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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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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四章 乱,众世家!

  宁珂坐在窗口,双手垫着围栏,尖尖的下巴搭在手背上,静静地看着园中的秋色。

  一件浅白色缀紫色小花的窄袖半臂齐胸儒裙,显出了她苗条柔弱的腰身,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有些忧郁地眨动,似乎在沉思,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全部的心神似乎都散落到了这园林的一草一木中,与它们一起沐浴着温暖的秋阳。

  这是她一天里最惬意、最轻松的时刻。

  “阿妹!阿妹!”

  独孤宇兴冲冲地赶进来,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

  宁珂只把头慵懒地扭了扭,睨了眼跑进来的胞兄,微笑地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独孤宇仰天打个哈哈,就在妹妹旁边坐下,欣然道:“卢宾宓按捺不住,自出昏招,昨夜居然派人去刺杀杨帆!”

  宁珂吃了一惊,漂亮的大眼睛蓦地张大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平静下来,兄长这么神采飞扬的,可见杨帆必然有惊无险。

  独孤宇果然没有再提杨帆的事情,而是得意洋洋地说起了世家的反应:“山东士族几大世家这下可有了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罢黜他了,裴家、韦家、柳家等关陇世家也趁火打劫,现在频频派人向山东各大世家施压,咱们的谋划必能成功!”

  独孤宇倒了杯水,咕咚咚地喝下去,又喜气洋洋地道:“妹子女中诸葛,端地了得,帷幄之中巧妙运筹,便造就了一位新的显宗之主!”

  宁珂依旧伏在栏上,恬静地看着兄长放下水杯,抹去嘴边的水渍,轻声道:“你觉得。是咱们独孤家成就了二郎?”

  独孤宇洋洋得意地道:“难道不是?”

  “不是!”

  宁珂轻轻直起纤腰,秋阳掠过她黑的头发、白的肌肤,亮丽照人。

  “我们为什么不选别人?因为别人没有这个资格!阿兄,这是人家自己的本事,不是谁都能成为这个人的!他具备所有这些条件,我们只是把这些潜在的条件激发出来,让所有人都想起来,他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罢了。这就像……”

  宁珂歪着头想想,调皮地一笑:“就像一位大族长要分家产。族中兄弟争得你死活,谁也不让。还有许多亲戚朋友,都想着要帮着与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多分些好处,如果就这么争下去,很可能整个家族分崩离析。大家一起完蛋。

  可是却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威望、名声、地位,和与这户人家的关系,足以让他成为那个最好的调停人,而且所有的人也都服气他,只是他没有想做这个和事佬,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也没想到他。而我们……偶然想到了!”

  宁珂今天的精气神儿比较饱满。说话清晰有力,而且很悦耳。

  她接过哥哥递来的水杯,秀气地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二郎就是这个人。他的出身让女皇放心;他与武氏的密切关系,使得可能的最大一股阻力,会成为最赞成他来做这个调停人的力量;

  他在南疆出生入死,与各方酋领结下的友情。使得他们信任他,愿意接受他的安排。他与隐宗早就结下的密切关系。使得各大世家信任他。如此种种,注定了这个人选只能是他,我们就算有再多的计策,如果那个人不是他,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

  宁珂凝视着兄长,认真地道:“千万不要认为,是我们造就了他。如果你觉得这是我们对他的一种恩惠,那我们早晚会失去他的友谊!”

  独孤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仔细想了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我们只要把自己永远摆在一个朋友的位置就好!”

  宁珂欣然点头。

  独孤宇道:“我本来觉得,各方力量都按捺不住了,这时我们独孤家反而不妨躲到后面。如此说来,我该马上去见见杨帆,看看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才是……”

  宁珂微微一怔,脸色有些变了。她的脸色本就白皙,这一失色,精致的小脸仿佛连隐藏在肌肤下面的筋络都看得清楚:“二郎受伤了?”

  独孤宇道:“没有吧……,如果有伤也是轻伤,倒是他的妻子,被卢宾宓派人掳走了。嘿!这卢宾宓还真是丧心病狂……”

  “什么?”

  宁珂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身子禁不住摇晃了一下,独孤宇赶紧起身将她扶住,吃惊地道:“妹子,你怎么了?”

  宁珂气恼地道:“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说?”

  独孤宇茫然道:“这件事,很重要么?”

  宁珂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嗔道:“妻子被人掳走,这事还不重要?”

  独孤宇不以为然地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女人嘛……”

  迎着小妹愤怒的目光,独孤宇搓了搓手,讪讪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时,有人在门口禀报:“阿郎!”

  独孤宇扭头一看,见是自己的贴身随从,问道:“什么事?”

  那人道:“刚刚收到消息,杨帆杀到兴宁坊,把卢家砸了!”

  “什么?”

  独孤宇吓了一跳:“他……他带兵去的?”

  那人道:“单枪匹马!哦,对了,他还带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位是公孙世家的大小姐。”

  宁珂目中泛起一抹异采,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起,却抑不住那渐渐上翘的曲线。

  独孤宇喃喃地道:“杨帆……杨帆……不成,他要惹大祸呀,这事儿一旦张扬开来,传到柳府君耳中,只怕要坏事……”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随从匆匆跑到门口,抱拳禀道:“阿郎,杨帆怒闯卢府,陇西李老太公闻讯赶去阻止了。”

  独孤宇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差点儿被他把事情搞砸了。为了一个女人,他至于么……”

  那侍卫又道:“可是李老太公没拦住他,杨帆……又去砸第二家了!”

  独孤宇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宁珂再也绷不住那抿紧的嘴唇,雪白的脸蛋上也浮起了一抹血色。

  ※※※※※※※※※※※※※※※※※※※※※※※※※

  十几个鲜衣怒马的大汉簇拥着一辆驷马高车赶到靖安坊卢家,驶到照壁前面戛然而止。

  车子还没停稳,李老太公就从车子里钻出头来,挥舞着手臂道:“搀我下去!搀我下去!那个愣头青、浑小子在那里,这回务必得给我……”

  李老太公说话到一半儿。突然收住了声音,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刚从照壁后面绕出来,一人拄着一个拐棍儿,气喘吁吁,满面怒色。这两个老头儿一个是太原王阀阀主。一个是荥阳郑阀阀主。

  李太公奇道:“你们两个老东西怎么来了?杨帆那个混帐东西呢?”

  郑老太公没好气地挥舞了一下拐棍儿,道:“老夫没赶上,你问他!”

  王老太公拿拐棍使劲顿地:“这混帐东西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老夫赶来时,卢家已经跟被贼劫了似的,嘿!”

  李老太公道:“他人呢?”

  王老太公瞪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走啦!走啦!”

  李老太公跌坐在车辕上,慌得车夫赶紧扶住他。李老太公急急问道:“他……他不会把长安城里所有的卢氏府邸都砸了吧?”

  郑老太公眯着眼睛捋胡子,捋了两把胡子,断然道:“不会!”

  李老太公和王老太公同时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问道:“何以见得?”

  郑老太公胸有成足地道:“从兴宁坊到这靖安坊。中间还有两三家卢氏产业呢,可没见他去砸。”

  王老太公大喜,抚胸道:“对呀!阿弥陀佛……不对!不对!”

  王老太公又开始拿拐棍顿地,气极败坏地道:“这说明……这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他不确定卢家那个混帐东西藏在哪里,可是至少已经确定了几处地方。这样的话。你说他会不会下一家就找到了真正的所在?”

  剩下两个老头儿闻声色变,郑老太公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可不成,由着他这么蛮干,大家一起完蛋!”

  李老太公道:“卢家那小子呢,得赶紧派人去,无论如何,不能叫杨帆一刀把他宰了!”

  王老太公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可要是杨帆下一家去的就是正地方,老夫派的人怕还要落在他的后头……”

  李老太公长长地吸了口气,冷峻地道:“卢府里还有主事的人吗?”

  卢家管事恭送两位老太公,就在他们身后跟着呢,闻声连忙抢前一步,长揖道:“见过李老太公!”

  李太公森然道:“你要不想卢家完蛋,赶紧回去收拾好一切,左邻右舍如果有谁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务必要堵住他们的嘴!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叫官家知道,听清楚了?”

  那管家身子一颤,连声道:“听清了,听清了!”

  李太公挥挥手道:“滚吧!”

  李太公撵走了卢府管事,对郑太公和王太公道:“赶紧动用你们所有的人手,不管杨帆去了哪儿,追上去,把乱子务必压下来,这件事只能我们自己人知道,绝不可以传得沸沸扬扬,叫市井间和官府里听到一丁半点的消息!”

  两个白发老头儿晓得其中利害,急急点头,各自登车,车子还没驶走,一道道命令便传达了下去。

  他们要齐心协力,动用千年世家丰厚无比的底蕴,利用一切人脉和关系,把这场大乱引起的骚动压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替杨帆揩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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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五章 遁,姜公子!

  永平坊卢家大宅,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花厅里面,脂香粉腻,丝乐靡靡。

  素面朝天、长袖善舞的十二名舞妓红裙轻扬、广袖云舒,风姿妩媚,翩跹起舞。

  乐工坐在两厢屏风后面,抚筝弄琴,吹笙奏笛,丝竹之声,绵绵入耳。

  崔湜没有取用那些各色美食,只是用牙签扎了一块“穹隆瓜”,填进嘴巴,笑吟吟地看着舞伎曼丽的舞姿和那蛇一般扭动着的诱惑腰肢。

  他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尤其是被他所困的人是卢宾宓,这让他有一种欣喜若狂的兴奋。同为世家子弟,对方无论是能力还是地位都远在他之上,这一点一直让他心有不平,现在对方落难,崔湜心花怒放。

  “穹隆瓜”甘美芬芳,崔湜心里也是甜滋滋的,一口果肉咽下,他刚又扎起一块,一个襕衫大汉便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将两行身姿纤若弱柳的舞伎撞得跌向两边,歌乐顿时停下。

  堂上众家公子尽皆一愣,随即王思远就叫了起来:“展天,你怎么来了?”

  王思远认得满头大汗闯进花厅的这条大汉是老太公身边的人。

  展天比杨帆还晚走了一步,但他在长安久矣,熟悉路径,抄了小道赶来,终于抢在了杨帆的前面。展天把王太公吩咐的话急急对他们说了一遍,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年岁最长、坐在首位的崔湜拍拍手,把舞伎乐工都轰了出去,看看一脸愕然的众家公子,问道:“各位,怎么办?”

  郑宇迟疑道:“王太公只传了消息过来,却并未说叫咱们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崔湜没理这个书呆子,只把目光看向王思远。

  王思远道:“卢宾宓绝不能死于杨帆之手!”

  他的弟弟王思源撇撇嘴道:“杨帆若是真的找到这儿来,死的只怕是他!”

  郑宇道:“卢宾宓不能死在杨帆之手,杨帆也不能死在卢宾宓之手,可他们一照面,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是一句废话,众人都没理他,一齐把目光看向崔湜,谁让众人之中以他年长呢。

  崔湜心中急躁。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各大世家还未就此事商量出个结果,现在不能放卢宾宓走,可万一要是杨帆找到这里来,无论这两个人谁出了意外。他都承担不起。

  郑宇道:“事情他已做下,困不困他,这个罪名他都洗脱不了。原本留他在这里,是想等长辈们商量出个妥当的办法,可杨帆如今很可能奔着这儿来了,他们两个一旦碰面,形势就要失控……”

  王思远不耐烦地道:“全是废话!”

  书呆子郑宇也不生气。继续把他的废话说完:“王太公传讯过来,自然是不想他们二人有谁出了意外。依我之见,咱们去见卢宾宓,把杨帆的妻子要过来。而他本人则由得他离去,总之……不能叫杨帆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崔湜马上道:“贤弟所言甚是!眼下实无万全之策,长者心意也没办法尽数揣测。我们不如就按郑宇贤弟所言行事,诸君以为如何?”

  赵郡李氏的李尚隐嘴角微微一撇。暗自腹诽:“志大才疏,毫无担当。也不怕辱没了博陵崔氏的名头!”

  ※※※※※※※※※※※※※※※※※※※※※※※※※

  “公子,都准备好了!”

  姜公子正盘膝沉思着,一名白衣侍卫轻轻走入禀报,姜公子袍袖一展,站起身来。

  廊下,已经有四辆马车停在那里,每辆马车都门窗紧闭,看不清里边有什么,驾车的是技术最娴熟的车把式,马是雄骏魁伟的西域良驹,每辆车周围,都有相同人数的侍卫牵着马匹站在那儿。

  众世家以为略作姿态就能镇得住他,却忘了狗急跳墙,更忽视了姜公子不愿任人摆布的高傲心态。

  布置在外围的人员不能用了,那些人和各大世家的关系太密切,不是他的绝对心腹,平时固然对他俯首听命,可这一次他是同各大世家对抗,这些人留在身边反而是个祸害,所以他打算把这些人排除在外。

  这些人虽然不甚可靠,可是现在各大世家还没有拿出一个对他的处置办法,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这些人,直接向他们下达来自家族的指令,所以对他这位顶头上司的“越狱”,这些人只能旁观,而仅靠各位世家公子那些人,又岂能阻挡他的脚步?

  姜公子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刚要举步,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他马上招手唤过一名心腹侍卫,低声耳语道:“你去,把古竹婷杀掉,事成之后自行返回洛阳!”

  那个心腹侍卫是卢家的死士,并不问他理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闪身沿长廊遁去!

  ……

  崔湜领着众世家子弟风风火火地冲向后宅,一路上向遇到的卢家的奴仆下人们喝问:“卢宾宓藏在哪里?叫他出来!我们知道他在这儿,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叫他马上出来,切勿自……”

  “误”字还没出口,后宅一幢院落里突然冲出四辆马车,每辆马车周围各有七八名劲装武服、佩刀带剑的骑士护拥着,分别向四个方向猛冲过去。

  迎着他们来的这辆车,车把式把大鞭挥得“啪啪”直响,仿佛一道道闪电,狠狠地劈在马身上,催着那骏马放开四蹄,把卢家宽敞的大院儿当成了草原,车轮辗过碎石的道路,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崔湜吓得一步跳开,一头仆进了草圃之中,那马车狂奔而去,七八名劲装武士对他们看也不看,裹挟着一股劲风呼啸而过,直把崔湜、郑宇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崔湜才一跃而起。又惊又怒地道:“他……他好大胆子!反了,真是反了他了!”

  郑宇从他旁边爬起来,喃喃自语:“疯了!真是疯了!杨帆疯了,卢宾宓也疯了!”

  杨帆和阿奴、公孙兰芷三骑并辔,堪堪冲到永平坊卢家大宅门前,就见一辆大车在数名劲装武士的护拥下从府邸中冲了出来,杨帆眼神一凝,立即驱马拦了上去。

  车不停、马不停,反而行得更急。杨帆便也不停,刀已出鞘。

  那些骑士未必都是认识杨帆的,但是一见他驱马迎上来,且已拔刀出鞘,也立即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策马冲到车子前面,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宁死也要护送车驾出城,一见杨帆阻意明显,立即悍然杀到。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黑脸膛的骑士,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肩宽膀厚,骑在马上身形沉稳。手中一口厚背砍刀,势大力沉。这柄厚背砍刀划着一道雪亮的弧线向杨帆当头劈来。

  杨帆不闪不避,猛地一磕马镫,战马四蹄攒奔。猛地向前一跃,二马一错,杨帆陡然刀交左手,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那大汉一刀劈空,与杨帆擦身而过。

  “嗵!”

  骏马继续向前冲去。马上的骑士轰然落地,他的肋下整个儿被豁开了,内脏和着鲜血从那道宽宽的伤口拼命地向外挤,只一刀,他就被划断了半个身子。

  “吼!”

  一口狭长的马刀,挟着惊心动魄的风雷之声破空而至,马上的骑士大半个身子都站了起来,向前倾着,如同遇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双方甫一照面,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大打出手,一个要留人,一个要溜走,生死相搏。

  杨帆没有大吼大叫,一连砸了两幢卢宅,已经让他的火气内蕴起来,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炯炯的目光中闪着野兽般的狠厉,他根本无视对方狂澜一般的攻势,不退反进,身形一侧,斜斜一刀劈在对方的刀面上,划着一溜火星儿,斩向他的手指。

  天爱奴毫不犹豫地快马追上,剑一扬,一枝袖箭先破空而去,射向正面的一位骑士的面门,长剑紧辍着袖箭,只是角度稍稍一沉,凌厉地刺向对方的咽喉。

  公孙兰芷在闯进第一户卢家府邸时下手还有些分寸,只想伤人不想杀人,一路辗转,连打带杀,到了这里时心中的杀性也早被激发了,一见对方冲出府门二话不说就迎面扑来,决绝、狠厉,毫不犹豫,料想师妹必然就在这辆车中,不由精神大振,把长剑一振,也自杨帆另一侧狠狠地扑了上去。

  三人呈锐三角形,牢牢地挡住了对方的去路,任凭对方如怒潮狂飚,不但半步不退,而且一步步迫近!

  四辆马车分别从四个方向驶离卢家,继嗣堂布署在外围的人手事先没有得到任何命令,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宗主的心腹侍卫护着一辆密闭的马车轰然离去,心中已经隐隐有些明白,恐怕是内部出了大事。

  古竹婷倚在一棵大榆树下,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右墙大门,她就是替小蛮接生的那个女杀手。

  宗主的亲信侍卫护着一辆马车从那里强行冲出去了,把各世家子弟有意横在门前的车马撞得七零八落一片狼籍。门前有人被撞得骨断筋,正躺在地上哀嚎,有人正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心有余悸地喝骂。

  古竹婷微微眯起妩媚的眼睛,暗自忖道:“堂里一定出了大事,宗主不告而别,我们该怎么办?”

  古竹韵刚刚想到这里,忽然身形一晃,蓦然消失,形同鬼魅一般,一个瘦竹竿儿似的白衫男子倏然出现在树下,对她的消失似乎毫不惊讶,只顾板着面孔,用毫无起伏的声调道:“宗主密令!”

  榆树上,一段形状不太规则的树干稍稍动了一下,竟然出现了古竹婷的面孔,随即她的整个身形都慢慢显现出来,蛇一般贴着树干滑下来,沉声问道:“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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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一场热闹

  “我们之中出了内奸,公子必须马上返回洛阳。公子吩咐你做一件事。你……”

  白衣人神情严肃,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向古姑娘凑过去,古姑娘下意识地侧过耳朵,白衣人却突然暴起,一把扣住了她的头顶。

  古姑娘生得珠圆玉润颇有姿色,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可这白衣人却没有一点怜花惜玉的意思,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古姑娘的头颅,另一只手便倏然扣住她圆润小巧的下巴,用力向旁边一掰。

  “咔”地一声,古姑娘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白衣人,一如昨夜的尤海洋,身子已不受控制地软下去。

  “沙沙~~”

  一阵悉索的脚步声传来,白衣人微微一惊,飞起一脚,正踢在古姑娘的心口,把她刚刚软倒在地的娇躯踹进怒绽的一丛菊花深处。

  一个佩剑的侍卫从草丛后面踱了出来,他是巡视各处暗桩的,一见白衣人,不由一怔,他认得白衣人是公子身边的心腹侍卫,飞快地向四下一扫,讶然问道:“竹婷呢?”

  白衣人若无其事地道:“公子有密令,叫她去办事。”

  那人“哦”了一声,道:“我再调个人过来。”

  白衣人冷冰冰地道:“不必了!公子已因急事离开,你们就在卢家等候消息,之后会有人知会你们何时返回洛阳!”

  “是!”

  那人扶剑施礼,白衣人旁若无人地从他面前走开……

  卢府外,慘烈的厮杀还在继续。

  七名武士,已经被杀了三人,剩下四人中两人带伤,可是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睛,只管拼命护着马车向外闯。马车上的车夫也不再挥鞭催马,而是大鞭呼啸,向杨帆等人狠狠抽来,功夫居然很是不俗。

  一个侍卫策马冲进。长刀一横。呼啸着卷向杨帆的脖子,杨帆一个镫里藏身,刀自下而上,斜刺里挑向他的心口,侍卫仰身一避,杨帆一刀贴着他的鼻尖刺空,但二马一错镫。杨帆抽腕沉刀,便了一招拖字诀,刀从他的鼻子、嘴巴、胸口一路划将下来。

  两匹快马全力对冲,速度何等之快,杨帆这一记拖刀虽非劈砍,却比劈砍还要厉害。直接把他开膛破肚了。

  公孙兰芷呼啸一声,从马上跃了起来,凌空一旋,四尺余长的大剑宛如离火烈焰,狂野煞厉,猛地挑开一人手中长刀,刺向架车的马夫,那马夫眼见一柄明显晃的利剑刚猛霸道地劈面刺来。不由怪叫一声。斜刺里向外一栽,整个身子跃离了马车。

  公孙兰芷身往下沉。剑往上停,“嚓”地一声把半个棚车顶盖削了下去。

  “铮铮铮!”

  阿奴与人兵刃交击,声音密如骤雨,时不时还有些飞刀短刺奇门暗器夹杂在她舞动的双手间,令人防不胜防,一个侍卫堪堪躲过她一剑,刚一直起腰来,就见一线寒芒夹着鲜红如火的一团红缨向他喉头射来。

  这人再想仰身避让却已来不及了,眼中看到的时候,那枚暗器已经射到,一支飞镖正钉在他的咽喉处,三寸长的飞镖整个没入他的咽喉,外面只剩下一朵红缨,镖上未开血槽,连一滴血都没有溅出来。

  阿奴随即一扬手,一道闪闪发亮的长链“哗愣”一声掷了出去,一只飞抓牢牢扣在了公孙兰芷砍开的缺口上。

  “嗨!”

  阿奴双腿一挟,用力固定住身子,单臂用力一扯,“轰”地一声,车厢四面的挡板被她一下子扯得四分五裂,车中一条大汉正横刀膝前端坐,骤然车厢碎裂,这人一声怪叫,凌空跃起,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惊雷,狠狠劈向离车最近的杨帆。

  其他几个侍卫同时用力一勒马缰,止住了冲锋的势头,向杨帆、阿奴和公孙兰芷圈拢过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车在则突围,车亡则杀人。如今车子尽毁,第一道使命已经完成,他们只有一件事可做:杀人!

  这场浑战杀到现在,他们也没跑出府门多远,亏得卢家宅院巨大,整面围墙后面都是卢家的庄园,这条巷中没有别的住家,路上没有行人,否则这里杀得惊天动地,只要有一个人嚎叫着跑出去,早就惊动了全坊。

  交手到现在,这些人早知道他们不是这一男二女三个煞星的对手,公子给他们的命令是杀人,如果不能杀人,那就只能被人杀。就要被人杀的人,比杀人的人还凶,他们绝望而疯狂地冲上去,只盼着即便杀不掉对方,也能“咬”掉对方的一块肉。

  李太公、王太公、郑太公三个老头子坐着马车一路飞奔,半路上又遇到了一位崔太公:清河崔。四个老头子跟赛马似的往永平坊赶,等他们赶到永平坊卢家大院所在的巷弄时,杨帆三人刚刚提马冲进卢府。

  一个头上戴着黑色抹额、额头饰金、貌相凶悍的大汉举着一口大刀,恶狠狠看着四个老头儿的车驾,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四个白发老头儿的侍卫大惊,赶紧提马冲到前面,其中一人飞身下马,横刀当胸,厉声喝道:“足下……”

  “咕噜噜……”

  对面那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身子一晃,一颗脑袋忽然和着一团血雾掉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他的足下。

  这人是被阿奴所用的铎鞘切断了脖子,刃过而头不掉,果然是吹毛断发的一柄神兵利器。

  饶是四个老头儿坐的车子减震性能良好,车上又有异常柔软的坐垫,这一路狂奔下来,也快被颠散架了。车子停下后,他们还跟不倒翁似的在车厢里打晃,一时没有爬出来,要不然这一幕没准会把四个老家伙给吓着。

  他们虽然拥有极大的势力,可是亲自杀人的机会却没有,连亲眼看别人杀人的机会都不多,方才这一幕,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他们被人搀出车厢时,尸体已倒,人首分离。满地是血。一片残尸,就连马车都四分五裂,看着虽然恐怖,却也不如眼睁睁看着人头掉下来吓人。

  李太公长长地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脸色凝重地吩咐:“留人封锁消息,其他人等。随老夫进府!”

  立即有人返身奔回长巷尽头,阻止有人进入,另有人下了马,匆匆抬尸体和散碎的车辆抬回卢氏大宅,又匆匆铲来土壤,将那地上血迹盖住。还有人四处张望,看看这条巷子里有没有别的住户、谁家园林中有建在高处的亭阁可以看到这里,以期掩盖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四个老头子闯进卢府,叫人扶着踉踉跄跄直奔后宅,走到一半,就见崔湜、郑宇、王思远、李尚隐等人垂头丧气地走来。

  杨帆带着阿奴和公孙兰芷杀气腾腾地闯到卢家后,崔湜本来还打算多拖他一阵子,免得他追上卢宾宓。虽说卢宾宓跑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卢宾宓现在做得越绝,事后来自各大世家的制裁就越严厉。

  可要是让他现在和杨帆一战。不论谁死,这事就没办法和平解决了,一旦事情压不住暴露了,就是皇权和世家一战;事情压住了没暴露,就会造成世家内部大分裂,他还不蠢,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架不住他身边有个书呆子郑宇。

  郑书呆子被杨帆一喝就慌慌张张地说了实话。杨帆刚刚在府门外还拦下了一辆车子,此时两相对照,自然相信了郑宇的话,听说还有三辆马车分向三个方向逃逸,顿时大惊失色,立即追循而去。

  崔湜气得发抖,偏偏郑书呆子还说什么“言不信者,行不果”,“人无信无言”,“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一类的痴言蠢话,崔湜懒得跟他啰嗦,急急忙忙就往前走,想去寻到自家阀主汇报情况,结果遇到了四个急疯了的老头儿。

  四个老头儿一见这班世家子弟,立即站住,七嘴八舌地喝问:

  “卢宾宓呢?”

  “杨帆呢?”

  “谁把谁杀了?”

  “同归于尽了?”

  四个老头说完,同时一窒,然后又同时开口,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问完了同时互瞪一眼,不知该不该重复第三遍。

  好在四人声音有高有低、有粗有细,连着问了两遍,虽是异口同声,那些晚辈还是听清了他们在问什么,他们各自的晚辈也是不约而同,抢着上前回答自家老祖宗的问话:

  “太公,卢宾宓强行冲出了府邸!”

  “太公,杨帆没事,已经追出去啦!”

  “太公安心,谁也没死,卢宾宓已经逃了!”

  “太公,他们两人根本就没碰面啊!”

  几个小的七嘴八舌回答完了,也是同时一呆。

  李太公没好气地叫道:“一个一个问,一个一个说!我先来!”

  李太公说完,抢先踏上一步,开口说道:“老夫……”

  “啪!”地一声炸响,随着“老夫”在卢家后园炸开了花,李太公闻声抬头,眯起老花眼向天空望去,天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林子雄一见那朵烟花,脸色登时一变,急忙附耳对李太公说了句话,与此同时,四个老头子身边有识得那烟花作用的人也都急急向家主说明了一番。几个老头儿陡然变色,异口同声地道:“一定是杨帆,快走!”

  众世家子弟茫然四顾,心中只想:“什么事又跟杨帆有关系了?杨帆已经追杀卢宾宓去了呀。”

  他们一脑袋浆糊,这时也顾不上发问,便急急追着四位老太爷去了。

  热闹!

  卢家现在真的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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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七章 赌一把!

  烟花是从卢家后宅射出的,烟花炸响的刹那,就有二十多道人影从不同的方向朝烟花炸响起飞奔过去,最先赶到的正是负责巡视各处暗桩的那个人。

  他只是在花草丛中稍一搜索,就发现了古竹婷,古竹婷嘴边噙着鲜血,仰卧于地,奄奄一息,但是……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阿奴在姜公子身边的时候,曾经向继嗣堂网罗来的很多高手讨教过学问,继嗣堂的高手有精通算学的、有精通经学的、有精通兵法的、有熟悉官场的……,还有就是精通技击之术的。

  阿奴学的很杂,每一样都谈不上精通,做不到青出于蓝,但是谁也没有她学的多、学的杂。古竹婷也曾教过阿奴功夫,严格说来,算是阿奴众多的师傅之一。她教给阿奴的功夫就是易容术。

  做师傅的很少会在确定衣钵传人之前就把自己所有的绝招教给徒弟,更何况是阿奴这种看在公子面上不能不予指教却并未拜过师的所谓徒弟。所以,古竹婷只教了阿奴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可她的家传绝技并不只这些,她还会软骨术和遁术。

  利用一些巧妙的道具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形成一种保护色,这是她的独门功夫,继嗣堂中很多高手都知道,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种功夫还需要用到软骨术,也不知道她的软骨术练到了什么地步,恰恰是这点救了她的命。

  奉姜公子之命而来的那个人不晓得那一下并没有扭断她的脖子,虽然因为变起仓促,古竹婷没有防备,脖子还是受了伤,但颈骨未断。为了稳妥起见,这个杀手本来是想补上一记捏碎古竹婷的喉骨的,可是突然闯来的巡察者让他来不及实施,他只是一脚把古竹婷踢进花丛,诳过巡察者,便匆匆离开了。

  真正伤了古竹婷的是那一脚。那一脚正踢中她的心口。她心口受到重创,肋骨也断了两根,不晓得断裂的肋骨有没有刺伤内腑,但是这还不足以致命。她在花丛中悠悠醒来,便吃力地掏出示警的烟花,用火折子点燃,放出了讯号。

  一堆继嗣堂高手围住了她。

  古竹韵于迷蒙之中。见许多熟悉的面孔,心神一懈,真的晕了过去。

  四个老头子被人扶着匆匆赶到,正好赶上众人把古竹婷抬到一块破裂的车厢板上,李太公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人?”

  那个负责巡察的杀手首领此刻对古竹韵的遇害已经起了疑心,可事关重大。未经确认之前他可不敢乱说。他认得问话的这位老人家,急忙上前施礼,紧蹙着双眉摇了摇头,道:“事情还不清楚,得等她醒了才能确定!”

  李太公恨恨地道:“杨帆呢?”

  那人道:“杨帆匆匆闯进后宅,紧跟着就从北门冲了出去,未予停留。”

  郑太公寒着脸道:“卢宾宓已经离开了?”

  “是!”

  崔太公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把你的人集结起来,从现在起。没有我们几个老头子下令。任何人的命令,都不予执行。包括卢宾宓,你明白么?”

  那人心头一凛,急忙躬身道:“是,属下明白!”

  郑太公则扭头对那些追上来的子侄晚辈们没好气地喝道:“一群不成器的东西,带着你们的东西,滚!”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一户人家高大的红枫树上,正静静地站着一位姑娘,满树红叶,掩映了她的红裳……

  ※※※※※※※※※※※※※※※※※※※※※※※※※

  杨帆闯到卢家后宅,得知四辆马车分别驶出卢府,卢宾宓与其心腹全部失踪,马上明白对方用了疑兵之计逃逸。可是四路马车现在被他毁了一路,剩下三路马车中只可能有一路藏着姜公子,姜公子在哪辆车上?小蛮和他在一起还是另乘一路车马?

  杨帆无从分辨,也没有时间分辨,他只能随便选一路追下去,虽说他们有三个人,可以各追一路,但是以方才所遇到的那些武士的战力来分析,如果他们分兵,即便追上了也无济于事,很可能还要葬送了阿奴或者公孙姑娘的性命。

  杨帆没得选择。

  快马冲出卢府,还没驰出长巷,杨帆忽又想到卢府中还未来得及搜索,虽说卢公子乘车离开的嫌疑最大,可是难保他不会冒险来一招“调虎离山”,于是杨帆又急急嘱咐一番,让公孙兰芷留下监视卢府动静,只有他和阿奴两个人追了下去。

  分身乏术!

  杨帆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没有想到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的姜公子会选择逃跑。

  ……

  朱雀大街上,数十名骑士拱卫着一辆马车轻驰,骏马颈下的铃铛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马蹄踏踏,车轮辘辘,周围的骑士尽皆鲜衣怒马,一看就是巨室豪门中的子弟出行,路上行人下意识地避到了路边。

  忽然,前方一匹通体乌黑,不见一丝杂毛的快马疾驰过来,迎面拦住了那行队伍,马车和扈从便在长街上停了下来。他们停下,旁人便自觉地从旁边绕行,朱雀大街宽有百步,谁会闲的无聊偏到这些巨室豪门子弟面前寻晦气。

  洛阳新贵多,长安巨室多,说到底蕴,还得是长安。

  那位拦住车队的骑士站在车前述说着他刚刚打听到的消息,马车垂着帘子,静悄悄的,旁边还有一位伴随马车而行的骑士,猿臂蜂腰,英姿勃勃,正是独孤宇。

  听那骑士汇报完情况,独孤宇眉头一皱,用马鞭的杆儿轻轻敲着白铜的马辔扶手,沉吟道:“卢宾宓居然选择了逃,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四辆马车,他会逃向那个方向?是出北门,走潼关,回洛阳甚至逃回范阳老家,还是出东门,经蓝田关入关内?亦或实则虚之,从南门离开……”

  车上的帘子缓缓卷了起来,船娘收回手。重新在车厢一侧坐定。

  车厢正中坐着宁珂姑娘。头上戴了一顶“浅露”,只露出尖尖的白嫩的极秀气精致的下巴。

  她轻轻咳嗽两声,低声道:“阿兄为何不怀疑他会向西逃呢?”

  独孤宇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西域兵荒马乱的,又是沈沐的地盘……”

  说到这里,独孤宇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道:“你是说……他会反其道而行之。愈是大家都觉得不可能的方向,反而更可能……”

  宁珂柔柔地叹息了一声,轻轻撩开浅露,露出那张精致雪白的小脸,斜阳从一侧映在她凝脂般的俏脸上,两弯微蹙的黛眉。乌发蝉鬓,勾勒出一片或明或暗的美好。

  “阿兄,这不是大军开拔!所以,分析他向南还是向北全无意义,他轻车简从,随时可以变道,经小道绕回他真正想去的地方。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事先确定要往哪个方向逃。他只要逃出去。前方的路便会越来越多,那时哪怕是知道了他逃向哪里。也不可能再找得到他。”

  独孤宇瞠目道:“那……那怎么办?那岂不是说,只要杨帆下一辆车子没有找到正主儿,就再也不可能抓到他了?”

  宁珂轻轻扬起秀气的下巴,柔弱的眉有些不悦地蹙起来:“山东士族明知他行为卑劣,手段下作,却也不想让他死在杨帆手上,激起卢氏的全面报复,所以根本没有想到去追,否则何至于……”

  宁珂轻轻叹息,摇头:“他们全然忽略了杨帆的妻子还在姜公子手上,在他们眼中,一个妇人……总是无足轻重的。难道他们现在还不明白,家人对于杨帆是多么重要?”

  独孤宇苦笑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一路上追着杨帆收拾烂摊子,这几位老人家已经昏了头了。恐怕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他们以前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浑人?”

  宁珂的嘴角轻轻抿起一道弧线,柔柔地道:“我倒宁愿,普天下男儿,都是这样的浑人!”

  “小妹……”

  宁珂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向前方一指,道:“阿兄带人向前追,出城还有很长一段官道,在岔路出现以前,他们只能沿大道而行,快马追去,或可赶上!”

  独孤宇大喜道:“阿妹认为,他会走这条路?”

  独孤宇对小妹的智慧向来不会怀疑,她若说姜公子会走这条路,独孤宇就相信姜公子一定正在前路狼狈逃窜。

  宁珂道:“没有什么认为,杨帆先断了他们一路车马,又亲自去追北路的车马,现在只剩下西、南两路……”

  独孤宇道:“那我为何一定要往南追?”

  宁珂道:“因为我们现在离南门最近!”

  独孤宇先是一呆,继而苦笑道:“我明白了!”

  他一圈马,大声喝道:“留下几个人保护小姐,其他人,跟我走!”

  独孤宇扬马一鞭,沿着宽阔笔直的朱雀大街向明德门冲去,后边数十骑快马呼啸着跟上,一时间蹄声如雷,隐隐有种杀伐之气。

  “阿四!”

  宁珂唤着方才赶来报信此刻还未离开的那名骑士:“你立即去韦家,请他们往西城外追缉,若他们不想与卢氏正面冲突,放卢宾宓一马也没有关系,但务必得把谢小蛮救回来。告诉他们,功名利禄动不了杨帆的心,此人心中,亲人就是天!”

  “是!”

  阿四立即上马狂驰而去。

  宁珂靠在椅垫上细细地喘息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关中地区,以他韦家势力最大,想要好处,总该出点力气才是!”

  船娘看她疲惫的样子,担心地道:“小姐,咱们回府等候消息吧。”

  宁珂摇了摇头,幽幽地道:“等,是一种煎熬。跟着大兄走吧,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总要看到结果,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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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王而王

  杨帆刚刚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踏实下来,现在只想回家去逗他的宝贝儿子,尽享天伦之乐,偏偏李话唠谈兴正浓,非要跟他指点江山,杨帆无奈,只好洗耳恭听。

  李慕白道:“世家独立于朝堂之外,却又与朝堂息息相关;世家独立于天下,却又深深融于天下;旁人观世家子弟,皆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世家比任何人都更加入世!”

  李慕白别开生面的开场白一下子吸引了杨帆,他不再敷衍,开始认真地倾听起来。

  李慕白道:“世家千年的积累,积蓄了巨大的财富。这个财富,不是简单意义上的财宝,不是像慈恩寺一样埋进地宫的金佛玉佛银罗汉,世家掌握的财富,是与民生民计民智息息相关的东西,是完好保存的千余年来的人类的财富,是这世间最根本的力量!

  比如说,植桑的、养蚕的、织布的、牧马的、种庄稼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天下最卑微、最不足道的,可是如果把他们的力量集中起来呢?世家不是朝廷,无法动用政令国法和军队来左右天下,但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完成。

  无数个植桑的、养蚕的、织布的、牧马的、种庄稼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自上而下遥遥地控制着、掌握着他们。你开着布庄绸缎庄,你就掌握了所有植桑、养蚕、织布的人,你购买马匹、贩卖马匹,你就掌握了那些牧马人,你收购粮食、运输粮食、贩卖粮食,你就掌握了天下的庄稼人,这种掌握当然很轻,真的就像一根丝线,他只要一挣就断了。

  所以掌握了这力量的人,不是去统治他们,也不是去向他们收租收税。更不是驱使他们去替自己打仗。那些是朝廷的权力。世家是通过这种隐藏的控制,通过天下黎民来影响朝廷,再通过朝廷反过来影响天下!

  天下间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太弱小,朝廷听不见!我们把他们的声音拢在一起,朝廷就听得见!皇帝要是发布一道不利于天下农人的政令,如果等着这道政令的恶果自己显现出来,那时天下早已崩沮。饥民暴动,不可收拾。

  而我们,就可以利用我们所培植的诤臣,在朝堂上提出反对的意见!如果皇帝还是不肯改变呢,我们就可以通过粮价的浮动、粮食的短缺,叫他晓得其中的利害。”

  杨帆的嘴角飞快地闪过一抹讥诮的笑意。悠悠说道:“这么说,世家倒是比朝廷更加关注天下民生了!”

  李慕白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这小子,你出身寒族,先天就看不惯我们这些世家中人,总觉得我们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番愤世嫉俗的言语!”

  杨帆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能听出自己的讥诮之意。赶紧解释道:“晚辈……”

  李慕白摇头笑道:“行了行了。不用解释,老夫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什么道理还不明白?没错,世家也有私心,也要为自己打算,可世家融于这天下之间,或者它会多占些好处,但是你以为它会逆天下之利而行?”

  李慕白转向杨帆,目光炯炯地道:“我们传承千年,有过衰败,有过兴旺,痛定思痛,就有了许多教训;我们不像朝廷,可以通过政权凌驾于天下苍生之上,所以我们比朝廷更了解什么才是对天下有益的。

  当然,世家也有私心,可是谁无私心?皇帝没有私心还是天下间任何一个人没有私心?你没有?你会不想利用一切资源,请最好的先生教授你的儿孙?当他们长大成人,你会不利用你的人脉关系,尽可能的为他铺平道路?”

  杨帆哑口无言。

  李慕白道:“我们和你们每一个人所做的并无二致,能够兼顾天下也就是了。你以为,把世家抛在一边,换一些寒族子弟上来,他们就拥有天下为公的品德?就会天下为公,就会路不拾遗,绝不可能。如果有一天世家不复存在,这天下就会变成天堂么?”

  李慕白摇摇头道:“也许不会比现在差,却也不会比现在好。换一群泥腿子上来,也不过是制造一群新的贵族。不管他原来是什么,都不可能再回去。陈胜吴广如果坐了天下,他们也不会代表天下泥腿子掌印把子。

  上来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他也一样要维护自己的家族,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于是他就需要积敛财富,他就需要结交人脉,这些饿鬼,比那些已经吃饱了只想给儿孙积攒一份‘口粮’的人更穷形恶相。

  李慕白摸了摸胡须,狡黠地瞟了杨帆一眼,道:“老夫不会强行要求你改变想法。你现在已经是官,又即将成为显宗之主,百十年后,你的子孙后代也会成为一个大家大族,如果那时你还活着,你殚精竭虑的也是他们的存在与发展。”

  李慕白伸出手去,在湖面上开始画圈,说道:“在这个小圈子里,向着自己的亲人;再大一点的圈子里,偏帮自己的友人;再大一点点的圈子里,要照顾自己的乡亲。你是河东道,我是关内道的,你们两个吵架,我要帮着咱关内道的人;你是吐蕃人,我是唐人,你们两个打架,我要帮着唐人;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会是这样。”

  杨帆无言无对。

  李慕白莞尔一笑,又道:“世家也是这大圈套小圈的众多圈子中的一个,有什么好口诛笔伐的?好了,说回我们的话题。你将要掌握什么样的力量?刚刚老夫已经用柴米油盐、粮食布匹举了个例子,其它的如文教资源、官场资源也是一样!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天下间真正的大力量,从来都是隐藏在朝堂背后,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地发生着作用。当然,我们不可能事事影响皇帝和天下,我们也受着天下间各种力量的制衡。

  有许多事,同样是我们办不到的,我们只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影响的作用。而继嗣堂,就是整合各世家的力量,以期我们的影响力可以更大一些。现在,你知道你将掌握多么雄厚的力量了么?”

  李慕白深入浅出,很直白地向杨帆说明的其实就一句话:“不王而王!”

  一直以来,这就是世家奉行不渝的生存哲学。这就是一个王朝只有短短的两三百年国运,而世家却可以传承几千年的原因。他们从不曾想过夺取政权,他们只是依附于政权,又相对独立。

  为了更好地生存,他们要不断地给一个政权提供养份,同时又从政权那里吸取他们所需要的养分,与之共生共存,当这个政权的生命走到尽头,便抛弃它,再寻找一棵“大树”,继续共生共存。

  凭着这种生存哲学,中国的士族政治,萌芽于东汉中期,辉煌于两晋北朝,到了唐朝中后期再度辉煌。直到五代十国,各方势力杀来杀去,长达百年的杀戮,世家都被刀兵杀光了,才正式结束它的存在。独留下一个继嗣堂,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它低调的辉煌。

  可也正如李慕白所言,随后建立的一个个王朝,没有世家的存在,天下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汉唐辉煌过的,宋明也辉煌过;汉唐屈辱过的,宋明也屈辱过。

  绕不出的怪圈解不开的结,根本的体制不变,天下也就不会变。没有了世家,还有其它大大小小的“圈子”,这世界,永远都是一个名利场……

  ※※※※※※※※※※※※※※※※※※※※※※※※※※

  书呆子郑宇身着猎装,荷弓挎箭时,倒是颇有一种干净俐落的飒爽丰姿。

  他带着几十名侍卫,还有几辆马车,出长安城,向南而去。

  车子上有食物美酒、有炊具帐篷,看这样子,他是要去秦岭打猎,这一去没个三五天的功夫是不会回来的。

  世家子弟之中,因为郑宇的个性方正到了近乎木讷的程度,所以一向不被风流自诩的崔湜、王思远等人所喜,在这些世家子弟交流的小圈子里面,他一直是被排斥在外的。

  尽管崔湜等人平时与他见了面也是嘻嘻哈哈,丝毫不缺礼数与热情,可是与他实在是格格不入。再加上上次他在卢家,被杨帆一喝便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卢宾宓驾车逃离的事情,险些葬送卢宾宓的性命,就此造成山东士族之间不可弥合的矛盾,就更加不受其他世家子弟的待见了。

  所以,这趟游猎,只有他一个人带着他的随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车队远离了长安城,赶到秦岭脚下时,天色将晚,侍卫们开始在山脚下扎营。

  郑宇依旧骑在马上,看着忙碌的侍卫们,许久才一拨马,调转头来。

  在他身后,有两名形影不离的侍卫正伫马站立,艳红的夕阳就映在他们身上,一个侍卫正低头拍着马鬃,马儿扭过头,亲昵地舔着他的手背。

  另一个侍卫笔直地坐在马背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他也穿着一身侍卫的襕衫,却依旧掩不住他那种高傲的气质,夕阳映得他半边脸庞发红,他的眼睛在夕阳中熠熠放光:卢宾宓姜公子!

  人人都以为此刻已经狼狈地逃回洛阳,甚至可能已经一路逃回范阳去的姜公子,居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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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二十七章 夺女

  杨帆好不容易才听完李慕白的一番说教,对“继嗣堂”的真正力量和作用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毫无疑问,“继嗣堂”所掌握的力量是庞大无匹的,甚至连“继嗣堂”自己都不确定如果他们全力发动这股力量,究竟能够产生多么巨大的作用。

  因为这股力量大而无形,渗透到了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一旦分寸掌握不好,全力发动之后,究竟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估计,甚至一旦失控就无法再控制,所以“继嗣堂”也从未冒险做过这种尝试。

  这股巨大的力量,今后就将掌握在他的手中!

  饶是杨帆不是一个恋栈权位的人,也不禁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时候,有人急急赶来,对李太公低低耳语了几句。

  李太公豁然笑道:“好啦,早就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老夫就不拦着你啦。快回府去吧,京中传旨太监,已经到了公孙府上!”

  杨帆快马赶回公孙府,向门子问清了传旨太监的所在,急忙向中厅赶去。到了厅外还没进去,就听一个公鸭嗓子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孩子、聪明伶俐,招人希罕着呢,老公瞧着就很是欢喜!”

  杨帆听了这招牌式的熟悉笑声,登时便是一怔,心道:“原来传旨太监是高公公?倒是老熟人。”

  再听高公公说的话,杨帆又是一怔,暗自好笑起来:“阿奴也太显摆了吧,看把这孩子稀罕的,这两天老抱着孩子跑来跑去的向人炫耀。人家高公公是来传旨的,你抱来叫人家看什么,就为听人家夸孩子么?”

  杨帆想着,快步跨进厅去,飞快地扫了一眼,却未看见小蛮或阿奴的身影。更未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厅中坐着公孙不凡和高公公,高公公身边正有一人拎了果盘要退下去,却是一直随在他身边以小厮自居的冯元一。

  “杨大哥!”

  冯元一见了他,快乐地叫了一声。杨帆向他点点头,连忙抱拳迎向高太监,满脸笑容地道:“高公公,杨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这时的太监没什么地位,一见杨帆进来,高公公赶紧站了起来,哈哈笑道:“来时听说杨郎中病着,老公还挺惦记着。如今看来,杨郎中是大好啦?”

  杨帆笑道:“好啦,好啦,大病初愈,拙荆便生了一个儿子,杨某心中欢喜,趁着观音大士成道的好日子,去寺里给菩萨上了柱香。不想高公公正好赶来。未曾在家迎候,失礼。失礼。”

  高公公眉开眼笑地道:“哈哈哈,恭喜恭喜,老公现在就再送郎中一喜,恭喜杨郎中高升,就任天官郎中,权知天官侍郎啊!”

  ※※※※※※※※※※※※※※※※※※※※※※※※※

  秦岭,浅山。

  山脚下,郑宇拨转马头,冷冰冰地道:“卢兄,你可以走了!”

  卢宾宓不以为忤,微笑拱手道:“多谢郑兄援手之恩!”

  郑宇冷哼一声,道:“谈不上,只是还你的人情罢了!祝卢兄此去一路平安!”

  郑宇一拨马头,又道:“还有,众长者已经决定,由杨帆担任‘继嗣堂’显宗宗主之职。卢兄如果再斗下去,便是各世家也有了对付你的理由,如果你不想让整个卢家都因你而为难,最好就此罢手,回范阳去吧!”

  卢宾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脸上却依旧挂着微笑:“呵呵,此事……就不劳郑兄挂怀了!”

  郑宇没有再说话,双腿一磕马镫向前奔去。原地只留下了一辆车,六个人。

  伴在卢宾宓旁边那人拍拍马颈,懒洋洋地抬起头来,正是卢宾宓的心腹手下袁霆云。

  荥阳郑氏与范阳卢氏一样,都是北方大族,各大世家世代联姻,其中都有联姻最密切的对象。郑氏最密切的联姻对象就是卢氏,郑家的媳妇几乎都是姓卢的,卢家的媳妇大部分是姓郑的。

  因为这一层关系,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走得一向比较近。当然,郑宇肯搭救卢宾宓,把他藏入自己当日带往卢府的车队中,有一个很私人的理由:卢宾宓曾经帮过郑宇一个大忙。

  至于实情如何,他们双方就心知肚明了:如果卢宾宓还能东山再起,那郑家就将是卢家最密切的合作伙伴。如果卢宾宓永无翻身之日,而且不慎暴露了当日被救走的真相,那也只是郑宇个人行为。这笔帐,算得来!

  郑宇的手下在山脚下忙着清理草场、平整土地、搭建帐篷,挖灶坑做饭,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旁边还有一辆车、几个人,正袖手旁观着。堆在车子上的一些炊具和帐篷被卢宾宓的几名侍卫抬下去,卢宾宓下了马,举步登车。

  车子很宽敞,搬去各种炊具和帐篷之后的车中竟然早就有人,车中有两个人,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的三旬男子,还有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子,两人一见姜公子进来,便单膝跪下,向他施礼。

  姜公子摆了摆手,在榻上坐定,那男子便走出去,在车夫的位置上坐定,拔下插在座位旁的大鞭。卢宾宓从那中年妇人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襁褓,仔细端详着,襁褓中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只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面孔,甜睡正酣。

  卢宾宓伸手一根手指,轻轻刮了刮孩子幼滑的小脸蛋,微微地笑了。

  这个孩子,是杨帆的女儿。

  小蛮当日生了一儿一女,龙凤胎,先出生的是女儿。

  怀了双胞胎,本就比怀一个孩子多了几分凶险,偏偏她又遇上难产,始终无法顺利产出,小蛮折腾的死去活来,孩子生出大半时,她也硬生生地痛晕了过去。孕妇一旦晕迷,结果必然是胎死腹中,窒息而亡。

  古竹婷一见大势不妙,只得壮起胆子。狠下心来助产。也亏得这个产婆是她。换作别的产婆,经验再丰富也没用了,古竹婷练的是柔骨功,手小骨软,骨架纤细,硬生生把生了一半的孩子救了出来。

  古竹婷剪断脐带,把孩子交给别人带去沐浴。便着手施救,想让小蛮醒过来,这时候连她也不知道小蛮腹中还有第二个孩子,不想她刚把小蛮救醒,第二个孩子就探出头来,古竹婷吓了一跳。赶紧继续忙碌。

  幸好第二个孩子是顺利生产,否则小蛮只怕真要撑不过去了,孩子生出来之后,小蛮全身力气都耗光了,昏昏沉沉地睡去,古竹婷则把孩子带出去清洁,然后去向卢宾宓禀报。卢宾宓听说杨帆的妻子生了龙凤胎,登时动了心思。

  如果他能和杨帆交涉成功。迫使杨帆屈服。小蛮和孩子还是要还给杨帆的,他原也没想过留着杨帆的孩子。但是听说是一对龙凤胎之后,他却想起了在华山绝顶时,天爱奴带给他的那份羞辱和愤怒。

  他决定,把这个女孩留下!

  所以,他瞒下了这个消息。

  翌日一早,众世家闻风而动,试图软禁他。卢宾宓心高气傲,岂肯任人摆布,当即决定分散突围。这边着手准备,那边他就派人与郑宇取得了联系,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当然不是今天才建立的。

  当时他还不知道杨帆根本没有受他要挟,正发了疯似的寻找他的下落。在他想来,他即便抗命而去,众世家虽然恼怒,也不会与他过于纠缠全力追捕,以四支车马分向四方,足以保证从容撤离。

  他之所以要找郑宇,是因为他本人还不想走,他认为只要把小蛮和孩子送走,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杨帆就得听凭他的摆布。杨帆还没有走,他怎么能走?反正他手中掌握着可以控制杨帆的武器:他的儿子!

  却不料,杨帆并没有像一般亲人被绑架了的人,六神无主地在家等他提条件,而是用暴力手段找上门来,由此迫使各大世家也无法再沉得住气,为了避免被牵连、暴露,随着杨帆行动起来。

  而且,小蛮和孩子还真被杨帆救了回去。杨帆的决绝打垮了他的信心,他也不认为已经接掌显宗宗主,清楚地知道“继嗣堂”究竟拥有多么巨大力量的杨帆,会为了一个女儿甘心放弃已经到手的王者一般的权力!

  最糟糕的是,小蛮生产时晕厥过,她不知道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即便卢宾宓现在抱着孩子去告诉杨帆说:“这是你的女儿”,也只能贻笑大方,人家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负责接生的古竹韵是他的人,本来就难以作为旁证,而且还被他灭口了。如今他就算不死心,还想尝试威胁杨帆一下都不可能。

  其实古竹韵并没有死,但是这件事他并不知道,郑宇虽然包庇了他,为了安全,在容留他期间也只和他有过一次接触,跟他讲了讲眼下一些重要事情的进展。至于一个侍卫的死活,在郑宇眼中跟一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他不关心,也没那个八卦心情说给卢公子听。

  如今,同杨帆为敌,只能靠他自己的手段。而这个女娃儿,他也只能按照最初留下这个孩子时的打算行事了。

  车子驶动,拐上了大道。

  夕阳追送着他们,一直送到暮色把他们重重包围起来。

  卢宾宓微笑着把孩子交给奶娘,倚在柔软的靠垫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你,抢走了我的阿奴,我就抢走你的女儿!杨帆,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你的女儿好好养大,让她变成第二个……天、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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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鉴于刚出生的小孩子会不会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会不会睁眼睛,好多没结婚没养过孩子的人不懂装懂,反来质疑俺这孩子刚出生就等在产房外,第一个把他抱在怀里,为了哄他睡觉,天天晚上抱着他在房间里走太极,对此最有说服力的人,实是哭笑不得,我儿子现在都上高了。

  你是自己有孩子,还是从什么书上得来的结论?尽信书不如无书,或者拿你家孩子一个人的表现给天下间所有的孩子做结论更是可笑。

  我儿子刚从产房抱出来就会瞪眼看,头还会微微转动。至于皮肤皱巴巴的,你同样是从书上得来的结论吧?刚出生的小孩子营养丰富的,会睁大眼看东西,皮肤并不皱,只是有点发红,看着像横肉,而这,也是你天天给他照相,最后用刚出生时的照片和满月时的照片对比才能看出来的,你当时看一样只觉得白嫩幼滑。

  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就不要告诉我初生婴儿不能睁眼,脸蛋皱巴巴了,小朋友,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亲眼看看,就知道究竟是你错还是我错了!

  关于本章这个,我也科普一下:关于号脉能否号出双胞胎,从中医各家论述及所学脉学,均未见论述及记载。有学中医的朋友说到这个问题,也说偶尔有蒙中的,但是从号脉看双胞胎,没有依据。

  他就见过有那老中医说是双胞胎的,结果去做b超一看只有一个。比如药王孙思邈,在当时是世之名医,可在他的医书里,也有“转女为男方”的一些东西,比如:“取弓弩弦一枚,绛囊盛,带妇人左臂;一法以系腰下,满百日去之。”

  另一方说:“取雄黄一两,绛囊盛带之。要女者带雌黄。”还说“以斧一柄于产妇卧床下置之,仍系刃向下,勿令人知”,这样做就可以转女胎为男胎,药王对此也深信不疑。

  可在后世作品中,仿佛他的医术比现代医学还高明,民间以讹传讹,对一些东西传的太神了。要想知道是不是双胞胎,听心音准确性更高些,但也不是百分百准确。不过古代既没有听诊器,也不可能让医生趴在孕妇肚子上去听^_^(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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