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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官场之风流人生(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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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七十七章夜行

  沈淮开车到省人行宿舍楼前,再打电话给成怡。

  “谢芷跟谢棠在我这边……”成怡在电话里小声的跟沈淮说道。

  沈淮眉头皱起来,不清楚谢芷犯哪门子病,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把谢棠也扯进来……她把谢棠拉过来想做什么,难道想将他之前的“丑事”都揭出来,让他跟成怡的关系彻底的黄掉。

  沈淮锁紧眉头,拿手捏着鼻翼,后脑勺隐隐的痛,只觉得头大如麻,恨不得将谢芷这臭娘们揪过来抽两巴掌才痛快。

  “你没事吧?”成怡在电话里问道。

  “没什么事,我刚到你宿舍楼下,一会儿就上来,”沈淮硬着头皮跟成怡说道,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往省人行宿舍楼院内走去。

  沈淮抹了一把脸,敲开成怡宿舍的门。

  成怡的单身宿舍,连卫生间的卧室外带一个四五平米兼作书房的小厅。

  谢芷拉着谢棠过来做客,成怡就跟她们在小厅里说话。

  谢芷跟谢棠坐在沙发上。

  谢芷穿着深红色筒裙,成怡过来打开门,沈淮从门缝里先看到她露出来的纤长小腿以及黑漆皮红底的高跟鞋;谢棠大概是知道他要过来,整个人拘谨的坐在沙发里角,穿着长裙,屈膝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踝。

  屋里打着冷气,沈淮就站在门口,从裤兜里掏出烟点上,从火光里看到谢芷那张漂亮、冷艳的脸蛋上,那双嵌着仿佛星辰的眸子闪着噬人的寒芒,似乎就想着在这一望之间将他内心里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

  “小棠也在这里啊?”

  “嗯。”谢棠涩涩的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水晶凉鞋露出来晶莹剔透的脚趾。

  “鸿奇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他先回燕京了?”沈淮盯着谢芷的眼睛,问道,“我明天要回一趟燕京,还打算跟他一起走呢,没想到他倒先走了……”

  谢芷没想到沈淮会将他明天去燕京的事坦诚相告,但又不确认沈淮是不是在说谎,狐疑的盯着他的眼睛看,说道:“鸿奇还没有走,给我哥及刘建国他们揪出去喝酒了。我跟谢棠不高兴去那种地方,就过来找成怡说话……”拉着谢棠站起来跟成怡说道,“鸿奇他们可能喝好酒了,我跟小棠就先走,不打扰你们了。”

  沈淮往边上让了让,示意“好走不送”。

  成怡送谢芷、谢棠进电梯才回来,跟沈淮说道:“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出去见面;我懒得动弹,她们就过来了;谢棠好像还不怎么开口跟人说话……”

  沈淮呶呶嘴,能猜到谢芷是过来打探他行踪的,而谢棠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成怡细说。

  成怡倒没有细问的意思,问沈淮:“你跟田书记见面怎么样?”

  “接下来东华会有一些不利梅钢的人事调整,田书记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我这边措手不及,其他倒没有什么变化省国投参与炼化项目以及推动淮海舰队驻泊基地确址的事情,省委会在恰当的时机推动去做。”沈淮说道。

  “为什么还会有对梅钢不利的人事调整?”成怡疑惑的问道。

  “未雨绸缪而已,”沈淮淡淡的一笑,说道,“大家都夹着尾巴过日子,偏偏就梅钢将尾巴高高的竖起来,也不合适;该夹起尾巴,还得要夹起尾巴。”

  “哦,”成怡轻轻应了一声,又说道,“我爸对田书记的评价也蛮高的。”

  “宋鸿奇他爸争淮海省委书记的位子,没争得过田家庚,又不是没缘故的,”沈淮又笑一下,说道,“不然的话,你说三年前我算哪门子葱啊,哪里轮得到我跟你相亲呀,你说对不对?你当时知道要跟我相亲交往,是不是恨得想抡起一把椅子来把眼前一切的一切砸个稀巴烂?”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成怡横了沈淮一眼,咬着嘴唇笑道,“不过跟你想的也差不多少……”

  “这次,你请假跟我一起回燕京吧?”沈淮说道。

  “我爸他想见你,又不是想见我。”成怡低着头说道。

  “你要不跟我一起走,这戏就演不像啊。”沈淮说道。

  “配合你演戏,有没有好处?”成怡抬起头问道。

  “你不会要挟我以身相许吧?”沈淮笑着问道。

  “美得你。”成怡娇嗔道。

  “不是这个,那什么都好说。”沈淮腆着脸笑道。

  “我们还要假装交往下去,每年至少要有三次机会,你得让我随叫随到,”成怡说道,“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苛刻吧……”

  “行啊,陪着逛街、陪着谈人生谈理想、陪吃饭喝酒唱歌、陪着撑场面、陪着打击情敌的气焰、陪着见前男友,我都是一把好手,”沈淮说道,“不就每年三次机会嘛,我豁出去了……”

  “去,谁跟你似的,到处都是情敌。”成怡娇嗔道,扶着门将沈淮往外赶,“不早了,我也要睡了,明天还要早到单位请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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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省人行宿舍出来,沈淮与王卫成等人汇合,给熊文斌挂了个电话,就连夜走高速赶回东华。

  有些事情可以在电话跟小姑以及宋鸿军他们沟通,但接下来省里对东华的人事调整,不仅对熊文斌他个人仕途影响极大,对熊文斌一家人都可以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即使明天下午要飞燕京,沈淮也想连夜回东华一趟,当面跟熊文斌说这件事。

  高速公路中间及路牙上按照的反光板将耀眼的车灯光线反射回来,打在路面上漫散出去,将靠近路面的夜色打得支离破碎。

  要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吴海峰、熊文斌同时给调出东华,外界都会认为这是省委对梅钢系又一次严厉的告诫。

  沈淮看着车窗外,他倒不担心自己会遇到多大的困境。

  陈宝齐、虞成震受选举事件拖累,也会老实一阵子,而高天河年底前退二线之后,省里选中的新市长,也不大可能跟陈宝齐、虞成震他们穿一条裤子梅钢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左右逢源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吴海峰正式退休之前,混个副省级,也算是不错的待遇,不会有什么不满足,只是熊文斌背负着“被打压”的名义调去沂城,处境是相当微妙。

  田家庚将熊文斌调走,明里是“敲打”梅钢系,但田家庚不明说,沈淮也能猜到田家庚将熊文斌调到沂城,更深一层的意图还是要推动沿江经济带的发展。

  淮海省十三个市,淮西、徐城、沂城、东华四地自西往东沿渚江分布,淮西有煤炭资源、徐城是淮海省会、东华经济崛起势头甚锐,唯独沂城夹在中间发展较缓,形成沿渚江经济带的低凹区。

  田家庚担名熊文斌担任省委候补委员,又单单将他调到沂城担任常务副市长,自然是有期许的。

  不过,田家庚再有三四个月就要调出淮海,当前他的主要任务是要整理摊子,搞好交接工作,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也不宜再对地市党政正职的人选进行变更即使没有这些微妙的考虑,熊文斌此前提拔常务副市长就享受了一次超常提拔,短时间也没有办法从一地常务副市长直接提拔到另一地市长的位子上去。

  田家庚的继任者能不能理解田家庚大框架发展淮海省经济的意图,抑或他能理解田家庚的想法,但想要搞他自己的一套以彰显成绩,抑或他有选择的承继田家庚留下来的规划,未必愿意去启用田家安排留下来的人这些对熊文斌将来的仕途都有直接的影响。

  熊文斌不仅有可能在沂城会给孤立,给调到省里给空挂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了,往好的一面说,熊文斌到沂城后不被孤立,或者田家庚的继任者有胆魄、有气量去落实田家庚没来得及实施的意图,启用熊文斌担任沂城市委市长,则有益于梅钢系的势力沿渚江往纵深渗透、发展,有利梅钢将根系更深的扎在这片土地上。

  想到这里,沈淮倒有些兴奋起来,或许田家庚对梅钢是有着这样的期许也说不定……

  到将军园,沈淮让王卫成跟司机先回去休息,明天中午再陪他去徐城坐飞机去燕京这次临时决定去燕京,有些礼物还要王卫成明天帮着置办。

  沈淮从徐城出发之时,给熊文斌打个电话,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他走过去敲门,熊文斌也是没有睡下,就坐在书房里等他过来。

  沈淮离开东华也就四天的时间,但这四天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叫梅钢面临近年来最大的转折在熊文斌的书房里,沈淮将这四天里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各方面的反应,原原本本的说给熊文斌知道。

  “东南亚的金融风波,会不会波及到内地,现在还很难说,但经济过热的财经政策收紧也是要熬一段时间的,”熊文斌听沈淮详细说了这么多的事情,感慨道,“要尽可能避免多种矛盾集中爆发,挨两下‘敲打’也是必要的……”

  熊文斌看着窗外濛濛发亮,看墙上挂钟都快到凌晨五点钟了,跟沈淮说道:“你中午还要赶去徐城坐飞机,来回折腾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你就在这边睡吧。”

  熊文斌他家现在住的是跃层,楼下有客房招待亲戚、朋友留宿。沈淮实在也是困乏得很,不想开车回霞浦去,也就洗漱一下,直接到客房里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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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一章 密谈

  虽然老爷子晚上在饭桌上了脾气,沈淮也知道宋家当下只能维持表面的和气,而且他二伯的态度暂时改变,无非也是迫于成文光的表态——在戴、贺心思难测之际,沈淮只能力求将手里的每张牌都打好。接下来的谈话里,沈淮将梅钢这几年来的展、运作以及前夜跟田家庚的密谈,都不作保留的说给成文光听。

  沈淮相信成文光所处的地位,视野更开阔,有些牌要怎么打,相信他能给予更多、更好的建议。

  当然,成文光这次站出来,几乎半公开的表态支持梅钢,也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而此举将会在成文光与他二伯宋乔生及戴贺等人之间酝酿出什么来,还不得而知,但总不会使他们的关系往好的一面展。

  沈淮也摸不透梅钢此时能给成文光怎样的资源,故而将底牌坦诚相告,希望他能给予更明确的提示。

  虽然很早就关注梅钢的展,不过此时听沈淮详细解剖梅钢的细节,田勇军在旁听了也暗暗心惊。

  作为国内第722章团,燕钢此时的产能刚过八百万吨,梅钢差不多就已经是燕钢六七成的水平。虽然在产业基础上,梅钢还不如燕钢那么厚实,但梅钢从年产四五万吨钢到实现四五百万吨钢年产能的跨越仅用了四年时间,而燕钢则用了四十年。

  而在此时,梅钢正野心勃勃的还想在新浦再造一个跟燕山炼化相当的石化集团出来。

  成文光对一些表面上的成绩数据早有关系,但他更关注梅钢能成势的运作细节,说道:“梅钢取得现在成绩,很多人都相当惊讶。国内很多地方,跟东华的经济环境相似,工业基础甚至还略好一些,想要在这些地方复制梅钢的模式,感觉上却很困难,你在这方面有没有更深入的思考……”

  沈淮说道:“从央企到地方国企,这些年来经营状况大幅度滑坡,从中央到地方,改制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形势也叫人感到越来越迫切。这当然是没有错,但同时带来的负面效应,就是使人容易忽视国企在过去几十年为国内工业体系建立所建立的功绩,使人容易忽视在这个过程中,国企自身所积累的深厚底蕴。东华地方经济展相对滞后,教育资源却又相当的厚足,九五年之前,地方上受高等教育人数占总人口的2%,其中将近五成都给地方国企吸纳。梅钢目前钢铁业务拥有一支约五百人左右的工程师队伍,大多数都是从地方国企吸纳过来的人才。他们虽然会有一些知识结构老化的缺点,但在培训资源上加以倾斜,在一两年内,绝大多数都不比国外相同级别的工程师稍差,而国内受高等教育的高级人才,组织观念强、工作勤勉,则是更明显的优点。我一直跟很多人说,东华市当前所形成的钢铁支柱产业,是建立在东华市钢厂几十年来所积累的基础之上的……”

  “……国内很多地方,资源并不溃乏,还相当富足,关键还是资源要怎么组织的问题。资源不组织起来、挥出来,再富足的优势也都是一盘散沙,而再贫乏的资源经过有序的组织、聚集,都能形成相应的优势。这也是国内外反复强调管理、谈效率的根本。除了地方国企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各方面的工业资源需要得到足够的重视之外,梅钢能取得一些成绩,另一方面就是对华商资本资源的聚集……”

  “……改革开放以来,华商资本一直都是国内招商引资的主流。九二年以来,从港澳台及东南亚进入国内的华商资本,占外资的比重都成七八成左右,要说中央及地方不重视华商资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当前对华商资本的招商引资工作,主要还是直接的招商,这种模式对较大规模、有直接建厂经营实力、有扩大市场需求的华商资本有较大的吸引力。而在九四、九五年,东华的基础设施建设相对滞后,对华商实体的吸引力不足,我们则不得不另辟蹊径,将关注点放在那些分散、不成规模、不足以**来国内投资建厂、目标以增值而非以市场扩容的华人资本上。通过产业投资基金模式,为梅钢等企业的建设跟展,聚集了相当一部分资本……”

  “……海外华商资本规模大体在一万五千亿美元到两万亿之间,其中约不到一千五百亿美元进入国内投资,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但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海外资本市场,华商资本总体来说还是相对弱小的一支,而且偏重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投资。然而,在国内近二十年的招商引资工作中,海外华人投资一直占据主流,近年比重甚至高达七八成,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国内在聚集、招引其他实业资本方面的工作相当不足。从七十年代以来,欧美等达国家,就开始大规模的产业转移,而东亚、东南亚地区最先以廉价劳动力的地区优势,承接欧美的产业转移而得到长足的展,遂有亚洲四小龙、四小虎的崛起。国内沿海地区十多年来外贸产业的展,甚至这些年来海外华人进入国内直接投资建厂,都是与此直接相关。不过,所做的还远远不足,而且在招商引资方面,又过于强调国内在廉价劳动力上的优势,而不够重视宣传国内十二亿多人口的市场,不够重视宣传国内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工业基础,不够重视宣传国内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教育及人才资源,故而十多年来的招商引资工作,主要都是以劳动密集性产业为主,而还缺乏大体量的资本密集性及技术密集性的工业合作。而相比较东南亚地区而言,国内在资本密集型及技术密集型工业项目上依旧有着明显的优势。梅钢与西尤明斯及飞旗实业,乃至淮海省钢铁集团与富士制铁、与长青集团的合作,算是国内不多的在资本及技术方面进行合作的工业项目……”

  沈淮这次过来,是决意要打开话匣子的,只是滔滔不绝的谈下来,成怡两度过来催他们出去吃夜宵,才现已经是夜里凌晨一点钟了。

  沈淮看着手表,抱歉的说道:“我都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成叔叔明天还有工作,不该打扰这么晚还让成叔叔您休息……”

  “没事,我明天上午就是下去跑一趟,车上可以眯一会儿,吃过夜宵,咱们接着谈,”成文光说道,“你说的这些,对我很有启,很多地方也是我所考虑不到的,还是你在基层工作得来的更扎实。对了,你表的很多文章,我都有在看,但相比较你这次谈的问题,我现你的文章,很多地方都没有写透。开始还以为你认识不够全面,现在看来,是你故意不去写透。这是为什么?”

  沈淮苦笑道:“很多事情是做得说不得。霞浦这次给人举报的量征地问题,虽然在新加坡等国都有土地储备方面的前例可以借鉴,但在国内还是模糊、有争执的范围之内。国有、外资及民营资本混合所有制以及管理层持股等等方面,都是相对界限不那么清晰、属于说得做不得、做得说不得的领域。我闲暇之余写些文章,主要也是介绍梅钢这些年展的一些经验,既然是实际工作上的经验,在理论上就不敢有什么突破了……”

  成文光哈哈一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斗争经验。量征地问题控制在省里,是还容易解决一些,要是上升到中央层面的理论之争,确实会变得更麻烦……冀省有家比较有名气的地方国企,前段时间想学海外的经验,搞管理层收购。这事未必不可以尝试,但在国内当前的环境,偷偷摸摸搞、糊弄过去也就过去了,偏偏地方觉得这是体制创新,觉得应该好好的宣传一下,要争当改革旗头兵。这个海外经验,先不先进且不说,但跟国内的思想传统有很大的冲突,宣传下来,声势大了,有支持的声音,反对的声音也不见得小,那就没有办法做了,省里只能出台文件喊停……”

  沈淮也知道冀省金狮电气集团搞管理层收购一度舆论造势甚嚣但最终给叫停的事情,听到成文光这时候说这个例子,心里一动,问道:“成叔叔,您对冀省比较关注啊?”

  “我老家是冀省清河市的,对老家的情况一直都比较关注……”成文光说道。

  沈淮这倒想起成怡在留学期间,与刘福龙、郁文丽相识交往的往事来——成文光祖籍冀省清河市不假的,但成老爷子早年就离家出来闹革命,成文光也不是在清河长大的,要是没有明确的目的,似乎也没有必要跟冀省地方上的官员、企业家交往那么密切……

  沈淮不由的想,要是成文光一直都有心到冀省任职,借助哪方的影响才更有可能成为现实?

  想到这里,沈淮跟成文光说道:“对了,成叔叔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纪成熙在清河好像是当上代市长了。我这次回来,为淮海舰队驻泊基地的事情,除了去拜访崔永平崔叔叔外,还要去拜访后勤装备部的纪严新纪叔叔——此前在海防公路建设上,崔永平、纪严新两位叔叔,都给了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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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夜谋冀省

  田勇军站起来揉了揉酸胀的颈脖子,也没想到坐下来会谈这么久;而且成文光谈兴甚浓,有意吃过夜宵后继续这次谈话,也是田勇军这些年来跟在成文光甚少见。

  这些年来,田勇军随同成文光从区县到市委,熟识的体制内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虽然体制常受外人诟病,但除了进入门槛较高外,而残酷的官场生态,使得挣扎着生存而上升的官员群体,都有着较高的水准,而燕京作为首都,官场生态尤是如此。

  即使如此,自视甚高的田勇军,也不认为他所接触的官员以及那么多的地方国企管理者中间,在基层组织管理经验及视野上,能有几个人跟沈淮相比。

  徐城炼油事件后,成文光没有反对成怡照原计划去徐城工作,对外界来说,态度是模糊的,但成文光身边的人都知道成文光在那时已经有了决断,只是还没有到将这个决断公开出来的时机。

  不过,也不是成文光身边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个决断。

  常有人说梅钢这些年来的成绩,不过是沈淮这个浪荡子走了狗屎运,在东华仗着宋家的权势,又敢耍横,得到几个特别有能力以及早在地方经营有力的人才依附遂能成势。

  田勇军此前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错觉,毕竟沈淮太年轻了,而且此前的声名也确实狼籍了些,觉得在他身上寄以那么大的期待同,过于冒险。

  然而,经过这一番谈话,田勇军都不得不重新检视之前对沈淮的印象,也相信成文光之前的判断,沈淮对纪家确有可能有一定的影响力。

  即使不看梅钢这些年来的成绩,但就他口若悬河的口才,也是绝佳的说客,从他跟纪成熙、谭石伟,甚至纪家老小纪严新等人皆有交往的经历来看,说他对纪家有一定的影响力,并不为过。

  而且沈淮此时就提到纪家,说明他的敏锐跟悟性,也是上上之选。

  成文光确实是早就有意到冀省去任职,这也是他近年来都在积极去筹划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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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市地方党政官员的选拔跟任用,在该地长期任职的老干部相当重要,也会考虑地方势力的态度。

  一定程度上,尊重这些人及地方势力的意见跟态度,任命党政官员,除了有利缓解地方矛盾外,更有利官员到任更好、更快的开展工作,做出成绩。

  当然,这背后有诸多的回避跟制衡原则。

  梅钢与淮能集团名义上都要属于宋系的势力,故而淮海省党政正职两把交椅,怎么都轮不到宋系的人马去坐。

  不然的话,宋系在淮海的经营之深,会进入一个难以制衡的地步。

  纪家在冀省经营晋煤东出南线工程,让纪成熙去清河市任职,还可以说是培养小辈,但纪家这些年为了避嫌,甚至连二代子弟都不从政,只在军界发展或国企等领域发展,故而纪家也不大可能会让门生故吏直接去冀省为南线工程及纪成熙保驾护航而纪家会希望甚至推荐对纪系友好的官员去冀省任职,以为政治利益的交换,也不违背制衡原则。

  冀省两个位子,争抢的人都不在少数,而且大多数人皆能看到纪家对这两个位置的影响力。但是,要想获得纪家的助力,关键还在于要让纪家相信他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会对纪家友好,并且在不伤害地方利益、不引起地方激烈反弹、对纪家形成负面影响的同时、有能力对纪家友好。

  而就成文光个人而言,即使与谭石伟等人的私人交情也不错,也极难跟纪家有直接交易的可能。

  政治上的利益承诺,虽然不需要有什么直接的背书,但别人不是傻子,不是你空口许诺了,别人就一定会相信你的承诺能兑现。

  纪家选择合适对象时,更多的会从对象以往的治政履历及理念上进行判断。

  高层官员在执政实践及理念方面都会留有风格上的明显痕迹,一方面是人的行为及思维习惯会形成个人的风格,一方面高层官员也需要这种风格上可循的痕迹来标识自己反复无常的官员是没有办法获得别人普遍信任的。

  成文光近六七年来没有直接分管过经济及地方建设方面的工作,在执政履历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弱项,他时常也会发表一些文章,但他关于发展经济、推动地方建设的一些想法,都很难给人以鲜明的印象,但不是不可以弥补。

  晋煤东出南线工程跟淮煤东出构想,有极大的相似性;而在冀南地区复制梅溪发展模式,更有利于促进纪成熙担任代市长的清河市的发展,既能兼顾纪家在晋煤东出南线工程及清河市的利益,也会受冀省地方欢迎。

  成文光这时候选择半公开的支持沈淮及梅钢,实际也是叫纪家不用担心他到冀省后在治政思路会有什么大的偏差。

  而宋系内部的裂痕,也可以叫纪家不用太担心淮煤东出跟晋煤东出南线工程的竞争关系。

  当然了,要是沈淮能通过纪成熙或谭石伟,将这层暗示进一步向纪家挑明,会让很多事情变得更加顺利。

  至于今后,成文光跟纪家的关系能不能进一步的交好,能不能获得更大的政治利益,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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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夜宵,成怡熬不过去,她不用到书房陪着聊天,就直接洗澡休息去了,沈淮与成文光、田勇军到书房接着聊天,接下来的话题就主要集中在淮煤东出上。

  淮煤东出涉及的环节非常复杂,虽然后续的推动工作沈淮没有直接参与,但整个构想是沈淮最先提出,对涉及到的部门、循序见进能推动进行的步骤以及替代、预选等环节皆知之甚详。

  虽然此前沈淮跟成文光以及贺戴等人都有谈及此事,但此前还完全是构想,在相关推动工作进行大半年之后,最初的很多想法都进一步得到完善跟成熟,沈淮这次则更详细的向成文光加以解释。

  成文光想进入冀省省长的候选名单之列简单,关键还是后续的考察关难过,故而他对淮煤东出的细节了解越详,在接受考察时,对冀省地方发展及建设时,如何兼顾地方及纪家利益,则思路越清晰,也越容易得到背后人物的重视。

  这点不用言明,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沈淮说得详细,成文光也问得详细。

  即使宋系内部有裂痕,但淮煤东出跟晋煤东出南线工程的竞争关系,且梅钢将来的利益也有很多捆绑在淮煤东出上,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何让纪家相信成文光到冀省后会推动晋煤东出南线工程,而不会暗中削弱、牵制纪家的利益,是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对这点,沈淮也曾有担心。

  虽然沈淮认为两者之间会是良性竞争,冀河港辐射的是渤海湾区域,新浦港辐射的是淮海湾区域,要是担心两者会出现恶性竞争,实际是对国内经济发展的前景很没有信心的表现,但他此前也难揣测纪家的真实想法。

  不过在海防公路项目启动之前,他与纪严新、纪成熙都有直接的交流,而且纪严新也推动后勤保障部门的基建队伍参与新浦港的建设,使他相信,纪家在这方面有着基本水准之上的大局观。

  也是因此,在推动淮海舰队驻泊基地选址问题,沈淮这次才打算去拜访纪严新,看纪严新有没有可能提供一些帮助。

  沈淮将他跟纪成熙等人的私人交往以及跟崔向东在火车上的偶遇,都较为详细说给成文光听。

  “我说崔爷爷怎么对你印象这么好呢,”成怡穿着睡衣,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她恰好听到沈淮谈他跟崔向东偶遇的事情,忍不住插话道,“原来你是占着在火车卖乖的便宜啊?”

  沈淮咧嘴一笑,崔老爷子对他的好印象,确实是源于那次火车相遇,而后崔老爷子也是一个劲的帮他在别人面前说好话,对改观他以前留给别人的负面影响,确有极大的帮助。

  坐在旁边的田勇军也是一笑,刘雪梅对沈淮跟成怡之间的事情,从当初的犹豫到积极推动,崔家老爷子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他倒还一直都不知道为何崔老爷子会对沈淮印象这么好,没想到竟有这桩偶遇故事在里面,暗道,也难怪,世界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虽然不能从这件小事上就断定沈淮的心性如何,但沈淮这些年来表面蛮横的背后,实际上一直都有着谨小慎微的心态,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田勇军心里想:也许成书记早就将沈淮这些特点都看在眼底,才在徐城炼油事件后有明确的决断吧。

  “你不是睡觉去了吗,怎么又下楼来了?”成文光问道。

  “爸,你们也不看看几点钟了?”成怡走过来将遮光的窗帘拉开,初升的朝阳光辉从窗玻璃照进来,说道,“你们谈了一宿话,还不歇歇啊?”

  成文光拿出他摘下来放桌角的手表看了一眼,笑道:“哦,都过六点钟了,还没有怎么觉得嘛……”跟田勇军说,“你赶紧回去眯一会儿,十点钟过来接我,”跟沈淮说道,“你也不要回宾馆了,家里有房间你上午补个觉,中午让你刘姨给你准备中饭,下午有什么事情你先忙。我夜上大概九点钟能赶回来,咱们爷俩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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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四章 赵秋华之谋

  无论是田家庚还是赵秋华,作为正省部级领导,他们平时的行程都有周密的计划,很少会有大的变动。

  沈淮昨天从徐城出发前,还听说赵秋华今天要参加省里一个会议,会公开露面,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燕京,更没有想到他回燕京并非是为了公务,而是赶过来拜见纪家老大纪澄海。

  纪家老大纪澄海从副军级岗位上退休已经有两年了,而且也是在退休之前才解决少将待遇,退休下来就挂着北方军老干部联谊会秘书长的职务,主要还是专门负责照顾纪家老爷子的病情及生活起居。

  纪家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已经很久都不公开露面。党内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才有机会跟纪家老爷子见面,大多数人对纪家的拜访,都是到纪澄海等兄弟几个那里。

  北方军老干部联谊会看似是无关紧要的民间组织,不过联络的都是跟纪家老爷子纪连云同是北方军出身的老将军、老政工,算是纪系最重要的后援团。

  纪澄海负责联谊会的组织、协调工作,纪家老爷子一旦不在了,纪澄海还能不能撑得起纪系中流砥柱的地位难说得很,但现在纪家老爷子还在,纪澄海差不多就是纪系代言人的角色。

  作为胡至诚一系的赵秋华,沈淮从未听说过他跟纪家、跟纪澄海有什么特别的交情,需要改变既有的行程安排,突然折到燕京来拜访。

  距全党大会就剩三个多月的时间,由于明确王源会接任胡至诚执掌国务院,故而国务院各部委的人事调整会拖到明年三月之后,但省市及中央各部门如有调整,大多会在全党大会前后陆陆续续的进行。

  故而想在此轮调整中争取更强政治地位的人,这段时间来活动最为频繁。

  赵秋华取消既定的行程安排,折返燕京,拜访纪家,难道也是为这事奔波?沈淮心里暗自琢磨。

  虽然田家庚没有明说会是谁接替他担任淮海省委书记,但也明确暗示不会是赵秋华赵秋华在淮海省工作有七八年时间,省长也干满了一届,要是他这次没有机会再往前挪一步,他在淮海省长的任上再干一届,也毫无疑问该退二线了。

  只是赵秋华想进步,不去找总理胡至诚,反而到纪家去串门,是为何故?

  沈淮拖了把椅子坐下来,问谭珺:“你爸到纪成熙家里吃饭去了,你怎么不过去,反倒跑这边蹭饭来?”

  “他们谈事情,我凑过去干什么?我爸也不要我过去,我巴不得过来找成怡姐说话哩……”谭珺说道。

  沈淮暗自琢磨,赵秋华到纪家拜访的消息,是不是谭石伟故意让谭珺跑过来放风声的,问道:“那你爸知道我跟成怡回来了?”

  “知道啊,”谭珺说道,“刘姨上午在我爸书店那边串门,就说你跟成怡姐会一起回来啊……”

  听谭珺这么说,沈淮倒想明白了几分。

  这时候刘雪梅在厨房里喊谭珺去尝一道新炒的菜,沈淮问成怡:“你爸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成怡直接拿过沈淮的手机,在上面输入他爸的手机号码,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谭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小五过来提醒我们,”沈淮接过手机,贴到耳边,手机已经嘟嘟的响了起来,无暇跟成怡详细解释,一会儿田勇军在那边代成文光接通电话,沈淮问他道,“成书记这时候有没有空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成文光接过电话,问道:“这时候睡醒了,有什么事情吗?”

  “嗯,刚睡醒。我还打算下午去拜访谭石伟谭老师的,刚好谭珺在这边吃中饭,说是我们省的赵省长上门拜访纪秘书长,谭老师也给拉去作陪了……”沈淮跟成文光说道。

  “啧……”成文光直接吸了一口气,在电话那头啧啧作声,无疑也认定这事背后有蹊跷。

  经过昨夜一宿长谈,再加上沈淮上午在成家这一觉睡下来,彼此间的关系骤然间就亲密了许多,成文光心里有什么猜测,也就直接跟沈淮打商量,问道:“老谭不会无缘无故的提醒咱们,你觉得赵秋华是不是有可能也瞅上冀省了?”

  沈淮说道:“我也这么想……”

  沈淮知道成怡她爸为谋冀省的职务,筹划了很久。

  成怡她爸跟谭石伟的私人交情不错,跟清河市的官员、企业界都有些往来,而在纪成熙跟原清河市委副书记刘传东有矛盾之际,也是毫无犹豫的支持纪成熙在清河立足,无疑都是在做一些铺垫工作。

  倘若说成怡她爸之前还能将他的这层意图隐藏住,不叫外人知晓,但他与成怡返京求援之际,成怡她爸以半公开的方式表达支持梅钢的态度,甚至昨天还特意让成怡她妈到谭石伟那里透露他跟成怡回燕京的消息,谭石伟也就应该能猜到成怡她爸的这层意图了。

  在这时候,谭石伟再反过来提醒他们这边赵秋华今天到纪家登门的消息,暗示也应该是明确的。

  冀省接下来五年内能有的大动作,也就是晋煤东出南线工程及冀南、冀北沿海地区的发展;赵秋华即使能得胡至诚的支持,他想去冀省,还是要先得到纪家的认可。

  赵秋华在淮海省已经干满一任省长,他想挪窝,自然图的就是冀省省委书记的位子,表面看上去跟成文光谋冀省省长的位子没有冲突,实际上冲突极大……

  赵秋华这时候拿什么去获得纪家的认可?

  他无非还是在晋煤东出南线工程上做文章,沈淮猜测,极可能就是淮海省此时推动徐东铁路复线改造,提出淮煤东出的构想,叫赵秋华受到启动,才想到去冀省,以致跟成怡他爸撞到一块来了。

  省委书记跟省长都大力鼓吹、推动晋煤东出南线工程的落实,看上去对纪家极好,其实这只会惹来对纪家的非议,让别人以为纪家为保南线工程,甚至不惜在冀省省委书记跟省长位上都按上亲纪系的官员的错觉。

  对纪家来说,冀省省委书记跟省长两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能大力推动南线工程、另外一个人不极力唱反调就可以了;不然的话,就是过犹不及。

  如果成文光跟赵秋华对进步到冀省的希望主要寄托在纪家身上,而且都试图在南线工程上取悦纪家,那他们两个人就是直接冲突的。

  三年前二伯宋乔生跟田家庚竞夺淮海省委书记的过程,沈淮并没有直接而详细的了解,只知道失利的结果给宋系造成一系列的负面影响,也是宋系今日格局形成的关键性因素。

  沈淮倒没有想到,昨天才回燕京,他今天就有机会亲历省部级要职的争夺过程,心里也暗自感慨,高层的角逐看上去风平浪静,背地里的波澜还真是不小。

  电话颇为安静,沈淮听到成文光似乎跟身边人在商议此时,沈淮皱眉呲牙想了片刻,在电话跟成文光说道:

  “纪澄海中午在家里宴请赵秋华,他们要是谈得顺利,赵秋华说不定晚上会在淮海大酒店回请纪澄海盯着淮海大酒店那边的动静不难,要是实在不行,我晚上就闯到淮海大酒店去,成叔叔,你说可行不可行?”

  “都说你小子一股子蛮横劲,我还不信,你今天这要是撞过去,不得叫赵秋华打骨子恨你?”成文光在电话那头笑着问道。

  “这次有人将霞浦超量征地的事直接举报到农业部,我就不信赵秋华没有插一手,”沈淮浑不畏惧的笑道,“有这个机会,总也要亲手还给他一些才算是够意思……”

  成文光从燕京市委副书记到冀省省长,看上去只能算是很小的一步跨越,但能担任冀省省长一职,对成文光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能完善他的履历。

  也许成文光继续担任燕京市委副书记,接下来五年时间内也有继续增补为中央委员,但显然在退休之前冲刺政治局的希望变得渺茫一个有机会进政治局的中央委员,跟一个进政治局希望渺茫的中央委员,区别是极大的。

  很多时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淮心里很清楚,成文光要是谋冀省省长失利,所导致的负面影响将会非常的严重,可能遭来他二伯以及戴贺等人对成文光及梅钢的联合压制;而一旦成文光能成功到冀省任职,进政治局的希望大过他二伯,宋系内的气氛就会大为不同,梅钢也将获得较为宽松的发展环境。

  不要说沈淮跟赵秋华有宿怨了,就算没有宿怨,也由不得他不站出为成文光冲锋陷阵。

  这时候刘雪梅在餐厅喊他们过去吃饭,沈淮也就在吃过饭后,打电话联系褚强,让他指派跟省驻京办、跟淮海大酒店熟悉的人员过去盯着动静,确认赵秋华晚上会不会在淮海大酒店宴请纪澄海、谭石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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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八十八章 犹豫纪澄海

  从成怡那边回家,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爸回来,谭珺骑车赶到他大舅家,进院子里看到表哥纪成熙也在,惊讶说道:“成熙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都没有说一声?”

  “临时决定回来了,刚落地都没有两个小时……”纪成熙拖了把椅子给谭珺。

  “姥爷呢?”谭珺探头看院子里看去,除了几个警卫外,没见夜里习惯在院子里走动的姥爷的身影外。

  “在后院刚睡下……”谭石伟说道。

  中午气温要上三十度,夜里凉快下来;从淮海大酒店回来,纪成熙他们就在院子里老槐树下支了几张藤椅而坐。

  要是不管巷子口前后专设的警卫岗以及重庭叠院内部所设的警卫室、医疗室,纪家前院这一幕看着跟寻常人家饭后在院子里纳凉没有什么区别。

  谭珺见她爸也没有特地支开她,就撑着下巴坐在旁边听他们谈事情。

  “南线工程九五年启动,冀河港、晋南线铁路,以及晋南煤炭资源整合等工作,也都陆续开展将有两年时间了,但是要照当前的进度下去,能在零一年前初步形成三千万吨的煤炭输出规模,都要算是很顺利了,到时候南煤集团总体上也能形成年营入三百亿的规模,”

  纪成熙坐下来,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淮能集团一直到去年年底才与淮海省共同提出淮煤东出的概念,现在才进入方案论证阶段,看上去是要比我们慢好几拍,而实际上他们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目前他们最主要的一个动作,就是年初在新浦成立的煤炭交易市场,发展非常迅速,五月就形成三十万吨的月交易量。单此一项,就使得淮煤东出经新浦港转运的规模达到三到五百万吨的样子。他们要搞徐东铁路复线改造工程,看着遥遥无期,而徐东铁路东延线工程年底就有可能竣工,到时淮煤东出经新浦港转运规模在理论上就能突破一千万吨。沈淮刚才在淮海大酒店,又提出先对渚江中游航道进行整治,赵秋华脸色看着难堪,但这件事涉及到的地方利益很多,背后所能形成的推动力量很大,一旦启动,一两年间整治成效,也就是说,在徐东铁路复线工程开展之前,淮煤东出的年输转量就有可能在我们之前达到三千万吨规模……”

  “是吗,真要这样的话,淮海省的动作真是不慢啊……”纪澄海此前在军方任职,这两年退下来主要就是负责老爷子的起居,而纪家在政治局的几个门生故吏,也都跟经济口无关,叫纪澄海对当前地方经济的发展缺少全面的了解。

  这本身也是纪系当前最大的软肋。

  “是不慢啊,”谭石伟说道,“大秦线是经过几十年的积累,才形成当前一亿吨的煤炭运输规模,而我们搞南线工程,一期计划在零一年时形成三千万吨运力,南煤集团形成三百亿的营收规模;二期照八千万吨的运力规模去设计,应该也不能算慢。只是事情怕有比较。一方面淮煤东出集中在淮海省内部,地方上容易形成合力,另一方面就是以梅钢为首的关联企业,在基层的执行能力极强……”

  谭石伟之前不从政,甚至不想别人非议,六十岁刚到就从燕大教席上退休回家养老,更无从政的可能,只能在背后当智囊,兼之纪成熙现在的资历还是太浅,甚至都没有办法直接兼掌南煤集团,纪系在经济口力量薄弱的软肋,短期内想要弥补,还是相当困难。

  “这个沈淮,今天看着是不那么好惹的角色,”纪澄海摸着头发稀疏的头顶,笑着说道,“不过照你们这么说,宋华有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孙子,倒也没有见他公开支持过这个孙子——宋家老二倒是对自家这个侄子不是很心喜。”

  “宋副总理心里到底会怎么想,外人很难猜测,”谭石伟说道,“现在的淮能集团,除了宋文慧之外,其他的主要负责人,差不多都是宋家老二派过去的。淮能集团跟我们的南煤集团很相似的,都是在大框架上抓淮煤东出的事,但前期的进展缓慢,这点跟南煤集团也很像。即使地方上是主动配合的,淮能集团还是有很多的困难要克服,但在这个过程,实际也就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梅钢的精彩表现。要不是我们一直都有关注淮海省的发展,要不是沈淮今天主动说及渚江航道整治的可能性,外界似乎都很难想象淮煤东出极有可能在南线工程之前,形成三千万吨的运力规模。而这个形成过程,梅钢的主导作用则不容忽视……”

  “你是说宋华是只老狐狸,让外人看着宋家斗,但不管怎么斗,都是宋家得利?”纪澄海说道。

  “也不应该都是如此,”谭石伟说道,“宋家内部要没有矛盾,梅钢跟淮能集团配合起来,动作应该能更快,但宋家内部有矛盾,宋副总理并没有站出来压制这个矛盾,应该还是有权衡的……”

  “成熙,你觉得沈淮这个小家伙,厉害在什么地方?”纪澄海问儿子纪成熙。

  “跟姨夫说的一样,”纪成熙说道,“我觉得梅钢的基层执行力极强,沈淮看着在地方上到处竖敌,但在竖敌之外,他调动地方资源的能力极强、效率也高,也就最终使得很多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就连田家庚在淮海省,其实很多动作还都是跟梅钢合拍的,更像是田家庚在省里抓大局,梅钢在下面执行推动。新浦钢厂的立项,淮煤东出以及大框加发展淮海省经济,甚至新浦煤炭交易市场,梅钢跟淮煤集团的合作,也都是田家庚直接促成的。事情也就很显然,田家庚这次看着对梅钢气势汹汹,但我估计他不会对梅钢下重手……”

  “田家庚还是相当不错的,拿捏好,注重大局,王源希望他这次能进政治局,几个老人对他印象都不错,但也有人担心,田家庚他们几个都进政治局,王源推动改制的手段会更强硬,所以还有些纠结,想着是不是压一压,让他下一届再进,平衡一下……”纪澄海说道。

  纪成熙倒不细问到是哪些人反对,哪些人支持,上面要考虑平衡的因素太多、太复杂。他心里也清楚,过于激进的改革对国家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些年来在经济政策的紧跟放,度怎么掌握,是很考验政治智慧的。就他个人而言,在地方上至少还要积累十来年的资历,才有资格上参与这一层次的讨论。

  纪成熙还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说道:“就跟爷爷早前跟我说的那样,要想成事,就不要怕得罪人,也要注意团结更多的力量。有些话说起来容易,但真到地方上工作,我才发现有些事远没有那么简单。南线工程目前最大的弊端,也就是对调动地方资源参与的程度存在严重不足,这是我们要学习跟加强的地方……”

  “关键还是在于怎么学习跟加强,对不?”纪澄海笑着问道,“你就为这事,从清河赶着回来?”

  “我说这些,倒不是要去想办法压制梅钢的发展,而传统的派系界线也需要有打破的勇气,”纪成熙说道,“就中央而言,对改革开放一向都不缺乏支持跟保守的声音,而我到地方这几年来,也能听到很多是先干事还是先搞制度建设的争议。现在很多问题都还是一团迷雾,但先干事总之也错不了……”

  “好吧,你明天跟沈淮约好要见面,那你们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就算是地方上的合作,也可以说跟上面不搭界,其他的事情,我跟你几个叔叔再沟通沟通……”

  “嗯……”纪成熙点头说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做主,只能尽可能做些影响。

  纪澄海撑着膝盖站起来,对儿子纪成熙、妹夫谭石伟说道:“我到后面去看老爷子睡得踏不踏实,你们聊吧……”

  “沈淮今天还说了淮海舰队驻泊基地的事,他应该跟崔向东、崔永平有过接触了,”纪成熙跟姨夫谭石伟说道,“你说他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他到酒店扑到赵秋华身上咬下一口,他的底气应该是笃定的,再个就梅钢当前所面临的局,有这几张牌也应该够了,至于田家庚大概也会对梅钢敲打敲打,掩一掩锋芒,”谭石伟笑道,“至于成文光想去冀省,这时候也不会再将底牌藏着不打,这两天你等等再看吧……”

  谭石伟看着女儿谭珺眼巴巴的坐在那里,很认真的听他们说话,问道:“对了,你跑过去通风报信,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来?”

  “我又不是双面间谍,我哪里打探到什么消息?”谭珺不好意思的说道。

  纪成熙揉了揉谭珺的脑袋,笑着说道:“只要不吃里扒外就可以了……”

  “你才吃里扒外哩,”谭珺娇柔的反击道,“你也乐意成怡她爸去冀省的,我支使着我去通风报信,你们当我乐意啊?”

  纪成熙哈哈一笑,跟姨夫谭石伟说道:“赵秋华大概做梦都想不到,问题是出在你这边……”

  “晋煤、淮煤有竞争,但还谈不上恶性竞争,”谭石伟说道,“说是要学习梅钢的经验,调动地方资源参与推进南线工程的进展,在南线工程上积聚更多的力量,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清河那边你还不能完全掌握主动,而到省里,怎么将能干事、愿意干事的人,选到合适的岗位上去,站在省里的怎么去激活地方资源,则是一个你都不能控制的大难题。就拿梅钢这几年发展跟田家庚的关系来说,南线工程在冀省其实也需要能有一个‘田家庚’。成文光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而最合适的人选也未必愿意去冀省,各方面的条件比较起来,成文光要比赵秋华强一大截。”

  就支持成文光的问题,纪成熙在过来之前,跟他姨夫在电话就有谈及,说道:“不过我看我爸还有些犹豫啊……”

  纪成熙他个人也是支持成文光去冀省的,双方在很有多方面有合拍的地方,但不要说纪家能在政治局里影响到的人了,哪怕是在纪家,他跟他姨夫的声音都不是最强的。

  “你爸犹豫也很正常,他是怕成文光成为宋系的孤子,我们支持成文光去冀省,就会有些被动,”谭石伟说道,“不过成文光这次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看啊,宋家老爷子要是心里真不糊涂,会在适当的时机站出来表一下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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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章 受气

  宋鸿奇出差一周才回来,手里也积了一堆事情要处理,不过谢芷也难得回来住几天,他也只能空出时间,陪着吃饭、逛商场。

  只是宋鸿奇心里惦记着事,心绪难宁,想着沈淮与成怡到燕京已经是第四天了,也没说有要离开的意思,总觉得这事背后还藏着更多他们暂时没看透的蹊跷。

  倒不说沈淮与成怡两人这么长时间耗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沈淮与成怡在交往,爱在一起耗多久,都是他们的自由。

  因超量征地举报,淮海省委巡视组现在正入驻霞浦巡视检查,沈淮此时全面主持霞浦县政府工作,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求援,霞浦县那边总归需要亲自出面应对才是。

  算上沈淮之前在淮西、徐城滞留的几天,沈淮离开霞浦已经超过一周时间,此时仍没有赶着回去的意思,那就意味着沈淮此时燕京,不再是单纯为梅钢当前遇到的困境而求援,怀疑他与谢芷昨天离开马场之后,沈淮跟纪成熙之间有更进一步实质的谈话。

  看着鸿奇陪自己逛街,在商场里也心不在焉的样子,谢芷也没有办法跟他生气,提着今日逛街的几袋收获,挨着肩膀坐过去,问道:“你说沈淮跟纪成熙会不会有什么秘密交易,将成文光到冀省担任省长的希望,都寄托在纪家身上?”

  宋鸿奇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冀省的两个位子,纪家的影响力是大,但沈淮跟纪成熙之间的交易,还不至于大到决定一个省长的位子。而且以纪家在党内的人脉,无论谁到冀省任职,都可能跟纪家在冀南的利益对着干,故而纪家也犯不着为了他们在冀南的利益,站到台面上来力推跟纪家关系不那么密切的成文光到冀省任职,顶天背后帮着说两句好话……”

  谢芷心里叹气,她虽然不是很关注政治上的事情,但也知道成文光这次谋的不简单是一个省长的位子。

  鸿奇他爸也是在五十岁的时候,正式从中央候补委员增补中央委员,才确定在宋系的核心地位。

  全党中央委员有近两百人,照一般的道理来说,一名中央委员还不足以在派系内占据核心地位。

  鸿奇他爸能享受这样的待遇,除了他身为宋家二子的身份外,更主要的还是五十岁刚出头的中央委员在党内太稀缺了。

  甚至都不用有太耀眼的政绩贴金,鸿奇他爸五十岁就是中央委员,到六十三岁时,就足足担任了两届半的中央委员。到时候就算是单纯比资历,两届半中央委员的资历也足以将鸿奇他爸推进政治局。

  成文光现在位居燕京市委副书记、中央候补委员,时机恰当的话,也许能谋到比冀省省长更好的位子,但他此时能到冀省任职,也就是说,在六十二、六十三的年龄坎上,他也将至少能担任两届的中央委员,到时候也将成为进政治局最得力的候选人之一。

  有时候资历很虚,说不清道不明,但这就明明确确是众人争谋的资历。

  有些人所谋甚远,计经系、胡系、纪系等显流,也许不会特别在意二百人位子,但此时纪家若站出来力荐成文光到冀省任职,不会不考虑到这将成为五年或十年后推动成文光政治局的关键性因素——这显然不是沈淮此时有能力跟纪家谈成的利益交换。

  就像鸿奇所说,纪家顶天在背后帮着说几句好话,而成文光想去冀省任职的关键,还是宋系这边能否将资源往成文光身上倾斜。

  谢芷心里想,这大概就是鸿奇他爸昨夜过后一直沉默、而鸿奇整天都心事忡忡的原因吧。

  成文光谋划至今,昨日也应该通过沈淮向纪家清晰表达有意到冀省任职的意愿,而昨天她跟鸿奇在场,沈淮与纪成熙之间的谈话,也没有丝毫掩盖的意思,说白了也是成文光,通过沈淮,沈淮通过她跟鸿奇向鸿奇他爸摊牌……

  很多事情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在成文光有希望到冀省任职之际,在成文光有希望十年后在政治局夺得一席之地的时候,宋系不将资源往成文光身上倾斜,也就不要怨成文光打此从宋系割裂出来,另附他系。

  宋系从此沦为笑话、被他人看轻自不用说,对鸿奇他爸仕途的负面影响之大,也将不亚于前两年跟田家庚竞夺淮海省委书记失利的打击。

  不过,要是宋系这次被迫将手里的政治资源往成文光身上倾斜,不管内心有多少的不甘愿,对宋系将来最大的影响,也就是成文光跟鸿奇他爸的地位将正式对等起来。

  想到这里,谢芷忍不住轻叹,说道:“我爸曾说成文光心机深沉,我以前都不怎么觉得,现在看来,还是我爸看人比较准。”

  宋鸿奇撇嘴冷笑,能到成文光那个位子上的,能有几个是善茬?而且他家姑姑、叔叔那么多人,也不是谁都能在仕途上出头的,都头破血流才上去的。

  这次,要是对成文光退让,宋鸿奇不担心别的,而是担心在成文光跟他爸地位对等之后,沈淮及梅钢能从宋系获得的资源将大增,淮能集团的控制权很可能将再度向那边大幅的倾斜,加上老爷子也偏袒那边,这边就会越发弱势……

  这绝不是宋鸿奇希望看到的,但他也知道在这事,他爸不会听他的什么意见。

  说算计,成文光有这样的算计不以为过,偏偏沈淮能跟在里面捞到这样的好处,想到这里,宋鸿奇心里是一阵说不出来的烦躁。

  ******************

  宋鸿奇与谢芷意兴阑珊的拖着逛街后疲惫的脚步,开车回家去。

  车刚进车库停下来,就听见屋里电话铃在响,宋鸿奇心里疑惑,谁这时候联系,不打他的手机,而打他住处电话?

  宋鸿奇掏出手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没电关机了。

  宋鸿奇赶着进屋,电话铃声停歇,看来电显示,却是家里的电话,拔电话回过去,就听见他妈的埋怨声:“手机怎么关机了,家里电话也不接?”

  “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你有什么事,可以打谢芷的手机,我一天都跟她在一起。”宋鸿奇说过这话,看到谢芷在一旁撅起嘴,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也甚感头痛,觉得自己真是变得迟钝了,这话不该当着谢芷的面问他妈。

  她妈希望谢芷能到燕京来工作,能早日生子,最好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坚持留在淮海独当一面。只是谢芷不这么想,那她们婆媳两人之间就有矛盾。

  搞到他妈现在明知道他跟谢芷在一起,联系不上他,也不打谢芷手机的地步,叫宋鸿奇夹在当中甚是头痛。

  女人钻到牛角尖里,左右劝谁都不好。

  宋鸿奇只当没看见谢芷脸上不悦的脸色,在电话问她妈:“有什么事情,连着打我好几个电话?”

  “你爸让你去大宅吃晚饭……”

  “今天又过去?”宋鸿奇疑惑的问道。

  要是点名叫他过去,那就意味着沈淮、宋鸿军多半也在那里,再想想昨天沈淮透过来的信号,今天就又都跑到老爷子那里吃饭去,由不得宋鸿奇不吃惊啊:这完全是逼着老爷子、逼着他爸表态的节奏啊!

  看着鸿奇的脸转眼间变得铁青,谢芷也顾不得跟鸿奇他妈生气,小声的问道:“怎么了?”

  宋鸿奇捂着话筒,跟谢芷说道:“晚上大家都要爷爷那里去吃饭……”

  谢芷也相当震惊,昨天算是摊牌,今天这算什么节奏?

  宋鸿奇挂电话,脸色再不好看,也只能跟谢芷收拾一下,往屋外走。

  ***************************

  开车到西寺街,看着院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宋鸿奇就将车停在院子外的巷道里,与谢芷往里走,隔着老远就听到他爸在里面的谈笑风生。

  宋鸿奇与谢芷对望一眼,即使知道他爸隐忍的工夫一流,但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能有这么爽朗的笑声,心里甚至疑惑。

  接下来,就听到小姑跟宋彤的说话声,宋鸿奇跟谢芷更是疑惑:小姑什么时候回来了,成文光逼着老爷子表态,拉小姑回京助阵吗?

  宋鸿奇与谢芷正惊疑不定之际,宋彤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们招呼道:“咦,你们站院子里干嘛啊?”

  “我们刚到,就听到你跟小姑的声音,还以为听岔了呢,都没有听说你今天会回来啊……”宋鸿奇说道。

  “沈淮硬把我拉过来的啊;你以为我想啊。”宋彤开玩笑的说道。

  宋鸿奇却理解错宋彤的意思,真以为是沈淮这次是把小姑强拉过来逼宫,他再好的隐忍工夫,这时候也变了脸色,颇为英俊的脸都有变形,没有再应宋彤的话,与谢芷直接往屋里走。

  沈淮跟一群人坐在屋里,看着宋鸿奇臭着脸进来,问道:“鸿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宋鸿奇看着满屋子的人,谢芷他爸不在,老爷子、他爸妈、大姑、大姑、小姑、小姑夫,成文光、刘雪梅夫妇、宋鸿军都在,沈淮跟成怡挤坐在宽边沙发上,跟前些天在小姑家一样,一副亲密情侣的样子——宋鸿奇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轮不到他放肆,但也不想给沈淮什么好脸色,拉谢芷站到一边去。

  沈淮咧嘴一笑,跟屋里人说道:“你们说鸿奇这是在外面受谁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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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四章 扎痛处

  七月香港回归,上旬泰国央行放弃泰铢绑定美元的固定汇率,正式宣告泰铢失守,短短三五日间,泰铢即大幅下挫;继而印尼、马来西亚等国也承受不住压力,放任汇率下挫……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处于金融危机的笼罩之下,便是香港、新加坡证券市场,也都在大幅下挫后剧烈振荡之中,大量的投机基金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鳄鱼一般,汹涌而来抢食,谁也难料经济后势会如何走向。

  沿海地区以轻工业为主的外贸产业,上半年来的增速明显放缓;而跟香港转口贸易相关的产业集群,第二季度以来更是承受着下行的压力。

  国内以及日韩的证券市场都跟着振荡下挫,似乎没有一个地区能从这次的金融风暴里独善其身。

  七月下旬,国务院对各省市的外债规模也做了初步摸底调查,情况还算乐观。

  近二十年来国风吸引外汇资金逾两千亿美元,主要集中在中长期的实业投资上,短期内有可能会因为经济形势恶化而外流的资本规模不大,大概在三百亿美元左右。

  九七年国家外汇储备算不上有多强大,但应对短期资本流出则绰绰有余。

  各省市的主要任务,也就回到应对轻工外贸产业萎缩、防止经济增长率大幅下降的节奏上来。

  这段时间,沈淮一方面要盯着新浦钢厂的试生产进程,一方面要盯着新浦炼化的谈判进程,另一方面也给拉着到处参加经济研讨会,似乎在他的官员身份之外,他也成了公认的经济专家了。

  东华近年来的外贸产业崛起速也相当凶猛,包括紫萝家纺、虎氏制衣在内,梅溪新区范围内,外贸产值过亿的轻工企业已经有六家。

  这些企业里,受这次金融风暴的影响,有强有弱。

  受影响大的虎氏制衣,六月外贸销售收入就明显下滑,工厂开始削减开工量,但还没有达到削减用工的程度。

  受影响程度较浅的紫萝家纺,仅仅是增涨速度有所放缓而已;而在新浦国际家纺产业园内计划用工达两千人的生产基地,也都是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并无放缓的迹象。

  这背后说透了,也没有多大的秘密。

  虎氏制衣作为港资企业,产品外销多轻香港转口,销售地除了欧美地区外,也有相当部分的产品销往日朝及东南亚地区。

  东南亚地区的进出口贸易规模,从年初就开始明显的萎缩,此时更处于金融风暴的中心,而香港作为华商的经济中心,感受更为敏锐,压力就直接传导生产区来。

  而紫萝家纺这些年来,差不多就是跟梅钢的节奏,跟西欧地区直接联系密切。

  虽然在西欧各国的华人总数,远远不及东南亚地区,但西欧地区的轻工产品批发市场,华人占据的份额极大;仅法国巴黎地区,从此轻工产品批发贸易的华商就多达三千余家。

  近年来,梅溪、霞浦等地的外贸产业发展,沈淮、熊文斌都注重推动跟欧美、日韩等发达地区的直接贸易往来,减少香港转口贸易所占的比重。

  当时倒没有考虑经济危机的问题,而想着减少一道转口程序,成本能大幅下降不说,还能大幅度的提高效率。

  还有就是西欧各国的华商联合会,孙家、武家的影响力巨大,无论是推动内地的企业走出去,还是招揽西欧各国的华商到内地来投资建厂,都容易推动,容易做出成绩来。

  现在东南亚地区经济动荡加剧,其对欧美地区的外贸规模大幅萎缩,反而给内地外贸企业对欧美的直接贸易带来更大的增长空间。

  经济高速增长时,泥沙俱下,很多矛盾、差距都会被掩盖。现在经济危机来了,金融风暴汹涌而来,对实体经济的冲击极大,就仿佛潮水退去,谁穿内裤、谁没穿内裤,就看出区别来了。

  欧美经济从九十年来一直疲软,产业转移一直都在缓慢的转移当中,但表现也相当稳定,没有大的起伏。

  除了证券市场较为敏感之外,受东南亚金融风暴的影响,振荡幅度也不少,但欧美地区的实体经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从而使得内地跟欧美有直接贸易往来的企业,也避免受到这次金融危机的直接冲击。

  还有一个就是,在实体经济不可避免受到冲击之时,企业的管理及成本控制的优势,就会越发的突显。

  八月十八日,省里再次就动荡的东南亚金融危机组织金融形势研讨会,沈淮临时给拉到省里参加会议。

  在省迎宾馆举动的研讨会由省长赵秋华亲自出面主持,省政府、省经研所、省经委、省计、省外贸委、国企工委、淮大、省经院等机构及企事业单位都有代表参加。

  沈淮也是在会上,跟李谷、范文智、梁荣俊、叶选峰、孙浮敬等人碰到面。

  余薇、谢海诚、周行文等人,也作为外商代表,受邀出席研讨会——看着周行文、谢海诚,沈淮心里想,他们算哪门子的外商?

  这时,熊文斌、吴海峰调离东华的事情已经确定下来。吴海峰已经到省政协报到,先担任秘书长职务,到明年初再选任副主席职务,而吴海峰离开后,市人大主任由市委副书记虞成震兼任。

  这时候省委巡视组也已经返回省里,但结论还没有出来,但众人看到沈淮在研讨会上一声不吭的样子,都倾向认为省委书记田家庚还会进一步的敲打梅钢。

  沈淮这段时间也是尽可能的低调,一副夹起尾巴做人的姿态,研讨会上不发言不说,下午的研讨会一结束,他就夹起记录本准备走人,连晚上的招待餐会也无意参与。

  “沈县长,沈县长……”

  沈淮到停车场,打算坐车离开省迎宾馆,就听着梁荣俊从后面追过来喊他。

  沈淮停下脚步问梁荣俊:“梁总有什么事情喊我?”

  梁荣俊走过来,说道:“赵省长请你过去一下……”

  沈淮与梁荣俊沿着迎宾馆主楼西侧的林荫道,往润华楼方向走,到润华楼的贵宾馆,看到李谷、范文智以及省政府办的一些官员,陪同赵秋华坐在里面谈话,周行文、余薇也在场。

  看到赵秋华抬眼看过来,沈淮心里一笑,上回在淮海大酒店,当着纪澄海、谭石伟的面,戳破他意图谋冀省省委书记的美梦,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恨自己呢,倒不清楚他喊自己过来有什么事。

  “赵省长,你找我有事情啊?”沈淮装痴卖傻的问道。

  “省委刚提出今年全省经济增涨速度即使放缓,也要保10,钢铁产业是全省的主柱产业,而梅钢又是全省钢铁产业的领头羊,有些事我也得要找你问问底啊……”赵秋华笑眯眯的说道。

  “范总他人在这里呢,梅钢可当不起领头羊的重任。”沈淮谦虚的说道。

  李谷坐在一旁,看到范文智听到沈淮这话,眼睛就放低了下来,心里也是一笑。

  赵秋华面色如故,接着说道:“也不是要谦虚的时候,梅钢这几年的发展,也是众目所睹。对了,梅钢年初提出要在九月之前让新浦钢厂投产运营,这离梅钢提出的计划,就剩不到两个礼拜了,新浦钢厂那边什么动静,省里可以全都不知道哇……”

  现在全省增速要保10,并不是提出口号就可以的,这个目标要进行分解,哪里地方不足需要弥补,哪里可以加强,为经济增速做出更大的贡献,都是省政府接下来的重点工作跟职责,不然就没有必要向省委交待,就是工作上的失职。

  跟田家庚最后几个月搭班子,赵秋华可不想有什么把柄叫田家庚抓住。

  淮海省此时的经济规模还不大,新浦钢厂哪怕是九月才全面投产,对全省经济增速,也至少有超过1个点的拉升。故而新浦钢厂能否如期投产以及新浦炼化能否如期全面展开建设,对全省增速保10这个目标都影响极大。

  新浦钢厂那边什么竣工仪式都不搞,就工程进展这段时间来也憋着不向市里、省里做什么汇报——梅钢这边不主动配合,省政府这边保10的目标分解工作都很难做下去。

  赵秋华对沈淮这个人极不喜欢,但眼下的工作要做,还要找他过来问话,不然就是他的不尽职。

  听赵秋华这么问,沈淮“哦”的一声应道:“新浦钢厂那边工程建设,还是照着原计划在开展,不过当前的钢材市场走势不是很理想,是不是要在九、十月份,就全线投产,梅钢内部还在讨论……”

  赵秋华想问一个确切的答案,沈淮可不觉得他就有必要将明确的答案告诉赵秋华。

  赵秋华也不能说沈淮的态度不诚恳,但沈淮的回答跟不回答又没有什么两样,只能示意他坐下来参与这边小规模的谈话,以便慢慢的套他的话。

  在赵秋华面前,沈淮也不跟李谷靠近,虽然看到李谷身边有空位,但转身到余薇、范文智两人之间坐下来,跟余薇笑道:“宝和船舶的项目建设,近期好像有些放缓啊,赵省长拉你过来,可也是要你们加把劲啊?”

  李谷在对面听着心里暗笑,心想沈淮看着低调,但走过来尽挑着别人的痛处拿针扎——看余薇那张不留岁月痕迹的美脸,在听到沈淮的话后,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余薇真是给沈淮问到痛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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