待!”

  “我只知天门道从江淮开始发展蔓延,江淮道算是天门道的老巢。”楚欢道:“他们发展的速度也十分惊人,这几年势头最为凶猛。”

  裴绩微点头道:“是啊。二弟,你可知道天门道缘何发展的如此迅速?固然也是因为天门道的口号迷惑了许多百姓,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却也不能轻视。”想了一想,才道:“在我进京之前,其实曾往江淮道转过一圈,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见到的事情却是触目惊心。”

  “大哥看到什么?”

  “其实天门道最开始,是在穷乡僻壤传播。”裴绩缓缓道:“贫苦不堪,无路可走,当天门道的人走到他们面前,宣称可以解救他们,对于无路可走的穷苦百姓来说,自然是不假思索便即相信,加入了天门道,便是再穷困,但是当他们相信太上老君即将降世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便能够撑下来。”

  楚欢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精神支撑的重要性。

  “天门道派往各处传道之人,被称为道使,往往一个村子或者几个村子,便会有一名道使向当地百姓传道,而且成为这批百姓的领袖,加入天门道的百姓,会将道使当做神明,无有不从,而道使经常会将天门道众聚集在一起,向他们宣扬天门道的宗旨,让这些百姓称为天门道可利用的工具。”裴绩缓缓道:“这样的聚会,通常都会十分隐秘,参加暗中集会的百姓,口风极紧,不会泄露消息,所以地方官府很难知道他们的具体行动,即使真的知道,派人捉拿,那些百姓却也会拼死保护道使,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楚欢脑中立时想起了在安邑之时,轩辕胜才便亲身碰到过道使聚集百姓传道。

  “那些道士都会宣扬皇帝暴虐,乃是邪魔转世,已经触怒了三界,导致天界不安,凡界疾苦,阴司混乱……!”裴绩淡淡一笑,“阴司的怨鬼,都已经跑到凡界为祸,祸乱百姓,而百姓受苦,便是因为邪魔转世的皇帝率领百鬼作祟导致,而天界派出了太上老君下界除害,天门道便是受太上老君庇佑,只有加入天门道,才能够免遭祸害,这些言辞,那些天门道众都是深信不疑。”

  “装神弄鬼,本就是魑魅魍魉,却还要妖言惑众,蛊惑百姓。”楚欢冷冷一笑,不自禁握起拳头来。

  “最为可怕的是,那些加入天门道的信徒,积极发展天门道众,他们往往从自家人开始,然后便是左邻右舍……!”裴绩神情严肃:“若是顺从加入天门道倒也罢了,可是一旦有人不愿意加入,那边被他们视为仇敌。我亲眼瞧见,在一个村子里,有两人就是因为不愿意加入天门道,被那里的道使诬蔑为是怨鬼附身,带着一群天门道众,硬是将那两人活活打死……!”

  楚欢瞳孔收缩,眼角抽搐。

  “所以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强迫,天门道的发展极其迅速,到了后来,一个村子都是天门道徒,便算其中有人不愿意,又有谁敢拒绝入道?”裴绩叹道:“如此天门道,不是邪门歪道又是什么?他们本身就在残害百姓,又如何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楚欢正色道:“大哥,天门道祸国殃民,必须彻底铲除!”

  裴绩点头道:“二弟所言极是,天门道假借太平道之名,这是我太平正源最大的敌人,所以太平正源如今最大的职责,便是竭尽一切力量,铲除天门道。”顿了顿,缓缓道:“不过天门道势力太大,再加上厉王孙等一干三十六方家族之人投靠门下,只凭借太平正源的力量,还不足以铲除天门道,所以太平正源必须找到一个真正能够担当大任的人物,助其成就大事……!”凝视着楚欢,道:“二弟,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何要尽心助你一臂之力!”

  楚欢愕然道:“大哥,你说的那个担当大任的人物,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指我吧?”

  “不是你,又能是谁?”裴绩抚须含笑道:“二弟,如今能够担此重任的,非你莫属!”

  楚欢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沉默半晌,才问道:“甘侯甘将军,当然也是三十六方家族的人?”

  裴绩微微颔首,“正是。三十六方家族代代相传,隐姓埋名,到如今,固然有商人,有普通百姓,有地方豪绅,也有在行伍之中,外人很难辨识。”

  “不是说三十六方家族各奔东西,甚至各自都不知底细,互不相识,只有以三十六方令才能够相认,大哥是如何认识甘侯?”楚欢问道。

  裴绩道:“你说的不错,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能知道所有三十六方家族的下落。不过这几百年来,三十六方家族虽然竭力隐匿,却也正如我所说,并非按兵不动,一部分家族已经是暗中联系上,也多次协作……即使是在当年离开之时,虽然各奔东西,但是有一些家族却也是互相知道底细。甘侯的祖先,当年也是土行旗的护卫,算是裴家祖先的部下,从那时起,其实就没有失去联系,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从不轻易接触而已。”

  “原来甘侯果真是三十六方家族的人。”楚欢苦笑道:“太平道神通广大,大哥,我是真心佩服,谁能想到,大秦帝国的戍关大将,竟然是太平道徒!”

  “否则他又如何能够反戈一击,助你击败朱凌岳。”裴绩叹道:“否则他又如何愿意舍弃唯一的亲人甘玉娇?”

  “你是说,甘朱两家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计划好的计谋?”楚欢问道:“甘侯愿意将妹妹嫁给朱凌岳,便是为了取信于朱凌岳?”

  裴绩微微点头,道:“想要铲除天门道,没有强大的实力,万难做到。二弟你必须先要在西北站稳脚跟,才能够再图大业,北山肖焕章不足为患,你最大的敌人,便是朱凌岳,我们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助你除掉朱凌岳。朱凌岳实力太强,坐拥天山,如果守而不出,凭借他的实力,就算西关与西北军联手,也未必是他对手,即使真的可以击败朱凌岳,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到时候二弟元气大伤,想要再恢复元气,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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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九一章 陷落


  姚文元冷笑道:“我的总督大人,你还在想着重回天山的美梦?马场一战,天山已经输的彻彻底底,你只以为败在马场?你可知道,鸣沙城早已经被西北军所占,非但是鸣沙城,沙州城也已经成为西北军掌中之物,天山道两州,都已经落入了西北军的手中。”

  “西北军?”朱凌岳脸色苍白,兀自有些不相信:“绝不可能,西北军……!”猛然间身体一震,似乎想到什么,失声道:“会川……!”

  “原来你还记得。”姚文元叹道:“总督大人,你也算是精明半生,这最后却被甘侯狠狠地坑了一下,这一坑,你可是万劫不复了。什么会川战事紧急,什么要增兵救援,你都是上了甘侯的当,你当真以为那五千人马是赶去和方如水的金州兵血战?”

  朱凌岳万念俱灰,怒极反笑:“原来如此,哈哈哈,好个甘侯,原来本督竟是被如此算计。”

  姚文元道:“他的五千兵马,是去和会川的兵马汇合,会川本就留有两千西北军,加上常欢所谓的援兵,那就是七千人,方如水手中还有三四千人,这加起来便是万余兵力。咱们在这边血战,那上万兵马从西边绕行,悄无声息之中,就进了天山。”

  “天山各条道路,本督都令人严加守卫,他们又是如何闯过隘道?”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姚文元冷笑道:“我听他们说,西北军打着甘侯和你的旗帜,说是北山军想要趁虚而入,所以派了他们前往天山增援,谁都知晓,西北军和天山军已经结盟,便是把手各处的官兵心中有疑惑,却又如何敢阻拦他们?”

  朱凌岳长叹一声,闭上双目,“罢了,本督算计半生,最终却是被别人算计。姚文元,本督带你不薄,想不到你却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不过本督也不怪你,树倒猢狲散,你想要本督的人头谋取富贵,本督便成全你,只可惜本督死在你这种人的刀下,实在是不甘。”

  姚文元想朱凌岳身后的黄柱等人沉声道:“天山已经失陷,有今日之败,都是朱凌岳愚蠢透顶,到了现今,你们还要护着他?和我一起绑了朱凌岳,将他交给西关人,大家具有封赏,否则……!”眼中寒意升起,“你们就为朱凌岳陪葬就是……!”

  黄柱等人面面相觑,姚文元沉声喝道:“来人,将朱凌岳绑了……!”

  身后便有人要上前来,便在此时,却听得“咻”的一声响,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黑暗之中,一支利箭突然袭来,姚文元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支利箭已经从他后脑射入,贯穿头颅,朱凌岳大惊失色,姚文元双目暴突,身体晃了晃,握刀的手一松,架住朱凌岳脖子的大刀已经脱手落地。

  这一箭来的一场突然,所有人都是惊骇万分,黄柱等人已经趁机护在朱凌岳身边,姚文元的部下却都握紧大刀,四下里张望,一个个面无人色,黑暗之中,又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不但有箭矢,更有袖镖、铁蒺藜、飞刀等暗器,几乎都是例无虚发,只听得一阵阵惨叫声起,姚文元那十几名部下,转瞬之间便已经被杀死大半。

  黑夜之中,却见到五六条身影如鬼魅般显现出来,如同黑暗里的恶狼,月光之下,武器各不相同,冲上前来,出手迅速,姚文元剩下的那几名部下,片刻间也尽数倒下,一个也活不成。

  夜风凄冷,朱凌岳身上弥漫着寒意,见得这些人一个个鬼魅一般,一时间猜不透对方身份,只觉得很有可能是楚欢派来追杀自己的兵士。

  那五六人斩杀了兵士,这才收起武器,中间一个瘦长的男子已经上前来,面孔上蒙着面巾,距离朱凌岳三思步远,便即停下,扯下了面巾,拱手恭敬道:“朱督受惊了,卑职古亭寿,拜见朱督!”单膝跪倒下去,他身后那四五人也都跪倒下来。

  朱凌岳借着月光看清那人面孔,惊喜道:“亭寿,当真是你?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古亭寿恭敬道:“卑职这几日一直在附近找寻,只盼能够找到朱督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见到朱督了。”

  朱凌岳急忙上前,扶起了古亭寿,叹道:“终究还是亭寿对本督忠心耿耿,如果不是你,本督恐怕……!”

  古亭寿道:“卑职这几日已经在暗中发现了姚文元这伙人,他们在这附近躲藏,却不离开,卑职觉得事有蹊跷,并没有与他相见,想不到……!”瞥了倒在地上的姚文元尸首一眼,“想不到此人竟然是奸恶至此,竟敢谋害朱督。”

  朱凌岳亦是瞥了那尸首一眼,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此小人,不提也罢。”想到什么,急问道:“亭寿,鸣沙城……鸣沙城当真落到了西北军的手里?”

  古亭寿神情黯然,点头道:“朱督,西北军打着朱督的旗号,进入了天山境内,就在八天前,突然就兵临鸣沙城下,声称北山人趁机进攻天山,他们是奉了朱督之令,前往天山增援。三爷当即便下令打开城门,卑职也劝过三爷,不要轻易放他们入城,但是三爷说西北军与天山结盟,若是将他们拒之门外,反倒要伤了和气,所以……!”叹了口气,虽然没有说下去,朱凌岳却当然明白接下来的意思。

  “是本督的过错。”朱凌岳轻叹道:“本督本就不该将鸣沙城交给他……!”

  “朱督,西北军进入鸣沙城,立刻扣住了三爷,而且迅速将守城官兵的武器收缴,一夜之间,便将鸣沙城掌控在手中。”古亭寿神情凝重,“卑职带着锄奸堂的人,兵分两路,一路趁乱出城,想要尽快赶到沙州城通知沙州官兵,另一路则是留在城内,希望找寻机会救出三爷。”顿了顿,苦笑道:“只是西北军早有计划,他们也是兵分两路六七千人马进入鸣沙城,另有一路四五千人,则是同时对沙州城下手。卑职后来得知,他们预先派了一部分人混入了沙州城内,然后趁着天黑,里应外合,夺了沙州城西门,沙州城留守兵将不多,西门的防守又最是薄弱,而且谁也没有想到西北军会突然杀过去,所以鸣沙城失陷的时候,沙州城也几乎同时失陷。”

  朱凌岳冷笑道:“甘侯果然是心机深沉,派往沙州城的兵将,他还知道要里应外合,而派往鸣沙城的兵马,他却敢直接兵临城下……亭寿,你可知道为何?”

  “卑职……卑职不知!”

  朱凌岳淡淡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督愚蠢透顶,自以为对甘侯了如指掌,实际上却是一无所知,反倒是甘侯,对本督真算得上是了若指掌,他知道鸣沙城是交给老三,也了解老三是个无能之辈,所以兵不血刃,轻易赚开了城门……!”怒极而笑,“可笑本督还以为天山固若金汤,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朱督,事已至此,只能留得青山在,以图东山再起。”古亭寿沉声道。

  “老三是否没有消息?”朱凌岳问道:“留在城里的锄奸堂,可救出老三?”

  “回禀朱督,西北军显然是早有准备,我们派人在城中搜找,甚至连三爷的下落都无法打探出来。”古亭寿自责道:“卑职无能,还请朱督惩处。”

  朱凌岳摆了摆手,道:“他便是被砍了脑袋,也是咎由自取,倒是锄奸堂的那些好手,切莫因为营救他,折损在敌人手中。”看了看古亭寿身后几人,问道:“这是你手中的人马?”

  古亭寿恭敬道:“锄奸堂一部分人派在外面,来不及赶回,一部分留在了城中,现今还没有消息,这是卑职身边仅剩的几个人手,却也都是锄奸堂的精锐。”

  朱凌岳向那几人拱手道:“诸位辛苦,本督谢过了!”

  那几人都是拱手,并不多言。

  “朱督,鸣沙城和沙州城被夺,只怕用不了多久,天山各府县也都会被楚欢和甘侯的人马占据。”古亭寿神情凝重:“现如今天山一片乱局,人心惶惶,有些刁民甚至已经趁机起来作乱,烧毁官衙,打杀差役,这鸣沙城,已经是不能再过去了,常欢已经在鸣沙张贴了通缉令,说是……!”顿了顿,却是没有说下去。

  “你尽管说。”朱凌岳淡然笑道:“到了这个份上,本督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通缉令上说,朱督乃是举兵造反的……举兵造反的逆贼,谁要是捉住了朱督,无论死活,赏金五百两,还说……还说就算无法捉拿朱督,只要提供朱督的下落,确定属实,也能赏金百两……!”

  “赏金五百两?”朱凌岳大笑道:“原来本督在他们眼中,还值五百两黄金。”竟是抚须道:“这是甘侯早就准备好的,无论本督是否能从马场之战撤走,他都会在天山颁下这道通缉令,一来败我声明,二来也是损我天山士气……!”

  “朱督,好在卑职离开鸣沙城之时,带了一个人出来。”古亭寿目光阴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卑职相信,朱督一定想见到他!”将手放到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很快,从不远处的草堆后面,一名大汉推搡着一个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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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九四章 兽杀


  朱凌岳心中犹疑不决,古亭寿见朱凌岳难下决断,只能道:“朱督,事不宜迟,何去何从,还请朱督早下决断。”

  “既是如此,只能先往天山那边去。”朱凌岳微一沉吟,终于道:“亭寿,你可选好路线?”

  古亭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打了开来,借着月光,指着地图道:“朱督,玉壶口的守军已经被西北军控制,不能从此经过,咱们只能翻山过去,虽然困难,但是并非不可逾越。西北军目下控制的,主要是鸣沙城和沙州城,这两处不可靠近,咱们大可以沿着这条线……!”当下将前往天山道西部天山的线路仔细告知了朱凌岳,朱凌岳闻言颔首,道:“咱们先且乔装打扮去往天山,等到了天山那头,再派人找到西北军,利用甘玉娇与甘侯谈条件。”

  “听凭朱督吩咐。”古亭寿立刻道,随即向不远处的黄柱等人看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朱督,此去西边,这些人未必愿意跟随。”

  朱凌岳也是看了一眼,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古亭寿道:“穿越沙漠,艰辛无比,这些当兵的十有**不愿意去,咱们又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离开,如今到处张贴告示,悬赏五百金抓捕朱督,这帮人知道朱督的行踪,若是贪图赏金,前去告状,朱督的下落便会被西北军知晓,到时候只怕会惹出不小的麻烦来。而且咱们现在动身,人太多反倒不是好事,有卑职和锄奸堂的几位弟兄护卫,朱督必然是安然无恙。”

  朱凌岳若有所思,见黄柱等人似乎已经熟睡,轻声道:“这些人从西关护送本督回来,倒是有些功劳,如今……!”轻叹一声,却没有说下去。

  “朱督,此事交给卑职处理。”古亭寿低声道:“他们有十三个人,卑职虽然只有六人,但是要对付他们,易如反掌。”更是压低声音道:“朱督先自歇息,他们就交给卑职来处理。”

  朱凌岳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古亭寿当下悄无声息往自己部下那边去,低声嘱咐,便在此时,却见到黄柱轻步到了朱凌岳身边,恭敬道:“朱督,口渴难忍,小人想带两人去附近找些水饮。”

  朱凌岳含笑道:“速去速回,小心为是。”

  黄柱点点头,过去叫了三个人,翻出了壕沟,刚刚出去,古亭寿过来,低声问道:“朱督,他们几个去了哪里?”

  “黄柱带人去找水。”朱凌岳低声道:“如此正好,这边还剩下九个人,更好应付。”

  古亭寿冷冷一笑,往那边看了一眼,招手叫过两名部下,示意他们跟着黄柱四人出去,就在外面解决。

  那两人出了壕沟,跟了两里来路,瞧见黄柱四人已经走到一处土坡边上,都是握紧了兵器,迅速跟上,见到黄柱等人绕到了土坡后面,对视一眼,脚下更是加快步子。

  土坡后面,杂草丛生,两人走到边上,左右看了看,都是有些惊讶,黄柱四人明明闪到土坡后面,此时却突然没了踪迹,正自诧异,忽听得“咻咻”几声响,劲风忽起,两人听得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都是一惊,一人闪躲不及,一支利箭从他后脖子射入进去,另一人动作却敏捷许多,身子向后一仰,翻倒在地。

  同伴中箭而亡,这人心下大吃一惊,握刀正要起身,一道身影如同恶狼一样,飞扑上来,不等他起身,那人已经扑在他身上,这人手上用力一横,利刃从对方的腹间划过,一股血腥味立时涌上来,只是此刻又有两人扑过来,刀光闪动,这人身体被厚重的身躯所压制,一时难以起身,一刀砍下来,他根本无法闪躲,还没有叫出声音,便被砍断了脖子。

  一刀砍下来的,正是黄柱。

  黄柱双目生寒,砍死那人,这才抱起第一个扑倒在那人身上的同伴,却发现腹部已经被利刃连带着衣裳割破,对方的刀异常锋利,不但身上的衣裳割破,小腹处也是割开了深深的口子,鲜血泊泊直流,肠子竟也已经被割断,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黄柱和两名同伴目中喷火,三人手忙脚乱撕了衣裳,用布巾为同伴裹住伤口,伤者口中亦是向外流血,苦笑道:“不……不成了……黄柱,被你……被你说中了,朱凌岳……朱凌岳真是歹毒,要过河拆桥……你们别管我……快回去……!”

  黄柱低声向一名同伴吩咐道:“严三,你留在这里照顾,我们两个回去……!”伸手在那伤者脸上摸了一下,拿起弓箭,带着另一人猫腰向壕沟那边摸过去。

  壕沟之内,朱凌岳已经悄无声息移动到另一头,古亭寿领着剩下的三名部下,准备好了武器,也没有立刻向兵士那边过去,而是装作若无其事,仔细观察,他只希望趁那几名兵士睡着之时,在睡梦之中-将那几名兵士解决掉,虽说论起武功,那几名兵士不在话下,但对方终究还是九名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大汉,真要动起手来,倒也姚飞上一番周折,这里虽然地处荒郊野外,但终究还是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为是。

  依稀听到那边兵士传来鼾声,鼾声如雷,古亭寿心知这几名士兵已经沉睡,跟随朱凌岳翻山越岭多日,提心吊胆躲避敌军,自然是疲惫不堪。

  当下古亭寿使了个眼色,三名锄奸堂的好手这才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靠近过去,刀光雪亮,各自对准了一名兵士的咽喉,便要刺下去,猛听得一人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突然想起这样一声暴喝,三名锄奸堂的杀手却也都是吃了一惊,便是这一怔之间,却见到本来已经熟睡的几名兵士,豁然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

  三名杀手毕竟不是普通人,刀光闪动,眨眼间,一名杀手砍死了一人,另外两名杀手却是在吃惊之中,失了准头,伤了兵士,受伤的兵士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怒吼着扑过来,抱住了杀手,这壕沟之内本就不是十分宽阔,兵士们都是毫不犹豫扑上来,如狼似虎,顿时挤成一团。

  朱凌岳本以为事儿会做的无声无息,谁知道却突起波澜,吃了一惊,向那边望过去,只见到人影窜动,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何情形。

  朱凌岳冷着脸,忽听得旁边传来嘲讽声音:“朱凌岳,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还不如拿一把刀子抹了脖子,到了如今这个份上,连自己手下人都自相残杀,哈哈哈……!”

  朱凌岳冷眼看过去,正是被绑缚的甘玉娇在一旁冷语嘲讽。

  “甘玉娇,你当真以为本督不敢杀你?”朱凌岳一把揪住甘玉娇的衣领,盯着她布满尘垢的脸庞,冷笑道:“不过你也不必着急,本督待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既然与我朱家没有干系,便是一个不值一钱的臭婊子,等到他们办完事情,本督大可以将你赏给他们,你意下如何?”

  甘玉娇瞳孔收缩,厉声道:“朱凌岳,你敢!”

  “你说的不错,本督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朱凌岳冷笑道:“既然如此,本督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此刻锄奸堂杀手与九名兵士都已经是如同野兽般纠缠在一起,三名兵士已经毙命,一名杀手也被生生掐断了脖子。

  古亭寿倒没有想到那几名兵士竟然是早有准备,心下大是吃惊,瞧见几名兵士发了疯般与自己的三名部下缠在一起,倒是有些慌了手脚,他虽然是锄奸堂的首领,可武功并不如何高明,只因朱凌岳对他十分器重,将当初收揽的一群江湖异士丢给他来统管,组建了锄奸堂,在锄奸堂固然说一不二,但是武功与不少部下相比去,却是远远不如。

  他握紧了刀,犹豫了一下,终是挺刀上前,对这一名兵士劈了下去,那兵士惨叫一声,背脊被重重砍了一刀,却并没有立刻死去,转过身,双目血红,如同浸血,脸上更是狰狞一片,古亭寿倒有些心惊,却见到那兵士怒吼一声,奋力扑过来,古亭寿急忙后退两步,挥刀砍过去,那兵士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月光透过顶部的荆棘杂草,散落下斑斑点点的月光。

  古亭寿虽然也算是心狠手辣之辈,可是看到眼前那如同最原始的野兽撕扯般的搏杀,却也是心下生悸,片刻之后,终于沉寂下来,古亭寿看着十几道身体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名部下都已经在撕扯中被杀,而九名兵士,显然也没有活下来几人,见得身体动弹,两名兵士浑身鲜血,一前一后站起,手中握着刀,缓缓转过身来,斑斑点点的月光洒射在他们身上,满身血污的两名兵士,眼眸子里射出野兽般的光芒,即凶残又怨毒,一人抬起刀,指向古亭寿,厉声道:“朱凌岳在哪里?我们为他出生入死,他却要过河拆桥……便是死,也要砍了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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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九六章 赏盐


  贺州城。

  贺州知州衙门大堂之内,此时将官集聚,西关军在马场休整一日之后,便即向西挺进,抵达贺州城时,驻守在城内的西北军将士得到甘侯命令,从城中撤出,将贺州城交给了西关军,而西关军的主力依然是驻扎在城外,只调集了一千五百人入城卫戍。

  西关军抵达之时,城中百姓自然是欢喜鼓舞,处处欢呼,宛若过年一般,对普通的小老百姓来说,或许他们无法明白这一场战事胜败的巨大意义,可是他们却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西关军赢了,均田令也就不会动摇,分到大家手中的土地,也就依然是自己的,这是最实际的利益,所以看到西关军旗帜飘扬,百姓们自然是奔走相告,欢天喜地。

  虽然许多人不清楚西北军怎地摇身一变也成了自己人,但是这摇身一变,对西关大大有利,百姓们私下里虽然议论纷纷,但是却也渐渐明白,击败天山军,甘侯的西北军至关重要,而且西关军一到,西北军立刻毫无二话退出贺州城,这也让百姓对西北军大生好感。

  从朱凌岳手中夺得的物资,运到贺州城,可说是堆积如山,楚欢吩咐贺州知州黄玉谭带人即刻盘点,呈报数目。

  从天山传过来的消息,楚欢自然已经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马场击溃天山军之后,楚欢本还想着继续进军,直入天山,只是万没有想到裴绩和甘侯早已经做好了布置。

  方如水的金州兵马杀到会川城,自然没有和会川的西北守军发生激战,会川城守将拿出了一份裴绩事先写好的信函,将突袭天山的计划告知了方如水,方如水虽然半信半疑,但是却也并没有轻举妄动。伺候甘侯借口回传军情紧急,调派常欢率领了五千精锐西北军前往增援,甚至将西北军为数不多的骑兵也调拨了一半超过千骑交给常欢,这五千兵马径自去会和了会川守军和方如水的金州兵马,三路兵马超过万人,按照裴绩事先的部署,从葫芦山西边绕行,在天山军主力攻打贺州之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天山境内。

  现如今楚欢已经知晓,天山道两州的重地鸣沙城和沙州城都已经掌控在了西北军的手中,而天山各府县也都是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官员不等西北军接下来的动作,早已经弃城而逃。

  此刻贺州知州衙门大厅之内,一众将官俱在其中,楚欢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主座,虽然大局已定,楚欢却也没有高兴过头,向众人道:“天山的两座主城已经被我们拿下,不过两道之地,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城池,朱凌岳也失踪没了踪迹,很有可能已经逃回天山,接下来该怎么做,诸位大可以各抒己见。”看向裴绩,问道:“裴先生,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裴绩犹豫了一下,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这才向楚欢道:“楚督,今日大伙儿都在这里,裴某有一事相求,还请楚督答允!”

  “裴先生有何事?”

  “楚督,诸位,大家也都知道,我腿脚不便,承蒙楚督器重,令裴某组建禁卫军,受任以来,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裴绩叹道:“如今禁卫军也已经初具规模,裴某乃是残疾之人,担当此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风字营统领许邵许统领能力出众,而且为人忠义,裴某希望楚督能够准许许统领担任禁卫军统制之职,至若裴某,还望楚督准许在下就此归隐……!”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都是大吃一惊,楚欢惊讶道:“裴先生,你这是……!”

  其他人都是惊讶莫名,其实事到如今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一次胜算不到两成的战事,最后却能够大败天山军,归其原有,固然是三军用命,但是裴绩却是居功至伟,如果不是裴绩运筹帷幄,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

  裴绩抬起手,笑道:“楚督,您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这一次战事,裴某犯了大忌,私自运作,许多事情连楚督也都瞒住,这实在是大不敬……!”

  楚欢已经打断道:“裴先生,如果不是您,本督现在只怕已经被朱凌岳拿走了项上人头。不错,有些事情,你确实没有告知本督,但是本督已经明白其中的苦衷和缘由,对你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如今西北刚刚经过战事,正是动荡时期,正需要诸位鼎力相助,恢复西北的安定,你这时候离开,本督绝不同意!”

  “楚督……!”裴绩苦笑道。

  楚欢已经大声道:“裴大哥,楚欢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虽然算不得聪明,可是总知道好歹,若是连好歹也不知晓,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向众人道:“本督知道,你们心里也和本督想的一样,如今的西北,缺不得裴先生,而楚欢,也缺不得这位大哥,你们说,裴先生要走,你们同不同意?”

  许邵第一个道:“楚督,裴先生乃是西北栋梁,决不能放他离开,他想舒舒坦坦归隐,将一大摊子事情丢给咱们,那是万万不成的。”

  还包扎着绷带的韩英也接着道:“楚督,便是捆,也要将裴先生留下来。”

  “裴兄,你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可是真让人寒心啊。”贺州知州黄玉谭抚须道:“你自己也曾说过,国难当头,真正的国士,便该挺身而出,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如今正是你一展身手之时,这时候你离楚督而去,那是自食其言,可算不得君子了。”

  楚欢凝视裴绩,肃然道:“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许多事情瞒住我,对我不住,可是你若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其实如果你早些将计划告诉我,我心中有了退路,就未必会那般拼力一搏,这本就是策略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你再也休提一个走字。”

  裴绩四下里看了看,楚欢终于道:“裴绩听令!”

  裴绩拱手道:“卑职在!”

  “此番战事,你居功至伟,今日授予你西关军大将军一职,有权节制西关所有兵马。”楚欢正色道:“本督前来西北之时,圣上曾经嘱咐过,这西北不同寻常,可相机行事,有些事情,可以不必在意朝廷的规章。西北如今还是盗贼丛生,所以咱们自当要为朝廷尽心竭力剿灭乱匪。西关大将军之职,是本督受圣上嘱咐,相机行事,今日设立,由裴绩担任!”

  裴绩一怔,其他文官武将也都是互相看了看,大家心照不宣,明白深意,纷纷起身来,向裴绩道喜,裴绩见楚欢目光坚定,微一沉吟,忽然跪倒在地,肃然道:“卑职裴绩,谢过楚督,日后必当尽心尽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英听令!”

  “卑职在!”

  “本督封你为西北左将军,管领贺州兵马!”楚欢沉声道:“你此战有功,再赏……新盐千斤!”

  众人一怔,楚欢有些尴尬道:“大伙儿知道,如今官仓空虚,虽然手头上还有些金银财帛,可是为数不多,需要用的地方不少,暂时就只能以新盐代替。不过……!”想到以盐赏人,也是前所未有,咳嗽两声,道:“如果觉得新盐不可,本督先答应赏你黄金百两,不过要等官仓充盈,需要等些时日,若是要食盐,可以即刻交付!”

  韩英小心翼翼问道:“楚督,不知……不知赏金要等多久?”

  “这个没准。”楚欢笑道:“可能一年之后便能交付,不过……也有可能要等上两三年,但是你放心,本督说到做到,迟早都会交付!”

  众人闻言,顿时都大笑起来。

  其实大家心中都能体谅,西关的经济太过疲弱,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用上钱财,楚欢最缺的就是银钱,最不缺的便是食盐。

  韩英也是哈哈笑道:“楚督,既是如此,这一次卑职就领受新盐,只是等下一次立功,还请楚督赏些金银,有金银在手,心里才踏实。”

  楚欢闻言,心中却也是颇为感激,今次大战过后,立功之人众多,特别是韩英这些将领,浴血厮杀,忠勇可嘉,那是必然要赏的,但是真要痛快地赏金赏银,必然要耗费一大笔银子,楚欢囊中羞涩,其实也担心以盐为赏会让部下不满,但是韩英显得十分豁达,也等若是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许邵听赏!”

  “末将在!”

  “本督令你为禁卫军统制,节制禁卫军风林火山四营,赏盐五百斤!”

  “拜谢楚督!”

  “黄玉谭听赏!”楚欢肃然道:“本督令你统管贺州政务,赏盐五百斤!”

  ……

  “王涵听令,本督令你为偏将军,依然统领林字营,赏盐三百斤……胖柳为偏将军,赏盐三百斤……叶骏听令,本督令你为偏将军,听候左将军韩英调遣,赏盐三百斤……!”

  楚欢连声封赏,在场众人除了无官可升,都尽可能地封赏。

  “秦雷听令!”

  本来坐在下首的秦雷正在打着瞌睡,他显然对这种枯燥无味的会议并无兴趣,楚欢唤他,他却也没有听见,身边的王涵伸手摇了一下,秦雷被惊醒,看向王涵,见王涵看着自己,揉了揉眼睛,道:“结束了吗?要去吃饭吗?”

  “雷儿,不得无礼,楚督唤你!”

  秦雷一怔,见众人瞧着自己,起身来,有些疑惑,看向楚欢,问道:“楚叔,你找我?”

  楚欢含笑道:“楚叔封你为偏将军,以后跟着大将军一起带领兵马,你可愿意?”

  秦雷奇道:“谁是大将军?”

  “裴先生已经被封为大将军。”王涵低声道:“还不谢过楚督!”

  秦雷迷迷糊糊道:“谢楚督!”

  众人见秦雷憨态可掬,都是大笑,但是众人也都清楚,秦雷在战场之上,那当真是员猛将,马场之战,秦雷担任至少杀死三十多人,浑然一代杀神。

  “置若其他将领,回头各有封赏,此战的将士,大将军拟一道文书,皆有赏赐。”楚欢缓缓道,目光终于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甘侯,道:“甘将军,你是边军,本督不能封官,但是战死的弟兄们,本督会从重抚恤,立功的将士,也都有赏赐,此事就交给大将军来处理。”

  甘侯拱了拱手,并不多言,但是情绪看起来十分黯然,楚欢知道缘故,只能向众人道:“诸位,接下来要商议天山之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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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九九章 恩德


  众人商议好天山事务,自然是各自散去,分头行事,甘侯起身要走,楚欢已经叫住道:“甘将军,请留步!”

  甘侯停下脚步,等到众人散去,楚欢请甘侯坐下,这才温言道:“甘将军,边军关乎边界安全,只是现如今朝廷已经无力对西北军进行供给,所以以后边军的给养,本督这边,会尽力承担一部分,至少不会让边军将士吃不饱穿不暖。。ybdu。”

  甘侯拱手道:“多谢楚督。”顿了一下,终于道:“楚督,有些该说的,想必裴大将军也都说了,甘侯也就不在这里赘言,只是以后楚督要调用西北边军,一道军令便可,西北上下近四万将士,定当听候楚督驱使,绝不违背。”

  楚欢微微点头,见甘侯气色不好,当然明白原因,安慰道:“甘将军,甘姑娘……!”

  “楚督不必多想。”甘侯立刻道:“各人有各人的宿命。”

  “甘将军,本督只是想说,玉娇姑娘未必有什么麻烦,或许已经安全。”楚欢凝视甘侯,“玉娇姑娘机敏聪慧,定然会找寻机会脱身……!”

  甘侯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楚督,常欢拿下鸣沙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满城搜找玉娇,包括朱凌启在内的朱家众多族人,都在我们的手中,却偏偏没有玉娇的下落,常欢派人送来急报,他们如今还在城中搜找,不过……!”

  “不过什么?”

  甘侯目光冷峻起来,“不过从朱家族人的口中得知,朱凌岳出征之前,以保护玉娇为名,派了锄奸堂的人监视玉娇,常欢进城之后,玉娇和锄奸堂的人俱都下落不明,倒是有一小部分锄奸堂的人在城中活动,欲要营救朱凌启,被常欢设计诱入陷阱,常欢本想捉拿活口,从他们口中审出玉娇的下落……只可惜那几名锄奸堂杀手全都力战而死……!”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照这样说来,玉娇姑娘很有可能是被锄奸堂的人挟持走……!”

  甘侯握起双拳,他在战场之上,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可是此刻却毫无战场上淡定自若的气度,亦可见甘玉娇在他心中地位,楚欢见此却也更加明白,为了帮助自己击败朱凌岳,甘侯用甘玉娇去蒙蔽朱凌岳,对甘侯来说,牺牲可谓极其巨大。

  “甘将军,依我看来,如果玉娇姑娘当真被锄奸堂的人挟持,那么现在肯定是安然无恙,并无性命之虞。”楚欢微一沉吟,忽然展开双眉,“据我判断,玉娇姑娘现在应该还好好活着。”

  甘侯闻言,身体一震,立刻抬头看向楚欢,问道:“楚督何出此言?您是说,玉娇……玉娇还活着?”

  楚欢走到甘侯身边,坐了下来,凝视甘侯,问道:“甘将军,如果你是锄奸堂的人,手头上挟持了玉娇姑娘,你现在会怎么做?”

  “我……!”甘侯一怔,想了一下,才道:“锄奸堂是朱凌岳的心腹,如果我有玉娇在手,不会轻举妄动,先找到朱凌岳的下落再说。”

  “正是如此。”楚欢正色道:“锄奸堂既然得到朱凌岳的命令,那么在没有接到朱凌岳下一条指示之前,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甘侯叹道:“我只盼如此。可是朱凌岳踪迹全无,我们派了那么多人四处搜找朱凌岳的下落,也没有他一点消息……!”

  “甘将军,你不必着急,我也已经派人四处找寻,找到朱凌岳,便可以利用朱凌岳找寻到锄奸堂,从锄奸堂手中救出玉娇姑娘。咱们就退一步讲,如果锄奸堂的人真的和朱凌岳汇合,朱凌岳也未必会对玉娇姑娘不利,朱凌岳经过马场一战,输得十分彻底,我相信他手中有了玉娇姑娘,必然会以玉娇姑娘为筹码,和我们进行一些交易……即使锄奸堂的人无法找到朱凌岳,我相信他们也知道玉娇姑娘的价值,不会轻下杀手……!”

  甘侯一直担心甘玉娇的安危,这些时日来,心情也是十分压抑,此时听楚欢一番言语,心情稍微轻松少许,他不怕对方利用甘玉娇进行谈判,此刻就担心甘玉娇被对方所害。

  “楚督,听你这般说,我心里也轻松许多。”甘侯叹道:“你事务繁多,不必挂心此事,是福是祸,上天注定,我……!”

  他话声未落,忽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大哥……!”

  甘侯无奈摇摇头,苦笑道:“楚督,看来我也要休息半日了,我脑子已经有些浑浊,担心玉娇过度,竟似乎听到她叫唤我……!”却瞅见楚欢表情古怪,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身后,看起来有些发愣,担心道:“楚督,您看起来气色也不大好,最近太过疲累,也要歇息歇息……!”

  “大哥……!”

  甘侯耳边又传来叫声,声音竟似乎就在身后,皱起眉头,却见到楚欢抬起手,指着自己身后,甘侯感觉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身后的大门处,站着一道身影,一时没看清楚,眼睛有些发花,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只见到大门处站着一名看上去颇为狼狈的女子,身上衣裳破败肮脏,但是那眉眼儿,熟悉至极,不是甘玉娇又是谁?

  甘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起身来,“眼花了,看来真是劳累太过,楚督,我先退下了……!”

  却见到甘玉娇猛然冲过来,一击粉拳打在甘侯的胸口,甘侯身强体壮,这一拳对他自然毫无杀伤力,可是这一拳打在胸膛,却是结结实实,甘侯怔了一下,已经听到甘玉娇大声道:“你是不是瞧见我不高兴,盼着我早死?”

  甘侯呆了一下,很快,他就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眼花,甘玉娇竟果真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把抓住甘玉娇手臂,欣喜若狂,“玉娇,玉娇,真的是你?你……你真的还活着?”

  甘玉娇也不多言,走到楚欢边上,一屁股坐下去,向楚欢道:“楚督,一路赶得太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能不能讨些东西吃。”见到桌上还放着茶水,也不顾是谁的,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干净,然后盯着楚欢手边另一只茶杯,问道:“你还要喝?”

  楚欢此时也是吃惊不小,忙不迭地端起茶杯,递给甘玉娇:“姑娘请用,姑娘请用……!”随即大声叫道:“祁宏,祁宏,快给本督滚过来……!”

  祁宏是楚欢贴身侍卫统领,自然不会走远,正在院中,早已经飞跑过来,楚欢见到他,已经吩咐道:“弄吃的……对,弄最好吃的,一大桌,快去快去……!”

  甘玉娇为了楚欢能够击败朱凌岳,甘愿前往天山,楚欢最终能取得关乎西北大局的一场胜利,甘玉娇可说是居功不小,此时见到这姑娘竟然能活生生回来,楚欢心中自然也是异常激动。

  甘玉娇接过茶杯,饮了半杯,祁宏快走出大门,她已经大声道:“准备五个人的……不,他们饭量大,准备十个人的,让他们吃个痛快,有酒也拿上来……!”

  甘侯见惯了甘玉娇男人般的性子,粗枝大叶,倒也不在意,楚欢看在眼里,暗道甘玉娇果然不亏出自行伍,豪迈豁达,当真有女汉子的风采。

  “玉娇,他们是谁?”甘侯拉过一张椅子,在甘玉娇身边坐下,奇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在外头。”甘玉娇将剩下半杯茶饮尽,也顾不得羞羞答答,抬手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干了嘴角粘上的茶水,抬手指着外面,“外面有四条好汉,是他们救了我。”

  “哦?”甘侯顿时神情肃然,“既然是救命恩然,那当真要好好道谢,快起来,带我去见他们,我要好好谢谢他们。”

  甘玉娇起身来,正要出去叫人,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甘侯一眼,随即又看向楚欢,眼珠子一转,盯着楚欢笑问道:“楚督,天山那边,到处张贴通缉令,说是只要抓到朱凌岳,无论死活,可以赏金五百,这事儿没有错吧?”

  楚欢一怔,他自然知道西北军到了天山之后,便四处张贴通缉令通缉朱凌岳,却并不知道赏金的具体数目,但是立刻道:“通缉令上怎说,自然就怎样办,不错,就是五百金。”五百金自然不是小数目,不过楚欢心知西北军在天山抄没朱家家财,其家财莫说五百金,便是五万金也肯定不止。

  甘玉娇拍手道:“那边好办了,你们等着。”亏她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此时还是如风般的速度飘出去,甘侯和楚欢互相看了一眼,甘侯忍不住道:“楚督能掐会算,莫非学过阴阳之术,否则为何知道玉娇能够安然无恙?”

  楚欢哈哈笑道:“阴阳之术不通,不过会看相,甘将军色泽红润,方面大耳,一看就是福泽之人,老天爷又岂会让甘将军失望?”

  甘侯闻言,此时只觉得心情大好,放声大笑,只这一瞬间,便恢复了豪迈之气。

  片刻,便见到甘玉娇已经率先抢进厅内,后面跟进四个人来,也都是衣衫喽烂,看上去颇为狼狈,四人进到厅内,看到两名身着甲胄的男子,互相看了看,甘玉娇已经道:“黄柱,倪龙,你们几个看清楚了,这两位就是西关总督楚欢和甘侯!”

  这四人,自然就是一路护送着甘玉娇来到贺州城的黄柱四人,四人身份本就卑微,此时看到眼前两人便是传说中的楚欢和甘侯,一起跪了下去,“小的黄柱,拜见楚督、甘将军!”

  甘侯已经上前,将四人一一扶起,问道:“是四位壮士救出舍妹?”

  黄柱等人互相看了看,倒不好回答,甘玉娇已经道:“正是他们四个。”

  甘侯整了整盔甲,后退两步,深深一礼,道:“甘侯谢过四位壮士的大恩大德,四位大恩,甘侯永不相忘!”

  “不敢不敢……!”黄柱四人倒是慌了手脚。

  甘玉娇看向楚欢,道:“楚督,你也要谢他们,他们还为你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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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零章 请将


  楚欢显然是意识到什么,却还是笑问道:“天大的功劳?玉娇姑娘,却不知这四位壮士立下了何等功劳,若是真的立下大功,必然是重重有赏!”

  甘玉娇转视黄柱,道:“黄柱,你尽管说来,我向你们保证过,该是你们的,一文也少不了你们,他们若是赖账,我来找他们。”

  甘侯虽然是欣喜万分,却也不敢失了礼数,沉声道:“玉娇,不要胡言乱语,楚督在此,怎能胡言。”

  楚欢心情却是极好,而且他为人随和,许多礼数并不在意,笑道:“甘将军,无妨,玉娇姑娘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自然不能说过的话不算数。”向黄柱温言道::“黄柱,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来,本督洗耳恭听。”

  黄柱犹豫一下,终于道:“楚督,我们……我们捉了朱凌岳过来……可是,可是咱们并不是卖主求荣,而是……是朱凌岳先对不住我们……!”

  楚欢和甘侯对视一眼,有些迷糊,但却也略微明白了些什么。

  “黄柱,你是说,你们将反贼朱凌岳捉拿归案?”楚欢肃然道:“他现如今在哪里?”

  甘玉娇道:“进来之时,我们已经将他交人看守,楚督,我现在去将朱凌岳带过来。”

  楚欢抬手道:“且慢。”想了一下,这才道:“玉娇姑娘,这中间到底发生何事,你可否先告诉我们?”

  甘玉娇见楚欢神情肃然,当下便将在荒郊野外发生的一切告知了楚欢,她据实而言,虽未丝毫夸大,但是其中过程,却也是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楚欢听完之后,叹道:“原来如此。黄柱等人忠心耿耿,本是忠义之士,可是朱凌岳过河拆桥,竟然要杀人灭口,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活该他落到这步田地。”

  “楚督,是否将他带过来?”甘玉娇问道:“他一路之上,没有说一句话,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嚣张气焰。”

  楚欢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急,朱凌岳自私自利,毫无大将的气度……!”顿了顿,若有所思,忽然向甘侯道:“甘将军,接下来,还要请将军配合演一出戏。”

  甘侯奇道:“演戏?楚督,这……!”

  楚欢笑道:“将军莫急,很简单,只是让某些人看到朱凌岳真正的面目而已。”向黄柱四人道:“黄柱,你四人立下了大功,赏金五百,绝不少一文,此外,本督还会另有赏赐。玉娇,你先带四位壮士下去用饭,回头我自有安置。”

  他忽然直呼甘玉娇为“玉娇”,甘玉娇一怔,随即脸颊一红,点头道:“是。”

  ……

  ……

  贺州城刑部司大狱之中,如同京中的刑部大牢一样,也同样设有天地玄黄四狱,不过其规模与京城刑部大牢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最为紧要的是,与刑部大牢不同,地方刑部司大牢的天字牢,不比刑部天牢只会囚禁皇亲国戚,地方上的皇亲国戚少之又少,便真有犯了大罪者,也只会押解进京,所以刑部司大牢一般都是囚禁犯官之所,加起来也不过八间牢房而已。

  一直以来,刑部司天牢很少有犯官被囚禁其中,常年空缺,不过现如今八间天牢,倒有大半已经住上了人。

  顾良尘躺在木床之上,蓬头垢面,虽然每日都有食物供给,但是顾良尘却很少动筷子,倒是每天送来的一坛酒,喝的干干净净。

  败军之将,只能在囚牢之中等候死刑。

  顾良尘心中当然没有存幸免之心,他深知,如果马场一战是天山军取胜,那么不但楚欢身首两离,楚欢手下众多心腹将领,也必将被押赴刑场,铲除异己,那是朱凌岳的拿手好戏,朱凌岳一旦取胜,当然不会容忍楚欢集团还有势力存活下去。

  这就是一面镜子,朱凌岳容不得楚欢集团生存下去,楚欢当然也不会容忍朱党继续残存,顾良尘刚被打进大牢,也曾焦躁无比,只希望楚欢早些下令,将自己拉下去砍了脑袋,一了百了,可是半个月下来,不但没有处斩的命令下来,反倒是每天都有酒食送来,顾良尘倒也干脆,有酒而来,也不客气。

  倒是隔壁的侯金刚,每天都要大吼大叫几次,借以宣泄心中的焦躁。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顾良尘回忆起马场战事的点点滴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指挥不当的地方,归根结底,致命的漏洞无非是两点,第一点便是在最为有利的时机,因为顾忌朱凌岳的军令,没能抓住最好的时机发起攻击,现在想想,如果当时自己当即立断,立刻发起攻势,结果未必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若第二个导致天山军战败的原因,当然是甘侯的临阵倒戈,可笑朱凌岳谨慎半生,不曾轻信别人,最后却因为一门亲事,对甘侯失去防范,导致了最致命的漏洞。

  身在狱中,不知窗外事,更不知白天黑夜。

  天牢之内,除了侯金刚偶尔会发出怒吼之声,便一片死寂,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也正是这种死寂般的宁静,让顾良尘听到了牢间走廊响起的脚步声,顾良尘并不以为意,一日三次,都有人送饭过来,只是这一次时间似乎提前了许多。

  “顾将军!”顾良尘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忽听到声音叫唤,坐起来,只见到牢门之外,站着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拱手含笑看着自己。

  顾良尘从床上起来,走了过去,打量一番,那男子已经道:“在下祁宏,乃是楚督身边的护卫统领!”

  “哦?”顾良尘嘴角显出不屑笑容,“我已经等了很多天,你来得太迟了。现在是午时吗?莫怪我没有提醒你,砍人脑袋,最好的时间便是正午,这样一刀下来,魂飞魄散,若是过了时辰,老子的魂魄可没有散。”

  祁宏笑道:“沙场之上,各为其主,就算将军魂魄未散,难道阴魂作祟,还要报仇雪恨不成?身为军人,沙场之上,各安天命,谁生谁死,全凭本事,若是大战过后,还耿耿于怀,倒是没了军人的德行。”

  顾良尘眼睛一抬,重新打量祁宏数眼,忽然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箭势,倒是怪我眼拙了,你说的似乎有道理。”整了整衣裳,道:“咱们走吧!”

  “顾将军准备好了?”祁宏笑道:“将军准备去哪里?”

  “当然是刑场。”顾良尘大笑道:“难不成你还会请我去喝酒吃肉不成?”

  “正是请顾将军和诸位将军一起去喝酒吃肉。”祁宏道:“楚督已经摆下了酒宴,正在等候诸位。”

  顾良尘皱起眉头,旁边牢间已经传来侯金刚的声音:“楚欢要搞什么鬼?要杀便杀,想要故弄玄虚,折辱我们,那是万万不成。”

  祁宏走过去,见到侯金刚披头散发,瞳孔瞪大,宛若厉鬼一样,当下拱手道:“候将军莫误会,在下只是过来相请,不敢怠慢,至若折辱诸位,更不知从何说起?”吩咐一声,后边立刻有兵士上前来,打开了门枷锁,祁宏抬手道:“将军请!”

  此时不但是侯金刚和顾良尘的牢门枷锁被打开,囚禁姚文元和明季的牢门枷锁也都打开,马场一战,许多天山将领死在乱军阵中,狄人杰、盛宣同、张贺等一干重要将领都是战死沙场,这四人却都是力战被擒,姚文元的一条腿更是受伤严重,根本走不得路,也是派人过来治腿,被姚文元怒斥而去,但是伤药却还是留下来。

  四名将领都是天山军中重要将领,也都是名动天山的悍将,侯金刚的狂放勇悍,更是西北尽知。

  侯金刚一时摸不透楚欢到底想做什么,却也没有犹豫,大踏步走出牢门,此时顾良尘和明季也都走了出来,只有姚文元腿上有伤,难以行走,两名兵士进了里面,十分客气,搀扶姚文元,姚文元本要斥退,可是见到其他几名将领都走出牢门,冷笑道:“我倒要瞧瞧楚欢要搞什么花样。”在两名兵士的搀扶下,也走出了大牢。

  祁宏领着四名天山将领,出了大牢,大牢之外,早已经备下了马车,四人都想瞧瞧楚欢到底做什么,先后上车,车行辚辚,并没有太长时间,便已经抵达知州府地,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知州府内灯火明亮,四人下了车,随着祁宏进了知州府,到了一处厅中,只见厅内灯火明亮,摆设十分简单,却很是干净,摆了一张大圆桌子,上面已经摆了十几样菜肴,几坛酒也已经摆在桌子上,菜肴虽多,却也并不如何奢侈,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唯一称得上大菜的,便是中间放的一盘红烧鱼。

  “诸位将军,先请坐,楚督马上就会过来。”祁宏拱了拱手,示意兵士扶着姚文元落座,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是颇为不解,侯金刚终是上前,一屁股坐下,明季和顾良尘也都先后上前落座,厅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灯火在摇曳闪烁。

  祁宏见几人落座,这才退下,顺手关上了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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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三章 争雄天下



  楚欢已经走上前来,看到桌上油渍满桌,几只碗碟都已经翻倒,当下便叫人过来重新收拾一番,等到收拾干净,楚欢这才亲自为几人的酒杯斟满酒,这才落座,端起酒杯,道:“战场之上,各有所战,不必再提,今日在此畅饮,楚欢先干为敬!”二话不说,将杯中酒引尽,随即亮给四人看。

  四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否该饮这杯酒,一阵沉默之后,却见到明季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也并不多话。

  顾良尘和孙灿也先后端杯饮尽,侯金刚虽然端起酒杯,却并没有立刻饮尽,盯着楚欢,似乎想要看穿楚欢用意,只是楚欢面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侯金刚又如何能看穿楚欢心思,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楚欢,你到底想干什么,痛快说出来,本将是个急性子,你这样装神弄鬼,本将喝不下这杯酒。”将手中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楚欢笑道:“候将军觉得本督是在装神弄鬼吗?本督说过,只是在临别之际,畅饮几杯而已,咱们在战场上厮杀,南面会敌视彼此,只望这一顿酒饮完,大家一笑泯恩仇。”

  “果然如此。”侯金刚笑道:“这是行刑酒,既然如此,本将临死前喝几杯倒也无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既然战败,我等也无话可说。”

  “临死之前?”楚欢奇道:“候将军误会了,只是临别之前而已,何以说到死字。”

  侯金刚皱眉道:“临别岂不就是要赶赴刑场?”

  楚欢摇头道:“看来候将军是真的误会了。已经为几位将军准备了食物和马匹,这两天城外的天山兵马,只要愿意,也可以返回家乡,不过是因为本督最近事务繁忙,此后恐怕抽不出时间相送诸位,所以趁今夜有时间,先在这里摆上一桌酒席,为几位将军送行而已。”

  顾良尘等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

  侯金刚也是怔了一下,随即皱眉狐疑道:“楚欢,你的意思是说,你……你要放我们走?”

  “如果几位将军愿意留下,本督自然是求之不得,欢喜不已。”楚欢笑道:“如今天下不定,盗贼丛生,几位将军如果想要为国效命,与本督一起平定叛乱,以几位将军的才干和勇气,当然是天下之幸,不过本督素来不强求别人,如果几位将军想要返回故乡,本督当然也没有理由阻止。”

  侯金刚豁然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随即缓缓坐下,一脸迷茫,看了看其他几人,见到几名同伴也都显出诧异之色,一阵沉寂之后,终是听到顾良尘问道:“楚……楚督,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楚欢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酒,然后很随意地将酒壶推到顾良尘手边,顾良尘愣了一下,却也还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依次下传,几人都是给自己斟满酒,楚欢这才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沙场之上,各为其主,厮杀到底,才是真正的军人。几位将军在马场之战中,表现得十分神勇,便是处于逆境,也是战斗到底,称得上是真正的军人。如果几位是在逃窜之中,被本督抓捕,近日也就不会有这样一顿酒宴,正因为几位将军履行了军人的职责,所以本督心中很是钦佩。”

  侯金刚等人都不言语,但是神情明显缓和下来。

  “此番天山出兵,说到底,无非是朱凌岳狼子野心,诸位既然是他的部下,听从他的号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楚欢叹道:“其实很多事情,是对是错,并非当时就可以轻下定言,也需要过许多年,由后人去评说。站在本督的立场去看,朱凌岳自然是罪大恶极,但是本督并不觉得天山将士当真罪不可恕。本督已经下令,城外的天山将士,愿意返乡的,会配给回乡的干粮,而且本督已经决定,会在天山推行均田令……!”

  几人都是微微变色。

  “天山的官员,本督不会降罪于他们,各安其职,不过等到天山稳定之后,本都会进行官员考核,有资格留下来的,本督定会重用,如果是滥竽充数,尸位素餐,本督当然不会容忍他们继续留下来。”扫视四人一眼,缓缓道:“有一点,本督可以向几位保证,虽然西北军已经控制了鸣沙城和沙州城,但是西北军将士对城中百姓,定然是秋毫无犯,诸位的家人,也都平安无恙,几位回到天山之后,何去何从,也都由几位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他端起酒杯,“诸位,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同桌相饮,这一杯酒,便是本督为几位将军送行之酒!”仰首一饮而尽,这一次几人都没有犹豫,端杯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顾良尘终于问道:“楚……楚督说天下动荡,如今西北可算是楚督掌控之中,西北的匪患,对楚督来说,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不知楚督还要平定何处的匪患?”

  “顾将军,真要说起来,目下的西北,算不得太过动荡。”楚欢肃然道:“但是我想诸位也清楚,关内乱作一团,特别是东南天门道,河北青天王,那都是为祸一方,实力强大,据本督所知,天门道已经打到玉陵道,距离京畿之地近在咫尺,而青天王也是从河北进入了福海,不说其他,便是这两支势力,便已经将天下搅乱的动荡不堪,百姓流离失所,如此大患,西北军迟早也还要尽一番心的。”

  侯金刚眼中一亮,问道:“楚督,你是说,你迟早会领兵打入关内?”他此时不直呼其名,而是称呼“楚督“,显然心态已经有所改变。

  “这个本督现在也说不好。”楚欢笑道:“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本督平定动乱,自然是义不容辞。”

  明季一直不吭声,此时终于抬起头,问道:“楚督,你可知道朱凌岳为何要起兵,我们又为何要支持他?”

  楚欢含笑道:“请赐教!”

  “楚督愿意坐在这里和我们饮酒,有胆有识,明季很是佩服。”明季淡淡道:“说到底,我们是败军之将,是生是死,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有些话,倒也不必藏着掖着。”顿了顿,才凝视楚欢道:“楚督说的话,都有道理,但是有些意思,明季却并不认同。”

  “哦?”

  “楚督话中,似乎还将秦国朝廷当一回事,如果是这样,楚督也称不上是伟丈夫。”明季缓缓道:“明季承认,当今圣上立国开疆,也确曾是一代雄主,让人钦佩,但是如今的圣上,与早年那位英武的雄主判若两人,大秦帝国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存下去的意义,秦国残存越久,普天百姓也就受苦越深。天门道、青天王之流固然是搅乱天下,可是如果不是秦国自败,他们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侯金刚三人听明季如此说,都显出诧异之色。

  明季此言,若是放在从前,那是惊心动魄的大逆不道之言,诛灭三族也不为过,但是到了如今,却也并不让人如何惊奇,侯金刚三人诧异的原因,并非明季说出的这番话,而是三人俱都知晓,明基素来是一个沉默低调之人,一年到头沉默寡言,难得听他长篇高论,可是此刻明季却一改常态,侃侃而言,与他从前大不相同,这让侯金刚三人自然是心生诧异。

  明季在朱凌岳担任天山总督之前,便是天山禁卫军的一员,不过那时候只是禁卫军的小小牙将而已,倒是朱凌岳上台之后,屡次提拔,明季一直担任到郎将之职,如果不是盛宣同的存在,明季甚至已经成为天山禁卫军的统制,但即使如此,他在天山军团的地位却也是非同小可,亦是深得朱凌岳器重。

  此人在朱凌岳面前,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反倒是今日初见楚欢,一开口便是这般不可轻易与外人道的言辞,侯金刚三人一时间还真闹不明白这明季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楚欢微一沉吟,才神情肃然道:“明将军所言大有道理,朝廷的策略方针,也确实出现了问题,否则天门道和青天王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大有问题,而是皇帝所为,本就是灭国之道。”明季面无表情,就似乎只是在陈述某种事实:“建国之道艰辛无比,但是毁国之道却是异常简单。皇帝开疆立国,心性高傲,唯我独尊,一旦走入歧途,便将毁掉一个国家,而他所为,也正是走入了歧路。朱凌岳的心思,我们都很清楚,他确实想要先占西北,再进兵关中,席卷天下,改朝换代,便是现在,我依然觉得他的野心便是雄心,道路并没有错,只是人难胜天,他虽有雄心,却没有那等才干,这第一步踏出,便被阻断……!”说到这里,眼中竟是些许感慨之色,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良尘等人却也都是若有所思。

  明季所言,只是将众人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在顾良尘等人看来,秦国当然没有存下去的必要,乱世而起,争雄天下,这才是如今的上上之道。

  楚欢凝视明季,问道:“明将军的意思是?”

  “楚督,秦国不可保,也不可存,如果你还想为摇摇欲坠的秦国效忠,只会为它陪葬。”明季淡淡道:“偏安一隅,固然可以雄霸一时,但是没有进取之心,迟早也会烟消云散,楚督朝夕之间,败北山,定天山,雄才已显,若是不能争霸天下,也终不过是浪花一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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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五章 门庭冷落春亦寒


  明季闻言,楚欢尚未说话,他却已经笑起来,随即看着孙灿,淡淡道:“孙灿,人各有志,何去何从,都由自己抉择而已。”

  楚欢已经向侯金刚和顾良尘道:“两位将军,明日一早,便会城外点兵,天山骑兵重新编制,如果两位愿意前往,统领骑兵,本督甚是欣慰。”

  顾良尘有些吃惊,问道:“楚督,你是说,让我们……让我们继续统领天山骑兵?”

  “天山骑兵本就是两位训练出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两位对天山骑兵最熟悉不过,而天山骑兵对两位也必是敬畏有加,”楚欢含笑道:“除了两位,还有谁能带领他们?”

  侯金刚盯着楚欢,问道:“楚督,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得了兵权之后,临阵倒戈?”

  楚欢凝视两人,诚挚道:“本督只希望两位将军给本督一些信任,而本督,也将给予两位信任,七尺男儿,信义为先,我不负两位,也相信两位必不负我。”

  侯金刚长叹一声,道:“楚督心胸,让人钦佩。”犹豫了一下,看向顾良尘,同时跪倒在地,拱手却不说话。

  楚欢上前扶起,大笑道:“有两位将军相助,本督如虎添翼,必将平定盗匪,还百姓福祉。”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传来声音:“楚督,急报!”

  楚欢上前去,打开了门来,只见到祁宏领着一人正站在门外,那人气喘吁吁,拱手道:“楚督,京城那边传来急报……!”瞧见楚欢身后诸将,并没有立刻说下去,楚欢已经道:“尽管说来,不必顾忌!”

  那人喘着粗气道:“小的奉公孙大人之命,前来禀报,金陵道卫所军指挥使袁不疑起兵谋反,杀了金陵道总督宋元,拥兵谋反,如今已经自立为顺王!”

  “什么?”楚欢吃了一惊,身后侯金刚众人也都是骤然色变。

  诸人都知道,金陵道地处玉陵道西南部,与京城所在的玉陵道紧紧相连,亦是帝国最为富庶之地之一,商业繁忙,更为紧要的是,帝国四大粮仓之一的金陵仓,就在金陵道境内。

  明季却已经肃然道:“天门道在东南节节逼近,如今金陵起兵,整个南部,尽是叛军,若是金陵军也出兵京城,京城岌岌可危了。”

  “袁不疑为何会起兵?”顾良尘皱眉道:“他是金陵道卫所军指挥使,没有兵部调令,如何调动卫所军?宋元是金陵道总督,手下还有总督禁卫军,如何就那般轻易被袁不疑所杀?”

  侯金刚已经冷笑道:“现在也不必去追究这些了,金陵一反,京城必然保不住,只怕用不了多久,京城便要陷落……这大秦帝国,终于要完蛋了。”

  “顺王……!”楚欢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袁不疑啊袁不疑,你想顺顺当当,可是你第一个跳出来,注定顺当不得……!”

  ……

  ……

  太阳就要落山,它的最后一缕残照仍然留在人间,给北山道的府城笼罩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从西边刮过来的一丝清风,将沿途的枝叶吹得摇曳生姿,又将街道上的皇土掀起,灰尘在风中飘散,卷入到总督府内。

  总督府内的白幡白布依然密布,但是偌大的总督府内,却看不到几名家仆,更毋用说宾客了。

  按理来说,肖焕章停灵半月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也早到了出殡的日子,可是他的灵柩却依然停在总督府大堂之内,几天前还在大堂内外诵经的和尚道士,如今已经荡然无存,整个总督府内,冷清至极,白幡白布在清风中曼舞,却显得阴冷苍廖。

  辞修骑马来到总督府门外时,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下马进了院内,院内看上去颇有些凌乱,黄纸落满院内地面上,死一般的宁静之中,让人心情都瘆的慌。

  他皱起眉头,走到大堂门前,便看见大堂的灵堂还在,只是四下里空无一人,缓步走过去,绕过白色幔帐,拐到堂后,便见到了停在幔帐后面的棺材,整座总督府,竟似乎没有一人,所有人都消失,也无人再来过问肖焕章的后事。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辞修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到自己的腰间佩刀,霍然转身,出刀,随即便看到了一张成熟艳美的脸庞,自己的刀锋,此时也正顶在来人的胸口处。

  “夫人,是……是你……!”辞修急忙收刀,“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出现在辞修身后的,自然就是肖夫人。

  只是肖夫人今日的打扮,确实古怪,肖焕章的灵柩尚未出殡,肖夫人却打扮的异常艳丽,上身穿一件石青刻丝褂子,外面更是一件桃红百花刻丝轻衣,下身着一条悤丝盘金彩绣裙,束着一条粉色的腰带,她本就艳丽动人,再加上这一身衣裳,更是华丽无比,艳绝群芳,而且柳眉樱唇醒目,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辞修虽然知道肖夫人对肖焕章毫无情意,甚至心中恨极肖焕章,可是在这种时候,肖夫人如此打扮,却还是让辞修大吃一惊,亦觉得大大不妥。

  “我不在这里,又在哪里?”肖夫人展颜一笑,成熟妩媚,柔声道:“我等你很久了,你可终于回来了,一路上累了吧?”她扭动腰肢,走了上来,伸手握住了辞修的手,柔声道:“你看起来风尘仆仆,快过来,我打水给你洗一洗身上的风尘。”

  花容在前,软语在耳,辞修看着肖夫人美艳的容颜,禁不住心中一荡,任由肖夫人牵着手到了侧厅,肖夫人就如同见到丈夫刚刚归来的妻子,让辞修坐下,出去片刻,便端了一盘热水进来,甚至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向辞修嫣然一笑,招了招手,“你来!”

  辞修起身来,走过去,在肖夫人的吩咐下,洗了洗手,这才道:“夫人怎地穿了这身衣裳?”

  “好看吗?”肖夫人嫣然笑道。

  辞修点点头:“夫人无论穿上什么,都是惊为天人,自然是好看,不过……!”

  “你是说这种时候不该这样打扮?”肖夫人妩媚一笑,美眸流转,“我知道你要回来,所以好好收拾一番,希望你看到之后能高兴,难道你不喜欢?”

  “那倒不是。”辞修摇头道:“夫人知道我要回来?”

  “我估摸着你这一两天该回来,所以一直这样打扮等着你回来。”肖夫人柔声道:“你在外辛苦,我只想让你看到我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再次拉着辞修的手,走到桌边,让辞修坐下,才道:“你等一等,我马上过来。”

  辞修也不知道肖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她出去之后,四下里看了看,却见到角落处堆了几只精致的木箱子,有大有小,起身来,走到箱子边上,向外看了看,确定肖夫人并不在外面,想要打开箱子,却发现几只箱子几乎都上了锁,只有最上面一只箱子尚未上锁,轻手打开来看,却发现里面装满了华丽的衣裳。

  辞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等到听得外面传来动静,急忙走到桌边坐下,却见到肖夫人已经端着一只盘子进来,里面放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肖夫人麻利摆好酒菜,放好酒盏,先给辞修斟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斟满,这才含笑道:“这一杯酒,为你接风洗尘!”

  辞修抬起手,道:“夫人要饮酒吗?怎地不问问罗定西的结局?”

  “已经不必问。”肖夫人微笑道:“你办事情,我自然相信,我知道你不会辜负我。”

  “罗定西已经授首,我答应夫人的事情,却已做到。”辞修轻声道:“本来想办完事情,立刻回来,不过还要向其后赶到的天山步兵解释清楚,将兵权交给了西关人,在那边耽搁了几日,这才回来晚了。”

  肖夫人微微点头,问道:“楚欢和朱凌岳之战,谁胜谁败?”

  “我回来之前,恰好听到从前方传来的消息,甘侯临阵倒戈,朱凌岳大败而逃,现如今是否被楚欢擒获,尚未可知。”辞修缓缓道:“不过整个西北,现如今应该就是楚欢的天下,楚欢处理完天山事务,下一步自然是要掌控北山了。”

  肖夫人娇笑道:“肖焕章如果知道楚欢最后独霸西北,只怕死也不甘心。”顿了顿,美眸流盼,轻声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你为楚欢立下了大功,他当然不会亏待你。”

  “西关那头,倒也是这般说,但是听他们意思,是要留我在西关担任官职。”辞修淡淡笑道:“他们当然不会真的相信我,也害怕我在北山,会生出乱子来,让我在西关为官,只不过是就近监视而已。而且楚欢的麾下,自成一党,我在他们眼中,永远也不会成为他们的人。”

  “如此说来,你不想留在西关为官?”

  辞修伸出手,握住肖夫人柔软的玉手,凝视肖夫人:“对我而言,普天之下,王权富贵,都没有夫人珍贵,夫人也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肖夫人站起身来,走到辞修身边,圆润丰满的臀儿坐在辞修的大腿上,伸手抚摸辞修脸庞,柔声道:“你不辜负我,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

  辞修闻着肖夫人身上幽香,感觉着肖夫人臀儿上的弹性,一只手环住肖夫人腰肢,已经凑过来,便要亲上肖夫人红唇,肖夫人抬手挡住,咯咯娇笑道:“心急什么,总督府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既然答允了你,今天……今天自然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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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七章 蝶舞


  肖夫人娇声笑道:“我要做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不是要和我双宿双飞吗?”

  “夫人,这……这玩笑开不得。”辞修面上变色,他知道肖夫人不是寻常妇人,那也是存了小心,可是想不到最后还是中了肖夫人的手段。

  肖夫人幽幽叹道:“修郎,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告诉我。”

  “你……你问!”

  “你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手中的那笔钱财?”肖夫人眼眸闪动,笑容温柔,可是这迷人的微笑此刻看在辞修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恐怖。

  辞修勉强镇定心神,“夫人何必多问?我心中只是敬慕夫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并没有放在眼里。”

  “你骗人。”肖夫人吃吃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家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爱金银之徒,你说过不骗我,现在便不守信诺……!”轻叹一声,幽幽道:“你对我只是垂涎,不是喜欢,再过两年,我便人老珠黄,你是不会对我一直不变心,你这样的男人,我见过太多,要找有情郎,那也是万里挑一的事情……!”

  辞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却见肖夫人起身来,摆动腰肢袅袅走出去,辞修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知道此刻只能自救,拼命想站起来,但是全身的气力就似乎被抽空,连骨头似乎也变的软绵绵的,根本是动弹不得,他有心想要喊叫,可是这总督府深宅大院,就是大声喊叫,府外即使有行人,那也未必能听见,就算听见,那也不敢轻易进到总督府。

  虽然肖焕章已死,但是总督府却依然还是总督府,并非谁都敢随意进入,而且辞修知道,一直以来,总督府附近的街道,并不允许普通百姓随意行走,虽然如今已经没有兵士守卫,但是人们的习惯,不会轻易靠近这边街道,自己如果大声叫喊求救,莫说叫不来人,只怕激怒肖夫人,瞬间便要遭受肖夫人的毒手。

  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便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也不知道肖夫人在做什么,只是很快他便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一时不知是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却见到肖夫人端着一只坛子进来,看了辞修一眼,妩媚一笑,辞修盯着她手中坛子,却见到她将坛子的盖子打开,尔后将里面的东西往屋内的桌椅上倒洒,辞修只看了一眼,便豁然明白,怪不得刚才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这坛子里面盛装的,竟然是油。

  肖夫人在屋里到处浇洒,辞修心下惊骇,问道:“你要做什么?”

  “修郎,我对你信守承诺,要和你再不分离,可是我又知道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朝三暮四,你现在看上我,等过了一两年腻了,必然离我而去……!”肖夫人幽幽道:“我想了这样一个法子,咱们便再也不会分开,让你信守承诺,你说好不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怕你毁了自己的名声,所以这才帮你,你可要谢我才是……!”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辞修此时已经是心惊胆战,“你不要乱来。”

  肖夫人也不理会,自顾自说话,“罗定西是你的上司,你能有今天,都是他提拔所致,可是你却因为我,出卖了他,我固然欢喜,可是你为了一个女人轻易背叛旧主,又怎会对我有始有终呢?我害怕你过两年丢下我,带了钱财远走高飞,那时候我便会很伤心……!”

  辞修见她到处撒油,已经明白什么,瞳孔收缩,厉声道:“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婆娘,老子……老子宰了你……!”

  “我这些年过的不快活,心里一直很不快活。”肖夫人轻声道:“我告诉过你,我有青梅竹马的情郎,和他在一起,我才快活,你不知道,我们两家适世交,很小的时候,就许下了亲事。他胆子很大,竟然会在半夜三更翻墙带我出去看月亮,还会带我去湖边瞅着湖面数星星,他说我唱歌声音好听,所以我就给他唱歌……让我想一想,他喜欢听什么曲儿,唔,我记起来了,他喜欢《蝶舞》,对,那年夏天,他带我在湖边,瞅见了蝴蝶,他说我跳舞的样子,就像蝴蝶一样漂亮,然后写了《蝶舞》,我花了好些时间,才将那首《蝶舞》编成了曲儿,然后唱给他听,他说那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儿……!”

  辞修拼命想要站起来,但是毫无气力,身体一侧,整个人绵软无力,已经翻倒在地上。

  “你们都不是好人,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看到我,只想和我上床,他不同,他和你们不同,他要看我跳舞,听我唱歌,他读过很读书,说许多故事给我听……!”肖夫人神色柔和,梦呓般道:“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地下好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下去陪他,可是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该杀的人,我都要杀死,这样我见到他,告诉他这些,他一定很开心……该死的,也都死了,我现在可以去找他,再迟了,只怕会被别人抢走的……!”

  辞修在地上挣扎,脸上憋得通红,朝着房门蠕动过去,但是却寸步难行,四下里一片死寂,只听到肖夫人如同说梦话般在自言自语,心下发寒,怒声道:“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你要死自去死,你去死……!”

  “我就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肖夫人脸上显出忧伤之色,轻叹道:“片刻之前,你还说要和我生死不分离,为何这么快就变了心?你若真的喜欢我,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死吗?这世间有太多的忧愁和悲伤,人心多恶,留在这世上担惊受怕,还不如到幽冥,或许幽冥的鬼魅,比之世人更加良善……!”

  “你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辞修怒骂道:“你这个歹毒的贱妇,害死了那么多人,到了阴曹地府,那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贱妇……!”

  “谁善谁恶,黄泉地下自有公道。”肖夫人吃吃笑道:“我是厉鬼,下十八层地狱,或许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要下十九层地狱,那时候,我这只厉鬼依然踩在你们头上……!”

  此时屋内到处都是油迹,一坛油洒完,屋内弥漫着刺鼻的油味,肖夫人放下油坛,看了辞修一眼,轻笑道:“你不要急,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出门而去,很快,竟是手拿一盏油灯进了屋内,走到辞修边上,蹲下身子,手举着油灯,就像观赏古玩一样打量辞修一番,吃吃笑道:“你真的喝醉了,你瞧瞧你的脸,红成这样……!”抬手在粉嫩的琼鼻鼻尖扇了扇,“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唔,我明白了,这总督府里到处都是肮脏的臭味,没有一处干净的角落,我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熬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你闻一闻,是不是很臭,你是不是也想早早离开……!”

  辞修身体的反角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是越来越虚弱,不但全身无力,便连眼皮子也似乎变得沉重起来,知道今日已经无法幸免,咬牙切齿道:“贱妇,你这个贱妇,我……我只恨那天没有一刀杀了你,我……!”拼尽全力想要抬手去抓住蹲在自己旁边的肖夫人,可是手只抬起一小半,便无力垂下去,他双眸赤红,泛着怨毒之色。

  肖夫人咯咯娇笑,花枝招展,“那天你为何不动手?你不但没有动手,反倒帮着我出卖罗定西,你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我……!”辞修看着肖夫人那成熟艳美的脸庞,便是此时此刻,那张脸也依然如同罂粟花一般,开的很艳,却蕴藏剧毒,辞修耷拉着眼皮子,恨声道:“你……你就是一条蛇,一条……一条可以任意吞噬男人的毒蛇……!”

  肖夫人娇笑道:“你说我是蛇,可是他一直都说,我是蝴蝶……在你们面前,我只能是一条毒蛇,只有他知道,我是一只蝴蝶……!”说到这里,她将手中的那盏灯随意地丢在地上,地上本就洒满了油,灯火落地,“哄”的一声,立时燃烧起来。

  肖夫人站起身,看着大伙迅速蔓延,娇声大笑起来,“这里肮脏腐臭,现在就让这些腐臭全都消失……他在等着我,我马上就可以和他相会,继续给他跳舞,继续为他唱《蝶舞》……!”她忽然张开双臂,在烈火之中,姗姗起舞,美妙的歌声在烈火之中响起。

  “昨日,花娇呼啊艳花迷媚,蝶飞蝶舞蝶独醉。

  今晨,遍地残痕心儿碎,痴痴无语蝶伤悲。

  明朝,花自娇艳花笑蝶,蝶舞纷纷蝶花雨。”

  歌喉婉转,清丽回转,陪着袅娜的舞姿,当真如同一只蝴蝶在烈火之中翩翩起舞,烈火汹汹,迅速蔓延,很快,侧厅和灵堂都已经被熊熊烈火所吞没,火势则是继续向整座总督府蔓延,似乎要听从肖夫人的吩咐,吞噬这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的肮脏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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