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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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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章 虎头望月人何处,风流少年见我行。

  去领导家吃饭在官场中是极高的待遇,非体己知近人不可得。

  家、国、天下,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家是男人拥有的第一块自留地,最是私隐不过的地方。男人在外面戴了一整天的面具,回到家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去掉伪装。家展示的是男人生活的另一面。领导也是人,也有拥有私隐空间的需要。通常情况下,领导的家极少对不熟悉不亲近的人开放。一盆花,一个不起眼的小摆件也许价值不菲,一件不起眼的物件都有可能将领导的个人喜好暴露出来。如此重要的地方岂能轻易示人?

  参观的机会都极少,更遑论吃饭?

  许三笑此刻正坐在南山市长秦旭明家的餐桌旁,享受着庄雅娴盛饭,秦旭明夹菜的待遇,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秦旭明道:“你别光顾着吃,说一说你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歇马镇干的好好的,照三镇经济圈现在的发展势头,不出三年,经济总量肯定要超过艳阳县,到时候合并成一县或者建一个新区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你有情绪我能理解,但你也得理解理解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艳阳县的形势太不容乐观,我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才向老师点的将。”

  从严朝辉刀斩刘文超事件开始,到被任命为艳阳县委副书记,再到明园痛打杨白羽,将杨许昌一派得罪的干净彻底,再加上刘泽文一系人马前阵子被省委重创,与向宝龙结怨,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都有一只强大的推手。现在的许三娃子号称南山猛虎,在南山官场独树一帜,看似凶猛骇人,可实际上他有这样的实力吗?在那只推手的作用下,许三娃子已经得罪了太多人,一旦身上那层所谓的霍副总亲属的光环被扯落,整个山南官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把这只小老虎抽筋扒皮。

  许三笑心头压抑着火,不吭气,只是闷头吃。

  庄雅娴道:“到底是小伙子,嫂子看你吃饭就觉得香,哪像我们家的囡囡,快二十的姑娘了,一顿吃的没有猫多。”

  许三笑道:“嫂子,你做的饭真好吃,等城北新区全建成,艳阳县跟南山市里也基本连上了,到时候我天天来你家蹭饭吃。”

  庄雅娴大方的:“行,那嫂子就天天给你做。”

  秦旭明笑道:“搭理她不搭理我,你小子还跟我来劲了是吧?”

  许三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哪敢啊,不过来的路上我看了一部电影,武状元苏乞儿的老爹让他练打狗棍法,却忘了给他准备打狗棍,大师兄,您是不是也忘了点什么?”

  秦旭明指着许三笑的鼻尖道:“这小子,就是非要装出这一身江湖习气,好比较容易耍无赖,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承诺或者能办到的。”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伸出两根手指道:“首先,我要踢掉艳阳县公安局一个副局长,其次我还要提拔一个人。”

  秦旭明道:“是歇马镇派出所的于海吧?”

  这就是团队和个人的差距,首先是信息的不对称。自己这儿还没说是谁呢,大师兄就已经猜到名字了,以他堂堂四百万人口城市的市长身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于海这么一个小所长的名字?许三笑在心底微微一叹,点头道:“没有比您更圣明的。”

  秦旭明摇头道:“这事儿恐怕不成,于海的工作刚有些变化,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再调整了。”

  许三笑先是诧异,随即眉头一皱,不满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秦旭明道:“于海此刻也还不知道呢,是永书同志看中了他,打算把他调到市局来,市局的张成良同志也已经同意了。”

  张成良就是南山市公安局长。也是李湘武最嫡系的人之一。

  许三笑道:“我明白了,这个副局长严老师会另外安排一个人过来。”

  秦旭明笑道:“你这是小人之心,老师一向只负责整合资源提供帮助,从不插手具体事务。”

  许三笑叹道:“他还不如插手一下呢,这老头对我分明是双重标准。”

  秦旭明道:“老师在去燕京前把小师妹放到你身边给你当秘书,小师妹文武双全,才貌无双,老师悉心培养多年,向来视若明珠,我们这些人知道后都羡慕的不得了,你倒埋怨起老师来了。”

  许三笑随口问道:“严老师去燕京做什么?”

  秦旭明微微一笑道:“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处理。”

  许三笑回到刚才的话题,道:“这么说的话,我就只能单枪匹马去艳阳县开展工作了?”

  秦旭明一本正经道:“许三笑同志,你要记得自己是党的干部,革命工作不挑不捡是我党的优良传统!”

  许三笑道:“你们这算什么合作态度?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旭明对许三娃子的江湖作风早已见惯不怪,丝毫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你小这话从何说起呢?”

  许三笑不客气的:“跟你我就不说什么官话套话了,艳阳县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程雪峰进步无望,已经无欲无求,平日里连李湘武和你他都不大看在眼里,李湘武想整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结果如何呢?他在艳阳县经营这么多年,就像一群狼把那里视作了他们的领地,你就这么让我赤手空拳的去跟一群恶狼决斗,连把猎枪都不给,这活儿我干不了,我宁可告老还乡,回虎啸村里当山大王去。”

  秦旭明和庄雅娴听他说的有趣,一起笑了起来,庄雅娴道:“你才多大就要告老还乡?”

  许三笑道:“不告老还乡也成,我也去混日子,眼瞅着程雪峰全身而退也就是了,就像嫂子说的,我等得起。”

  秦旭明笑容一敛,“你要是也学那些老油条尸位素餐,岂不是弱了你这南山猛虎的名头?”

  许三笑挠挠头,道:“你是领导,又是大师兄,咱能不能不这么挖苦人?我在宋书记面前打了个小报告,严老师就趁机推波助澜排除异己,拔了刘泽文的根,还捎带着给我打了个小广告,搞的我什么没得到却得罪了省内快一半儿的厅级首长,这绰号都快臭大街了,我就要被这事儿烦死了。”

  庄雅娴在秦旭明的眼神示意下,起身道:“我锅里还炖着汤呢。”说着去了厨房。

  秦旭明正色道:“三笑,你知道老师对你一直求贤若渴,你现在还不晓得老师有多大能量,所以你不明白这个机会有多重要,其实只要你肯点一点头服个软,我敢担保就算你得罪的人数再多一倍,山南官场中也没人能动你分毫。”

  难怪秦旭明要把老婆打发到厨房去,这句话实在太过诛心,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身份。

  许三笑陷入沉思中,一方面是坚持自我的理想,一方面是现实步步紧逼,老子该何去何从?又想起准岳父曾经让自己坚守梦想,但这位年轻的老泰山说完这句话,拍拍屁股就走了,自己依着本心做事,已经四面树敌,而且即将踏上更凶险的征程,在官场这个特殊的生态环境里,如果把杨许昌一党比作狼群,严老师他们便是一群狮子,而自己还不具备成为猛虎的实力,充其量算一头幼虎,却已经得了个猛虎的名头。

  是特立独行下去?还是转变思想调整立场?

  许三笑深谙世事变幻之道,所以更清楚自己已经走进绝险之地。

  秦旭明炯炯有神的双眸注视着许三笑,“老师还让我转告你,南山猛虎的名头虽响,但毕竟只是头幼虎,你还没达到虎啸一声天下惊的实力,还记得老师经常引用的太祖那句话吗?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官场既不复杂又绝不简单,任何独立的存在都很难立足,小师弟,你说呢?”

  许三笑默然良久,终于道:“我想打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打给李燕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只想打给她。就目前看,严朝辉所表现出的潜力似乎已经强过了准岳父。所以许三笑此刻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并非为了求助,更多是为了寻求某种鼓励和安慰,实际上在许三娃子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秦旭明主动起身去了厨房。

  电话接通了,李燕好奇怪的口吻问:“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还没到晚上就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正上课呢,可没时间陪你哼哼唧唧瞎胡闹。”

  哼哼唧唧是二人之间最近常玩儿的一个颇为私密的游戏。

  许三笑无心说笑,道:“我下午就要去市委组织部报到,最近压力很大,想找个人说几句心里话,想来想去只有跟你说。”

  李燕轻轻嗯了一声,道:“你说,我听。”

  许三笑道:“这些日子因为不妥协还管闲事,得罪了很多人,接下来的工作肯定会非常难干,你是知道我的想法的,我不想做一个政客,但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又差的老远,前途荆棘密布,我不想随波逐流,但洪流涛涛,我迎头而上,恐怕很难有好结果,这时候特想听听你的声音。”

  李燕道:“三笑,我知道你的想法,钦佩你的志气,无论你怎么选择,成败我都会陪着你。”

  许三笑心中满足又感动,只听李燕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被我爸爸小看,所以尽管他曾经承诺会在经济方面帮助你,而你却一直都没有主动求过他什么,我是你的女人,吃糠咽菜我也陪着你一起,让他在一旁看着心疼去。”

  许三笑道:“别,你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这个意思。”

  李燕道:“三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要理解我的立场,我毕竟是他的女儿,我的男人有了难处,我找他帮帮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的话无可厚非,许三笑叹道:“这件事很复杂,逼我就范的人力量太大了。”

  李燕柔声道:“大不了这个官咱们不做了,凭你的经济头脑,咱们照样能把日子过好。”

  许三笑道:“官场凶险,进退两难,到时候也许就咱们做不做的问题了。”

  李燕安慰道:“当初你背我下山,地陷的时候死都没有弃我不顾,今天你遇上困难了,我只有与你同进同退,不管怎样,我始终陪着你,天塌下来,咱们两个一起扛着。”

  美人恩重,许三笑心头暖意融融,精神大振,心胸为之一阔,豪气顿生,道:“你说的对,地陷咱们都一起挺过来了,还怕天塌吗?燕子,你等着看哥哥怎么赤手空拳从这条荆棘路上破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许三笑挂断电话,秦旭明回到饭厅。

  “看来你已经有决断了?”

  秦旭明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在他的印象里,许三笑绝对了解官场里的丛林法则,这位小师弟也绝对是一个配得上严先生如此看重的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秦旭明都已经准备好了两杯红酒,用来庆祝师兄弟二人正式联手制霸南山市官场。

  “从我踏入官场这片林子起,就已经决定走一条自己的路。就请大师兄替我向严老师道一声谢,这几年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很感谢他老人家一番谆谆教导。”许三笑拿着筷子正在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连骨头带肉嚼碎了吞进肚子,幼虎虽幼,却也能咬碎骨头吃下肉去。

  秦旭明心中颇为意外,叹道:“你考虑好了?”

  许三笑坚定的:“我现在就走,下午就去组织部报到!”

  秦旭明心知许三笑心意已决,只好点点头,语带遗憾的:“既然是这样,我先跟春秋同志通下气,请他安排一位够分量的同志陪你去艳阳。”

  许三笑辞别秦旭明夫妇。上了刘枫的车,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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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阴风振寒郊,猛虎正咆哮

  车载播放器里播着港产电影黄飞鸿之狮王争霸,正演到赵天霸对黄飞鸿说道,不肯做我赵天霸的人,那你就不用做人了!许三笑听到这句时,心生感触,在心中把这句话篡改为不做我严朝辉的官,那你就不用做官了!又一想严老师肯定不会像赵天霸那么二,不禁哈哈一笑,骂道:“老子就他妈偏不信这个邪!”

  刘枫道:“许书记,你这是跟谁?”

  许三笑道:“一个帮过我很多次的人,他想让我违背自己的做人之道,对我用了许多手段逼我屈服,你说我该怎么做?”

  刘枫道:“我当兵的部队驻地大院门前竖着一块无名碑,上面有一段话,一切荣誉止于此地!生而无名,死不可无为!我们陈副参谋长曾说,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就在于信念,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军人的信念在于杀敌报国战死沙场,没仗可打的时候也应该牢固树立这个信念,刻苦训练也是因为这个信念,我现在离开部队,但就算最苦最难的时候,我的信念也没有动摇过。”

  许三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文死谏,当官的不能全都是混日子混位置的,咱们不谋而合。”

  刘枫道:“咱们之间还有不同,我那时候坚守信念,已经无所谓失去,您坚守信念却很可能付出巨大代价。”

  许三笑哈哈一笑道:“原来小枫哥也会拍马屁。不过你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已经准备好付出代价了。”

  根据南山市委的决议,许三笑任职前的谈话由市委组织部长王增轩负责。

  市委组织部和市委宣传部在市委大院的南楼办公,一共有八层,组织部长王增轩的办公室在七楼,不知是因为七上八下,还是并非刻意为之的结果。许三笑到的时候王增轩还没到。等了两个小时,这位王部长才姗姗来迟。见面后并未解释迟到的原因,只是淡淡的问:“你就是许三笑同志?”

  官场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指不定谁与谁就是同窗朋友,许三笑知道自己不是个讨喜的家伙,对王增轩的态度丝毫不感到意外。市委组织部长的级别是副厅,许三笑起身主动伸手道:“王部长您好,我是歇马镇党委书记许三笑,奉命前来报到。”

  王增轩伸手与许三笑微微握了握,道:“三笑同志是树波副省长在南山发掘出的人才,年轻有为,工作有魄力,歇马镇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我们组织部门的工作就是发现人才,重用人才,把你从歇马镇调到艳阳县委去配合雪峰同志的工作,正是为了增强艳阳县委班子的实力,雪峰同志是咱们南山市七个县里年纪最大的县委书记,也曾经是我的领导,他的工作经验丰富,党性觉悟和工作水平都很高,和他搭班子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对于你这样的年轻干部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许三笑心中不以为然,脸上丝毫不露声色,郑重道:“感谢组织的信任,也谢谢王部长的谆谆教导,我到了艳阳县,一定要谦虚谨慎,努力工作,竭尽全力配合县委工作,好好向雪峰书记学习。”

  王增轩对许三笑的回答挺满意,暗忖,这小子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蛮横不懂规矩嘛,点点头道:“你到了艳阳县,担任县委委员,常委,党委副书记,这是党对你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你的考验,你到了艳阳县以后要分管政法和纪委工作,艳阳县这几年经济建设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同时,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社会治安的压力也在逐年增大,政法工作需要你这样年富力强,有文化,有胆识和魄力的年轻人来搞。”

  他妈的,谁不知道纪委和政法工作就是两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儿。干得好了得罪人,干得不好准挨骂,要是想瞎混,干什么都无所谓,但要是想干出成绩,想进步,这两项工作肯定不是最适宜的。

  许三笑谦和道:“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和重托,尽管我还年轻,身上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会努力学习,遇事多向程书记请教,一定把艳阳县的政法和纪委工作落实好。”

  王增轩呵呵一笑,道:“你放松些,虽然是组织谈话,但也不必这么正式,如今咱们党在转变工作作风,目标是要让咱们的工作机制更开放,更灵活也更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过去那套一板一眼的谈话方式要改变,我们这一代人有些时候学习不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你们年轻人不应该这样,你今年才二十五岁不到吧?”

  许三笑额首道:“再有几个月才满二十五周岁。”

  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时还在学校里求学,王增轩不免有些异样情绪,分不清是唏嘘青春已逝还是嫉妒面前的年轻人少年得志。

  关于许三笑的传闻很多,最新的一个版本里说许三笑在蓉城得罪了向宝龙,又因此恶了霍副总的亲儿子,而另一方面,山南官场谁不知道向宝龙和万树波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年万树波还是蓉城市长的时候,向宝龙就是在他的任期内成长为蓉城最大的民营企业家。如果照这么看的话,这小子已经把万树波和霍副总这两个传说中的靠山都得罪了。

  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可以如寇准那样保持自我清白,立场分明的同时还能巧妙的战胜对手,而一个出色的政客最大的本事却是如何选边站队。王增轩勉强算得上一个出色的政客,这一点从他那个四平八稳的履历上就能看得出。

  他对许三笑说:“李书记,秦市长和春秋同志都很认可你在歇马镇的杰出工作表现,但那毕竟只是一个镇,到了艳阳县里,舞台变大了,责任也更重了,对未来的岗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三笑道:“说得多不如做的对,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看我的工作表现吧。”

  王增轩点点头,道:“刚才春秋同志把我找去,商量了一下送你去艳阳县的人选,我们一致决定尊重李湘武书记的意见,让副部长翁子山同志送你去赴任,子山同志是部里的老同志,办事稳重大气,素有伯乐之风,当年他刚担任组织部副部长职务时,咱们的李湘武书记正是他从基层发现后提拔到地委,举荐给许昌书记的。”

  听这意思这还真是一位重量级人物,许三笑有点意外,谦恭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感谢组织的关心,有翁副部长同行,我更加信心百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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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旭明说会安排一位够分量的同志送许三笑赴任,果然够分量!这位南山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个子不高却胖的惊人,体重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走几步就喘,不走也喘。市委组织部三位副部长,此君排名次席。属于典型的三没干部,没前程,没气场,没力度。连虚有其表都算不上。

  许三笑透过他便看到了自己在南山官场的境况,分明已成了孤家寡人。秦旭明送别的时候说,今后只谈私谊,公事莫问,一切好自为之。这位大师兄做的还真够绝的。甭问,这又是严先生的意思了。

  翁子山说话办事的风格跟他的行动有一拼,作为市委大院里的边缘人物,他大约很久没有被派出去执行类似的工作了,市委小车队出动了一台帕萨特,他钻了半天竟没能钻进去。

  许三笑只好招呼他坐上了自己这辆相对宽绰很多的越野车。

  翁子山上个车累的气喘吁吁,连道:“管了这么多年生活,今儿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气,这出门的差事派到我头上来了。”一边动弹身体调整姿势,一边嘟囔道:“这来的时候有Q7坐,回去时可怎么办?”

  许三笑瞧着他左摇右摆的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坐稳当了,才示意刘枫开车。回首道:“翁部长让小车队的同志回去吧,回来的时候我把您送到家。”

  翁子山微微一怔,点点头道:“那感情好啊,我就先谢谢许副书记了。”

  许三笑看了他一眼,此人身上丝毫看不出副厅级干部的官威来,浑身臃肿肥胖,蠢笨已极。听王增轩的意思,他在这个位置上已有十几年,那时候南山市委应该还叫南山地委,此人当年也许还不到四十岁,以他这个资质,能在不到四十岁上就坐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能力如此低下,年纪也不小了,却没有被安排进政协人大去,仍旧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在竞争激烈的体制内,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许三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位翁子山副部长肯定上头有人,而且这个人位份不低,还在位置上。

  随口道:“翁部长您太客气了,组织上安排您亲自送我去艳阳县赴任,是我的荣幸,我年轻,资历浅,我听说您是组织部中资历最深的一位领导,有您帮衬着,我的心里就有底了。”

  翁子山大胖手连摆,道:“许副书记,你千万可别这么说,我不瞒你说,我已经十年没送县级干部去赴任了,真不知道领导为什么要安排我送你去艳阳县赴任,我已经是五十五岁的人了,如果不是十年前一场大病,我也许不会到这步田地??????说到这儿一叹,哎!这十年来组织部的工作我几乎没怎么参与。”

  许三笑道:“既然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这个岗位,政协和人大里应该有的是位置安排您呀?”

  翁子山有些困倦,勉励提起精神道:“也许是因为杨许昌是我亲妹夫吧,他看在我死去的老爹的份儿上一直没愿意挪动我,李湘武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也没愿意动我。”

  许三笑问道:“您父亲生前是做什么的?”

  翁子山的精气神差极了,竟已经眼皮子发沉,虽然睁着眼,却发出了鼾声。许三笑看着他,禁不住一皱眉。

  让这么一个组织部副部长送老子赴任,这是不把我玩死不甘心啊。老子还真他妈是个奇葩,满南山市的人都知道秦旭明和李湘武掐的眼红,可在对待老子的问题上,这两位南山市的一二号人物居然能达成一致。不惜派出这么个奇葩给老子添恶心。转念又想,翁子山是杨许昌的亲大舅哥,艳阳县里的那位程霸天的妹妹就是杨红菱的亲妈,那程霸天岂非也是杨许昌的大舅哥?这大舅哥见大舅哥,还会有好结果吗?想到这儿,才彻底弄明白市委这一招安排的有多绝。

  程雪峰如果原本有十分不欢迎老子,见了这位翁副部长,就得有十二分不欢迎。

  许三笑心念电转,不行!务必得改变这种局面,如果第一天跟艳阳县的干部们见面就因为这厮被小瞧了,未来想要打开局面就更难了。又想,这人之所以会如此蠢胖笨拙应该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病,也就是说他曾经并非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儿,心念一动,从身上摸出一包丹粉来。此物叫做‘醒神粉’本是迷神粉的解药。如果用在没有中迷神粉的人身上,却是一种烈性的兴奋剂,可以让人的精气神在短暂的时间里得到极大提升,脑清目明,状态极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然指不上别人帮衬,老子就自己造一个靠山出来。

  许三笑打定主意,对刘枫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停车。”

  奥迪越野车在一处比较荒僻的路段靠边停下。

  许三笑打开车门,生拉硬拽的把翁子山弄醒拉下车。

  翁子山迷迷糊糊一副睡不醒的样子,问:“许副书记,没到地方你怎么停下了?”

  许三笑盯着他的眼睛,道:“翁子山,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翁子山的精神意志薄弱的几乎为零,只一眼就迷失了自我,蔫呆呆道:“你问吧。”

  许三笑道:“十年了,你想不想再做一回堂堂正正的翁部长?”

  翁子山点点头,又挠头道:“可是我这里总是糊里糊涂的,稍微多想些事情就会犯困,说睡连几秒钟都用不上便能睡着,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到十年前的状态?”

  这他妈真是典型的猪油抹了心,许三笑耐着性子道:“当领导就像骑自行车和游泳,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一辈子也不会忘掉,你看你现在说话条理不是很清晰吗?”

  翁子山点点头,道:“我现在的感觉是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许三笑蛊惑道:“你有这感觉就对了,我现在正用催眠术给你瞧病,等会儿你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比现在还精神百倍,你想一想这十年来你受到过的白眼和蔑视,你再想一想你妹子为了你,忍受程雪峰的妹妹跟杨许昌的关系,你说你如果到了艳阳县应该怎么做?我不怕告诉你,程雪峰对我恨之入骨,我对他也同样没什么好感,我去艳阳县就是跟他作对的,你说你应不应该好好帮衬我?”

  翁子山已经进入半催眠状态,下意识的点头,眼中直欲喷火,怒道:“应该,程雪峰,我日你姥姥,你给老子起外号叫什么托马斯三号,你当老子不知道那是一种欧洲肥猪的名字吗?”他喘着粗气,越说越激动。

  许三笑见他情绪上来了,火候也足了,手心里暗藏了醒神粉,在他后颈上一拍,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艳阳县让他威风扫地去,只要你把我顺顺当当送上县委副书记的位置,程雪峰就得被活活气个半死,你说痛快不痛快?”

  翁子山整个人的精气神为之一振,身形动作都敏捷了许多,钻进奥迪车内,催促道:“为什么还不走?”

  许三笑跳上车,对刘枫道:“小枫哥,拿出你的本事来,最快的速度赶到艳阳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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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 虎殿成鸿业,猿岩题凤赋

  官场也讲江湖义气。

  江湖义气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国家,没有人民,没有法律,只有团伙。所谓江湖义气,是一套凝聚和代表小团体利益的精神。讲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因此做人做事内外有别。

  艳阳县这个小江湖里的带头大哥就是程雪峰。

  整个艳阳县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程雪峰俨然就是本地的土皇帝,只手遮天说一不二。

  无论如何艳阳县毕竟是在共产党的治下,南山市委早对这种现象不满,龚占光之所以从政府办的位置上下放到艳阳县,便是为了终结这种局面的,可惜他也不是程雪峰的对手,几次交手均败下阵来,不但没能逼宫,反而几乎被程雪峰揪住小辫子险些搞下去,如果不是市委为了权力平衡力保他,恐怕此刻站在程雪峰身边的人恐怕早已不是龚某人。到如今也只能做一个失败的等待者,等程雪峰老了。

  程雪峰虽然霸蛮,但他手中的权力毕竟是共产党给的,水大漫不过船去,上级派人送许三笑到艳阳县赴任,无论派来的是谁,代表的是南山市委市政府,这个面子他必须得给。

  此刻,艳阳县的四套班子来了两套半,由程雪峰带着正恭候在此。程霸天肯定已知道组织部派来了翁子山,他迎候在此的目的不是尊重领导,而是来看领导哈哈笑的。他没想到的是,翁子山此刻正在酝酿着怎么让他丢个大人,看他的哈哈笑。

  许三笑的车停在艳阳县委大楼门前距离台阶三米远的位置,这个停车的距离是有讲究的。许三笑让刘枫停在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抬高翁子山的身价。组织部副部长是正处级职务,但翁子山的情况特殊,资格太老,当年本拟提拔为组织部长的,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给耽误了,但在此之前已先解决了级别的问题,所以他的级别跟王增轩是一样的。

  既然是领导,礼貌上程雪峰就得降阶相迎,但程雪峰多半会不肯这么做,他不肯,许三笑却要想办法逼的他肯。车如果停在台阶边,翁子山下车,一步便迈到台阶上,程雪峰存心看他笑话,只要站在原地伸出手来,翁子山就得喘着气迎上去。停在台阶外三米的位置,留下降阶相迎的空间,翁子山把架子摆大些,许三笑再用言语挤兑一下,程雪峰就得下来。

  车停稳,许三笑对翁子山说:“翁部长,咱们就按照来的路上商量的办。”

  翁子山脸色煞白,惊魂初定的样子,点点头道:“可以。”又道:“这车开的可真快。”

  许三笑暗自好笑,开门下车,只见台阶上程雪峰站在迎接人群的正中,依然是那副模样,鬓角灰白,清瘦矍铄,脸上有几个浅麻子正有成长为老年斑的趋势。

  翁子山则坐在车里不动。许三笑下了车,就站在车旁也不动,身子不动嘴却不闲着,道:“程书记,龚县长,各位县委的同志们,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程雪峰没动地方,也没打算跟许三笑客套,点点头道:“今后就是一个战壕的同志,三笑同志不必这么客套,迟到总好过不到,不是说市委派了组织部的翁副部长跟你一起过来吗?怎么没见他的车?”

  许三笑道:“翁部长的车坏在半路上了,我们一辆车过来的。”说着,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往里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失声惊叫道:“啊!翁部长,你这是怎么了?”

  程雪峰等人都吃了一惊,程雪峰连忙走下台阶,问道:“怎么了?翁副部长出什么事儿了?”

  许三笑待他走到车前才一摊手,道:“虚惊一场,翁副部长睡着了而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呼噜声,以为翁副部长身体不适了呢。”

  正这时,翁子山醒了,敏捷的从车上跳下,指着程雪峰道:“你这个小程同志呀,总也改不了这个毛毛糙糙的老毛病,听风就是雨,三笑同志年轻,沉不住气,怎么你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也跟着一惊一乍的。”说着,伸出手握住了程雪峰的手。

  程雪峰心中大骂,狗日的许三娃子敢跟老子掉花枪!感到翁子山的手潮湿冰凉,死人的手才这么凉,你翁子山怎么不去死呢?跟老子耍这种小心眼,有个屁用!想要抽回手,却被翁子山的大手牢牢握住,耳听翁子山以领导口吻教训自己,眼见他还要说话,赶忙抢过话头道:“我代表艳阳县委全体同志欢迎子山同志的到来。”

  翁子山豪迈的一笑,手依然握着程雪峰的手,另一只巨灵之掌拍在程雪峰肩头上,道:“好你个小程,市委三令五申通知你们不许搞迎来送往这一套,你小程倒好,把艳阳县委四套班子全拉到门口来了,湘武书记来了你也不必如此啊,你小程是不是存心想看我的哈哈笑?”

  翁子山一口一个小程叫着,程雪峰在艳阳县里称霸多年,这几年随着年龄越大,连市委的主要领导见了都尊其一声雪峰书记,何曾受过这鸟气,几句话都快把程雪峰的鼻子气歪了。气归气,却只能吞进肚子里。他虽然比翁子山还大两岁,但当年翁子山提拔副厅的时候,他还刚从北沟县公安局长位置上调任艳阳县副县长,那时候翁子山的确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没道理当年叫得现在就叫不得。

  在场的艳阳县委委员们看着,有的惊,有的怒,有的笑,惊中有喜,怒是表面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程雪峰的威风被扫到了地上,他毕竟不一般,随即道:“一晃儿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你口中的小程,而子山同志你这些年一直抱病不出,如今若遇上当年的故人,冷不丁的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恐怕都认不出了。”

  翁子山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肥蠢的外观,抽回手,严肃道:“好了嘛,下不为例!”一指许三笑道:“这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这是你们艳阳县里选拔出来的干部。”

  程雪峰道:“会议室里已经准备好了,子山同志和三笑同志来者是客,请里边说话。”

  翁子山道:“你这个小程呀,说我和三笑同志是客人,大家都是党的干部,我是谁的客人?你这不是典型的山头主义江湖派吗?好吧,就算我是客人,可三笑同志却是你艳阳县培养出来的干部,又回到你艳阳县来任副书记,怎么能算作客人呢?”

  程雪峰刚要说话,却忽感到肚子一疼,不自禁的放了一个屁,声音很响且曲调猥琐连贯。

  程雪峰顿感尴尬,正想着怎么掩饰,一旁的翁子山立即一皱眉,做了个掩鼻的手势,带着玩谑的口吻道:“好你个小程,你这是对我有意见,不想通过正规渠道提呀。”说罢,自命幽默的哈哈大笑起来。

  程雪峰满面通红,在场的县委委员个个低头,倒有一多半憋着笑。

  许三笑在一旁一直悄悄观察着每一个县委委员的反应,见此情形,心中暗自冷笑,程雪峰自以为在艳阳县里说一不二,就人人信服他了,却怎知道这些县委委员们有多怕他就有多反感他,否则断不会在此时此刻,连一个屁大的事情都没人愿意替他承担下来。

  龚占光凑过来说道:“中午县委食堂吃的是萝卜,顺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萝卜就宴茶,气的大夫满地爬。”

  翁子山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龚县长真不愧是政府办的大管家出身,讲话就是幽默,不过你这是从健康角度阐述小程这个屁,我也有一套话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个屁的,叫做屁乃五谷轮回之气,放的舒心塌地称心如意,闻的上火憋气。”

  程雪峰气的三尸神暴跳,眼看就要发作。

  翁子山却又说道:“小程,我就是在说这句话,绝不是说你。”

  程雪峰脸寒如铁,陪着翁子山走进县委大会议室。

  到了这会儿,程雪峰已经顾不得给市委面子了,进门后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就位,连让都没让翁子山,先一屁股坐到主位上。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噗的一声又放了个屁,这次的声音带着爆破音,很有黄泥失禁的嫌疑。程雪峰气的冷不丁冲一旁的副县长贺知元一瞪眼,道:“贺副县长,你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贺知元被说的脸通红,却不敢发作,只好暗气暗憋,喏喏道:“对不起,程书记,我中午也吃了一些萝卜。”

  翁子山拉了把椅子挨着程雪峰坐下,心中暗赞许三笑给的东西真妙,就这么一握手,就让程雪峰臭屁连天,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江湖好汉怕折了面子,同样,当官的最怕损了官威。

  官威是什么?

  华夏人有一种魂灵叫官魂,那魂灵就在做官,行官势、摆官腔、打官话。官僚制度是两千多年来封建社会的一根主神经。正是这个制度,造就了拥有巨大势力的社会阶层——官,形成了以官为轴心和主要活动者的政治生活、社会生活圈子——官场。如果说官权和官职是官员外在的力量,官威和官势则是官员们内在的精神支柱。

  程雪峰的气势已经很弱了,翁子山坐在他身边,神采奕奕,形成鲜明的对比。

  翁子山宣读市委的决议,道:“这是一份迟到的任命,之前许三笑同志一直在省委党校学习,昨天才短训班才结业,今天才赶回南山,路途耽搁了,才让这份任命来的吃迟了些。”

  市委决定:任命许三笑同志为艳阳县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同时免去白文元同志艳阳县县委副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翁子山在讲话中代表市委对白文元多年来在艳阳县担任副书记期间工作中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认为白文元同志政治素质高、组织能力强、工作作风实,思想解放、立场坚定、清正廉洁、实绩突出。并简要介绍了许三笑的工作履历情况。

  翁子山希望新任命人员在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之际,要向艳阳县四大班子成员学习,提高自身素质,尽快进入角色;要讲团结,树立大局意识,做团结的表率,自觉维护班子的团结和统一,坚持原则,努力构建和谐统一的工作氛围;要讲奉献,树立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以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扎实工作,为当地经济和各项社会事业的转型跨越发展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接着轮到了新官上任的许三笑做个表态发言。

  许三笑深知在这种场合中只适合做官样文章,切勿试图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高明内容来。谦虚的表示,将维护好艳阳县县委领导班子的团结,紧紧围绕艳阳县委的工作部署,在今后工作中,将尽快完成角色转换,把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作为基本要求,把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理念落实到平时各项工作中去,为艳阳的美好明天贡献自己的力量。

  最后由县委书记程雪峰做总结发言,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破坏,心绪愤愤难平,恨不得立即结束这该死的欢迎会,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几句。

  首先程雪峰充分肯定了白文元的工作。他指出,市委这次对艳阳县县委领导班子做出调整,充分体现了市委对艳阳工作的重视和关怀,体现了市委对艳阳领导班子建设的重视和加强。程雪峰表示,一定要深刻领会市委的精神,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真正把思想统一到市委的要求上来。团结和带领艳阳县四大班子成员开拓进取,扎实工作,不断开创艳阳各项事业新局面。

  全是屁话!

  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事,程雪峰威风扫地,本来准备好的下马威根本没来得及用出来。许三笑鬼使神差的在翁子山帮助下顺利走马上任。翁子山全身而退,把程雪峰恶心够呛后,被刘枫驾车送回南山市。

  送走了翁子山,程雪峰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也没什么耐心依照惯例跟许三笑交换思想交流意见。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指示县委办公室主任徐彪带许三笑去县委副书记的办公室。

  徐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许三笑过去在歇马镇时很少来县里开会,因此对他并不熟悉。通常来讲,县委办公室主任不兼常委的情况下,都是由正科级干部担任。徐彪便是如此。他很客气的称呼许三笑为许副书记,引着许三笑来到位于县委大楼八楼东角的一间大套间。

  许三笑一走进这间装修豪华的办公室,一进门左右四顾了一下,心中突的一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骂,这个程霸天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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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 南山北山树冥冥,猛虎白日绕村行

  风水这种东西,看似玄秘,其实不无科学道理。

  许三笑行走江湖,当过十年的堪舆仙童,对于堪舆风水之道堪称当之无愧的大行家。

  这间办公室,应该是整个县委大楼里最不好的办公室。不好的原因,用风水学解释,自然有一番说词,即使不用风水学,只是谈科学,也能说明白这间办公室不好在哪里。

  这个位置在东北角,与外相通的口,只有东面和北面,窗户也开在这两面。春夏两季,东风或者南风较多,这两种风刮起,通常伴随着阵雨甚至暴雨。阵雨和暴雨由东南风引导,往窗户里面吹,房间肯定会阴湿。冬天,西北风较多,西北风一刮,就会有寒潮到来,寒气袭来,自然就更加阴湿。而无论是东边还是北边,都见不着阳光,也就是说,这间办公室,一年四年,与阳光无缘,阴气太重,不利于身体健康。

  许三笑端详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办公桌的朝向位置,正对着的便是两面墙的缝。竖着的一条缝,立在人的背后,便如立着的一把刀,在风水学里这叫人对墙角,背后藏刀,是大凶煞的布局摆法。

  这屋子里的一切肯定是行家设计的。许三笑看罢多时,心中笃定的判断道。

  门口旁边摆了一盆霸王鞭,窗口处还放了一盆滴水观音就在办公桌的左后方。霸王鞭是常青植物,外观凶悍宛如带刺的宝塔一截一截的,又好似古代大将手中的打将钢鞭,因此得名。社会上流行一种说法,说此物耐旱刻苦有节节攀升之意,又因其名为霸王鞭,便想当然的认为其在家居风水中代表除恶驱邪,可保佑平安。官场中人多喜爱它,这其实是个大谬。

  这东西并非沙漠植物,原产地却是南洋热带,秉性耐旱不假,但其在阴地生长时最容易吸引灰尘微生物光顾,对四周的人实乃百害无一利,而且此物生长茂盛时,粗壮多刺,四处伸出手臂去,像个扭曲的鬼物,看起来狰狞可怖,不适合经常看到。实在称不上什么改善风水的好东西。

  而那滴水观音其实就是一种能够释放毒素的植物,这一盆摆在办公桌的左手后面,正对着办公者的心脏部位,山南多雾天,水分在空气中流动交换,这种花的毒素很容易就会被雾气中的水分传播到空气里,吸入少量自然无碍,但就怕年深日久,肯定要对身体造成不利影响。(

  房间的右角有一个小手盆,位置就在办公桌的右手边,贴着窗根儿。许三笑看罢,心中暗骂,这狗日的还嫌这屋子里的阴气不够重,又在这里摆了这么个玩意,洗手取水都便利,看着挺方便的,其实却是一眼散水,洗手盆下边连着下水道,平日里不流水时,下水道的潮气阴气从里边冒出来,肯定对人不利。摆布这风水局面的人还怕这阴气散不开,特意把小手盆修在了窗口下,借着窗口的北风往屋子里送。

  古人认为,居住地的风和水很重要。实际上风水学里居住地的日光也很重要。

  风水的核心奥义是用一切手段聚拢生气,所谓生气就是五行周济而生的天地元气。

  阴阳宅地的四周要藏风而不能临风更不宜彻底背风,临风灰尘大,易被风干,隔三差五就得犯个头疼脑热的,对身体很不利,背风空气不流通,同样对身体不好。藏风藏的其实是氧气是有益于身心的新鲜空气,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古时候的许多上吉之穴周边总是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要纳水而不能散水,所谓纳水为吉,散水为凶,纳水是活池水之地,散水是泥不裹水奔腾不休的泛滥之水。水至柔,是孕育一切生命的基础,可一旦泛滥成灾,又是摧毁生命的杀手。有清池活水的地方,空气湿度好,若能与充沛的氧气配合,四周肯定会生机勃勃,此地不吉何地吉?

  除了风和水之外,第三重要的是日光。为什么要坐北朝南?不服气的坐南朝北试试。永远都见不着太阳,时间一长,家里长霉,人生病。那坐东朝西呢?下午西晒,阳光极其暴烈,用不了多久,将家里所有一切全晒干了,物晒干了人也晒干了。将太阳运行的规律想明白后,就会发现,做房子,只有坐北朝南最佳。这就是风水学的基础,也就是说,风水学并不是迷信之学,其中有很多东西,都有科学渊源。

  徐彪说:“许书记,您看看都还满意吗?需要添置什么就告诉我一声。”又试探着问:“如果您实在不满意这间,还可以考虑换一间办公室,只是副处级使用的大套间一共就这几间,您要是换一间办公室,就只能是相对小很多的单间了。”

  当然不能换,换了的话,别人来见县委副书记,一看办公室跟鸽子笼似的,许三娃子的官威丢的会比今天的程雪峰还彻底。

  许三笑心中冷笑,不就是五煞局吗?这么粗浅的玩意能难得住老子,那老子十年堪舆仙童的经历岂非成了笑话?

  “徐主任先别急着走,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还想添置几根植株,另外我还好奇这个房间是谁布置的。”

  徐彪对堪舆之道完全是个棒槌,闻言顿住脚步,回头道:“房间的装修改造和布置是程书记亲自画的草图,您看这办公室有草有木,都是净化空气用的,也是程书记特别交代放在这儿的,如果许书记嫌少,您想要买什么样植株请开张单子来。”

  许三笑轻轻一笑,道:“想不到程书记这么关心我,这样的好书记真难得。”说着,写了一张纸条给徐彪,开列出了自己需要的植株,道:“买归买,但别入账,这笔钱我自己掏,徐主任让人把发票给我拿回来就成。”

  从今起,一切当需谨慎,一言一行都不能让程雪峰抓住小辫子。听说龚占光当初刚到艳阳县的时候也很小心,却因为一些小事没注意,偶尔公款私用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便宜,这是他在市zhèng fǔ办公室时养成的坏毛病,习惯成自然,根本没当成什么错误,最多也就类似于这种往办公室添些果木一类的事情。却没想到被有心人记下了账目,最后积少成多,终于有朝一日被程雪峰叫去,密会一番后,从此专心致志等待程雪峰退休的日子。

  许三笑不差钱,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徐彪拒绝道:“给领导办公室添些植株怎么还能让您自掏腰包呢?”

  许三笑也不跟他磨叽,挥手道:“省委宋书记常说,公共资源浪费一分一毫都是对人民的犯罪,我不能明知故犯,这是原则问题,就按我说的去办吧,今天晚了,明天把东西买回来就成。”

  徐彪道:“县委宿舍那边条件不是很好,程书记的意思是如果您在艳阳县没地方落脚的话,不如直接暂住在办公室,如果您没什么意见,我这就去给您把进出县委和食堂的手续给您办了。”

  许三笑道:“这些东西都该是我自己办的,就不用办公室操心了,明天我自己会办,你明天派人把我交代的东西买回来就成。”

  徐彪道:“另外,您的秘书宫艳诗同志今天上午过来报到的,这位宫秘书是省zhèng fǔ办公厅委托省委组织部,下派到咱们艳阳县来锻炼的,程书记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跟她好好相处。”

  “哦,对了,今晚所有县委委员在县委招待所聚餐,程书记让我通知您,务必得到!”

  许三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徐主任忙你的去吧,今天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我再找你。”

  打发走了徐彪,许三笑坐在办公桌后面陷入沉思中。

  艳阳县里的形势险恶,不好混啊。这间办公室不过是个缩影,透射出的是艳阳县委程雪峰对自己的态度,老王八为了对付老子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留在这儿,到处是监视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可能蹦出个陷阱来。又想到,今日程雪峰中了自己的尸寒霜,丢了个大丑,绝不会跟老子善罢甘休。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想办法给老子下绊子。他是县委书记,在艳阳县里有着绝对权威,占着有利的资源,在这儿跟他斗,颇为不智。

  想到这儿,不禁又想念起歇马镇来。从艳阳县到歇马镇,以那辆Q7的性能和刘枫的车技用不了十分钟的事儿。与其呆在这儿,不若留在歇马镇上,进可攻退可守,反正老子现在还兼任着歇马镇的党委书记。布置这间办公室的人不是喜欢阴煞局吗?老子给你布置个高级的,让你也爽一爽。

  打定主意,立即掏出电话打给刘枫,“小枫哥在哪?”

  刘枫说:“刚出南山市,怎么有事儿?”

  许三笑道:“调头回去,给我买点东西再回来。”

  刘枫问:“好的,买什么?”

  许三笑道:“一个大鱼缸,几十条鱼,要越丑越怪才好,还要一盏紫外线灯,一盆三十年以上的青松罗汉盆景,就这些东西。”

  挂断电话,许三笑正琢磨要怎样摆弄这屋子的风水布局呢,门外忽然来了一位访客。一见此人,不禁一怔,稍一转念,不由暗喜,装腔作势问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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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九章 白发宁有种,虎帐醉谈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奇怪吗?在官场早已见惯不怪。当官是一门技术活,刚直勇猛固然可取,适度弯曲同样必不可少,如何在二者之间把握好度是一件非常难做到的事情。过刚易折,曲钩无德。

  艳阳县里无直人,这是许三笑赴任前对艳阳县领导班子全体成员的评价,后一句是偶见一二不甘者。

  来客便是这一二不甘者中的一位。县委宣传部长凌少刚,许三笑过去跟他打过交道。过去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前者夜审钱宝坤,才知道这位凌部长与程雪峰有着非同一般的矛盾。

  凌少刚有个漂亮女儿,被程霸天的儿子程晓峰看上了,曾经当街把那女孩子抢到县城一家宾馆,那女孩子性子挺烈,抵死不从,硬是从楼上跳下来,摔成了重伤。为这事儿,凌少刚跟程雪峰大闹了一场,后来据说是杨许昌出头,才把事情给压下来。那女孩子去年在蓉城航大毕业,现在西南航空公司当空姐,为了躲程晓峰,基本不回来看父母。

  女儿险遭凌辱,被逼的愤而跳楼,凌少刚只要稍有血性,都会无时无刻不在思忖怎么报这个仇。事实上按照钱宝坤的说法,凌少刚曾经跟龚占光走的很近,目的也是为了共同对抗程雪峰。可惜,龚占光到任后,也只坚持了一年就被程霸天给搞定了。

  凌少刚长着一张白面镜子的脸,面部线条有点女性化特征,典型的奶油小生类型的男人。虽然已经年过五旬,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

  许三笑说:“你怎么来了?”

  凌少刚客气的说:“我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快下班了,没什么事过来随便看看领导。”

  从级别上讲,宣传部长和副书记一样都是副处级,但副书记在常委排名中是三把手,而且这个职务的上升通道也要比宣传部长畅通的多。不过以他的年纪,根本谈不上什么上升通道,也更无需给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许三娃子溜须。凌少刚称许三笑为领导,客气的成分居多。

  许三笑连忙往屋里让,道:“凌部长,您千万别这么讲,您曾经是我领导,现在咱们是同事,您也是我的前辈,我年轻,工作上要多向您学习。”又道:“我这初来乍到的,办公室里连包茶叶都没准备,等过两天我这里收拾妥当了,再好好招待凌部长过来坐坐。”

  凌少刚道:“许副书记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就是随便过来瞅瞅。”左右看了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道:“这间办公室是程书记亲自为你选的,过去沈红耀在艳阳县的时候用过这间办公室,后来白副市长也在这间办公室工作了几天,觉得光线不太好,便要求换了一间。”

  沈红耀跟刘国庆一样,畏罪自杀,死在双规的过程中。他用过的办公室肯定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许三笑道:“程书记用心良苦,凌部长这一说我心里更有数了,凌部长是县委的元老,今后许多事情还要多向您请教,还望您到时候不吝赐教啊。”

  凌少刚道:“许书记年轻有为,如八九点钟的太阳冉冉升起,歇马镇的工作搞的有目共睹,我这个艳阳县委的老兵也要多向你学习啊。”

  许三笑注意到凌少刚把许副书记改为了许书记。

  国人当官,最忌讳副字。副字无论哪一级,不仅待遇不如正级,永远戴不上“一把手”的桂冠,听起来也不顺耳,有“贬值”之嫌。官场有个潜规则:都会顾及副职的面子,下级、同级、上级在口头上会主动剔除去副字。这点面子在出差、开会、交际等场合,尤其注意给足。凌少刚故意去了那个副字,正是在传递某种态度。

  道:“今晚不行了,程书记召集所有县委委员在招待所聚餐,改天,改天我一定请凌部长找个清静的地方喝一杯,好好向您请教一下。”

  凌少刚看一眼时间,道:“一言为定,不过应该是我请,那我就不打扰许书记收拾屋子了。”

  许三笑送凌少刚出门,回到屋子里暗忖凌少刚的来意,老子跟程雪峰尿不到一个壶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艳阳县里的头头脑脑们没有不知道的,这位凌部长看来有示好之意,捎带脚的还不忘火上浇油挑拨几句。来之前特意了解过县委所有常委的履历,记得凌少刚今年也有五十四了,也属于天花板干部,升迁无望,剩下唯一的念想就是在有生之年扳倒程霸天。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会这么按捺不住的,急于过来示好老子。

  程雪峰在艳阳县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能把这个凌少刚怎么样,艳阳县里最流行的说法是因为凌少刚清廉,程雪峰拿捏不住他的小辫子。另外南山市委的意见也起了很大作用。凌少刚是市管干部,在艳阳县有勇气与程雪峰作对的干部十分难得,所以市委一直在力保他。几次拒绝程雪峰要将他调走的要求。

  许三笑对这个凌少刚其实是有几分瞧不起的,觉得这个人阴嗖嗖的,身上一点男儿热血的志气都没有。女儿受到那么大屈辱,但凡有些血性勇气的,甭管谁居中调停,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易地而处,若有人对米粒儿做了同样的事情,许三娃子肯定会跟对方血溅五步不死不休。

  刘枫来电说已经到了楼下,东西已经买齐了,要不要现在就送上来?又说,“我自作主张买了几条烟和两包茶,估计你会用的上。”

  许三笑心中满意,玩笑道:“买的好,不过我可不给报销。”

  东西一样样搬上来,全是从花鸟鱼虫市场里定的,负责送货的老板让工人按照许三笑的要求把东西摆弄就位后,拿了钱便走了。刘枫坐在屋子里,左右观瞧打量,点点头道:“这么一弄,这屋子里感觉清凉了许多似的。”

  许三笑道:“小枫哥很敏感嘛,你出去到门口再看看是什么感觉。”

  刘枫出去到门口转了一圈,道:“有点压抑,没什么不舒服的。”

  许三笑凝重道:“这屋子里的风水布置大有名堂,我利用这几件东西稍稍改变了一下,风水学与阴阳学有相通之处,阴阳学里讲阴阳调和才是存续之道,这屋子里原本的风水布局叫做五煞孤阴,我又在这基础上加了只长在大山阴面,三百年才半米高,终身不能成材的青松罗汉树,室内湿度本来就大,再加上这鱼缸,还有这些外观丑陋怪异的鱼,这叫七煞锁阴的布置,属于可以对四周的环境造成一定影响的风水布置,天长日久,整栋楼的阴气都聚在这儿,别的办公室都会因此阴阳失调,最终成了孤阳不长的所在。”

  什么阴啊阳啊的,刘枫听了个似懂非懂,问道:“那这个紫外线灯又是做什么的?”

  许三笑道:“这是平衡房间阴阳用的,我虽然已经决定不长期在这间屋子里办公,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办公室,偶尔还是要光顾一下,这紫外线灯可以杀菌,直接照射到皮肤上,对人体的危害不小,对植物却可以起到光合作用,刺激植物生长呼吸,甚至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异,制造出大量的负氧离子。”又道:“每天早上过来把这紫外线灯点上一小时,白天一整天这屋子里都会充满勃勃生气,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刘枫听罢,慨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风水学里的学问真够多的,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许三笑道:“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呢,以后我慢慢教你。”

  “晚上县委要搞个聚餐,估计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我琢磨肯定要弄的挺晚,你自己找个地儿吃饭去,但别喝酒,咱们晚上还得赶回歇马镇,以后每天上下班就这么来回跑。”

  ••••••

  官场上的路,从古至今,同出一理:得要领者,得大自在;不得要领者,得小鞋。

  小鞋不同于暗箭,暗箭是一击致命,小鞋是钝刀割肉。官场里,一击致命时少,钝刀割肉却是无处不有。

  会议桌上,政令环节,甚至是酒桌上,只要领导对某人有看法,这小鞋就随时能给某人套上。

  许三笑并非不得要领,而是得了要领不愿意用,所以宁愿穿小鞋。只不过许三娃子的脚可大可小,别人想给他穿小鞋,却经常达不到目的。何以如此?其实是因为不了解许三笑这个人。

  现在有个说法叫,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与《官场现形记》中的说法出奇的一致:统天底下的买卖,只有做官利钱最好!别人是千里做官只为财,许三笑却是把仕途看做了修心之旅。成败不在于捞得到多少。而在于做了多少事。

  七点钟,聚餐的晚宴准时开始,县委招待所大堂内灯火通明,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下边七个镇的书记和镇长都是县委委员,加上县委县政府方面,两大部八大局的主要领导悉数到齐。

  程雪峰兴致盎然的将许三笑拉到身边坐下,端起杯子说道:“今天这次聚餐既是为了欢迎许三笑同志来到县委工作,也是为了让三笑同志和所有委员们见一面,彼此熟悉一下。”

  “三笑同志是在艳阳县成长起来的年轻干部,受到过省委宋义书记和万树波副省长的接见和表扬,是咱们艳阳县的骄傲,市委为了增强咱们艳阳县班子的力量,把他留在了艳阳县工作,体现了市委对艳阳县工作和发展的重视••••••程雪峰把被子高举,现在我提议,为了欢迎三笑同志的到来,咱们共同干下这第一杯酒。”

  在场所有人无不响应,许三笑也陪着干下第一杯。

  如果办公室是程雪峰送出的第一双小鞋,这顿聚餐就将是第二双。

  程雪峰的秘书给他倒满了第二杯酒,许三笑的鼻子敏锐的闻出了那杯子里的液体酒味极淡。

  程雪峰端起杯子,接着又说:“今天我很高兴,许三笑同志来到县委工作,极大的充实了县委的实力,同时也大大降低了县委班子的平均年龄。”

  场间响起一片笑声。

  程雪峰接着道:“许三笑同志很年轻,但年轻不等于没有资历,歇马镇的成绩放在那呢,足以说明市委领导的决策是英明且有的放矢的,同志们,这是一个年轻人的时代,知识大爆发,互联网正在改变着咱们这个古老的国度,新的时代里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充实我们的干部队伍,许副书记和贺副县长就是这些年轻人当中的佼佼者,先行者,让我们举起杯来,衷心的为他们祝福,愿他们在今后的工作中戒骄戒躁,不断取得新成就!”

  许三笑和贺知元起身称谢,贺知元抢着说:“谢谢程书记对我的关心和勉励,您的话对我是巨大的鼓舞,我今后一定在您的鞭策下继续好好工作,绝不辜负县委和同志们对我的殷切期待。”说着一饮而尽。

  程雪峰端起杯子意思了一下,龚占光抿了一口。其他人跟贺知元平级的,有量的如石长山都跟着干了。田文茂平常就很少喝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凌少刚则只是端起杯子比划了一下,甚至都没沾唇。

  贺知元的话说的并不高明,有点低调的过分,简直成了卑微,真把程雪峰当做了土皇帝似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先这么说了,许三笑该怎么说?肯定不能跟他一样卑躬屈膝,但又不能不说。此情此景不能再说官样套话。这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全体县委委员面前讲话,绝不能弱了气场,更不能显得针锋相对,那样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主动破坏团结的借口。要有力并且得体。

  在心里酝酿了一下,端起杯说道:“各位县委委员们,大家晚上好,我是许三笑,也是你们的晚辈,站在这里我感到诚惶诚恐,在座的各位绝大多数都曾经是我的老领导,都曾经为艳阳县的发展付出过巨大努力,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走到今天这个岗位,我深深的感到责任重大,刚才程书记表扬了我在歇马镇上的工作,我很感谢县委对我的肯定,但我要说的是,歇马镇的工作才刚刚起步,取得一点成绩也离不开县委县政府以及在座各位的帮助和关心,我这第一杯酒就是要敬在座的所有前辈们。”

  说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从头到尾对程雪峰只字未提!

  举座人皆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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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 猛虎不怯敌,谋士无虚言

  程雪峰当众暗讽许三笑还是个孩子,借机提醒所有人,艳阳县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轮到许三笑说话时,便故意弱化程雪峰的形象,说到艳阳县的发展,歇马镇的成果时有意识的只字不提程雪峰的名字。

  官场里的很多事情,你心知我心知,你肚明我肚明;但你不说我不说,你蒙着我蒙着,谁也不愿意做丑,谁也不愿意去做戳穿皇帝新衣骗局的天真小孩。这就是官场里的生态法则。比如正职和副职之间那点事儿,大家都清楚,但谁都不会去说破。

  通常来说,一个单位或部门的正副手总是很难融洽。凡是正副手之间闹矛盾,主要责任往往在于正手。一把手常常对副手心怀猜疑,副手工作出色一些,他认为有压过他的可能,便处处提防;副手如果工作平常,他又疑心副手在泡自己。副手周围有几个得力的人,他怀疑副手在拉山头;副手事事向自己请示,他又认为副手没水平;副手如果不事事向自己请示,他又认为副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弄得副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天长日久没有不产生矛盾的。

  当官的两条路,干实事是其一,搞人是其二。程霸天这些年在艳阳县里作威作福,最大的本事不是搞建设,而是搞人!从当年的沈红耀算起,到白文元,再到龚占光,哪个敢跟他争,他便搞哪个,搞不服你也要搞走你。

  许三笑的发言听起来平和无争,其实却是在公然表态,向在场的所有艳阳县的县委委员们传递一个信号,自己不会对程雪峰屈服。许三娃子入官场,最大的本事是擅长做事,虎啸村,歇马镇上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但许三娃子之所以声名鹊起,被称为南山猛虎,却是因为能征惯战,扫平前进路上一切障碍的霸蛮作风。

  最会搞人的程雪峰,遇上了最能战斗的许三笑,一个日薄西山但老而弥坚,一个初升朝阳凶猛如虎。

  许三笑嘴里含着化酒丹,任凭程雪峰组织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纵情豪饮,酒到杯干。

  招待所为晚宴准备了五箱艳阳特产,山南名牌老沱河白酒,一箱六瓶,三十瓶酒硬是喝的一瓶不剩。

  程雪峰以水代酒,没喝倒许三笑,却把龚占光给喝迷糊了。龚县长的酒品一般,喝多了就开始闹腾,又是哭又是笑的,胡言乱语,越闹越不像话。程雪峰的脸色难看极了,没让许三娃子丢个大人,却把龚占光给灌趴下了。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怪不得歇马镇的干部传说许三笑的酒量天生就是为官场而生的,李红军那个大酒瓶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车轮战都不能把他如何,反倒让许三娃子最后一轮反冲锋灌趴下一大片。

  办公室主任徐彪喝的语无伦次,抓着程雪峰的手,眼泪汪汪的吐糟,自己如何鞍前马后赤胆忠心,为何到现在还落实不了副处的级别,眼瞅着年末您就要退居人大了,到时候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谁也指望不上了。

  程雪峰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的一把将徐彪推开。贺知元又过来了,拉着程雪峰的手,一个劲儿的说要汇报思想。程雪峰再也按捺不住,甩手赏了贺知元一记大耳光。

  贺知元被打懵了,晃着头骂道:“谁他妈敢打老子,老子是副县长贺知元。”

  程雪峰一把将贺知元推开,示意秘书和司机快把他拉走。怒冲冲宣布散席。

  许三笑假作微熏的样子,在一旁冷眼观瞧,心中好笑,什么经营多年铁板一块,就他妈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这种人老子若是都对付不了,拿什么去斗杨许昌马二龙那样的对手?

  酒宴散去,各回各家。

  许三笑坐着奥迪车回到歇马镇家中,一进院子就发现自己屋子里亮着灯。一开始以为是米粒儿,安顿好刘枫后回到房间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竟然是李燕回来了,正跟米粒儿在说话。

  抬头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从中午十二点打电话那会儿开始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八个半小时,这丫头是怎么回来的?

  “你是怎么回来的?”许三笑吃惊的看着浅笑嫣然,可爱至极的李燕。

  李燕笑嘻嘻道:“当然是飞回来的,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赶上李李阿姨来学校看我,她要到山城买点东西,我搭她的私人飞机直飞南山空军基地回来的。”

  私人飞机,空军基地,港岛到山南省,这就是李燕的一位后妈的生活方式?这就是跟老子订婚的女人?

  米粒儿起身道:“哥,燕子姐姐给我买了好多东西,我带回家给我妈看看去。”

  李燕道:“对了,米粒儿,你妹妹的病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答应会请一位最了不起的中医大国手来看看。”

  米粒儿闻听,连忙称谢,道:“燕子姐,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我??????”

  李燕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当你是亲妹妹,快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李燕。

  许三笑心疼的看着她的倦容,“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李燕俏皮一笑,道:“你是我男人,你有难处了,我当然要跟你一起面对。”

  许三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道:“也算不得多难,原以为是虎落平阳四面楚歌,今天稍微接触了一下艳阳县委委员们,根本算不得什么传说中的群狼,如果他们也配叫做狼群,蓉城的那些对头简直就是群龙了。”

  李燕心疼的在许三笑脸颊上抚过,“还逞强,我都跟张玉刚打听过了。”

  “你认识玉刚?”许三笑诧异的问。

  “算不得认识吧,虽然我大姑是他三婶,但过去我们都没说过话。”李燕拉着许三笑的手,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呢。”

  许三笑正色道:“玉刚不一样,他有豪侠风范,为人处事单纯爽快,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李燕点点头,随口问道:“既然你这么欣赏他,何不跟他一起调到艳阳县来?”

  许三笑道:“净说傻话,他是蓉城团市委副书记,正处级干部,来艳阳县做什么?”

  李燕一吐舌头,笑道:“我是你的傻丫头嘛,说两句傻话就对啦。”双手捧着许三笑的脸颊,柔声道:“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开心,你这个人外表嘻嘻哈哈的,内心却比石头还硬,比海还深,跟我爸爸的个性一样,都是那种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想要自己解决,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会轻易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你能把心中的苦闷难处只对我倾诉,就说明我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或者说你已把我看做最理解最信赖的人,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许三笑深情的:“你本来就是。”

  窗棂的影子里,两个人重合到一起。

  次日晨,李燕起大早弄饭吃。许三笑一夜春睡足,把刘枫为李燕做了引荐。李燕身上丝毫没有富家千金的架子,主动与刘枫握手,口呼刘大哥。刘枫从二人亲昵的样子便不难看出这就是老板娘,直接叫了声弟妹。

  许三笑心情大佳,把王峰找来商量事情。

  王峰闻讯赶到,他一直在盼着这一天呢,原以为还要等很多年,许三笑才可能有机会与程雪峰短兵相接,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艳阳县里的事情王峰最门清不过,当听到许三笑说起如何巧用翁子山当众让程雪峰威风扫地时,王峰非但不欢喜,反而面露愁色来。

  许三笑哈哈笑着问:“怎么?王大哥不高兴?”

  王峰摇头道:“高兴,可是咱们不能光顾着逞一时之快啊,程雪峰这个人心胸狭隘,手段阴毒,明的暗的都敢用,你这么当众让他丢丑,我担心他会很快就对你不利。”

  许三笑不在乎的:“我不这么对他,他就会放过我吗?你问问小枫哥,这老小子给我弄了个什么样的办公室,要不是老子比他道行深,不知不觉就得着了他的道儿,昨天晚上,他鼓动所有县委委员轮番向我敬酒,最后把龚占光都给逼的喝醉了,要不是我含了一颗化酒丹,这一关又不好过,这些多半都是老小子早安排下的节目,你说我就算是忍气吞声,他是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还得恶心我?”

  王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喷出口,道:“你说的对,有些事情确实不能瞻前顾后,等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事情说不定早变化成另外的局面,咱们跟程雪峰之间属于不可调和矛盾,你就算一开始让他三分,也不会让他放松对你的提防。”

  许三笑道:“所以说嘛,老子当官不是为了受气的,怎么畅快怎么来才过瘾,别人是千里当官只为财,老子跟他们都不是一个套路,就是图一乐呵,太祖都说了,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个程霸天老子就是要跟他斗一斗,我昨天在酒桌上已经表态,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

  王峰叹道:“这正面冲突来的太快,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县委里头连个帮手都没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程雪峰想要对付你实在太简单了。”

  李燕正端着一盘子花卷从厨房出来,闻言把花卷放到桌上,道:“王大哥,你们是在说三笑在艳阳县里的形势不妙吗?”

  王峰正色道:“是有一些为难之处,主要是太孤单了,县委常委里一个可信赖的帮手都没有,大会小会上没有发言权,稍微有个不妥的举动都会被有心人当做把柄记录下来,一旦分管的工作出现问题,立即受到千夫所指的攻讦,这其中的难处多的数不过来,就昨天那几道难关,也就是许书记这样的人物才能接的下来,但目前为止对方出招都是些盘外招,而这也是许书记擅长应对的,一旦对方开始正面进攻,耍阳谋,许书记势单力孤,就很难接招了。”

  李燕白了许三笑一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昨晚怎么不跟我说?”

  许三笑道:“没有王大哥说的这么邪乎,什么魑魅魍魉,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你老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李燕轻轻一笑,道:“不管了,随便你折腾去,反正我短时间哪也不去了,就在这陪着你。”

  王峰道:“艳阳县里的形势太凶险,我认为许书记现在不宜搬家,最好还住在歇马镇上。”

  许三笑道:“这事儿咱们不谋而合。”

  王峰额首又道:“不但要小心提防程龚之流,还要注意一些秘书司机之类的人物,甚至饮食都要格外注意。”说着,深有体会的叹道:“细节决定成败呀。”

  许三笑道:“秘书是宫艳诗,是严老师从蓉城专门派到我身边的,司机我打算给小枫哥上个编,调到县委来专门给我开车。”

  王峰表示赞同,道:“既然是严老师安排的人,想来至少不会坑你,刘枫兄弟的车技只要有你形容的一半高就够了。”

  许三笑道:“恐怕比我形容的还要厉害的多。”借着忽想起凌少刚来,随说道:“对了,昨天下班以后凌少刚去了我办公室一趟,话里话外的有亲近的意思,我听说六年前他女儿险些被程晓峰的儿子强奸,跳楼逃生被摔成重伤,为这事儿,凌少刚跟程雪峰不共戴天,这几年,凡是敢跟程雪峰作对的领导调到艳阳县,他都要靠拢过去,可惜,始终无人能撼动程雪峰。”

  王峰沉思了片刻,道:“凌少刚这个人我是知道的,我还在艳阳县当粮食局局长那会儿他是办公室主任??????轻哼了一声,续道:这个人没有种,本事不大,为人却很操蛋,说别人跟程雪峰作对多年我或许会信,这个人很难说!”

  许三笑脑子转的飞快,立即明白了王峰话里的含义,惊奇的:“你怀疑这个凌少刚就是程雪峰故意竖起的一个敌人,专门留给所有想要跟他作对的人拉拢的一个卧底?”

  王峰道:“现在就下定论还太早,但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他妈的,这官场真是处处藏雷啊,不瞒你说,我昨天还在想怎么跟他走的近些呢。”

  王峰笑道:“以你的眼光,他如果真有问题,应该瞒不了你多久。”

  许三笑道:“哪怕只能瞒过一天,都有可能抓住问题的所在,说不定龚占光就是这么着的道儿。”

  时间差不多了,许三笑送走王峰,动身去县里上班。一切没上轨道以前,每天都只能这么来回跑。

  早上八点,许三笑准时走进县委副书记的办公室,打开紫外线灯,然后关门出去。径直找到县委办公室主任徐彪,只见宫艳诗一身正装站在徐彪的办公室里,徐主任正在给小宫秘书做思想工作。正说道:“这是程书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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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一章 悍睛忽星坠,彪炳为我雄

  在党内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可是帮派又无时不在,无处不有。往大了说,有当年的东北局高饶九人小组,妖后四人组之流,往小了说,一省一市一县一乡,都有可能搞小圈子,在一定范围内形成XX帮。

  太祖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帮派固然有,但是万万不可搞帮派主义,不能搞小圈子,不能搞独立王国。帮派就是天上的云,飘忽不定,有影无形;什么时候帮派定了型,那也就离垮台不远了。

  杨许昌担任省委副书记后,一直在致力于提拔来自南山的干部,若任其施为,久而久之自然会形成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小团体,或可称之为南山帮。就好像当日刘泽文还在位置上时,以其为核心,曾经形成过一个山钢帮。小帮派最显著的特征便是一旦核心人物倒台,很快就会树倒猢狲散。

  艳阳县的帮派已定型多年,其核心便是程雪峰在艳阳县委的绝对权威。一旦这个权威被动摇,这个所谓艳阳帮立即便会土崩瓦解。所以,这个小帮派的所有成员才会无所不用其极的维护程雪峰的权威。

  许三笑来找徐彪,正遇上宫艳诗正式报到。一进门刚好听到徐彪在说,这是程书记的意思。见到自己进来,立即闭口不语。许三笑一眼便识破,这是一个离间的小技巧。这句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自己的听的。目的是让自己对宫艳诗产生怀疑。心中冷笑,跟老子玩这一套,你不但错看了老子,更错看了宫艳诗这彪悍小妞。

  徐彪起身客气的道:“许副书记怎么亲自过来了?需要什么打个电话让我过去不就成了?”又补充道:“您昨天安排我定的几种植株今天就能送到,程书记让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歇马镇办公室里的东西搬过来,日子定下来,县委这边好给您安排车辆。”

  许三笑道:“请许主任替我谢谢程书记,歇马镇的工作还没完全上轨道,暂时我还要兼顾一下,现在不能立即答复这件事,但我会尽快定下个准日子的。”

  你催我,我便拖。尽快定下准日子,这个尽快是个很笼统的概念,一时半会儿和一年半载的都可以这么说。

  徐彪当然不能要求许副书记给出个明确的准日子,只好说,我等您的消息。又道:“程书记对您的到来非常重视,宫秘书是省政府办公厅下派到您身边锻炼实习的,之前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怕她年轻缺乏经验,对您的工作又不熟悉,所以程书记特别指示我做一做传帮带工作。”

  这句看似欲盖弥彰的解释,其实是为了加重许三笑对宫艳诗的不信任。可惜徐彪却哪里晓得,许三娃子眼中,宫艳诗要比程雪峰还让人不放心。

  许三笑故意端着架子说道:“徐主任是沙场老将,小宫你要多向徐主任学习,要快快增强自身的业务素质,让自己尽快达到符合岗位需要的水平。”又对徐彪道:“我这边暂时还有歇马镇的曹伟宝,小宫秘书可以先跟你学习一段日子。”

  官场是男人主导的世界。如果说女人是官场里的雷,漂亮的女秘书就是官场里的原子弹。都想拥有,又都怕她们炸响。原则上政府部门主要领导的秘书只能由男性担当,但也不是绝对,乡镇以及县级非主要领导的秘书,偶尔也有女性担任。

  宫艳诗是省政府办公厅点名派给许三笑的秘书,长的再如何养眼,徐彪也不敢有丝毫妄念。连忙拒绝道:“这可不合适,小宫是办公厅派下来锻炼的,还是在领导身边更锻炼人。”

  许三笑微微一笑,道:“小宫秘书是怎么想的?”

  宫艳诗淡然道:“我当然得听领导的安排。”

  这个领导指的是谁?徐彪还是许三笑?亦或者是办公厅的领导?宫艳诗没说,徐彪只能往办公厅的方向联想。至于许三笑,当然知道她的领导只有一个,便是严朝辉。

  徐彪又说:“许副书记,办公室这边给您安排了一位专职司机,您要不要见一见?”

  秘书和司机都是领导身边的近人,随时掌握领导动向的人物,绝非小事。许三笑早打定主意要给刘枫上个编,安排进县委小车队,这件事绕不开徐彪。但现在提出来显然不合适,徐彪可以有无数个理由挡回来。一旦被拒绝了,作为领导的面子就被落了,操之过急等于自取其辱,只有拿到交换的筹码了,才能安排这件事。

  许三笑拒绝道:“司机和车的事情先不忙,暂时我自己开车上下班,就不占用县委的资源了。”又补充道:“等我从歇马镇上搬过来时,再落实这件事也不晚。”

  徐彪一听这话心中高兴,当领导的没有专车?相当于脚下没鞋穷半截。为什么中央三令五申出台规定,禁止公务用车豪华化,却屡禁不止?公车就是古代的轿子,古代的官员乘轿子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四人抬,八人抬,什么颜色的,与轿子配套的仪仗,都有详细的规定。必须严格执行,不可越雷池半步。

  现代也一样,各级领导可以使用多大排量的,什么品牌的公务用车,国务院,各省的办公厅都有明文。在山南,通常县级领导的公务用车多以帕萨特为主,山南多山地,主要领导一般还需配备一辆丰田巡洋舰,低于这个档次,领导们都不好意思出门。艳阳县委有两辆巡洋舰,程雪峰和龚占光都各占了一辆,过去县委副书记白文元号称白弃权,几乎什么都不争,唯独在出行用车这件事上寸土必争。

  许三笑一张嘴连公车都不要,徐彪断无拒绝的道理,应和道:“省委一再号召节约公共资源,缩减政府运转费用,公车这一块占了政府开销的相当一部分,许副书记主动要求不用公车值班,为我们做了表率。”

  许三笑道:“东西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跟小宫秘书熟悉一下环境,另外替我问一下长山同志上午有没有时间,召集一下政法和纪委两方面的人,还有信访办,工会和共青团,党校,政府方面城建环保和水务部门的负责同志,你安排个地方,我跟同志们碰一碰,彼此再认识一下。”

  徐彪说好,“我这就去安排,十点钟,小会议室行吗?”

  许三笑不在意的:“你看着安排吧,地方够大就可以。”

  ••••••

  许三笑的办公室里。

  宫艳诗指着紫外线灯问道:“怎么在屋子里弄了个这玩意?你不晓得这东西照的时间长了会灼伤皮肤?”

  许三笑道:“每天照射一小时,消毒杀菌,还可以促进植物生长,人回来就关了。”

  宫艳诗左右打量了一番,道:“你要跟石长山他们开碰头会,我是不是得给你做会议记录呀?”

  许三笑道:“你靠山太硬,我管不了你,随便你干什么去。”

  宫艳诗道:“我现在住县委宿舍,挺不方便的,搬去你家住成不成?”

  “行,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媳妇回来了。”

  “你媳妇?”宫艳诗微微疏神,惊诧问道:“你什么时候结过婚?”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先拜堂后订婚,目前我还处在被考察阶段,你要是去了准他妈坏事。”

  “那还是算了吧。”宫艳诗摆摆手,道:“我来艳阳县就是负责看你怎么倒霉的,工作之外我也不想跟你有太多瓜葛。”

  她有一点小失落,掩饰的虽好,却逃不过许三娃子的一双锐目。

  接触久了发现这妞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漠无所谓,她身上流露出的看破世情的淡然气质更像是一种保护色。当某件事触及她心灵的某个点时,她的情绪表达甚至要比一般人激烈的多。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能舍弃的执着和脆弱。她只是更会隐藏自己而已。

  许三笑说:“宿舍不方便,你可以在艳阳县买个房子嘛,亚东集团那么大买卖,你用不着替严老师省钱。”

  宫艳诗微微仰首,骄傲而优雅的:“这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

  许三笑道:“我也没打算替你操心,不过你既然来给我当秘书,平常端茶倒水写个稿子什么的,这些活儿你还是得干点。”

  宫艳诗看一眼时间,道:“这些全是小菜一碟儿,到点了,你是不是该过去开会了?”

  许三笑低头了看了看表,还五分钟十点,估计这会儿该到的人已经都到齐了,点点头,道:“我先上个厕所就过去。”

  上厕所是假,拖时间才是真。

  当领导的一年到头大会常有小会不断,领导们参加会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是参会的主要领导,来太早了,等人的滋味不好受,且容易弱了气场。来的太晚也不行,让一群人久等,既缺乏素质又招人诟病。最好是等人都到齐了,大家刚等一会儿,将要感到不耐时及时出现,既有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效果,又不会让人觉得你没有时间观念。

  ••••••

  小会议室里,石长山坐在主位上,旁边的位置空着,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名字牌,石长山没有坐错位置,错的是名字牌摆的不对。是故意为之还是其他别的原因?

  官场中的排名和座次跟江湖好汉里的头把金交椅,二把金交椅差不多,该坐到哪里就坐哪里,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就不能行使自己的权力,就干不好工作。这并非小事。

  进去坐下?坐在哪?原则上肯定是主要领导坐在中间位置上,但石长山已经按照人名牌的位置坐在那儿了,让他起来显然不合适,他又不肯主动起身,自己坐到他身边,这会成什么了?

  许三笑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道:“等一下雪峰书记可能要过来说几句,会议晚一会儿开。”

  程雪峰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这些人肯定没胆子去找程雪峰求证。许三笑敢这么说是因为不怕程雪峰。说完这句话,转身出门给徐彪打了个电话,问:“程书记有时间吗?这个会虽然是我分管单位主要负责人和我之间的碰头会,但如果程书记能抽时间来讲几句,我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而我的一些想法在会上说出来,程书记也可以帮着把把关。”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客气一下,也可以当做正经事来办,全看程雪峰是不是有这个心情和愿望插手许三笑分管的工作。副书记在原则上最重要的责任是配合主要领导的工作。党管一切,党委书记当然有权利参加这个碰头会。

  徐彪说:“程书记正在跟市里领导通电话,我请示一下。”

  许三笑不等徐彪回话,挂断电话后回到小会议室,石长山果不出所料的已经主动坐到了会议桌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中间的三个主要位置已经空下来。许三笑迈步走到正中间的位置,当仁不让一屁股坐下。左右看了看,问:“人都到齐了吧?”

  石长山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似尴尬又似愠怒,又有些惴惴不安。

  办公室副主任杨红旗说,“齐了,您不是说程书记要过来吗?是不是再等等?”

  正常情况下,办公室主任徐彪服务于书记程雪峰,副主任杨红旗则应该服务于副书记,但省政府办公厅忽然插一脚,硬是塞进来一个宫艳诗,艳阳县委方面又不敢质疑领导的决策,所以许三笑现在实际上等于有两个秘书。

  许三笑挥手说:“不等了,程书记要晚一会儿才过来,要是太晚了,兴许就不过来了。”

  “今天把大家召集来,主要目的是开个碰头会,相互认识一下,根据市委和县委的任命,今后我将同各位一起搞好大家各自负责的工作,也就是说在座各位所负责的工作内容,县委方面将主要由我分管。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艳阳县委副书记许三笑,接下来请在座各位也做个自我介绍,我看就从长山同志开始吧。”

  石长山道:“我就不必了吧,许副书记还在歇马镇当副镇长时,咱们就见过面,您不会这么快就把我是谁都给忘了吧?”

  许三笑轻轻咳嗽了一声,点点头,道:“我看很有必要,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艳阳县的发展日新月异,咱们这些干部更应该与时俱进,适应这种变化,不要觉得我这是在搞形式主义,其实在座的各位有谁不知道我是谁,担任的什么工作?我为什么要自我介绍一下?什么叫做碰头会?相互见面相互认识,确认团队工作关系,这是必走的程序,这不是形式主义,而是体现团队意识的一种组织形式!意义在于建立严谨的团队作风,有规定就执行,无人可以例外!”

  石长山脸红脖子粗,许三笑阴嗖嗖的扫了他一眼,又道:“看样子,咱们的长山同志比较腼腆,那我就在这儿多说几句,给他点时间想一想该怎么来做这个自我介绍。”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打脸了,第一天报到用翁子山让程雪峰丢了个大脸,第二天碰头会上耍个小手段让石长山尴尬已极偏偏有苦难言。许三娃子不愧是南山猛虎,一上来就不按照套路出牌,大旗竖起毫不留情面的对程霸天一派宣战了。

  “刚才我提到了团队这个词,什么叫团队?一个口,一个才,一个耳,一个人,四个字组成两个字,形成了这个词,一个口才好的人说,其他人用耳朵听,为了共同的目标,精诚团结共同努力,这就是团队!我为什么要强调这个词呢?其实是因为另一个词,团伙,同样是一口,一才,也有人,但耳朵变成了火,只有这么一点变化,意义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团伙是什么?一个口才好的人说,煽动的所有人脑瓜火热,有破坏无建树,这就是团伙。”

  “团队和团伙之间最明显的差别在哪里?我以为就在于纪律性!团队科学严谨,团伙一盘散沙,我们在座的都是领导干部,是各个单位的带头人,干工作必须学会怎样围绕本单位的人员配置,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团队。”

  “我们党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建设高效清廉的管理团队,咱们在座的同志们都认真学习过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最近我在党校学习班系统的学习了科学发展观这个重要理论,科学发展观最核心的理论便是以科学严谨的工作态度来面对自己的工作,建设一支讲科学精神,懂得运用科学的干部队伍,科学严谨的态度从何做起?严谨二字从何开始?就从每一个细小环节上开始,我认为,有些同志过去那些随性的,大大咧咧的工作作风必须丢掉!”

  许三笑的口才极佳,团队和团伙这个概念信手拈来,语言组织连贯严谨,尤其他的语调声音都带着异样的魅力,三言两语间便让与会众人沉迷其中,不自觉的跟着许书记的思路走。讲话一结束,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石长山终于说话了,“许书记说的很好,各位好,我是艳阳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石长山。”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一开,徐彪急匆匆走了进来,道:“许副书记,县政府大楼那边来了一些农民上访,龚县长请示程书记,信访方面是您分管的,程书记指示您现在就过去出面解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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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二章 须知易水歌,虎威惊百兽

  许三笑匆匆来见程雪峰。身后跟着政法委书记石长山等一干相关部门的负责人。

  到任第一天就出现这种情况,责任肯定轮不到自己来负,但如果出面处理,一旦处理的不好,又有艳阳县委上下众口一词的指责,这件事恐怕会很麻烦。许三笑有心拒绝这差事,又觉得不妥。这毕竟是自己分管范围内的工作,推辞便是没有担当不能任事,头上若被扣了这样一顶帽子,对未来肯定会有极大负面影响。

  程雪峰正在说电话,“钱宝坤,你给老子听好了,县委方面没到之前,老子不管你用啥子办法,必须控制住局面。”见许三笑走进来,气呼呼挂断电话,道:“三笑同志,县zhèng fǔ那边越闹越不像话,你怎么还没过去?”

  许三笑道:“我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到了现场不知道说什么,反而会误事,刚才徐彪跟我说了一句,说是跟永川化工要来这边建厂有关,我过来是想向程书记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建厂是为了改善地区经济,老百姓为什么要反对?”

  程雪峰不耐的一挥手道:“走吧,先过去看看,路上跟你说。”

  永川化工是山南省内著名的民营企业,主要以生产硫酸和普钙为主,是南山市的创税大户,明星企业。老板冯还是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头上扣着红帽子的人物。南山市自从秦旭明主政市zhèng fǔ后,便一直在大力推进治理环境污染工作。永川化工便是首批重点整治的企业之一,由于处理塔效果不佳,造成了工厂周围大量民居常年生活在废气恶臭的氛围中。随着秦旭明联手钟chūn秋,逐渐在常委会取得制衡李湘武的力量,永川化工迫于强大压力,不得不关停整顿。

  程雪峰说,这个冯眼看不能在南山市里立足,便开始着眼于周边的县城。艳阳县交通便利,依山傍水,上游又有水利发电工程,正是建厂的好地方。于是登门找上了龚占光。拟计划在艳阳县投资两个亿建厂,建成后年产值将达到五六个亿,年利税增加五千多万,凭空为本县增加四分之一的gdp。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

  建厂的事情嘛我原则上是不同意的,但考虑到今年人大会后我就要退二线了,应该让后继者多一些独当一面的机会,所以就没过问这件事,想不到这个龚占光,居然这么拆老子的台,好端端的招商引资都能搞出**来。

  许三笑说,招商引资是好事,但不该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富一代穷百代的事情我跟程书记一样,也是不赞成的。这句话里用了个小技巧,故意把自己的立场和程雪峰的立场重叠,让他不能为龚占光辩驳。

  程雪峰面露不悦道:“现在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要多想想怎么解决问题才是。”

  县zhèng fǔ离县委只隔了一条街,很快就到了。只见上访的人群围堵在县zhèng fǔ门前,黑压压一大片。几辆蓝白相间的jǐng车停在一旁,钱宝坤带着二三十名jǐng察正堵在zhèng fǔ大门外,气势汹汹呼喝着。

  程雪峰骂道:“这个龟儿子,这个时候还瞎吼,摆臭架子。”

  骂归骂,程雪峰的语气里是带着得意的,显然对钱宝坤的工作相当满意。总算控制住了现场,没有造成冲击县zhèng fǔ之类的恶xìng**。

  许三笑看了一眼程雪峰,率先走了过去,径直来到钱宝坤面前。

  钱宝坤啪的一下向许三笑打了个敬礼,道:“许书记好,县公安局奉命在此控制局面,接到指令后,我迅速组织jǐng力进行jǐng戒,维护秩序,确保县zhèng fǔ领导安全和zhèng fǔ部门正常办公秩序。”

  许三笑面sè平静的点点头,道:“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钱宝坤道:“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我和zhèng fǔ办的刘主任都认为应该立即将带头闹事的于佳慧等人带回局里询问,进行必要的处理,您有何指示?”

  许三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人家不过是要反映问题,诉说诉求,你们有什么理由带人?”

  钱宝坤道:“这些人的行为已经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干扰了zhèng fǔ机关正常的工作秩序,给社会带了极坏影响,触犯了法律,我们有权对首恶份子进行拘传。”

  许三笑看了一眼zhèng fǔ办主任刘铁刚,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刘铁刚道:“我当然听许书记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许三笑说:“我不同意抓人的意见,纯粹是激化矛盾的胡闹之举,遇上事情不能一味蛮干,要多动脑子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钱宝坤登时满脸通红,这个人媚上傲下,品格低劣,尽管知道许三笑这个县委副书记在艳阳县里并无多大实权,却也不敢当面顶撞,只是重重的吐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

  许三笑来到zhèng fǔ大院门前,高声道:“同志们,我是艳阳县委副书记许三笑,我受县委书记程雪峰同志的委托,代表县委县zhèng fǔ来跟大家谈判,听取你们的意见,我的意思是这样,你们派出几个代表来,跟我进里边,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清楚。”

  艳阳县是上访大户,人群中有一些老上访户,斗争经验丰富,眼见钱宝坤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些人惊讶于许三笑的年轻的同时,七嘴八舌道:“许书记,别怪我们不信任您,我们不能派代表跟您进去谈,进去了就得被扣下,您有什么话都在这里说吧。”

  许三笑不以为忤,微笑道:“看样子大家还是不信任我许三笑啊,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在这谈几句,来吧,谁先说说看。”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嗡嗡声响成一片,谁都不肯第一个站出来讲话,害怕被抓典型,枪打出头鸟。许三笑耐心的等了一会儿,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孩子,径直来到许三笑面前说:“许书记,我来向您反映情况吧。我叫于佳慧,是南山化工学院的在校学生。”

  许三笑没想到最先站出来的居然是一位女孩子。心中暗赞她的胆识魄力,点点头,上下打量着她,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只见这个女孩子年约二十来岁,身材高挑,满头乌亮的秀发束成一个马尾辫,上身是一件雪白的衬衣,勾勒出紧致柔细的腰身,下身是牛仔长裤,衬托出修长的双腿,虽然衣着朴素,但气质优雅,落落大方,让人眼前一亮。

  钱宝坤神态威严的走过来,道:“于佳慧,你又来闹事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父亲被打那件事我们还在调查取证中,需要时间,许书记是县委的领导,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不许乱讲话!”

  许三笑冷冷的扫了钱宝坤一眼,大热的天,钱宝坤只感到脖子根儿冒凉气,顿时住口不语。

  于佳慧上下打量了许三笑一番,面露狐疑之sè,说:“许书记,今天我要向您反映两件事。”

  “第一件是征地拆迁建化工厂的事情。”

  许三笑道:“你慢慢说,详细点。”

  于佳慧道:“县zhèng fǔ要在城东建开发区,周边农户和居民认为拆迁补偿款太低,每亩农田补偿两万多,不到三万元,可据我们所知现在周边地价拍卖起价都在一百多万元每亩;周边居民住房每平米补偿不到两千元,可现在周边房价最低也在三千元以上。这两项补偿标准明显是不合理的。”

  许三笑额首,以眼神鼓励,道:“你说说看,怎么个不合理法?”

  于佳慧掰着手指算道:“一个农户家里有几亩地被征,拿到近十来万征地补偿费,乍看起来是很大一笔钱,可是他们却从此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失去了谋生的手段,家里还有老人要赡养,孩子要上学,这十来万元钱明显是杯水车薪。”

  “郊区居民大多是国企下岗职工,他们在城区的厂房和宿舍被征用,转卖,被安置到郊区居住,现在还没有过两天安稳rì子,就又要被拆迁。下岗职工已经失去了工作,现在拆迁款又不够买新房,从此就将流离失所,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我们不想也不敢和zhèng fǔ对着干,但我们希望zhèng fǔ能给我们大家指一条生路!”

  于佳慧的话得到了上访群众的响应,大家齐声说:“小于说的都是事实,她说出我们的心里话。”

  许三笑用温和的眼神望着于佳慧。

  于佳慧受到了鼓励继续往下说:“我们懂得先有国后有家,大河有水小河满的道理,我们能够理解市zhèng fǔ发展地方经济也是为了造福地方百姓,支持县zhèng fǔ搞开发区建设,可是我们反对不顾实际情况,以牺牲环境和老百姓健康为代价盲目投资建设!”

  “据说此次大规模征地是为了建化工厂,众所周知,化工生产对周围空气水源都会造成严重污染,还有发生爆炸的可能xìng。按国际惯例大型化工企业都要建在远离城镇和居民区的地方,现在拟建的化工厂就建在开发区旁边,周围都是居民和企业,不到一公里外就是我们艳阳县的母亲河马鸣江。如果在这里建化工厂存在巨大隐患,后果是十分严重的。希望县zhèng fǔ能以百姓生命安全和健康为重,慎重考虑,收回成命。”

  于佳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双手递给许三笑说:“许书记,这是一份有居民和农户签名,摁手印的请愿书,请您帮我们转达给县委。”

  刘铁刚走上前来要接请愿书,许三笑已抢先接过来,匆匆扫了几眼,请愿书内容并不太长,只有两页文字内容,但正文后面的签名和红sè手印却占满了好几张纸。那些手印像鲜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看罢多时,郑重折叠起来放进衣兜里,道:“关于征地和建化工厂的事情,县委需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县委对在开发区建化工厂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又对于佳慧问道:“你不说有两件事吗?另外一件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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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怯敌辱其班,猛虎亦难言

  如今当官有三怕,一怕小三夺权夫妻反目,二怕家中被盗财产曝光,三怕群体事件震动天下。此三怕,若有坚硬后台则皆不足惧也。否则随便哪一个爆发开来,都足以让一辈子的攀爬付诸流水。

  艳阳县政府门前,请愿的百姓围堵在大门口。县长龚占光和常务副县长贺知元都避而不见,程雪峰把许三笑推到了前面。本意自是想万一局面控制不住,可以把许三笑拖下水。许三娃子生平不怕任事,对程雪峰的意图洞烛观火,爽快的接下任务。何为危机?负面理解是危险的时机,换个角度看危险中未必没有机会。

  处理好这种事,可以得民心,可以借题发挥搞对手,前提是必须官场修行够深。

  于佳慧脸上浮现出愤怒和哀伤的神情,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双手递给许三笑说:“许书记,我父亲于得水因为代表大家向政府反映情况被人打伤,这份材料里有我父亲的验伤报告,还有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词,我多次到派出所,公安分局,市公安局报案,反映情况,可是他们竟然不给立案。”

  许三笑就是主管政法的,闻言不禁皱眉道:“有这样的事?”

  于佳慧接着道:“我问他们为何让坏人逍遥法外,有一个好心的公安民警私下里对我说,‘你父亲被打一案县局领导打了招呼,说你父亲扰乱政府征地拆迁工作,县领导对此很生气,后果十分严重,让我们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因此我们不敢接手这个案子,你不要再跑了,跑也白费劲。回去好好照顾你父亲吧,让他吸取教训,不要再惹事了。’但是我不相信在一个法制社会里,在共产党领导的国家,竟然能让黑恶势力横行霸道,老百姓无辜被打竟然无处告状伸冤!”

  许三笑还没说什么呢,钱宝坤脸孔胀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呵斥:“于佳慧,你不要乱讲话,说话要有根据!是哪个县局领导打招呼说不受理你父亲被打的案子了?首先,你这份材料里的验伤报告不是法医出具的,我们无法采信,其次,那些所谓的证人都是你父亲上访的同伙,互相之间有利益关联,他们的证词也存在疑问。我们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总不能听信你们一面之词,随便抓人吧?”

  许三笑把目光投向于佳慧,示意她别害怕,畅所欲言。

  于佳慧毫无畏惧的和钱宝坤几欲喷火的双眼对视,平静地说:“钱局长,其实这个事情很清楚,公安局只要肯用心去查,很快就能查一个水落石出。打我父亲的人就叫赵凯。他是艳阳县有名的流氓混混,无恶不作,你们到艳阳县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有谁不知道赵凯这个恶棍?”

  赵凯的名头许三笑也有所耳闻,是听孙振华说的,这个赵凯是赵鹏达的堂叔,曾经是二进宫的主儿,据说此人跟歇马镇上的付喜财是莫逆之交。

  于佳慧愤声说道:“那天我父亲和同伴到车站乘车去省城,赵凯带了几个人冲上来威胁恐吓我父亲,光天化日之下对我父亲施暴。当时车站有许多旅客和车站工作人员在旁围观,赵凯还大喊说,‘你们都看清楚了,老子就是赵凯,人是我打的!老子在县里局里都有人,在艳阳县别说打人,就是杀个把人也像好玩一样!’我想请问钱局长,赵凯如此嚣张狂妄,背后到底是谁在给他撑腰,是谁在包庇他?”

  钱宝坤自从当上县公安局副局长后,习惯了别人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他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在大庭广众之间顶撞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钱宝坤怒吼道:“你这完全是在造谣诽谤,胡说八道,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考虑后果!”

  于佳慧毫不畏惧,义正词严说:“钱局长,我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完全责任,况且还有这么多群众在现场围观呢。”

  钱宝坤还要再说些什么,许三笑已看出于佳慧暗指的公安局保护伞多半就是钱宝坤,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转身面向上访的群众高声说道:“大家也都听到了,刚才于佳慧向我们反映了两件事情,大家还有没有需要补充说明的?”

  人们齐声回答说:“我们只要求停建化工厂,严惩打人凶手,其它的没有什么意见了。”

  许三笑说:“那好吧,现在我也讲两点意见。第一,我们是社会主义法制国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是谁,无论他有什么背景和后台,只要他触犯了法律,我们都将对他依法严惩。第二,我们党实行民主集中制,个人必须服从组织,我再重申一点,县委不支持在开发区建化工厂。至于你们反映有人在开发区征地拆迁准备建化工厂,我们需要调查了解,研究讨论后再给予你们答复。我们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最后我希望大家通过正常渠道和途径来反映问题。谢谢大家!”

  于佳慧并不退让,道:“许书记,我在报纸上看见过您的名字,知道您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干部,我们不是不愿意相信您,但艳阳县里的情况,想必您比我们要更了解,今天这件事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是不会散去的,你们要开会讨论,现在就讨论,要调查,我们所有人都是证人,随便你们怎么调查,我就是学化工的,十分清楚这种企业所带来的污染状况,你们需要的所有数据我录进这个优盘里了,需要的话随时拿去。”

  许三笑伸手接过来,点点头,回身对跟过来的石长山和徐彪说,我建议县委立即召开常委扩大会议,讨论这件事。

  徐彪说,“我这就把您的建议转达给程书记。”

  许三笑抬头看天,上午十一点,眼看就要到中午了。

  于佳慧心领神会道:“许书记,你们要开会讨论就开会讨论,不必在意我们,连生存都快没保障了,还在乎饿肚皮晒太阳吗?”

  ••••••

  常委会开的异常激烈。

  程雪峰让大家就此事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首先是贺知元率先发言,他刚才躲在县政府里不敢出头,这会儿商讨问题时却跳了出来,说道:“程书记,龚县长,各位常委,我想先说几句题外话,就是咱们这个常委会有没有必要开的问题,首先我认为这件事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艳阳县这两年上访成风,告状成风,为什么?究其根源,就是因为有一小撮人对程书记领导的县委不满,在背后煽风点火别有用心的搞破坏,对待这种人,我认为适用的手段只有一个,便是将带头组织闹事的人抓起来严办,只有雷霆手段才能迅速平息这件事。”

  龚占光接过话头,道:“我赞同贺知元同志的意见,对于一小撮专事破坏建设,阻挠艳阳县经济腾飞的坏份子,我们的手段不能太软,措施必须得硬,决不能姑息迁就。我认为许副书记今天的言行很不合适,居然跟那些人说什么县委是不同意在开发区建化工厂的,这不是把我们县政府给出卖了吗?把县委和县政府严重对立起来了,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一种严重的分裂言行!”

  矛头开始对准许三笑。

  县委不同意化工厂落户艳阳县的话是程雪峰说的,这会儿他却不吭声了。

  许三笑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自冷笑,狗日的,怎么?这就要借题发挥对老子发难了?正打算拍桌子给龚占光来几句厉害的,一旁边程雪峰发话了,皱眉道:“占光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词,三笑书记也是为了工作,他那么说肯定是为了稳定群众的情绪,绝非故意为之,你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三笑同志年轻,就算言行上有什么不当之处,也是经验不足造成的。”

  这番话,明为保护,实际上却等于认可了龚占光的言论,在座的几位常委都是老江湖,岂会听不出这其中的味道。许三笑也听出来了,却一下子有苦难言,否定也不是,认可更加不是。只在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

  石长山说话了,这位一个多小时前刚在许三笑面前铩羽的政法委书记说道:“知元同志和龚县长的意见我深表赞同,作为政法委书记,我责无旁贷,在此表态,艳阳县公安局全体指战员们随时候命,只要县委一声令下,我们随时能以强硬手段平息此事,将带头破坏建设阻挠艳阳县经济建设工作的破坏份子抓起来严办!”

  程雪峰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田文茂,道:“文茂同志也说说吧。”

  田文茂道:“今天这个常委会开的还是很有必要的,三笑同志的想法和态度我是赞同的,但是他毕竟年轻又是初来乍到,对艳阳县的形势未必看的准确,所以有些话说的不是太合适,没能跟县委县政府一贯的工作作风保持一致,我对此深表遗憾,但我相信,三笑同志会很快调整过来的。”

  程雪峰又冲凌少刚一招手,“宣传部长说说吧。”

  凌少刚清了清喉咙,道:“我觉得许书记的想法是对的,对待群体事件一定要慎重,一味的蛮干肯定不行。众怒难犯,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激化矛盾,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负责新闻监管的同志压力很大,想要杜绝所有传播渠道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网络监管组每隔一分钟搜索一次该事件的新闻字条,几个小时内,至少已经删除相关新闻视频二十几次,目前这件事还没有被散播到大的门户网站上,一旦事情激化,被发到大的门户网站上,就会超出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将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恶劣后果,所以,我认为这件事还是要慎重,不能继续强硬下去了。”

  程雪峰点点头,道:“新闻监管部门的同志辛苦了,少刚部长的话老成持重,大家可以考虑一下。”看向许三笑,道:“三笑同志一直保持沉默,看来是另有想法,现在大家都已经表态,你也说几句吧。”

  许三笑低头沉默,之前的几次交锋中耍的都是些小把戏小伎俩,正如王峰所言,那是自己的强项,所以自己占了些便宜,眼下终于到了考验政治修为的时刻了。这帮人一上来就给老子出了个大难题,不管是固执己见还是顺着他们的意,这件事都不好办。固执己见等于跟县委县政府唱反调,顺着他们的意思,程雪峰铁定会让自己去下令执行这件事。如果矛盾因此激化,事件造成极坏影响,届时程雪峰这些人会怎么做,不问可知。

  这件事到底是偶发事件还是一场针对自己早已酝酿好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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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百兽为我膳,独龙为我敌

  一名从政者成熟的标志不是意气风发大杀四方,而是开始学会忍辱负重妥协退让。人生不能只进不退,项羽是千古英雄,但在争霸的路上却是个失败者。许三笑只想从心所欲的战胜一个个对手,并不在乎是否能成为慷慨悲歌的英雄。

  傍晚时分,许三笑带着怒意回到家。

  李燕见了忙问:“哟,这是跟谁呢?”

  许三笑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灌进去半壶,长出一口气,道:“还能有谁?”自语又道:“我他妈就够坏了,跟这帮混账王八蛋一比,简直成了活菩萨 ”“ 。”

  刘枫跟进家,道:“郑所长说一会儿就过来。”

  李燕奇怪问道:“叫郑成飞过来干什么?”

  许三笑恶狠狠道:“抓赵鹏达和赵凯!”

  李燕不明就里,坐下来拉住许三笑的手,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把你气成这样?”

  许三笑道:“我今天在常委会上被程雪峰算计了,逼入死角不得不干了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常委会上,以程雪峰和龚占光为首,七位常委有五位坚决主张使用暴力方式对付前来请愿的群众。许三笑的意见只得到了宣传部长凌少刚一个人支持。程雪峰要求许三笑执行常委会上的决议,作为分管政法和稳定工作的副shuji,许三笑责无旁贷,不得不命令钱宝坤抓了于佳慧等十几名带头上访者。

  就在许三笑以为矛盾会被激化时,一百多名身份不明的青壮男子来到现场,热刀斩黄油似的将聚拢的人群分散,不到两个小时就驱散了上访的人群。

  许三笑当时在现场看着,为首者正是程雪峰的外甥赵鹏达。坐镇县公安局时,面对于佳慧等人被捕时怨愤憎恨的眼神,许三笑火气撞到了顶门,一脚踢碎了现场的办公桌,愤然离去。身后是石长山和钱宝坤等人得意的笑声。他们都在想,这一下许三娃子在艳阳县的名头就跟我等一样臭了。你不想同流合污,便想办法逼你,逼不了你也要往你身上泼脏水。

  欲行天下官格,必修精金人格。许三娃子的养性功夫到了,但心火纯净激昂却是早已融进骨子里的东西,纵然有吞吐大海的胸怀,却容不下这一点点卑鄙污浊。

  郑成飞到了,一进门就道:“许shuji,我来了。”

  许三笑抬头瞥了他一眼,一指对面的凳子,道:“找你来肯定是有事,你先坐下,说事情之前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郑成飞道:“您尽管问。”

  “知道赵鹏达和赵凯是什么人吗?”

  “知道。”郑成飞一点头道:“艳阳县里出了名的恶霸。”

  “我若让你抓他们,你敢不敢?”

  郑成飞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原则上他们没在歇马镇犯事儿,我就没道理去抓人。”

  许三笑道:“抛开那些属地管理原则,甚至别把自己当成个警察,我就说要让你带人去抓这两个人,你敢不敢?”

  “敢!”郑成飞坚定的答道:“但整个派出所,我只敢保证我自己敢!”

  他说话的时候,心跳如鼓节奏如一,正是激动而非心虚的迹象,此人秉性中有一些小滑头的东西,偶尔还会犯二。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没怂过。前几次的事情,许三笑在歇马镇起起伏伏,郑成飞始终坚定的站在许三笑一头。

  许三笑道:“有你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人手我来张罗。”

  郑成飞惊讶的:“您这是要动真格的?”

  许三笑遂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道:“那几个上访户是出于信任我,才出面谈的,不管他们过去是否早被盯上,这次被抓却是当着我的面,无论如何我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程雪峰做得初一,老子便做得十五,公安局的人指不上,老子自己组织人动手搞他,搞是搞,但不能胡搞,必须师出有名,所以才需要你这身老虎皮。”

  郑成飞问道:“许shuji有什么计划?”

  许三笑道:“我负责想办法把赵鹏达和赵凯弄到歇马镇上来,你负责出面抓人,不用你动手,就要你这个身份。”

  刘枫问道:“其实这事儿我一个人就能办了,为什么一定要叫上大鹏呢?”

  大鹏就是霍大鹏,老支书霍玉贵的孙子,几年前被许三笑送到蓉城上学,今年才毕业。让许三笑没有想到的是,霍大鹏跟刘枫居然是一支部队的战友。刘枫便是霍大鹏提到过的那个十分敬重的老班长。

  许三笑当着郑成飞的面不好说,拉上霍大鹏办这件事,便等于带着免死金牌去干坏事。只好说:“我自有主张,你就按照咱们在车上说的执行就是了。”

  李燕端着香喷喷的家炖大龙鱼和红烧野猪肉从厨房出来,擦擦手道:“不知道成飞要来,我也没准备那么多菜,好在这两样菜的量都不小,口味也比较重,你们哥仨不喝酒的话也够吃了。”

  许三笑道:“弄点大酱和葱白来,凑凑也是一个菜。”

  郑成飞问:“许shuji,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许三笑道:“就这一两个星期内,先得摸摸情况,这事儿老刘是行家。”

  郑成飞吃饭向来很快,狼吞虎咽干掉了半锅饭后拍拍肚皮赞了李燕的厨艺便走了。刘枫也已吃饱,说是开车出去溜达溜达也走了。院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李燕。

  李燕叹道:“这才刚报到就遇上这么多麻烦,这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加不胜其烦了,你一个人跟人家一大帮人斗,稍有不慎便可能会有闪失????????????”

  “别担心,哥命硬着呢。”许三笑温和一笑,道:“我估计这只是程雪峰给我准备的第一道大餐,老家伙在位置上没多少日子蹦跶了,我跟他耗得起。”

  李燕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不管如何,我总是跟你一起的。”又道:“但如果你能有个得力的帮手,也在县委上班,我就放心多了。”

  许三笑道:“这种事的几率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咱们还是务实点儿,想办法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李燕道:“那可说不定,天上掉馅饼估计是不可能了,但你的好兄弟到艳阳县来当官却是保不齐的事情。”

  许三笑见她说的郑重,略一思索,道:“你是说玉刚?”

  李燕含笑点头道:“我把这件事跟大姑姑说了,也就是玉刚的三婶子,她答应会让他三叔出面办这件事。”

  许三笑有点疑惑,道:“玉刚是正处级,这种事涉及到山南省内的人事调整问题,他三叔有多大能量能插进手来?”

  李燕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但我总不能眼看你一个人跟他们斗下去,就在一旁什么也不做,成不成的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啦。”

  许三笑拉住李燕的小手,深情的:“谢谢你,燕子。”

  李燕嘟起嘴唇道:“跟我还说什么谢谢?”

  许三笑道:“必须说,夫妻和睦的秘诀有七个字,装糊涂,相敬如宾。”

  李燕想了想,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李李阿姨她们都是装糊涂的高手,我爸对她们个个敬若天人似的,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基本上是百依百顺。”

  许三笑道:“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要向他学习。”

  李燕的小手在许三笑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道:“你要敢跟他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就把你弄到一个荒岛上去。”

  许三笑想起了何问鱼,跟李燕的感情越融洽,与神仙姐姐的关系就越难处理。这事儿迟早是一个大麻烦。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觉得咬,债多了不知道愁。眼前的麻烦就够多了,想那么远做什么?

  李燕问许三笑到底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说:“当然要以牙还牙,程雪峰在我的办公室里布置五煞局害我,我稍作修改给他改成了七煞局,只要没有高人破局,县委大楼靠东边办公的,离我办公室越近的人就越没好果子吃,当然,这只是其一,他们不是抓了那几个上访户吗?我也要抓几个人,其中有个赵鹏达,我手中有一张牌,足够把这个人拖入深渊,只要赵鹏达沉了,程晓峰也就快了,程晓峰若是被扯进来,程雪峰还会远吗?”

  李燕幽幽叹道:“这些都是男爷们的事情,我不管你耍什么手段,相信你的心是正确的就够了。”

  许三笑道:“难得你大老远这么乖回来陪我,这几天我不去县里了,就在歇马镇上陪你。”

  ????????????

  许三笑在歇马镇上办公,连续数日没去县委露面。程雪峰此刻正自鸣得意,一干人等乐得如此,尤其是石长山,更是恨不得许三笑永远呆在歇马镇里别来碍眼才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许三笑在歇马镇上自在了一星期,便不得不再来县委上班,原因是县委shuji程雪峰病了。浑身燥热,连续四天不能排便,吃什么都不香。西医说是肠道菌群出了问题,艳阳县里最出名的中医风波却说是阴阳失衡造成的。反正不管是出于任何原因,程雪峰是病了。虽然病了,控制力却不减。

  他这一病就逼的许三笑不得不到县委来值班。不来不行,县委这边必须有人主持大局,副shuji是第一人选,许三笑年纪轻轻无病无灾的,没有理由不来。

  领导病了不是小事,甚至不是坏事,只要别病的要死,还可以称之为一件好事。

  程雪峰在医院里躺两天,全县政界的头头脑脑,商界的精英们,不管想不想,不管需要不需要,哪一个敢不去慰问一番?慰问能空手去吗?现在这年月随礼早已不流行虚头巴脑的礼物,清一水的递红包。程shuji病了,少送肯定不行,县委所有干部,最低两千起步,多则三千五千。许三笑也送了,而且很坏的送了个八千。

  许三娃子不差钱,虎啸山庄集团规模越来越大,许三笑荷包也越来越鼓,随礼不但要随大份儿的,怕程雪峰家人不肯收,还特意随礼金附赠了一份平安健康符,这种东西是开过光的吉祥物,拒之不吉。许三笑从刘枫那里听说程雪峰的老伴儿信佛,所以特意请了正在遁龙潭天一道场讲密学的红教大事索朗旺夕大师给开的光。

  许三笑送了八千礼金,故意把消息泄露出去,顿时引来恶性竞争。许三娃子跟程shuji关系不咋样,都随了这么大的份子,其他几个号称紧跟程shuji脚步的常委能少了吗?只好跟着也随大份儿,还要争取力压许三笑一头。每个人都被动的出了一笔血。按说这种事都是礼尚往来的,你随出去多少钱,等你家里有事的时候自然能收回来,通常情况下亏不着。没什么好肉疼的,但在程雪峰身上,大家花这笔钱却都很肉疼。

  程雪峰已经是快退二线的人了,不在乎影响,这个人最贪财不过,之所以这么多年不愿意离开艳阳县,便是舍不得这一把手带来的无穷财富。不管谁送多少钱,一律照单全收。礼尚往来这句话在他这里不通用,这老家伙属母狗的,只进不出。

  一个人太贪财,肯定不是好事儿,许三笑终于发现了程雪峰身上第一个明显弱点。

  许三笑回到县委值班,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程雪峰不在,许shuji就是县委的至高神,干预一下于佳慧等人的案子不成问题,于是亲自去公安局过问了一下,将被无理刑拘了一星期的于佳慧等人弄了出来。这案子是钱宝坤负责盯的,本来不想同意的,但不知为何突然脑子不听使唤似的,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

  程雪峰的病还没好,石长山又病了,跟程雪峰几乎是相同病症,阴阳失衡,内火淤结于肠道里。西医的说法就是温度破坏了肠道的菌群数量,于是也开始住院观察。

  石长山的病虽然跟程雪峰一样,但又有所区别。石长山有糖尿病,这一不排便,体内毒素堆积还引发了肾衰竭,住院才两天就病危了。消息传出后,很多前两天不够资格送礼的干部都感到庆幸,一些先送礼的则后悔不跌。领导病了,大家送礼是拍马,领导要病死了,大家送礼等于拿钱打水漂。这年头谁愿意当这冤大头。

  许三笑闻讯后很高兴,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石长山一病不起才好。可惜事与愿违,石长山躺了两天后,脸憋成了青紫色,透析也成了无用功,眼看就要不行了,医院却突然来了一个独臂的游方羽士,妙手回春,一味药下去便治好了石长山的病。

  许三笑听说此事后不禁吃了一惊,一下子想起一个人来,“啊,他居然到了艳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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