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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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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难舍红颜

  三周后,市人民医院,身着病服的余罪像沉思冥想一般,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哦,不对,是在玩,在玩硬币,玩得很出神,很忘我。

  硬币,从胳膊的内侧,慢慢地,均匀地滚动着,像被一只手无形操纵着,慢慢地,滚过了手腕、手心,像有方向感和动力支持一般,慢慢地,向指尖攀上去,然后,静止了。

  静止了很久,像粘在中指上一样,过了很久,操纵的人手微微一动,随着手势的变化,硬币又开始向手背滚动,依然是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滚到腕部的时候,又静止了,静止的地方,是浅浅的汗毛,而硬币,就像长在那个部位一样,一动不动。

  “我明白了,心越静,它才能越慢下来……”

  余罪的两眼离硬币很近,他看到了几乎磨得没有花纹的硬币,他在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个硬币上悟出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他找到了黄三不再为贼的原因,是因为那种无畏的气度,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那是一个静到心如止水的人,怎么还可能去当一个毛贼。他也找到了自己对黄三下不了手的原因,因为,在冥冥中,他似乎觉得,黄三和他是一类人。

  比如此时,他像贼王黄三一样做得那么好,硬币慢慢地回到了肘部,又缓缓地回到了手背上,一直以一种缓慢而均匀速度在滚动着,似乎用意念就可以叫停它,同样也可以用意念让它停留在手与肘的任何部位。

  又停了,停在拳面上,余罪往近放了放,就放在眼睛的旁边,可以用最近的距离来看它。

  他看到的仿佛不是硬币,而是贾原青惊恐的表情,看到的是贾政询颓败的样子,看到的是贾浩成戴着铐子的样子,看到的是那样官冕堂皇的同行被扒下的官衣的样子……他笑了,他觉得自己这种笑,就像黄三那老贼从容被捕的时候那种笑,那是把一切置之度外,根本无所畏惧的笑容。

  这是一场无人分享的快乐,就像他小时候砸了人家玻璃没人发现,就像他上学收了保护费偷着潇洒,这种事也只能让他一个人偷着乐。

  笃…笃…敲门声起,他应了声,表情像僵着,手势保持着不动,不过当门开的一刹那时,他手上的硬币吧唧掉床上了,笑吟吟的林宇婧进来了,提着一网兜水果,余罪捡起了硬币,作了个怪怪的表情,心里在暗道着:

  心还是不静黄三之所以登峰造极,估计与年龄有关,他那年龄,不需要想女人了。

  “笑什么?”林宇婧坐下来了,水果放好,随手拿了个好大的苹果,削着,笑吟吟地看着余罪,恢复过来了,就是有点沉默,有时候总是那种鬼鬼祟祟的表情,更不好琢磨。

  这不,他又笑了笑,没说话。林宇婧也不介意,也抿着嘴笑了笑,仔细地帮他削着苹果,随意地又问着:“你爸呢?”

  “去洗衣服了。”余罪道,老爸来了好几天了,一直伺候在病床前。

  “你爸可真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林宇婧感慨地道。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洗衣服和洗水果一样,根本洗不干净,三年级开始就是我自己洗。”余罪道,那个天才老爸绝对不是洗衣服的材料,他那工装,一年能洗一回就不错了。

  林宇婧笑了,明显感觉到余罪今天的情绪好多了,她削完了苹果,伸手,余罪没接,笑吟吟地看着,林宇婧催着道:“吃啊。”

  “哦……”余罪动动,不过马上脸上表情很痛苦地哎呀了一声,林宇婧赶忙扶着,余罪伸伸左手道着:“一伸有点疼。”

  扶着的林宇婧看到了那枚硬币,她知道病情,早就抽线了,不过她故意问着:“那右手啊。”

  “哎呀,也有点疼。”余罪伸着手,很做作地道。

  “胡说不是,刚才还玩硬币。”林宇婧声音放低了,回头偷偷瞧瞧,没人来。

  “是啊,刚才不疼,现在有点疼。”余罪虚弱地道。

  “哦,那你不用吃了。”林宇婧故意道。

  “可我想吃。”余罪伸着脖子,努力以一种暧昧的口气说话,好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了。林宇婧凝视了片刻,削了一小块,很慢,很促狭地放到了余罪的嘴里,看着他嚼,看着他得意地在说着:“好吃,真好吃。”

  “装吧你。”林宇姐又喂一块,看余罪惬意地吃着,冷不丁问着:“那个现场是不是也是伪装的。”

  声音极低,不过呛得余罪噎了下,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了,这个表情,相当于告诉林宇婧正确答案了,余罪坐直身子,想给自己辨白一句什么,不过看到林宇婧带着几分笑意的严肃,他莞尔一笑问道:“警垩察不应该这样说话,这有悖于你的职业素质,我们应该讲证据,不应该胡乱猜测,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同志

  “很可惜,职业素质被你利用了。”林宇婧道,不知道是挽惜还是无奈。

  “对,也许是,如果没有这点职业素质,可能真凶就要永远逍遥法外了。”余罪道。

  林宇婧凝视得更近了点,那双眼睛,对她没有怯意,或者说对大多数警垩察都畏惧的事根本没有怯意,凝视了良久,她轻轻吁了声问着:“值得吗?你傻呀?差点把自己赔上?”

  “幸好没赔上,可他们就全赔上了。”余罪道,他眯着眼笑着,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来一次,他想自己肯定舍不得赔上自己。因为从没发现过,还有如此关心他的人。

  轻轻地,林宇婧掰着苹果,削下来的一瓣,她有点埋怨地、又有点无计可施地笑了笑,把苹果放到了余罪的嘴边,余罪轻咬着,连苹果带手指,都咬住了,林宇婧一缩手,他捉住了,四目相接的时候不需要语言的表述,离得越来越近,轻轻点,吻在一起,一个带着苹果香味的吻。让林宇婧吁声,有点陶醉的感觉。

  嘭声,门开了,余满塘端着脸盆进来了,一下子傻眼了,脸盆吧唧掉地上了,余罪和林宇婧慌乱地分开,愕然地回头看着,余满塘吓了一跳,赶紧道着:“你们继续……走错门了。”

  一闪身就跑,愕然不已的林宇婧和余罪相视而笑,不过余罪再想轻薄却是木有机会了,林宇婧闪避着,就不让他得逞,起身捡那身刚洗的衣服了。

  “哎哟哟哟……”余满塘直抚着前胸,喘着大气,乐歪了,直得啵着:“哟哟,我儿子真能耐,还没买房呢,已经勾搭上大闺女了。”

  他跑了不远,又返回来,想回去再看看的,可又不敢,生怕搅了儿子的好事,那姑娘来过几次了,让他纳闷的是,怎么就没看出来涅?哎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姑娘是个最高的那个,这个高个子和儿子正好互补,将来孙子肯定比儿子强。

  想着把老余都想乐了,正乐呵着,有人问话了:“余叔,您怎么在这儿?”

  “哦,没事。啊……小璐,你……”余满塘正待说话,又被吓了一跳,来了两次的安嘉璐来了,他怔了怔,马上奸商本色出来了,笑着诌了句瞎话通知儿子,大声嚷着道:“余儿,小璐来看你来了。去吧,小璐,在病房里呢。”

  “谢谢余叔。”安嘉璐浅笑吟吟,很礼貌地道。莞尔一笑,进病房了。

  这样子把余满塘看得开始七上八下了,总归起来骄傲的就是一句:“哎哟,我儿子真能耐,不是勾搭俩吧?怎么都像有那么点意思呢?”

  他纠结了,好像两个都不错呀?后面这个更漂亮,比他妈还漂亮……不成,还是不能找太漂亮的。他暗暗地思忖着,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爹在思忖,儿子也没闲着,安嘉璐敲门而入时,让林宇婧也有点慌乱,起身让座,知道这位姑娘是余罪、鼠标他们警校同学,两人相视间,互有戚戚,安嘉璐一直很敬佩这位缉毒一线的大姐,而林宇婧,却是羡慕安嘉璐这么青春和奔放的年龄,她随意地问着:“安安,怎么今天有时间看他?”

  “不是我看他,是有个人看他……是谁我就不告诉他了,对方不让说。看看,余英雄,喜欢吗?”安嘉璐笑容可掬地,把一个包装整齐的礼物递给余罪,眉毛色舞地问着:“我打赌,你猜不出来是谁?”

  “想来看我,又不好意思上来。除了解冰还有谁?”余罪道,脱口而出。

  安嘉璐震惊了一下下,东西放下了,好没有喜感,看样一猜就中,林宇婧却是问着是谁,余罪一指安嘉璐道着:“安安的追求者之一,二队的。”

  “哦,我想起来了,那位特别帅的刑垩警,去看过二冬。”林宇婧道,有夸奖的成份。不过让安嘉璐似乎不怎么高兴似的,撅了撅嘴问着:“难道除了帅,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吗?”

  “有啊,谁说没有,一般帅哥都招女人喜欢,呵呵,比如我。”余罪慵懒地道,惹得林宇婧和安嘉璐相视愕然,然后哈哈大笑。

  自从余罪醒来之后,气氛一向是很轻松的,今天虽然是林宇婧和安嘉璐同时碰面,也没有带来什么尴尬,反倒是余罪心里打着小算盘,在怀疑安嘉璐和解冰又重归于好了。

  完咧,没机会勾搭了。他看着安嘉璐娇白脸蛋,有点贼心难泯。

  不完,亏是还有点节操,他看着谈笑风生的林宇婧,又有点欲壑难足。

  心不静呐,永远不会成为高手,他又看到安嘉璐起身告辞时,甚至有点失落的感觉,林宇婧送的人,等一会回来时,她异样地盯着余罪,余罪被盯得不自然了,有点做贼心虚地问着:“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

  “我怎么觉得你好喜欢她?”林宇婧稍有不悦地问着。

  “哎哟,你这话问得。”余罪胃疼地道:“警校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都把她当梦中情人。”

  “包括你?”林宇婧问,坐到了她的床边,看样没准备再喂苹果。

  “当然包括了。”余罪诚实地道,林宇婧脸色不好时,他补充着:“这个你也介意?梦想和现实差距是很大滴,我梦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小片垩警呢,你看现在成了什么得性,多残酷。”

  “那你梦想追到安嘉璐,然后现实就很残酷地让你碰到我了?”林宇婧蕴着笑意,反问着余罪。

  “嗯,很对。”余罪丝毫不忌讳地道着,看林宇婧脸色像威胁,他笑着补充道:“所以我只能面对现实,只能想办法征服残酷的现实。”

  余罪说着,两眼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便装的林宇婧,林宇婧被逗笑了,笑着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余罪吃痛惊声尖叫喊着:“别介样,你这不是逼着我叫床吗?”

  林宇婧于是来了个更残酷的,捂着他的嘴,狠狠掐了一把,床都叫不出来了。

  可把老余给苦了,一直站在门口,没地方去呀,听着里头的动静,他暗骂着熊孩子,大白天不能整这事吧,让他爹实在不好意思进来呀………

  嘭声安嘉璐闭门上车,驾驶位置的解冰堆着笑,讨好似地问着:“谢谢啊。”

  是是籍口而已,买了件礼物,托安嘉璐送给余罪,以期通过这事拉近两人越来越远的距离,不过似乎安嘉璐对于解帅哥还余怒未消,只是淡淡地道了句:“别客气,解队长。”

  “别人寒碜我,你也寒碜我呀?”解冰道,还没当队长呢。

  “迟早的事嘛……真可怜啊,咱们同学里,没想到受伤的已经有两位了。”安嘉璐心疼地道,二冬和余罪先后送进医院,让他感触颇大。

  “可怜?”解冰笑了笑,边开车边道着:“李二冬吧,是个意外,真可怜。余罪嘛,未必。”

  “什么意思?你对他还有成见?”安嘉璐不悦地问。

  “没成见……这次袭警案,你没参案,你未必知道。”解冰道。

  “知道什么呀?人都差点没救过来。”安嘉璐更不悦了。

  “我就问一句,咱们当时一届学员里,匕首攻防,谁最厉害?”解冰问。

  “余罪。”安嘉璐脱口而出。马上觉得不对了,她愣着眼道:“哎对呀,连许平秋都被他打倒过……怎么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官僚给捅成重伤……也不对,意外总会有的嘛。”

  “别人是意外,余罪身上不会有意外,案发后,他带领着全队脱离指挥,市局下令收缴他们的证件。他不但没有放弃,而且带队抄了贾政询兄弟俩经营多年的地下窝点……据说贾家就是靠这种生意发家的,连贾原青的那一官半职都是他哥极力资助买下的……除了余罪,还有咱们那些同学,特别是骆家龙、鼠标、一直在暗中帮他,他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个案子的幕后……幕后也没那么深,就是因为贾原青手眼通天,从派垩出所、分局到支队,他都走通关系了。”解冰道。

  “什么意思,你说这么多?”安嘉璐有点紧张,想到那一层了。

  “你想啊,已经临近解职的余罪,莫名其妙地找上贾原青,然后就发生了贾原青袭警案……本来已经铁板一块,翻盘无望的案子全部倒转过来了,这案子正常查,就即便牵涉到贾政询,也不可能牵涉到贾原青,这下好了,一窝端了。”解冰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余罪故意设计的袭警案?”安嘉璐凛然问着。

  “这个我不能确定,但我很确定的是,让张猛和熊剑飞联袂动手,都未必能把他捅成那个样子。”解冰道。

  “那专案组吃素的呀?没查出来?”安嘉璐还有点怀疑,而且很震惊,她是最迟知道的。

  “专案组也得讲证据,可所有的证据都对贾原青不利,甚至连两人撕扯的距离都测量过,没错,符合余罪的叙述……恰恰贾原青又喝了点酒,他算是跳进汾河也洗不清了,就不承认也不由他了。何况他本身就不干净,马钢炉一交待,他那些烂事,可比袭警的罪名还要重。”解冰道,脸上有一丝无奈的笑容闪过,经历此事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和余罪相差的太多了,对别人狠那不叫狠,能狠到把自己捅成那样子,才叫狠。

  “他活该,官贼一家,端了才好。”安嘉璐那股子正义感又上来了,无条件的支持余罪了,她反问着解冰道着:“哎,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就是对人家有成见,故意说人家坏话。”

  “坏话?说实话啊,这事可让我佩服得他不得了,够狠,不过也够黑啊。警垩察不是这么当滴,要一直这样,早晚要出事。”解冰笑着道,感觉也有一种快意荡漾在胸间,不独是他,能看出案子的蹊跷的人不少,但也都像看到官富为恶一般,齐齐失声。

  “呵呵,就是嘛,狠得好,我喜欢。”安嘉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解冰不解地看她时,她脸上正浮现着一丝欣赏的笑容,那笑容让解冰微微皱眉了,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威胁,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威胁。

  不过还好,这个威胁和他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而且他知道这样的威胁,恐怕是行内也不愿意看到的。他看了眼安嘉璐,之后很绅士地选择了沉默。

  快到午饭的时候林宇婧才走的,老余打着饭殷勤挽留,没留住,估计还不习惯面对老余。人一走,老爸给儿子端好饭,余罪滋吧滋吧吃着,又香又甜,半晌才发现老爹痴痴地看着他,他惊声问着:“爸,怎么啦?”

  “你还问怎么了?你们俩腻歪,让我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老余怨言出来了。

  “对不起啊,爸。”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没事,再多站俩小时也不在乎。”余满塘乐呵呵地道着,看儿子情绪不错,小话问上来了:“哎,儿子,到底哪一个是啊。”

  “是什么哪一个?”余罪问。

  “废话不是。你说什么?”余满塘不高兴了。

  余罪嘿嘿笑了,边吃边问着:“那爸,你看上哪一个了?”

  “你不更废话吗?我看上能跟我过呀?”余满塘道。余罪被噎了一下,笑着得意地道着:“不好办呀,爸,你把儿子生得这么优秀,引得众美人争相献媚,我都不知道该选那一个,您给点参考意见……看宇婧,高大丰满;看安安,羞花闭月;看燕子,活泼好动;看文涓,默默支持,都不错,你说选那个?”

  余罪把来看过的女同学加上林宇婧都摆出来了,当然,没敢加上林小凤,一来想拽拽,二来似乎也想问问老爸的。不料余满塘轻描淡写地来了句:“这还不简单,很好办。”

  “怎么办?我正纠结着呢?”余罪做难为状。

  “先睡一遍,现拣好的娶。”老余教唆着儿子,一拍手:“就这么简单,将来都不后悔。”

  余罪一噎,半晌才把嘴里饭咽下去,大惊失色,一竖大拇指道着:“哎呀我今天才发现,爸你真英明

  “那当然,不英明能生出这么聪明的你来么。”余满塘得意了。

  父子俩相视奸笑着,那表情如出一辙。说笑着,余满塘又开始心疼儿子了,出声问着:“哎儿子,你不说反扒队抓得都是小毛贼,很安全吗?怎么一下子你和二冬都受伤了。”

  “不小心,实在是不小心。”余罪眯着眼,搪塞道。

  “那受伤了吧,怎么也没见,发点抚恤啥的?我看电视上,警垩察一受伤,哎哟,那都是领垩导慰问,小姑娘献花,电视台播放滴。”老余凛然道,很为儿子叫屈,就是嘛,这些待遇,怎么一点都没有涅。

  这事很不和谐,余罪估计局里使劲压着包着都说不定,毕竟牵涉到了分局、支队多人的渎职问题,他笑了笑道着:“爸,那荣誉都是虚的,咱还在乎那个。”

  “那也得来点实的呀,是不是会给提个局长、副局长啥地?”老余又期望道。

  “这个……不好说,爸,作人要淡定,要低调,不是您教的吗?咱在乎那个荣誉干什么?反正从小到大都没拿过奖状。”余罪安慰着老爸。

  “这不对,荣誉可以不要,实惠一定得要,好歹将来别人称呼也带个长字呀?别像你爸,一辈子就当过家长,除了开家长会替你挨训,就没起过作用……我就不信了,我儿子这么出息,都因公负伤了,领垩导就瞎了眼了,也得给个安慰奖呀……不给爸找他们去。”

  老余得瑟着,又是抚脸,又是拍大腿,那是极度有成就感的表现,大有不给“长”字就跟谁没完的架势。

  余罪笑了笑,不过又侧脸,抹了把酸酸的眼睛,此时他有点后怕了,如果扔掉的是那身警垩服,他可以不在乎,可要迎接的是父亲的失望,他相信,自己会很在乎。

  吃着,说着,余罪让老爸回家,可老余却放心不下,汾西的生意贺阿姨打理着,问题不大,余罪坚持要让老爸回,老余坚持不回,爷俩又开始拌嘴了,正拌着,敲门声起,老余一开门,哎哟,眼睛一凸,又来了一漂亮姑娘,他一指回头问儿子道:“儿子,这谁呀?你到底搞了几个?”

  “我不认识啊,您谁呀?”余罪也愣了。

  那姑娘笑了笑,职业性地笑,捧着一束花,问着病人,送进来让余罪签名。哦,明白了,是有人慰问的,送花来了。刚签了一个,没留名,余罪正纳闷谁送的呢,又来一个,老余一开门这下放心了,是男滴,也是送花的。

  “没见识,整点吃的多实惠,搞这些有什么用。”老余得啵着,拿起碗筷去洗了。余罪笑了笑,第一束他不知道是谁,不过那束康乃馨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男的,汉奸汪慎修,不为别的,同学里能有这种小资情调的,也就汉奸一个人,如果是其他兄弟,肯定整块红烧肘子或者扒鸡什么的。听说这货开公司了,没入警籍,以前大家对此颇是失望,不过现在看来,未必不是好事。

  可第二束就纳闷了,总不能还有人吧?他翻捡着花束里的留言,在看到一个小纸片时,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图案,是一根手指,指尖上飞舞着硬币,他一下子猜到是谁了。旋即把整个花束拆开,什么也没有发现,搁床头柜上放了很久,几次看花时又发现不对了,纯白的花朵,他叫不上名来,不过总觉得很怵然,突然间,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翻身,找着手机,翻查着马秋林的电话,通话后,很快证实了他的想法:

  电话里马秋林告诉他,机场失窃案的主要嫌疑人黄解放,已于两日前在五原市肿瘤医院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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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无功加冕

  西山省公垩安厅和五原公垩安局相距并不远,车程不到十分钟,其实对于条管的单位也未必全是好事,别说市局,就分局甚至派垩出所出点什么丑事,马上就会在厅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两周来,两起袭警案成了五原市警营中的纷传的奇闻,当然,最多是谴责那些目无法纪的奸商、官僚,感慨世风日下、好人难做、好警难当云云,其实就即便对于大多数身着警垩服的人而言,早被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生活和工作磨得棱角全失,这些故事的生命力并不强,也许过不久,相传的又会被什么丑闻、什么绯闻替代,愤慨和血性只是偶而的表露而已。

  可许平秋一直有点放不下,两起袭警案水落石出,杏花分局、北营分局及下辖的四个派垩出所籍此还打掉了三个盗窃团伙,战果不菲,无法想像的是,像贾政询这样一个电单车厂商的正规代理商,私下里居然还干着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居然还做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产业。回头看来,这是一个没有多大难度的案子,贾政询儿子贾浩成已经明目张胆到大大方方的收赃销赃,稍加查实就能查到他的渠道和犯罪事实,可这样的事,硬是被捂了两年多。

  又堵车了,司机鸣了声喇叭,稍有不安地看看领垩导,还好,领垩导没注意到。车汇在车流里,已经看到了市公垩安局的标识。看到副驾的车窗露着缝,司机小心翼翼地合上电动车窗,这个时间的季节,雾霾的天气又降临了,左右侧的人行道上,处处可见戴着大口罩匆匆而过的行人。

  “中午别接我了,你忙去吧,我和老战友叙叙。”许平秋轻声道,像从沉思中刚刚惊省过来。司机异样地应了声,没多问。

  车驶到市局,就在门口下的车,许平秋步行进了市局,又快到元旦了,恍惚间糊里糊涂又是一年过去了,他看了眼曾经工作过的单位,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直进了办公楼,步行上了顶层,沿着甬道走到尽

  这儿,是个被遗忘了的角落,很多都是许平秋的熟人。推门而入,老许、许处的叫声不绝,一群五十开外老头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还有空着的座位,那是根本没来上班的。

  “别抽了,还抽这么凶?”

  “老牛,退休后返聘回刑侦上咋样?多挣份工资呢啊。”

  “汪头,你家大小子什么时候成家?喝喜酒别忘了我啊。”

  许平秋到这个环境里可是如鱼得水,和相识几十年的老哥们聊着打屁,嘘寒问暧,根本不用顾及什么身份和形象,当然,这帮老家伙也不怎么顾及,否则也不会被扔到这个被遗忘了角落了。坐了下来,许平秋看看聚精会神看报的马秋林,敲敲桌子示意着:“马师傅,别看了,有什么看的,退了休有的时间没地方打发。”

  “嗨,许处,我们商量着组织个警营老头乐怎么样?退休的、下二线的,以后跳舞、钓鱼什么的,结个伴。”

  “对啊,许处,我可在们们刑侦上干过,给我们支援多少经费?”

  马秋林没说话,倒有人插上来了,许平秋奸笑了笑,一拉脸道:“想得美,要经费?一线的还不足呢,顾得上你们退二线玩的?再说一帮傻老头有什么玩得?”

  “看看,说什么来着,当了领垩导脸就变,等你退了来找我们……玩也不叫你。”又一老头威胁上了,众老头哈哈笑着,许平秋却是思路被打断了,叫着马秋林道着:“走走,马师傅,咱们外面说去,我简直不能看见他们,一见面就想着找事。”

  马秋林笑着起身了,在众老头的哄笑中出了办公室,掩上门时,马秋林笑着朝里面看了眼,对许平秋道着:“还别说啊,许处,工作了一辈子,还就这一年多最省心。”

  “谁说不是呢,等退二线,我也来和你们搭伙……商量商量钓鱼、郊游、爬山什么的。呵呵。”许平秋笑道,那感觉也确实像羡慕。

  “许处,大老远来,有什么事?别又是强拉我进什么专案组啊,我脑神经真吃不消了,现在一听警报声也是睡不着,和逃犯差不多。”马秋林笑着自嘲道。

  “有点小事……对了,你听说了吗?黄解放没熬到审判下去,两天前去世了。”许平秋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说了。”

  “那你应该知道的比我早吧?”

  “早,我当天去过医院了。”

  “你和这个人很熟?我听说他坐监时,你每年都去看他。”

  “对,十三次,而且是我接他出狱的。”

  “我回头看过他的案子,疑点很大。”

  “对,严打时期,大部分案子疑点都很大。”

  两人且行且说,不经意间许平秋回头了,他看着马秋林平静的眼波,很不解似的,狐疑地问着:“那应该是个错判的案子,你对此深感内疚?”

  “案子虽然错判,可人却罪有应得,您说内疚,我倒不觉得呀。”马秋林道。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谈谈了。”许平秋道,像是谈话还很有选择性一样。马秋林笑了笑,他知道,长年在刑侦上泡着的人,心性不比嫌疑人好琢磨多少,对于处理老贼黄三的事,他相信,就即便放在许平秋手里,他也会这样做,甚至做得更卑鄙一些。

  “许处,您的意思是……不是追责我吧?”马秋林笑着回问。

  “如果要追责,你怎么说?”许平秋反问道。

  “我会堂而皇之地说,证据确凿,程序妥当。”马秋林道。

  “如果私人谈话,你怎么说?”许平秋又问。

  “我很同情,也很佩服他,相比而言,我们有些地方比他下作得多。”马秋林直接道。

  许平秋笑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准备深究,转着话题道:“那我想请教另一个案子,袭警案,嫌疑人贾原青,受害人余罪,你怎么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俩挺谈得来的。”

  “呵呵,依我看嘛,受害人、嫌疑人主体倒置,似乎应该就是真相。”马秋林道,同样面无表情,心理根本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和他从警几十年的经历格格不入,许平秋觉得自己找对人了,这两人,在他看来是同一类,是敢赌上全部身家孤注一掷的人,两个人的做法,何其相似。

  “你对这孩子怎么看?”许平秋问。

  “血性、仗义、出手狠辣,是个狠角色。”马秋林笑着道,掩饰不住地欣赏。尽管他没有接触案子,连他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

  “马师傅,我要请教您的就在这儿……我一直认为他是出任特勤的最好人选,可他屡屡拒绝,就愿意混迹在普通警员的队伍里,他高高兴兴去反扒队的时候,我几乎都把他放弃了……可现在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就现在我手里的特勤,都未必能做到他这个份上。”许平秋小声道。两人站在公垩安局的大院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像密谋着什么一样,马秋林笑了笑问着:“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劝劝他加入特勤籍……不过我估计够呛,一是能力不到,二是我也不太愿意这样做。”

  当然不愿意,这个大院里的管理层,从一线上来的屈指可数,刑侦一线对于他们是传说中的恐怖存在,而特勤之于一线,也如同传说中的存在一样。那里面很多人,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中,很多人最终也名字都留不下。

  许平秋凝视着老战友,在那双辨识贼踪的眼中,比以往多了份愤世嫉俗,多了份不合时宜,他知道从警几十年,那种积郁下来的不忿会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他叹了口气道着:“我是在保护他,也是在成全他……你连一个老贼都成全,难道同行也吝于施手?”

  “保护?”马秋林稍有疑惑。

  许平秋没多说,手指指指办公楼,那个方向是局长的方向,局长同样是省厅副厅长,许平秋的上级,一刹那,马秋林明白了一点点,他也叹气,又是扯淡的内耗。他不忿地道:“怎么了?难道局长还会下令剥夺他的警籍不成?”

  “那倒不至于,不过领垩导整人的方式,可比嫌疑人犯罪的方法要精妙得多。”许平秋道。

  “会怎么样?”马秋林问。

  “以我对少峰的了解,正常情况下,他会给你一直压担子,直到把你压垮;或者把你调到一鸟不拉屎的地方,让你半辈子回不来,一辈子当小片垩警;更或者,给你扣个敏感的案子让你处理,一步不慎,就是下课的命运在等着你。坐一辈子冷板凳都是轻的,说不定真会剥了谁的警籍,全省这么多警垩察,少一个两个,谁还会在乎?”许平秋笑着道,说得很轻松,不过是基于对他这位老同学的了解。

  马秋林想想余罪,抗拒督察执行公务、带头脱离指挥,又捅出件这么大的娄子,一下子捋下来分局、支队那么多人,而且都是王少峰局长的嫡系,要不给他穿穿小鞋,都没人可穿了。否则怎么会提拔那么多人,偏偏把这位被袭的警员晾在一边。

  “我试试吧,他还小,要给打击成我这么个得性,那一辈子可毁了。”马秋林道,他一瞬间妥协了,实在有点不忍。

  “谢谢马师傅。”许平秋拱手作揖,终于又找到一个合适的代言人。

  同样在这个时候,五楼的局长办里,刚刚处理完诸多事务的王少峰局长正蹙着眉,翻阅着原反扒队警事档案,从队长以下一个一个挨着看过,包括协警档案,看完了他又返回来,把捡出来的那一份看了看。

  姓名:余罪;年龄,二十二岁。照片是一张如丧考妣的死人脸,最起码在他看来是如此,可偏偏这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抗拒督察、带头脱离指挥,放在普通警员身上,开除八回都不冤,可自己手里偌大的权力还就拿他没治。

  崔厅长时不时会过问袭警案的处理进程,还很关心原反扒队的重建工作,正常的处理思路,受伤的、做出贡献的,都要往上提一提,该提的都提了,那些人他知道无所谓,一打散原建制,他们翻不起什么恶浪来,可就这一个,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一提吧?像这样蔑视上级权威,敢于胡来的底层警员,不杀鸡儆猴,那后果会让人效仿,很严重滴

  压一压吧?又不敢压,省厅都在关注此事,那些根本不知道案情的人,八成要把这个人当英雄看待,可他知道,绝对是做了手脚,一个区级小官僚,收点钱养养二奶还可能,敢把警垩察往死里捅,绝对不可能

  而且这件事,偏偏又和警队的荣誉绑在一起,袭警案已成定论,总不能再翻案吧。

  看了久,他终于拿定主意,这件事放得太久了,不得不拿出态度来了。他拔着电话,把秘书叫进来了,然后是一副态度严正,气宇轩昂地布置着:“小傅,加加班,好好就余罪同志的事迹做一个内部报道………对于这样敢于逆势而上,不屈不挠的基层警员,要大力表彰,要在全警树立这种精神……大致就这种意思,特别是他是今年刚加入警籍的同志,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对了,把全市,包括郊区各乡镇警务点、警力配备,最新一期的,给我拿来一份。”

  秘书喏喏应声,不一会儿又去而复返,电子的、文字的,两份,领垩导挥手屏退,然后王局在一页一页翻查着全市的警务点,他在咬牙切齿地找,找那种又远、又偏、又穷,最好是那种一辈子回不来的地方,先进人物嘛,不往这种艰苦的地方放,还能去什么地方?

  又过不久,秘书又匆匆地跑了局长办一趟,拿到了一份草拟的文件奔向人力资源部,部主任一看是局长亲自捉刀,那敢修改,直接签了发文名,几个副职,依次签上。不一会儿,内网上传的同时,速印机已经喷吐出这一页正式的发文了:

  《关于**年各级警务人员下乡挂职煅练的任职通知》,往年来讲,这是给内勤人员镀金的机会,也是从普通科员升到副科、正科的必由之路,里面最不起眼的位置,放了一个名动省城警界的名字。

  余罪同志,拟任羊头崖乡派垩出所副所长(主持工作)。

  “呃……”刘星星队长重重地被茶水噎了一下,一半卡在喉咙里,一半喷上电脑屏幕上,这几天一上班就看发文,终于看到了余罪的名字,而且是升任副科级别,加上个主持工作在行内就了不得了,那说明组织要启用这样的新人了。

  “绝无仅有,绝无仅有啊。”

  刘星星两眼发亮,擦干了水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挂职下乡的指标,一般都是本职工作上已经有所建树,组织上准备提拔的后备干部才有的殊荣,而余罪从警不到一年,能得到这类殊荣,自然是绝无仅有。相比李二冬和严德标提拔个光有称呼、没有和工资挂钩的副主任科员,含金量自然高了不少。

  “羊头崖乡……在哪儿呢?”刘星星兴之所致,翻了张地图,咦,居然没找着,太密了,他干脆在办公室的电脑里搜索着电子地图,笨拙地输入了这个地名,咦哟,一下子惊得他差点把舌头咽回肚子里。

  卫星地图,距离市区直线距离79公里,最近的路程134公里,和吕梁山区交界,从卫星地图上就能分辨出是个群山连绵的地区。

  不对呀?这好像不是殊荣?

  刘星星愣了,他突然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愤怒的他重重摔了茶杯,他知道小余不是升了,而是晾了,是被倾轧打击了,你越有本事,就会把你扔得越远。而这件事,连他也数不清触动了多少人的敏感神经,他想这一次,怕是有去无回了。

  他想帮一把,却无从下手,想了许久,他颓然而坐,就像每天所见的不平之事一样,他大多数时候选择沉默,久到已经成了一种漠然,可这一次,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平,起身摔上办公室门,出了杏花分局,驾着一辆警车,直驱医院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可他总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半路上,他的电话直接拔通了许平秋处长的电话。没二话直接就答应了劝劝余罪。

  医院里,匆匆而来的骆家龙很意外地碰到了几乎是前后脚到医院的鼠标和李二冬,骆家龙着急地揪住两人,急促地问着:“看到内网上的通知了没有?余罪被调到羊头崖了。”

  “看到了,我们这不急着来了嘛。”鼠标道,这货还乐滋滋的样子,李二冬解释着,他是听说的,听周文涓电话上告诉他的,两个官盲没搞清楚情况,看样子仿佛是来恭喜来了。骆家龙拽着两货教唆着:“别尼马一脸堆笑,这不是什么好事?”

  “啊?这相当于直接提副科,而且是主持工作,当所长啦?还不是好事?”鼠标愣了。

  “就是啊,咱们同学里,大部分还在实习期没转正呢。”李二冬,羊城那一拔坚持下来的,都没有工作实习期,直接入籍,但提拔,要数余罪最快了。难兄难弟,替他高兴呢。

  “哎哟。”骆家龙苦不堪言地道着:“你们知道羊头崖乡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鼠标愣了下,一怔道:“哎对呀,在哪儿呢?”

  “这儿……”骆家龙手机上找着电子地图,给两人一看,哎哟妈呀,把两人看得倒吸凉气,最近的车程都需要三个小时,骆家龙解释着:“知道为什么让副职主持工作?”

  “为什么?”鼠标和二冬愣了。

  “那地方是省城最偏的一个警务点,和吕梁山区交界,四年换了五个所长,到最后是死活没人去,所长位置都空了一年多了。”骆家龙道。

  “那难道不开展警务工作了?”鼠标觉得异样了。

  “那为什么换得这么勤,当地找一个不就成了?”李二冬道。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觉得这是找事,当不当正不正往里面插个人,可能有好吗?对了,我还听说,今年那地方,连撤三个乡长。”骆家龙又道。

  “那又为什么?”鼠标越听越觉得那地方简直比羊城的深牢大狱还凶险了。

  “护林防火……老百姓烧麦秸引起火灾,把乡长撤了。抓了几个纵火嫌疑人,结果犯了众怒,人家村里又烧了几回麦秸,烧一回点一片换个乡长,咱们公垩安一去抓人,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出来认罪,敢把人家抓回去,等于给人家养老……咱们最后一任派垩出所长,就是因为护林防火抓老百姓,和当地指导员发生冲突,指导员扇了所长两个耳光,所长死活不去了……”骆家龙道,看来因为关心余罪,爱屋及乌,把羊头崖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这详细情况可把鼠标和李二冬听得哭笑不得了,而且傻站在大院里,不知道这该不该去恭喜,踌蹰时,又来人了,二队的兄弟孙羿、张猛、周文涓来了。张猛这单细胞动物,嚷着要余罪请客。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有结果了,估计是替他高兴得不行,一听这么大问题,他也傻眼了。不一会儿刘星星、林小凤、苟永强还有反扒队的几位同事陆续都来了,意外的是连难得一见的马秋林也出现了,这位盗窃案专家一进院门,可算是众人的前辈了,连刘星星和林小凤也一口一个师傅称呼着,问着怎么来医院了。

  “那你们怎么来了?”马秋林笑着道,微微有点讶异。

  众人一说这情况,马秋林摆摆手,安慰着道:“我找他谈谈,要是他不愿意去,说不定还有转机……哟,二冬,伤好了吧?”

  “好了。”李二冬笑着道,脸上有点尴尬,不想提受伤的事。马秋林一手揽一个,直向病房而来。

  咦,没人,病房里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众人正纳闷没听说出院了呀,鼠标正拔电话的时候,门咣声开了,提了个行李包的余满塘进来了,一看这么多来人,异样了:“咦?咋都来了?后天才出院

  “哎,叔,余儿呢?”鼠标问道。

  “呵呵,好像找那个小女去约会去了。”余满塘得意地道。

  哦哟,这消息,把火急火燎来的众人听得下巴齐刷刷掉了一地,骆家龙哭笑不得问着:“和谁呀?”

  “我也搞不清楚,好几个姑娘来看余儿来了。我揍觉得都有那么点意思。”余满塘比自己谈对象还得意地道。

  呃呃……众人不少喉咙直噎,李二冬的反应最强烈,余满塘一瞅不对劲了,拉着二冬问着:“你咋拉?叔跟你说啊,打光棍不丢人,可你要打光棍连小女也不敢去找,那就丢人了,回头让余教教你。”

  众人被雷,又齐齐吃笑,李二冬面红耳赤,不敢搭腔了。鼠标却是掏着文件,给余满塘说着结果,这个在众人看来很悲催的结果却让余满塘喜出望外,拿着文件,狂喜地道着:“我儿子提副所长啦?”

  一问,众人点头,他又问:“还是主持工作,意思是我儿子说了就算。”

  众人又点点头,余满塘一阵眩晕,把文件捂在心口,差点泪奔了,然后是火急火燎在屋里转圈,边转边得啵着:“哎呀呀,我儿子咋就这么出息呢?所长呐……这得花好几万都买不来的官呐……哎哟哟哟,比他爸强多了,我的一辈子可就当过家长,咦?居然培养出个所长来……哈哈哈……我老余祖坟上冒青烟啦,要出官爷啦……不行,我得大请三天,在场的,都算上,都去啊……咦,你们咋拉,你们不高兴啊。

  他的喜出望外和众人的一脸愁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问,鼠标反应最快,苦着脸道:“我们难受啊,就提拔他了,没提拔我们。”

  “对,我们替余儿高兴呢。”周文涓腼腆地笑了笑。

  上面说话,下面小动作不断,李二冬手直伸张猛腋下挠了挠,张猛哈哈大笑起来了,一笑觉得好尴尬,他马上接口道:“高兴,我们这不来喝喜酒来了。”

  一说皆笑,小同志围着老余说长问短,马秋林和刘星星、林小凤、苟永强几人,也挨着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反正吧,老余早乐晕了,拽这个拉那个,净听说他儿子能行的话。

  于是愁事,在这个天才老爸这里,蜕化成了一件喜事,大喜事。只不过喜事的主角不见面了,一直没回来,连电话也打不通,余满塘却是不介意地道着,咱们不能打扰年轻人谈对象,这要是领回个小女来,咱趁年节把喜事办了,那叫双喜临门呐。

  众人问往回领谁?没想到爹的审美眼光和众小辈相同,脱口而出安嘉璐,一下子笑倒了一片。

  中途马秋林告辞离开了这个热闹场面,推说有事,刘星星送得他,也借故离开了,怎么说的,是有点不忍心打击孩子家长吧,要能当件喜事,倒也罢了。

  “不用送了……你忙你的,我是个闲人。”马秋林下楼就推拒着刘星星要送他一程的提议,自顾自地出了医院大门,回头时,看着刘星星,林小凤两人还枯站着。他笑了笑,上了辆出租车。

  事情到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了,脱离指挥的反扒队全部被打散重建,最后一个带头的,被扔到了最偏远的一个乡派垩出所,本来马秋林不愿意出面的,不过等了两天等到这个许平秋不幸言中的结果时,他又按捺不住,想站出来了,作为当了一辈子的警垩察的老人,他知道这一纸公文的厉害,能把你托上天堂,同样也能把你埋下地狱,永不见天日。

  他在车上闭目半神,在猜测余罪此时何在,走了不远,他轻声告诉出租车司机:“去傅山墓园。”

  这个不合情理的地方,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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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法外之罚  

  没有名字,没有地址,只有一个指尖上硬币的图案,余罪映入脑海的第一印像就是黄三,那神乎其技的玩法不但让他叹为观止,也让他对心境的认识高了一个层次,不过他得到的却是个已经去世的消息,这个供认不讳的嫌疑人,入狱不久就被确认为胰腺癌患者,而停药的黄解放病情已经恶化,看守所不可能负担医疗和殡葬费用,于是以火箭的速度办了取保候审手续。

  最后的时间据说是在医院渡过的,大部分时间昏迷。这种癌据说对肉体的摧残很重,很多患者是在哀嚎中死去的。冥冥中像有一种报应,但余罪一直觉得报应不该应这位身上。

  对了,人已去,该如何称呼呢?老贼?还是老人?

  从墓园的管理处出来,他查到了新进墓园的方位和名单,确认有黄解放的名字,买下墓地的姓楚名慧婕,他严重怀疑是那位挠了他一把,把他挠进这个江湖来的女贼。

  奇怪了,他在想起那个偷东西的女贼时,却发现自己此时一点也不恨她,他想,顶多揪住扇她两个耳光,把丢的面子找回来,而不会给她戴上铐子。

  这个奇怪的心态郁在余罪的心里,他说不清、道不明,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想了很多,他有点恍惚,分不清谁是毛贼,是这些偷鸡摸狗以求混迹的草根,还是那些道貌岸然、冕服加身,却一肚子男盗女娼,活得蝇蝇苟苟的人。曾经在走出监狱,穿上警垩服的时候,他觉得生活变得很阳光了,可没有想到,他看到的,是比在监狱人渣遍地的时候更迷茫。

  停下了,他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思维在这一刻停止了,他看到了半山腰处,一处坐南向向北墓地,墓碑前伫立着一位白衣赛雪的女人,雪白的轻纱和裙裾随着寒风起舞,那个窈窕的身影,在荒山群茔中,在夕阳黄昏下,显得凄美而动人,就像身边的寒风冬日,那美似乎有一种凛冽的感觉,一下子能透进人的心底深处。

  他想了想,信步而上,走近了,没错,是黄解放的墓地,三尺见方,碑身上嵌着他的照片,应该是很多年前的,笑容可掬的样子。

  余罪轻轻地蹲下身,把一束洁白花放在墓前,站起来,浅浅地鞠了一躬。

  仅仅出于生者对死者的尊重,无他。

  而且他觉得好奇怪的感觉,仿佛黄解放已去的世界,他触摸过似的,很真实,他默念着,那个世界里,老黄已经超脱了,就像他坦然地无罪作囚。

  “谢谢,你终于来了。”白衣女人轻轻地道。余罪回头时,她冻得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尚余着泪迹,没错,就是她,就是在坞城路挠了他一把,让他念念难忘的女贼。如果去掉贼字,应该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和曾经较量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一个惹人生怜,一个让人痛恨。

  “你知道我是谁?”余罪问。

  “在你不知道我的时候,我已经认识你了。没有想到,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父亲的人,他告诉我,你和马叔叔一样,虽然面恶,可都是心里有真佛的人。我等了你好久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能和贼王走近的人,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女人道,很悲戚,不过却很释然,似乎父亲并不孤单。

  余罪就不释然了,一个老贼,找了大小两个知己,都特么是警垩察。他异样笑了笑,反问着:“楚慧婕是你的名字?”

  “对,你叫余罪?”楚慧婕问,一点也不奇怪,别人查不到,可瞒不过这些警垩察。

  “对,活有余罪,死有余辜的余罪。”余罪道。他知道黄三和马秋林关系非同一般,知道他的消息并不难。

  “你在说我爸?”楚慧婕听得出话不中听。

  “前半截说我,后半截说你爸。”余罪道。

  “你说得很对,既然你找到这儿了,我也没准备跑,我想我们的恩怨可以了结一下了。”楚慧婕侧过脸,郑重地看着余罪,那含泪的双眸如一泓秋水,在凝视的时候,仿佛能融化身边的寒冷和冬季。余罪微微怔了下,他知道自己那点很贱,很不值钱的同情又被唤起来了,这个时候,仿佛他像做错了事一般,在回避着楚慧婕的目光。

  “爸看得没错,你一点也不够狠。”楚慧婕突然又笑了,微微地、带着泪笑着。

  余罪嗤鼻哼了哼,有点受刺激了,他舒了口气问着:“他是你养父?”

  “对,我们四个小孩子从福利院跑出来,根本没跑多远就已经开始饿肚子了,风哥最大,他带着雨辰偷东西,偷到了就领着我们去吃,偷不到就一起饿肚子,后来碰上了爸爸,我们就成了他的儿女……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他是刑满释放出来的贼,而且是五原当年的贼王。”楚慧婕道。

  余罪手慢慢地伸进了口袋,叮声,弹出来了一枚硬币,直飞向楚慧婕,楚慧婕像下意识地动作一样,雪白的纤指绕着,那硬币一下子像注入了生命力,围着他的手指翻绕,耀着丝丝反光,叮声轻响,硬币飞起,待落下时,又在她的手背上飞快的旋转着,像一曲优美的舞蹈,她像见到了父亲一般,释然地笑着,看着旋转的硬币笑着:“这是他当小把戏教给我的,那时候逗我们玩……后来我才知道,手指的灵活度,反应速度的练习,是当贼的基本功,等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出色的扒手了……我想,爸爸一定觉得我一个女孩子,生怕他身后我再流落街头,才把这些都教给我……呜…”

  哭了,手挽,收起了硬币,抹了把泪,侧过脸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你要是迫不得已去偷,他不会介意你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余罪道,他印证自己的判断,那位老贼果真是洗心革面了,他又问着:“后来呢?”

  “后来,他给娄雨辰、郭风,也就是被你抓走的,我的两位哥哥,在福利院做了新的身份,资助他们学了点其他手艺,就在五原安家落户了。”楚慧婕抹着泪道着:“他带着我和另一位在另一座城市生活,寻医,我们两人身体都有残疾,后来也有了新的身份,名字,他其实想给我们一个新的生活的,不像他当了一辈子贼……他看到我们,就仿佛看到他的新生一样……呜。”

  此时余罪发现她的残疾在什么地方了,脖子上留了一道寸许的刀疤,声音有点嘶哑,低沉,余罪忽略此节,又问着被淹没的案情:“那你为什么又重操旧业了?”。

  “钱几个月前,我知道了爸爸患了癌症,千里迢迢赶回来了,我们想带他去大医院治病,可他坚持要落叶归根,就回到五原了,就在肿瘤医院附近找了个租住地………我们虽然都走上了正道,可都没攒下什么钱,只有老四开公司混得还不错,可偏偏这个白眼狼舍不得白拿这几十万给爸爸治病……我和风哥、雨辰就自己想办法,反正我们偷过,干这样是轻车熟路……”楚慧婕说着,她凝视着余罪,有点歉意,正是在肆无忌惮地扒窃时碰到这位警垩察,让她心生恐惧,让她知道了父亲所说那句人外有人的话。

  “偷几十万填医院的胃口,难度不小啊。”余罪道,反问着:“黄三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他除了惯养我,对其他几个人很严厉,小时候,谁要是偷东西让发现,会被绑在门梁上抽一顿鞭子。”楚慧婕道,那些毛病,就是在鞭子下矫正过来的。

  “那怎么会去偷外宾的行李?谁揽的生意?”余罪问。

  “老四揽的,他知道我有这一手,就掇导着去,我一说,风哥和雨辰都同意,所以就干了……后来我爸知道了,我没敢回去,直到闭上眼……他都不原谅我……”楚慧婕一下子悲恸了,热泪长流着,拉着余罪的胳膊道着:“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气他……我真的就是想尽点孝心,总不能他养着我们,到送终的时候,我们连医院也把他送不起吧……我也不想偷,可我还能干什么?”

  促来的悲恸击溃了楚慧婕,他哭着,在看到余罪根本没有同情的眼光和安慰的话语时,她看到余罪像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盯着他,她放手了,黯黯地坐在父亲的坟前,抽泣着,抹着泪。

  余罪慢慢地坐下来了,坐在了楚慧婕的身侧,坐在黄三的坟前,他伸着手,要那个硬币,楚慧婕扔给了他,继续哭着,不过在她无意中看到余罪的动作时,声音一下子哽咽着停了,她看到余罪在举轻若重地操控着硬币,硬币倒立着,在他的臂上、手指上、手背上,慢慢地,以一种笨拙的姿势在移动,而且慢慢地,以一种不可思异的怪异动作在他的胳膊上转了个弯,没倒。继续向回滚动。

  很慢、很慢……漫长的像一个世纪,漫长得像余罪那次昏迷中的感受,那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超脱恐惧之后,就是一种置之度外的宁静……他知道,黄三和身份虽然不同,但触摸过的世界,是相同的。

  于是硬币像有了生命,在他的宁静的手指尖上,稳稳的站立住了。

  楚慧婕噤声失言了,那是父亲一辈子追求的高度,是她觉得永远不可能达到的高度,她愕然地看着余罪,忘了哭泣。

  “你爸教我的,我和他还有差距,我本来做不到,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决窍了……在你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时候,你就能操纵了这些身外之物。”余罪道,说话着,硬币未动,他侧眼看着楚慧婕,把想说的答案告诉她了:“黄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他怎么会在乎身上那点病痛……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你们,我想他一定把你们看成了他生命的延续,而你们却在最后毁了他的希望……说实话,我看到黄三万念俱灰把自己送进监狱,我恨不得掐死你们几个白眼狼……别说是个把你们领上正道的养父,就是当贼把你养大的爸,也不能让他带着病痛去替罪吧?”

  叮当……硬币掉了,清脆地一声响,余罪默默捡起来,他知道,心乱了。

  呜声,楚慧婕悲恸地哭了,她在扇着自己耳光,头磕撞在墓前,失声地哭着喊着爸爸,那情形,让余罪也难过地闭上了眼。他慢慢地起身,像是心里放了下一块大石头一样,慢慢地踱步走着,他想,这样的惩罚对一个人足够大了。

  蓦地,哭泣着的楚慧婕站起身来,抹着泪,几步追上来,拦在余罪面前,余罪停下了,看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楚慧婕,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很多人办事都能给他一个评价,叫活该她也是,没有直接扇她两个耳光,已经是余罪人品发挥最大的极限了。难道还期待给她同情和安慰不成?

  “带我走吧。”楚慧婕抹了把泪,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

  “去哪儿?”余罪异样了。

  “我是个贼,把我抓起来吧,我去坐牢,和我哥哥们一起坐牢,那怕是出不来,我也认了。”楚慧婕道,泪眼眨着,看着余罪,似乎在看被她挠过的地方,慢慢地启齿又道着:“你一直在找我,不是吗?抓我走吧,我们两清了。”

  “我还真恨不得把你抓起来痛殴一顿。不过不是因为你是贼。”余罪睥睨地道着,他伸伸手,想抚一把那泪眼朦胧的脸,下意识的动作,不过伸出来又僵住了,然后又缩回来了,叹着道:“你选的路又错了,黄三是舍了身家换了个结案,他想保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想保着的是让你们别再像他那样过半辈子深牢大狱,别像他那样遭人唾弃,他拼了命把你们领上正道,你又想回到老路上去?”

  “可是我……”楚慧婕胸前起伏着,悲恸不能自已。

  “你偷到的,比你丢掉的更多,这个惩罚看样足够了。”余罪轻轻地道,默默地走着,旋即又回头道着:“我已经不在反扒队了,漏网一两个毛贼,不是我的责任。”

  一言已毕,信步而走,走了不远,余罪回头时,楚慧婕抽抽答答地,就那么傻傻地跟在他背后,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余罪回头,想说句什么,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很无语,有些事也很无力。

  到了门口,一辆天蓝色的豪车泊着的地方,车门洞开,下了一位拄着单拐的年轻人,在喊着慧慧,一瘸一拐,向楚慧婕走去,余罪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照片上没有见过最后一个人,那人在同一时间惊得怔住了,似乎被余罪凶狠的眼光灼到了,惊恐地站在原地,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两眼直凸,喘息深重。

  “哦,这是小儿麻痹的那位吧?”余罪又走两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围着这人打量着,那人紧张地看着余罪,哆嗦地道着:“余警官,我……”

  暗地工作做了不少了,他知道面前这位恶警是谁,果真很恶,余罪转了一圈,嗤笑着道:“黄三真是瞎了眼了,养了你这条白眼狼。”

  “余警官,有话好说,我是信远招投标代理公司的经理,申均衡。”那人掏着名片,恭恭敬敬递给了余罪。

  余罪拿着名片,手指一捻,一扔飘飘而起,他嘴角一抽,脸上的肌肉颤着,就在申均衡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呸得一声,他下意识地去抹脸,被余罪唾到了脸上,就听余罪恶言道着:“披上张人皮,你垩他妈也是个畜牲,别犯老子手里。”

  嚣张至极的扬言,压得申钧衡尴尬地抚着脸,未敢招惹。他侧过头,走向楚慧婕,关切地叫着慧慧,却不料楚慧婕此时失魂落魄,对他恍若不识,只是痴痴地,傻傻地,跟在那个恶警的背后,远远地看着,那恶警又回头恫吓着什么,楚慧婕掩面而泣。不过又不死心地跟在恶警的背后。

  申钧衡摇摇头,上车走了,他知道,最亲的小师妹也不会原谅他了。

  没人注意到的是,马秋林在暗处看了很久了,直看着众人皆走,他慢慢地踱步到了黄三的坟前,那么复杂地盯着已成石碑的故人,最龌龊和最高尚的品格都在一个人身上,都是以一种犯罪形式流露出来的,即便已成黄土,他仍然不知道该有一句什么样的定论。

  “黄三啊黄三,下辈子我不从警,你莫作贼啊,你看到了,都要遭报应的。”

  他喃喃地道着,手轻轻抚过石碑,黯然地沿着来路回去,在路上他斟酌着该对许平秋说句什么,他本来想劝来着,可现在他又觉得没什么可劝的,一个人活得畏畏缩缩、蝇蝇苟苟不难,可活出本真的自己不容易。

  那怕是活有余罪,死有余辜,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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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警中奇葩  

  ,今天从大门口孤零零地伫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一身警装,站得笔直,神情很肃穆,像在等什么。

  是李二冬,同学里的解冰、周文涓、孙羿不时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操毕,训练开始,邵万戈才踱步到门口,李二冬庄重地敬礼吼着: “报告队长,李二冬奉命报到。”

  “你是二队出去又回来的第一个人,我还没想好是不是接收你,你确定要回来?”邵万戈问。

  “是,我确定。”李二冬,支队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回这里,就是他的意见。

  “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邵万戈目光直视着,很难通融似的。

  “我想当一名真正的警龘察。”李二冬道,很坚定地看了邵万戈一眼,以前有点畏惧这个队长的,现在无所谓了,他补充道: “如果再遇到罪犯,躺下的一定不是我。”

  邵万戈笑了,笑着问: “你不会还跟我讲人权吧?这儿的工作强度很大,减员率很高。”

  “那玩意我从来就没有过。也不需要了,别把我当菜鸟。”李二冬挺着胸膛说着。

  “你已经不是了。”邵万戈慢慢抬着右手,庄重地敬礼道: “欢迎归队! ”

  门开了,李二冬走进来了,和他的同学们,拥抱在了一起。

  白那一天起,据说他的射击成绩突飞猛进,已经隐约有了他在穿越火线游戏中的风范……

  1 2月9日,远赴陕甘抓捕一例制贩龘枪龘支嫌疑人的小组传来捷报,和当地警方联合,在白银市端了一个窝点,据说突击的时候,张猛和熊剑飞联袂冲进了窝点,手最快的一位嫌疑人刚拿起龘枪龘就被熊剑飞撂倒,剩下的两位,被张猛一手一个提麻包似地拖出来的。两名悍警让当地同行直咂舌不已。

  1 2月l5日,外线传回了追踪数月的一个机动车盗窃团伙的信息,全队出动,在省城五原布了四道关卡,追捕这个团伙的头脑张四国。嫌疑人冲关逃逸。

  不过这位屡屡脱逃的车贼碰上对手了,孙羿、吴光宇一组,两辆改装车,跟着嫌疑车辆狂追三百公里,期间嫌疑车闯了五道设卡,二级路上速度一度飚到二百麦往上,不过仍然甩不脱追兵,直到被两车夹击,挤进了麦地,车辆翻滚了十几米,冒起了滚滚浓烟。

  此时已经跨过了省界,孙羿和吴光宇把车里的嫌疑人拖出来时,两人在麦地里兴奋得扭臀狂舞,那位绰号F4的车贼吓尿了一裤子,就连他们同乘一车的队员,也被车速吓得腿软。

  12月l7日,省城五原破获一起黑彩外围赌博案。涉嫌金额上千万元。负责侦查本案的是东阳分局,据说最初找到收筹和赔码方式、渠道的是刚刚调入该分局的民龘警,他叫:严德标。

  12月25日,邵万戈亲自找到市刑侦支队,要求调余罪到二队,那个反扒队员给他的印像太深了,深到他舍不得忘掉。不料他被告知,他要的人已经赴羊头崖乡挂职上任去了。

  12月27日,邵万戈携同队指导员李杰远赴邻省长安市,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车上,邵万戈梳着一个月的工作摘要,他仰头叹了句道着: “妖孽啊,一届学员里的妖孽,全让老队长慧眼挑出来了。”

  都说从警难遇大案,其实这个理解是错误的,悬案大案多得是,就看你敢不敢干,能不能干了,而让邵万戈意外的是,这帮子新人的野性实在超乎他的意料,根本不用催着干,只怕他们玩得太过火。

  “呵呵,在识人之能上,老队长还是有一套的,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郊区派出所里查户口呢,至于队长您嘛,是不是该被开除警籍了?”指导员笑着道,邵万戈也笑了,他奇怪地问着指导道着: “李杰,上次咱们羊城,你见到了几个?”

  “没几个德标、孙羿,还有就那个袭警案的余罪……他我印像比较深刻,可惜哟,给扔羊头崖了,那鬼地方要翻身,怕是难喽。”李杰道着,二队经手的袭警案,其中的猫腻,彼此心知肚明。

  “也未必不是好事,性格太强,能力不够,会受伤的……我是说啊,老队长到底物色了几个?怎么在长安还有给咱们准备的人。”邵万戈问,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接一个人,老队长千叮万嘱,让二队两位当家的一起去,以示重视,这种情况也算很少见了。

  “不知道,老队长的思路我可跟不上,他在羊城用人,是现培现用,一般人没他那胆量。”李杰笑着道,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掏着手机递给邵万戈解释着: “存储卡里有老队长刚发来的资料,上车时候才发的,学痕迹检验的,我们确实也需要这类人才呀,就是二队的这情况养不住有真才实学的大学生,干上几天都是受不了就跑了。”

  “这个我不担心,老队长挑的人,跑了还有回来的。呵呵,”邵万戈笑道,说的是李二冬,这次回来可是心性大变了,跟着李航已经开始接案子了。他翻查着手机,看着那个简短的资料,还是警校时候的资料,这个人姓董,名韶军。

  照片上人长得很文静,看看各项专业成绩还可以,邵万戈好歹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个正常的了。不像孙羿和熊剑飞那几个货色,写个报告还满纸错别字。

  路上行驶了六个小时,到长安市这个市局下属的痕迹检验研究所时,已经是下午l4时了,所长姓乔名磊,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很不悦,一直嘟囊好容易碰见个好苗子,学个半瓶醋就拉到一线,荒废了。邵万戈和李杰多方解释,实在需要类似的人才,那老头倒也没有阻拦,直嚷着还在楼上的董韶军,这时候,邵万戈终于看到要接的人了,和印像中没有什么两样,周周正正地国字脸,浓眉大眼,见面敬礼,很客气,已经接到通知了。在此之前,他的手续就一直放在二队。

  “你到二队就好了,我们痕迹检验上就缺人才。”李杰拍着小伙的肩膀,邵万戈却是绕有兴致地看着封闭式的研究所,好奇地问了句: “韶军,你是四月份就被送这儿来了?学什么来着,就用了大半年时间?”

  “主要是人体的排泄物研究,汗渍、血渍、体液、精液、毛发等等一类,我学得还不够,离我的老师差远了。”董韶军笑着道,看样子,已经学有小成了。

  “这个很难吗?搞得这么神秘?”邵万戈不太相信道。

  “不神秘,欢迎参观,这里是开放式的,全国每年都有来观摩学习的,而且是各类排泄物样本收集最全的地方。”董韶军笑道。

  邵万戈还真有点好奇,背着手进研究室了,李杰也好奇地跟进去了。

  董韶军笑了,把很有先见之明地站在门口,把门口的不锈钢垃圾桶摆正了位置,果不其然,一眨眼的功夫,指导员李杰奔出来了,正好趴在他摆好的垃圾桶上,干呕了几声,没吐出来,愕然地看着董韶军。董韶军却是奇怪了,队长居然没出来,他伸头进去看时,邵万戈早弯着腰,捂着眼睛,艰难地干呕着,亏是路上没来得及吃午饭。

  “人体排泄物主要就是大便,大便属于被污染过的证物,能从中提取出证据是一个重要的课题,所以这里的大便样本也最全。很多都是新鲜的。这个排泄物敢上手研究,其他的就不在话下了。”董韶军道,里面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全是培养皿以及大便,很多确实是新鲜的,需要摸拟各种实验条件下的提取。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指导终于“呃”地一声,吐出来了。

  “这个不是妖孽,是个变态的妖孽。”

  邵万戈和李杰远远地躲到了大门口,相视间两人心意相同。看着董韶军面色如常地进出研究室,收拾东西,和老师告别,真不敢想像在这儿呆上半年多是个什么光景。

  同样在这一天,余罪驾着一辆越野警车停在了三岔路口,一个窄窄的乡路标着他的人生的下一个驿站:羊头崖乡。

  命运这个流氓一直就在不断调戏着钟情于她的人,想当片警,结果被打成毛贼;想当正常警龘察,结果在羊城当了卧底;想找个轻生活干,不料又苦又累抓了几个月毛贼。当他万念俱灰,想脱下这身警龘服的时候,却糊里糊涂升职了,当所长了。

  括弧,挂职的,带个副字。

  这个副所长本身当得就像一个笑话,到县公龘安局报到的时候,他已经能领会到县局局长那眼中的谑笑的眼光,从市里要扔到县区就足够郁闷的了,别说直接扔到最偏远的羊头崖乡。

  在正常从业的警龘察眼中,要论及活得很失败,余罪此行无疑是最成功的范例了。

  没什么行装,就几身换洗的衣服和这辆从孙天鸣那里赢来的警车,坞城反扒队换人了,很照顾他,没留这辆车,孙队长又不好意思要回来,余罪于是就开上来了,这里头足见警用车辆管理的混乱。

  其实他不想来的,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在瓶刺刺向自己的时候,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觉得是监狱生活的过影响,总是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狠狠心,就能豁出去,可回归到正途,又觉得豁不出去了,因为提拔所长的时候,把老爸乐得合不拢嘴了,逢人就吹嘘,你说要不当这个所长,连老爸吹牛的资本都没了,那得多失落不是。

  就是嘛,好歹也是副科级。操!

  余罪一踩油门,飚上了乡路,这段路足足驶了两个小时,路面坑洼,年久失修,一看就是穷乡;所过之处,遇到了两辆拖拉机、四辆三轮车,七辆畜力车,他判断出来了,是个很穷的乡,像样的机动车估计都没几辆。渐渐地看到座落在群山环绕的乡中心村时,一下子判断全证实了,环村皆树,树周围是麦地,梯田层叠而上,朗朗的睛空一片,睛空上白云朵朵,这要放到春夏季节,肯定是山清水秀,肯定不会像五原满是雾霾。

  环境保持的这么好,肯定穷透顶了。

  一点也没错,转悠了一圈找到了乡派出所大院,有点傻眼,居然在一座庙里,虽然已经刷成了蓝白相间的统一标识,可它就是个大庙,半尺厚的围墙,全是石块垒成的,中间还有神龛供着不知名的小佛,大门倒是新装的铁门,不过看着有碍和谐,实是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高度结合产下的怪胎。

  他明白为什么县局领龘导都不来送他上任了,这地方,管顿饭都困难。估计经费都被压缩到极致了。

  轻轻地推了推门,门是开的,隐约地响起了吆五喝六的猜拳声,噢,喝酒呢。他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时多了,他妈的,这里的警营真叫舒服啊,这个时间还有酒场。

  进门,果真是大庙,修葺过的房屋还能看到旧庙的影子,东偏房里在喝,余罪掂脚到窗口,敲了敲窗,出声问道: “同志,这是羊头崖乡派出所吗? ”

  “门上挂着牌呢,不认识呀?”歪戴帽子的一位,出声问,一看是同行,愣了下。

  “找你们呀?上班时间喝什么酒啊?”余罪没来由地有点生气,好歹是警龘察,怎么活得比老子还差劲,喝成这得性。

  “你谁呀,没事一边去。”一位叼着烟的,不屑了句。

  那几位喝酒的,感觉到不对了,果不其然,外面的警龘察吼了句: “老子是新任羊头崖乡派出所所长,都滚出来,集龘合。”

  起身了,互视一眼,奔出来了,不过一看这样子,大部分是协警,而且人数差得很多,名册十二人,而面前只站了五个余罪第一回当领龘导就这么失败,他忿忿不已地问着: “其他人呢?”

  “午休,还没来呢。”

  “请假的两个。”

  “还有两个到市里了。”

  几个协警怯生生地道,不过看余罪年纪小个子低,又多少有点胆量了,本来知道要来新所长的,不过架不过狗少缠着。

  对了,屋里还有一位呢,余罪侧过头嚷了句: “出来,没听到集龘合呀?”

  “拽,你拽个毛呀,局长来了我叫他哥呢,一副所长,还是挂职的……”里面那个起身了,穿着警龘服,一扣帽子,掉下几颗骰子来,余罪看清了,也是个二十郎当的小伙,出了门吊儿郎当一站,一副老大不尿老大的得性。

  “你叫李逸风?”余罪问。

  “哟,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小伙乐了,一呲嘴,满嘴酒气。

  李逸风是来时县局领龘导特意交待的,县武装部部长的儿子,退伍转业,安排到警队里的,背后人称狗少,据说是因为家里老爷子管不了,又怕他生事,才把他远远地打发到羊头崖乡。

  一见余罪脸色缓和,众警都以为余罪被狗少的家世吓住了,都面露微笑,反正这地方,有没有警务都一样,没有所长已经很多年了。

  李逸风也笑了,笑着问: “副所长,我一般不来上班,偶而来一回请请兄弟们。嘿嘿,你来了,得,一起请。”

  余罪也嘿嘿笑着,不过笑着笑着一下子变脸了,恶言恶声道: “你有资格请老子吗?”

  “嗨!我靠,还骂人。”李逸少一瞪眼,上火了。

  “听我口令。立正。”余罪吼道。

  李逸风不理会,一侧脸,可不料,吧唧,挨了一耳光,清清脆脆的一耳光。

  “听我口令,稍息。”余罪又吼道。

  李逸风还没反应过来,又要得瑟,不料吧唧,另一半脸,又挨一耳光。

  他怒从心头起,一吼就扑上来,整个一拼命架势,不过刚扑上来,又急速的后退,扑通坐地上了。

  是余罪抬腿,顺势在小腹上蹬了一脚,蹬倒在地,余罪忿然道着: “警容警纪没有,立正稍息不会,你龘他妈什么东西。”

  “我操。”李逸风伸手乱抓着,找板砖呢,找了半天没找着,一解裤带,嗷声挥着就上来了,叭地一声,抽在了余罪的肩上刹那他懵了,被抽的余罪,就那么恶狠狠盯着他,仿佛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他手一哆嗦,第二下抽不下去了,不料他一停,余罪一伸手,又是一耳光,顺势揪着人,咚咚咚小肚子上几下,一弯腰,背上一个肘拳,李逸风哎哟妈哟爬在地上直嚎直哼哼。

  “呸!真你妈差劲,打架都不会。”余罪呸了。,回眼一瞅,哎哟,威势立现,那几个协警战战兢兢,一个个挺得笔直。

  “你等着……你等着,我告我爸去,开除了你狗龘日的……敢打我……哎哟我哟……”李逸风边骂边爬起来,骂的后果是屁股后又挨了两脚,不迭地捂着臀部跑了。

  连狗少都打跑了,可把众协警吓得不轻,狗少不咋地,可人家爹好歹是武装部长,又是县人龘大常委里的人,就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子吧,何况是个狗少。

  不过要打了,可就凶了,余罪挨个看过,警容不整的,吧一耳光;喝得迷糊的,咚声一脚;耳朵上别根烟的,吧唧又是一耳光,虽然不重,可就如当年一帮劣生站在训导主任面前一样,教训你都不需要费嘴皮子。

  收拾了几个人,威风立现,余罪挺着胸吼着: “从今天开始,老子就是羊头崖乡派出所所长,无故旷工的,滚蛋;不服从命令的,滚蛋;通知今天没来的,不想来,滚蛋。都滚蛋,妈的派出所正好解散。”

  这话说得快意,余罪得意地一瞅,走了几步,回头时,那些协警眼光迷离着,向院门外看,那是狗少驾车回城了,余罪笑了笑道着: “想幸灾乐祸没那么容易,他要能开除了我,老子得好好谢谢他。”

  这把众人给雷得,面面相觑,只见得这位新所长进了酒场,哗声蹬翻了桌子,不一会把拿了瓶未启封的杏花村出来了,就着牙口一口咬掉了瓶盖,仰头猛灌一口,咂吧着嘴,又加了一条新命令:

  “以后谁上班时间喝酒,滚蛋。”

  说罢,大口喝着,一脚踹开了所长办,进去了,众乡警迷瞪着眼,心生凛然之后,又齐齐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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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章乡警乡民

  一眨眼,元旦就过去了。 又一眨眼,春节就快来了。 时间就像羊头崖山上的北风,一眨眼就过去了,转眼间,余所长在羊头崖乡到任已经快足月了,这乡派垩出所也有个好处,穷得连犯罪分子也没有,其实大檐帽在这种地方相当太监娶的老婆,纯粹是摆设。不但没用,而且闹心。

  如果非要找用处,也有,在激化警民矛盾方面有时候还是挺奏效的。

  不过对于余所长还是有优势滴,起码这儿和省城相比,离汾西老家近;起码这儿和以前工作的地方相比,毛贼是没有、大盗更没有,省心。于是这到任这一个月呀,三分之一时间在老家,三分之一时间在市里,找同学玩,会林姐姐,搁这地方顶多呆了不到三分之一时间。实在没事呀,闲得蛋疼,偶而接案也是你家狗咬我家鸡,他家驴拱了我家院门之类的烂事,这种事戴大檐帽的警垩察根本不像别根烟竿的村长管用,你调解两天解决不了的问题,人一嗓子就办了。

  所以余罪觉得这种地方无为而治就是最好的办法,警务才有了多少年,而约定俗成的规范在这里已经多少年,孰轻孰重一看便知,他也乐得清闲,来了坐坐,遛达遛达,偶而去乡政府和那些党的基层干部聊聊,一个月来,混得已经是很熟了。

  羊头崖乡的地理位置特殊,群山夹峙,公路都在谷地,沿公路三十多公里,一半是人造林,一半是天然山,这里几乎是五原市的环境屏障,山外就是一望无垠的黄土坡,让所有警垩察以及乡领垩导都恐惧的地方就在这片森林上,每年大小都要发生几起火灾。只要起火,乡长立马撤职,派垩出所立马走马换将,三换两换,没人敢来了。

  这IlLl“负领垩导责任”这么说起来,余罪好容易当了个官,就来了个官不聊生的地方呐!

  村口就树着以派垩出所名义刷的标语:见烟就查、见火就罚、成灾必抓!

  警民矛盾就搁这儿来的,成片的庄稼地,麦积、玉米茬、高梁杆,烧火积肥是几千年的传统,因为自己家地里烧火就被抓,老百姓谁能理解啊?理解不了就闹,余罪到此才知道,上一任所长出事是去年春天因为失火,悍然下令抓了村里一个七十老头以儆效尤,以纵火嫌疑人关押到看守所,可看守所也不愿养这号人,关了一个月打发回来了,放回来第二天,老头悍然到乡政府后头放了一把火,又烧了半边山。

  他说了,林子还是老子种的,关你们鸟事,此话一出,倍受封山苦恼的村民齐齐支持。

  结果是老头判三缓三,现在回家了。乡长和派垩出所所长,齐齐被撤。

  就即便是法制在这里,也得拐个弯走,有些事听得光怪陆离,见得哭笑不得,这种事对人精神承受能力的考验可比单纯的黑白对错要难多了。

  “所长,出事啦……所长,出事啦……”

  又出事了,派垩出所民垩警李呆嚷着奔进院子里来了,余罪在办公室正看着乡志,伸头问着:“呆头,又怎么了?”

  “出事啦,所长……村里不知道那个小屁孩,把您的车划了。”李呆咧着嘴道,很难相信说话不利索的这位,是为数不多的一位正式民垩警。

  余罪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还没有溶入这个团队,自从上次揍了狗少李逸风一顿,那货一个月没来,而派垩出所这几位民垩警协警,明显又是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处处给他找不自在。所里的指导员王镔,请假月余,到现在余罪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如果不是亲自来,都没法相信这个摊子能烂到这种程度,相比这儿,反扒队绝对是纪律严明的队伍。

  “是不是啊,不是你们划的,故意让我难受吧?”余罪不屑地问,这地方有话直说,别拐弯。

  “不可能……小拴,你过来过来。你看见了吗?”李呆嚷着刚进门的一名协警,IlLl张关平,本乡人,肯定仰仗着李呆混着,马上凛然道着:“是村里那家小孩划的,这帮小屁孩,经常砸咱们派垩出所玻璃。”

  “噢,警民矛盾正常,警垩察和小孩也有矛盾?”余罪虎着脸问。

  “不是,所长,那大人不背后教的么?”李呆道。

  “对,应该是大人背后教的。”余罪又翻翻白眼,他估计八成是面前这两位教唆,要不怎么不来砸玻璃,去划他开来的车。

  这一个月找的麻烦不少,有人打电话到县局告状了,所长打人。县局没法处理,撤了这个谁来呀?再说狗少被打了,不少人觉着打得真对,这号人能打残在家,还少一祸害呢。外部不行就内部下作,有人把所长办的取暖的炉子给撤了,扛谁家去了成了一桩无头案;还有人巴着失火把所长打发走,谁可知天公不作美,下了场雪,防火形势立时好转。可大家不知道的是,连余罪也在巴着失火,那样的话,说不定他能平平安安被撤职。

  “走,看看去。”余罪面无表情起身,自打当上领垩导,浮滑的性子改了不少,他知道不能太嘻嘻哈哈了,否则立不了威。

  背着手,摇着胸,大步出了院门,车停离乡政府不远处的路边,这时节乡政府也没留下几个人,城里的都回过年去了,车周围只有一拔小屁孩在玩遛遛球,还有人拿着弹弓在比划,打树上的麻雀,看着三位警服装束的人来也不畏惧,李呆一挥手:“去去……”

  轰过一边,他凛然一指车前盖: “看,所长,太不像话了……嗨,问你们呢,谁干的?”

  这等于是废话,小屁孩都不理他,远远地躲在树后,余罪一看,车前盖上用硬东西划了几个乌龟爬的大字:王八蛋的车。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

  微微侧头,他看到了李呆眉飞色舞,正和张关平使着眼色,不用说,他估计又是狗少指挥着给他添堵,这烂事你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就查着了更不是,别看那拔小屁孩,那个也招惹不得。不怕他们,可怕他们背后家长呀,这地方的警民关系这么僵,警垩察绝对是弱势群体。

  对于李呆而言,这事办得可是心花怒放了,回头能到狗少那儿邀功去了,这么添堵堵堵,总有一天能把这个大家看不顺眼的所长也堵回去的,就这招,十来万的新车连划成这样,他估计所长要气得三尸神暴跳了。

  “哈哈哈哈……”余罪冷不丁地放声大笑,笑得浑身抽筋似地乱抖,笑得直靠到车前,还在放声大笑,边笑他指着李呆和张关平道着: “去,把中心村村长叫来,一起去。”

  两人奔着走了,有点不确定所长怎么这种反应,似乎和预料中不一样,他们走了好远,余罪还在哈哈大笑着,大声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人家说上了羊头坡,文盲比驴多;哈哈,写了五个字,就错了仨……哈哈,你们来看看,认识吗?”

  余罪兴高彩烈嚷着,那七八个小屁孩哗声奔上来了,围着瞧着那几个乌龟爬的字,余罪不屑地道着: “你们瞧瞧,是不是错啦……哈哈。”

  “没错啊。”有个个小的小孩道,看看另一位个子稍大点的。

  “错了就错了,蛋能这么写吗?王八蛋,不是你裤裆里的蛋,那个蛋字……写这字的,不是个文盲就是个傻逼。”余罪道。

  “你才文盲呢?”个大的小孩扬头就骂。

  “谁写的谁傻逼。”余罪和小孩对骂着。

  “谁写的谁不是傻逼。”

  “就是。”

  “就不是。”

  “就是。”

  “就不是。”

  “就不是你写的。”

  “就是我写的。”

  “不可能,看你这傻样,会字吗?”

  “会写,就是我写的。”

  两人喷着唾沫星,对骂几句,余罪嘎然而止,对付毛贼大恶都有的是办法,何况这种小屁孩,一听此处,他笑着问:“哦,怪不得你这么介意,原来是你写的?”

  众小孩眼见不对劲,哗然四散跑了,余罪快奔着,几步之外,一把捞起了划车的小家伙,轻轻朝屁股上扇了两巴掌,笑着道: “居然在我面前犯案,抓住你这个小嫌疑人……对叔叔说,你叫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小孩挣扎着,又踢又蹬,还作势要咬,可他已经咬不住早有防备的余罪,倒提着小屁孩,直拎着回了派垩出所。进了办公室,刚放下,小家伙又要跑,余罪一吼:“嗨!看!”

  一看,小孩像着魔一般,迈不动脚步了,余罪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来的,是一个锃亮的弹弓,乳黄的胶皮,可比树里用树权作得好多了,余罪伸着手: “给,敢于挑战警垩察权威的,有奖励……哈哈……不过你写得字太难看,过来过来,好好写几个字,写上一页字,自个拿上玩去。”

  小孩半信半疑,不过弹弓拿到手里,又接了余罪给的一支中性笔时,戒心稍去,坐下来真写了几个字,余罪笑着看着: “哦,这几个字写得不错,看来还真会写……以后到纸上写,别到我车上写啊。”

  小孩吐吐舌头,笑了,他感觉到警垩察叔叔的善意了,还真用心地写了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基本能反映出这里的小学教育水平,看得余罪又是哈哈大笑,还把城里带来的小零食和小孩一起分吃着,问着姓名,年龄,敢情才十岁,是中心村李向阳家里的娃。

  两人的关系刚刚缓和,李呆又回来了,推着院门,大声嚷着:“所长,不好啦,又出事了,李向阳媳妇领着人来啦……”

  “他媳妇来干什么?”余罪奔出来了了。

  “你打人家娃啦。”李呆惊惶地道着。

  “呆头,你这两头煽风点火,是他妈想找刺激是不是?”余罪反脸了,一指李呆,不料院咣啷一开,进来位拿着面杖的老娘们,后面跟着一拔捋袖又腰,准备开骂的大小娘们,完了,余罪意识到危险,一后躲,呸呸呸已经几口唾沫干上来了,李呆早闪过一边,溜了。

  “敢打我儿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划你车怎么啦?划了就划了……”那当妈的面杖嗖声就飞出去了,余罪退无可退,一扒墙,骑在墙头,那老娘们奔到墙角下,粗手指指着: “下来,你给我下来。”

  “不下,为什么下去?我告诉你啊,你这是袭警。”余罪道。

  “啊呸……”老娘们扬头一唾。余罪赶紧闪避,不过还是沾到了身上。同来的村妇纷纷指责,尼马警垩察真不要脸,抓小孩打,划你车怎么啦?划你脸你也不打小孩呀?

  一时间说得群情激愤,就要找砖头瓦片把墙上的警垩察给砸下来,余罪笑着指指道: “喂喂……看那儿?那不你儿子吗?”

  “看你娘个腿。”领头的捡起敢面杖,一扔,回头一看,哦哟,顾不上袭警了,奔着过来就抱着自家娃问着: “山娃,娘看看,他打你了没有?别怕,告诉娘……这谁的。”

  “叔叔送我的……”小孩藏起了弹弓,怕没收,一说进来写字了,还吃东西了,再一看屋里,桌上还铺着孩子笔迹,老娘们傻眼了,看看墙上还骑着的余罪,余罪拿着接住的面杖道着: “嫂子,你看我像个打小孩的警垩察么?那么可爱,谁舍得打呀?山娃,以后没事就来叔叔这儿玩啊。”

  “嗳。”小孩乐滋滋应了声,收到好处,被收买了。

  关系这么溶洽,肯定不像吓唬的,余罪从墙头跳下来,把面杖还给村妇,他不想解释,让这些人认识到错误,不比让嫌疑人认罪容易多少,他向办公室走着,边走边道了句: “有人一定教唆小孩划警车……看着我的找出谁来了,又去叫大嫂你来,纯粹制造矛盾嘛,这算个什么事,破警车,划就划了,不过背后使坏可就不是东西了,这不教坏小孩吗?”

  他进门了,那村妇和儿子嘀咕着,估计在问真相了,问了几句,看样是很生气了,气得怒发冲冠,放下儿子,拿起面杖,奔出院门,看着躲着看热闹准备溜的李呆,嚷着追打上去了: “呆头……你个狼不吃、狗不啃的死货,我娃才多大,教我娃干坏事……”

  一个跑,一个追,这可是实打实的袭警,直把李呆追进村里,打了一圈,打到家门上,李家爹妈一听这事,火冒三丈,老爷子脱了厚鞋底,劈里叭拉收拾了儿子一通,一院子鸡飞狗跳,夹杂着李呆鬼哭狼嚎的声音。

  过了好久,衣服上一片鞋印,两眼乌青的李呆抱头蹿鼠地回了派垩出所,正准备到宿舍藏一会儿,可不料被院中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余所长就那么冷眼盯着,手里玩着警棍,一摁按纽,劈里叭拉冒着蓝火花。偏房挤着一圈脑袋,都是所里的民垩警,这回玩得可过了。

  “所长,所长,你听我说,我我我……我……”李呆实在没法解释,有点紧张,这位敢痛扁恶少的,恐怕揍他也不在话下。

  “可以啊,呆头,还会教唆小孩玩这一手。你说怎么办?”余罪问。

  “我……我。哎哟,所长,我已经被打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办呀?”李呆一托腮,好不委曲的样子。连余罪也觉得哭笑不得了,在这里净是玩些小儿科的游戏,他上前几步,吓得李呆直躲,就听他说道: “好,不打你了,不过修车费你出啊。”

  “啊,行行……”李呆如逢大赦。

  “你确定?那辆现代越野警车,光喷漆就得七八千呢!?”余罪故意道0

  “啊!?”李呆一听,赶得几个月工资了,一哭丧脸道:“所长,你还是打我一顿吧。”

  “让狗少出啊,他不教你们办这事吗?出事了,他得兜着吧?钱总得出吧?还有你的医药费?”余罪很同情地道。李呆一个不防,恍然大悟道: “哎,对呀?他有钱,总不能兄弟们自己担吧?”

  一说对呀,余罪一笑,他又觉得不对了。这倒好,把幕后也给交出来了

  余罪没吭声,哈哈笑了几声,背着手,扬长进了所长办。李呆傻愣着,看着躺在偏房的同事,尴尬到了极点,而这个所长,越来越让他琢磨不定了

  据狗少说,新所长是个人物,给县局长打小报告,县局长不敢处理;找人来揍一顿吧,又怕出事,毕竟派垩出所再小也是个警务建制单位,手里可有枪,比不得收拾一般人。所以内部问题还得内部解决,想办法把他逼走,谁可知道,绞尽脑汁想的办法,每每都被所长轻飘飘地破解,实在让李呆大呼站错了队伍,早知道就该和所长站一路。

  此时,响起了一阵发动引擎的声音,哟,救兵来了,李呆转身就往院外跑,旋即又响起了几声剌耳的喇叭声,偏房里几位民垩警协警也往外跑,好像不止一辆车,余罪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他想着或许是狗少那货来报复来了,插好了警棍,打开保险柜,把所里唯一配的一支手垩枪佩好……这些富家子有时候玩得很过火,余罪知道不横点狠点,根本压不住。他们敢乱来,余罪不介意胡来,这个狗屁所长职位,还不值得他低三下四去珍惜。

  他踱步出了院门的时候,却愣了,两辆车,停在乡政府门口,一辆大路虎揽胜,高大的车身旁边,站了个窈窕的姑娘,狗少李逸风像跟班一样,屁颠屁颠跟在那姑娘后头,给人家扛成箱东西,往乡政府里头扛,偶而间那姑娘一回头,红衣似火,脸蛋赛雪,乌发高挽,高靴细腰,看得人净起邪念。别说掉哈喇子的协警了,就余所长也被惊了一下下,这穷窝窝里,啥时候养出这号白富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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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村官警官  

  女人有时候很温柔,这个不容易见到。

  男人有时候很贱,这个很容易见到。

  众乡警平时见到奶大臀摇的小媳妇那得性就不怎么地,何况城里的美女,有一个算一个,眼珠子、口水珠子随着那姑娘的一颦一笑乱往地上掉。余罪正想问问这个美女的来历,可不料李逸风嚷了一嗓子,那姑娘回眸一笑,于是余罪手下众多民垩警,呼啦啦跑得一个不剩,都奔着去给那妞搬东西去了。余罪揪住了一个,瞪了两眼,这位是乡里的小协警李拴羊,肯定不敢惹所长,嘿嘿笑着,巴结着问:“所长,啥指示

  “小蒜,这谁呀?”余罪问,直接报的他起的绰号。

  “哦,虎妞。”协警李拴羊道,一个不规则形状的脑袋,果真像朵蒜头。

  “虎妞?”余罪纳闷了,这名字奇了怪了。

  “开路虎的妞,所以叫虎妞啊。”李拴羊道。想跑,又被余罪揪住了,再问来路,却是大学生村官,搁乡中心村已经一年多了,至于没有见到,那是因为余罪不常来,虎妞也不常来的缘故,李拴羊看所长眼中的惊讶,自然知道所为何事,这派头就到省城都到震倒一片,何况在这种解放前的地方,他神神秘秘地道出了虎妞来历,敢情是邻市榆次一家洗选煤场老板的闺女,据说身家多少多少,家里有房多少、有车几辆,被李拴羊喷着唾沫星子一说,他看到所长果真被镇住了,一个不防,溜了,奔去给虎妞帮忙去了。

  余罪笑了,在本省,这是土豪家庭安排子女的一个捷径,下乡干点成绩,然后铺好路,有上一辈的荫佑,就买也买个仕途得意。他笑着在想,其实土豪和土逼在某种心态上是共通的,都不愿意子女重复自己走过的路。

  他笑着掉头走了,有些事对于余所长可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他见过的土豪不少,这个不算最大的。要不卑不亢地和这类土豪说话,余罪估计自己做不到,最起码羡慕嫉妒恨那种负面情绪自己就消除不了

  唯一的一位转身而走,让正指挥众乡警搬东西的姑娘异样了,她撒着一条中华烟,问着乐滋滋往口袋塞烟的李呆道着:“呆头,那是……你们新来的所长?”

  “对。”李呆道。

  “副的。”张关平强调了一句。

  “还是挂职滴。”刚奔上来领烟的李拴羊补充道。还有人背后说着余所长的坏话,小声道着:“蹦达不了几天,等咱指导员回来,就没他说话的地方了。”

  “就是,怎么也不失把火,把这孙子赶跑得了。”又有人补充道。

  那姑娘笑了笑,这干乡警已经自由惯了,怕是现在有所长反而不适应了,她叫着众人把东西搬上楼,自己却奔向那个身影,远远地招手喊着:“嗨,站住……说你呢?就是你,余所长是吧?”

  远远地余罪停下了,稍有讶异地回头,朝他奔来的姑娘,灿烂的笑容,奔放的表情,飞扬的长发,让他又往邪处想了不少,他强自定着心神,保持着余所长的威严,背着手,站定了。

  那姑娘却是哈哈笑了,她面前这位新所长看得年纪并不大,偏偏是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怪异,她笑着走上来,伸着手:“你是新来的所长吧?认识一下,我是羊头崖乡中心村村官,厉佳媛。”

  那只伸来的小手浑然不似这里村妇的耙子大的粗手,让余罪微微心动,很严肃地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余罪。”

  “上次来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不在,好奇怪的名字哦。”厉佳媛道。

  “我名不副实,您可是名至实归啊,还真是佳媛一位。”余罪笑着道。

  哦,终于听到一句能入耳的赞美了,不像这里的土鳖,流着哈喇子只会说一句:厉姐你真好看

  厉佳媛笑了笑,坦然受之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余罪,接着道着:“听说你是位人物啊。”

  “是人,不是物。”余罪笑道。

  “不一定,敢揍狗少的人,而且揍了还没事的,一定是人物。”厉佳媛很确定自己的判断,笑吟吟地打量着余罪,那眼光有点不对,似乎像王寡妇瞅精壮的铁血汉子那种眼神,余罪浑身不自然耸耸肩,尴尬地笑了笑转着话题道:“厉村长,咱们以后,工作免不了来往,请多支持啊。”

  “呵呵,那是当然。”厉佳媛笑着收回了眼神,释然地道着:“你们的工作嘛做不做吧,这么说吧,这儿的治安本来就好,如果没有你们这些乡警协警,治安会更好。”

  余罪抿嘴一笑,点点头道:“厉村长看来真是深入群众了。确实体查到基层的民情了。”

  “哈哈……你这人挺有意思啊。嗯,不过我觉得,你的工作应该很难开展。”

  “为什么?”

  “这儿除了你和狗少,都是本乡本土人,而且狗少又在你之前,你打了他,自然不好开展工作了。”

  “这个,问题不大。”

  “还有个指导员没回来,那倔老头连狗少也惧他三分,更难相处。”

  “这个,我得见了才能知道。”

  “还有啊,你们的经费是个大问题,据我所知,除了工资根本没有奖金补助,配的油料只够骑摩托车,那辆破长安,有大半年没动过了。”

  “哟,厉村长不愧姓厉,真厉害,连这个也知道?那您的意思是……给我们赞助点儿?”

  余罪的心思当然敏捷,他似乎觉得厉佳媛说这么多困难,想显摆什么?想炫富,那正好,余罪正愁这穷所没地方吃大户呢。

  厉佳媛往后一看那几位搬东西的,回头神神秘秘地对余罪说道:“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余罪不自然地凑上来了,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呵气成雾的天气,那股子味道特别清晰,一下子让他想起,自然从林姐出任务之后,哥又饥渴好久了,要不怎么鼻子这么尖,净闻到女人的味道。

  “替我再教训狗少一顿。”厉佳媛恶狠狠地道,那还似刚才那么个灿烂笑容的样子。

  余罪绮念顿消,愣了,他有点奇怪,富家女、官家少,这可是天作地合的一对,怎么看也不像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啊?

  “干不干?”厉佳媛看东西快搬完了,追问道,两眼好期待,很急。

  “理由呢?”余罪问。

  “我烦,我烦死了。”厉村长顿着脚道,小蛮靴忽闪闪地,就听她忿忿地道着:“您到县城打听打听,您这属下狗少,是个臭大街的货,天天追我背后,谁瞅见谁笑话我……你帮我一回,最好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好歹搁家躺上一两个月,我也清静清静。”

  哦,余罪一想明白了,能看上狗少那纨裤得性确实应该很难,最起码对这位富家妞很难,说不定妞儿还嫌他家世不够呢。余罪一笑,厉佳媛急了,拉着余罪的胳膊摇了摇道着:“怎么样余所长,你要办了,我给你解决经费问题。”

  “不合适吧,花钱找人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对您来说难度不大呀?”余罪笑着道。

  “我没这门路呀?要不,你帮我找?”厉村长难为地求道。

  轮到余罪哭笑不得了,明明基层干部谈工作嘛,偏偏搞得像黑社会砍手剁胳膊谈价格,他看到了李逸风一行回来了,笑着应道:“让我考虑考虑……你这个合理化建议非常中肯。”

  “那尽快给我回复啊。”厉佳媛看所长这么爽快,高兴了,回头往乡政垩府宿舍走着,李逸风恬着脸说话,她爱理不理,反倒是对乡警里那几个歪瓜裂枣态度不错。

  看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余罪现在倒觉得,当狗少也确实不容易了,明明官二代,还被人家富二代瞧不起。

  村长回去了,所长回去了,乡警们各自掏着厉村长发的好烟,滋吧滋吧抽着,而李逸风却是难为地看着村长的方向,又看看派垩出所的方向,难为得他直吸凉气,李呆凑上来问着:“风哥,咋拉?虎妞还没上手?”

  “上个屁呀,手都没摸过。”李逸风叼着烟,点着了火。

  “想摸妞多得是。”李拴羊道。

  “那能一样么?和这妞睡一块,相当于和上千万资产睡一块,差别大啦。”李逸风直白地道。众乡警一听,凛然称是,这年头拼的就是爹,拼不过拼媳妇她爹,这么说,当然不一样了。

  “风哥,村长搞不定慢慢搞,先把所长搞定……他妈滴,你看我这脸,我上午唆着小娃娃划他警车,想让他嗝应会,谁知道回头把我自己个装进去了。”李呆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把今天的事讲了讲。听得李逸风大眼瞪小眼,旋转又是哈哈大笑,直骂李呆傻垩逼。

  骂完了,又把众哥们一聚,凛然道着:“兄弟们……这回咱们遇上对手了,根据我在外面的打听,这个人呀,咱们可能根本惹不起。”

  众人不信,李逸风摆活几条,又是撇嘴巴,又是拍巴掌,那是极度出乎意料的表现,听得众乡警皆是凛然,旋即又商量着对策。

  得,对抗不成那就妥协,哥从来是软的欺、硬的怕。今天来就是办这事来了。

  狗少都这么说了,乡警们自是不敢再有异议,所长可不好惹。商量了一会儿,分头走开,李逸风一人进了派垩出所里,做贼也似地东瞅瞅西瞧瞧,不一会儿站到了所长办门口,眼眨巴眨巴瞧着余罪,像犯了错等待老师处罚的学生。

  “进来吧,站着干什么?警垩察条例学过没有,无故旷工十五天,可以提请清退。”余罪虎着脸扮领垩导,看这样,威胁已去,此时也发现了,这个恶少的内里还是个小孩心性,估计是爹护着娘惯着,还没来得及长大。

  “所长,你不能这么卑鄙吧?你都旷了十几天没来,回头倒数我不是啦?”李逸风大眼瞪小眼道,似乎觉得所长不记挑他这个毛病。余罪一呃,是了,没擦干净自己屁股,千万别说别人,他板着脸道:“我是所长,你是所长?”

  “您是……您是……”李逸风堆着笑进来了,似乎没有发生过以前被打的事,他殷勤地倒着水,恭敬地给所长放桌上,恬着脸笑着,那笑,像小光棍瞅到了小娘子春光外泄一般,怎么看怎么贼。余罪哭笑不得地问着:“你坐下,好好说话,今天是怎么了?”

  “嗳,今天我是专程来负荆请罪来了。”李逸风坐着道,很郑重。余罪笑着问:“请罪倒是像,负的荆呢?”

  “呵呵,所长,咱们不重那形式,有这份心很重要,您说对吧?反正你也开除不了我,我也惹不过你,咱们说和,您看如何?”李逸风兴致勃勃地道,向余罪伸出了友好之手。

  这是个典型的软的欺、硬的怕,见了横的就趴下。余罪没理会,啪声合上了夹子,一扔,大马金刀地坐着,看着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小狗少,酌斟着这小子是不是又要变着花样害他。

  “你不用这么大戒心,其实我这个月早把您是谁打听清楚了。”李逸风自报着家门,去着余罪的疑心,余罪异样地问:“是吗?”

  “反扒队的猎扒高手,一个月抓上百个贼…最厉害的是您那一下子,把老贾一家子都给折腾进去了。我姑妈他侄儿就在省城,晋原区法院,他一听您这大名,直撇嘴,骂上我了,他骂我说,你惹谁不能惹,惹反扒队那帮痞警,你找死啊,处级干部都栽他手里了……我不相信,我说他不被袭警的受害人吗,嗨他一说,我明白了,这是一个巧妙那什么手法,我也一下子揍知道了,您老是个人物啊。”李逸风景仰地口吻道着。

  这是表扬还是贬低,余罪听得怪怪的,反扒队集体脱离指挥,在省城警营中已经是另类了,更何况那些不啻于打垩砸抢的办案手法,早被同行嗤笑已久了,那队里出来的人,那个都不好惹。可偏偏那是给他影响最深的地方,就即便让他这位原队员评价,也无法用一个简单褒贬定论。

  李逸风看余罪这么深沉,还以为自己说得不够,又加着料道:“我爸也说了,您绝对是个人物?”

  “你爸,县人武部部长……能把我当人物?”余罪觉得夸大其词了。

  “啊,他说了,凡能被从省城直接贬到这鬼地方的,绝对是个人物。”李逸风道。

  余罪正拿着杯子,被噎了下,又放下了,他尴尬地笑着,不管你是个什么人,流言过后,都不像个人,成人物啦

  “余所,咱啥也不说了,今天兄弟请客,给个面子,以后您老说东,我不往西,您叫我撵狗,我不赶鸡……一句话,兄弟在羊头崖乡,就跟你混了。”李逸风拍着胸脯,拉交情了,余罪笑着问着:“狗少,我就不明白了,你爸好歹也是领垩导,怎么把儿子放这鬼地方。”

  “哎哟,您不知道啊,我就跟一个人说,您别告诉别人啊。”李逸风放低了声音道着:“最不待见我的就是我爸,我在外面不是跟您吹,就我打别人,除了您没人打过我……可我在家里呀,从小被打到现在……妈妈的从部队回来不给安排个轻松活,非把我扔到这鬼地方煅练,咱们指导员是我爸的战友,那老家伙也他妈不是东西,净挑我的刺,没事就给我爸告状,回头就他妈挨揍,我一般情况,不敢回家。”

  余罪笑了,笑得眯上眼了,笑得托起腮了,看来恶少也有恶少的难处,敢情家里还有一个望子成龙恶爹,这么说来,他倒不觉得狗少很可恶了,最起码本质不坏,要是没有这层家世的话,顶多就一吃人格缺失的小混子而已。

  “咋样,所长,我们可都准备好了。”李逸风道。看着外面,余罪回头时,那拔乡警提着酒的、端着肉的、还有李呆把家里的锅都端来了,余罪也是个爽朗性子,刚来时进门就打人立威说起来也是自己的不对之处,他倒巴不得少一事省一事呢,抚掌大笑道:“好,天下警垩察是一家,一家都是好兄弟,谁和谁能有隔夜仇,下回我请。”

  李逸风乐了,拉着余罪,嚷着众乡警,没到下班时间,杯来盏往,连喝带吃上了。这当会,什么规定都扔过一边了。

  过不久,又是余罪带头,众乡警跟风,说唱着那首兄弟歌,什么吃喝,嫖赌,买单的都是你;什么兄弟呐兄弟,最亲的就是你,边吼边喝,夹杂着李逸风赤裸裸的拍马屁:

  “所长您太有才啦……这歌唱得真带劲,遇到所长才发现,尼马以前白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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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章教唆成祸  

  一瓶酒下肚,众乡警和新所长开始热热乎乎了。

  一则狗少也开始捧新所长的臭脚,那说明新所长来头小。二则几次较量,新所长的卑鄙和无耻大家都见识过,你根本干不过他呀。干不过的情况下,还不如拉成一伙呢。

  余罪生性也爽快,就那么点小芥蒂,说开就开了,来时候实在是因为心隋不佳,又遇上狗少挑战所长权威才让他出手教训的,这么说来,倒是自己有点不对了。自罚了若干杯,乡警们又敬了若干杯,这事情就揭过了。

  李呆今天吃了个暗亏,招待得很殷勤,炖了只兔子,又让拴羊回家炒了一锅大肉,乡里的肉食那是格外地香甜,吃着说着,两瓶下肚了,开始称兄道弟了。

  喝到高兴处的余罪开始吹嘘在反扒队的故事,就那一个硬币玩得像多长了一只手似的,让乡警们璟为天人,说着着所里有些年头没出人物了。当然,除了未归的指导员王镔,余罪此时也发现了,敢情乡警更忌惮的是那位在此地已经任职二十多年的指导员,想想这年头都恐惧,比自己的年龄一般大

  指导员的相貌仅仅见过一张两寸照片,余罪问着这个人究竟如何,毕竟是将来一块搭班子的人,总不能再像治狗少这样,两人先干一仗吧。一问这个可不得了,李呆说了,论辈份他得叫指导员大姑夫,从小就怕这个姑夫,他这工作还是大姑夫想办法解决而后转正的。

  李逸风的话就复杂了,直说这指导员和他爸是战友,一块打过越战,就因为这缘故,才把他扔到鸟不拉屎的羊头崖乡让煅练煅练,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郁闷,是那种无计可施的郁闷,余罪估计他也怕那老指导员。

  能镇住这群歪瓜裂枣,又能在这种穷乡僻壤扎根,余罪知道这不是凡人了,何况又是打过越战的退伍军人。说实话,他也心虚了,虽说是挂了个副所长职务吧,可内里,他和这些奸滑惫懒的乡警并没有多大区别。

  “指导员什么时候回来呀?”余罪好奇地问着。

  “该回来了呀!?”李呆愣着道,就是没回来。

  “干什么去了,走一个多月了。”余罪又问。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李拴羊圆着场道着: “回来你问他不就行了,来来,所长,我们敬你一杯。”

  “就是,喝喝,真没劲,所长我提前告诉你啊,那倔老头回来,我可不来上班了,您得多给担待点,省得他又去我爸那儿告状去。”李逸风早喝得面红耳赤了,和余罪攀起交情来了。要大开方便之门。

  余罪也喝得晕乎了,一拍胸脯: “没问题,以后所长说了算,指导员说了不算啊。”

  这一句,惊得几个乡警嘴唇哆嗦了一下,话说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如果不一公一母,那就得分个胜负了,现在看来,接下来的较量,应该班子内部了。

  余罪没发现这个里头还有什么威胁,他笑着问着李逸风道着: “狗少,那你今天怎么来上班来了?”

  “谁说我来上班来了?”李逸风生怕别人认为他敬业似的,使劲抿着酒,然后一指乡政府的方向,兴奋地道:“我追虎妞来了。”

  “哦,明白了。”余罪喝了杯,李逸风正觉得所长要教育他什么似的,却不料所长一竖大拇指: “性情中人呐,应该。见钱就捞、见妞就上,这都是英雄本色。”

  哎哟,知己呐,李逸风上来就握余罪的手,那是知己难觅的表情,使劲地握握,深沉地道着: “所长,我看您也是性情中人呐……还就您能理解咱。真不怕你笑话啊,追了大半年了,手都没摸过一下。”

  “哇,这么纯洁,难得呐。”余罪大惊失色道,反正都是表扬。

  “我不想纯洁,我也没治呀。”李逸风酒后吐真言,那——个苦不堪言,罗罗嗦嗦说着他和虎妞的轶事,本来双方家长都认识,而且关系不错,可人家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他,说到这事,把狗少兄弟难为道,都快哭脸了。

  “风哥,您想开点,天下好姑娘多得是,能缺了让您上的。”歪戴着警帽的李呆劝上了。

  “就是啊,风哥,虎妞还没发现您有多优秀呢。”李拴羊道。

  张关平又要说句什么,估计也就是让风哥想开点的话,那瓜很甜,怕是你强扭不了,李逸风生气了,去去去……把几个乡警拔拉一边,和余罪靠着坐下来,拉着余罪,举杯酒先干为敬,问着余罪道着: “所长,不不不,大哥……您是我亲哥,我知道您是个高人,这事您要帮我把手,我得感激您老一辈子啊。”

  “不就泡个妞嘛,太容易了。”余罪一顿酒杯,豪气顿生,直拍着自己胸脯道着: “知道哥现在的妞什么的吗?缉毒警,特警出身,一拳过去,能开一撂砖。”

  “是不是啊,那要上了床,该着谁干谁呀?”李呆愕然了。

  众人一笑,余罪脸不红不黑吹着道: “再厉害的女人,她也是……女人是吧,哥虽然打不过她,可能征服她呀,征服女人可不是靠拳头啊。”

  这倒是,众乡警点头称是,已经结婚的张关平道着,婆娘就他妈贱,婚前你哄她跟你睡,那——个难。婚后她天天哄你跟她睡,那——个烦。把众人说得哈哈大笑,李逸风却是看到了曙光似地追着余罪问: “大哥,那你说,征服女人靠什么呢?”

  “要说呀,第一是气质,你要有无畏的气质,就像枪顶着你脑袋不眨眼那样,不能畏惧对不对?你看你那得性,屁颠屁颠跟人家背后,人家小看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吗?还给她扛东西,她要扛得慢了,给我扇她两耳光。”余罪咬牙切齿道,教育着乡警们。哎哟,那气质绝对是震慑一片。

  “还有呢?”李逸风想了想,估计自己办不到。

  “还有就是胆量,大半年都没摸过手,也不怕人家笑话。”余罪道着,一拍李逸风肩膀,拍得这哥们六神无主了,就听余罪教唆着: “甭客气,找个机会,促不及防,上前一把抱着,先亲嘴,又摸奶,再扯裤带……男女还不就那么回事。”

  “她要不同意呢?”李逸风问,这正是他日思夜想想干的事。

  “干这事她就同意也不会跟你说呀?你得拿出点勇气来?搞一次以后就随便了,你不想搞都不行。”余罪道,过来了人,都是经验之谈。

  但放到李逸风身上似乎有点不合适,他踌蹰着,众乡警笑着,半晌李逸风难为地道着: “大哥,我咋觉得你说的这是强……奸呢?”

  “对,就是强奸!”余罪一顿酒杯,嚼着大块的肉,豪气顿生地道着:“兄弟,女人迟早都要被奸的,但被谁奸,就看谁强了。”

  “那倒是。”李逸风被唆得热血上头,蠢蠢欲动。

  众乡警听得乐不可支,余罪看这货犹豫得紧,干脆一把推到: “去,趁她还没回家,抱住,该摸就摸、该啃就啃,了结一下夙愿,要有机会,顺便把其他事也办喽……”

  李逸风快到临界点了,酒壮怂胆,在咬牙切齿下决心,余罪又道着: “要不敢去,就算了,该干嘛干嘛去,反正这妞你都不敢动手动脚,就甭想了

  “谁他妈说我不敢。”李逸风摔了杯子,腾声站起来了,气势汹汹地道着:“我现在就去。”

  众人不及阻拦,这哥们借着酒劲大踏步就出门了。李呆一看形势不对,追着就出来了,劲着李逸风,可不料根本拦不住了,这家伙气势汹汹,直奔乡政府大院去了。后面那群喝了一半的,红着脸、打着酒嗝,兴冲冲地奔出来,追在狗少后头,看征服来啦……

  “所长,不会出事吧?”李呆看傻眼了,从来没见过狗少这得性,一脚踹开乡政府大门就进去了。

  几人跟在背后,躲在门外的墙根,余罪笑得直得瑟,李拴羊也不确定地问着:“所长,别真出事吧?”

  就是啊,所长教唆的强奸去了,不管成不成事,传出来都是丑闻一件,余罪笑着道: “能出什么事?没听说吗,他们家长都认识,还青梅竹马呢。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这是帮他树立自信和勇气。”

  余罪笑着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被骗进监狱那段,有时候,壮个胆,趟就趟过去了。张关平却是不放心道着: “那虎妞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一直就不待见风哥。”

  “那正好,俩人有意思能成事,那是功德一件;俩人要没意思,根本躺不了一张床上,早点断了这念头,也是功德一件。里外都是好事,怕什么呀?”余罪道。

  正教唆着,突然传来了“啊!”地一声尖叫,女声,惊得众乡警心头一颤,忍不住往邪恶地地方想,李呆说了,哇,还真干上啦?

  话音刚落,又是“啊”地一声,尖叫不断,却是李逸风的声音,几人刚伸脑袋, “啪吧”一声,二层的玻璃碎了,看着里面像真干起来了,不像干那事,像干架。

  “咋办,所长。”众乡警看架势,要坏事了。

  “介个……有点意外啊,不能反应这么强烈吧?”余罪一时心下无着了,喃喃地道着,耳听到了虎妞发狠骂人的声音,他四下看看,那是准备偷溜着。

  还没溜,里面的被打出来,李逸风连滚带爬从楼梯上下来了,后面追着的虎妞操着扫床的惮子,边追边打,打得李逸风哭爹喊娘,冷不丁下楼梯一不小心,叭唧摔了个四脚朝天,虎妞飞奔而上,骑着人,揪着领子,叭唧叭唧来了两个耳光,边打边骂着: “非礼老娘……你活腻歪了你,信不信老娘今天阉了你……”

  说着叭唧叭唧又是几个耳光,听得院门外众乡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余罪指挥着:快快,去帮忙呀。众乡警个个畏难道:所长,我们不敢去,你去0

  废话不是,余罪那敢去。偏偏刚鼓起勇气想救下属,却不料李逸风太不济事,抱着头哀求着:别打别打……不是我要来的,我们所长派我来的……”

  余罪一听自己露馅了,掉头就跑。

  厉佳媛一听,气更甚了,放开了李逸风,寻着趁手的武器,操着门后一根锹把,气势汹汹地奔出院门来了,众乡警四散奔逃,她穿着高跟鞋一个也没追上,生气地奔出派垩出所门口,用力地咚咚捅了铁门一通,还不解气,找了块板砖,嘭唧,直把所长办的玻璃给砸了两块。

  “王八蛋,你等着……敢调戏我……”

  嘭唧,又一块玻璃碎了。

  “狗少,你王八蛋再让我看见你,小心我阉了你。”

  嘭唧,狗少的车玻璃给砸了。

  动静太大,左邻右舍,大嫂大婶来了一群,厉村长是个有钱家闺女,当村官办得实事也不少,最起码在妇女阶层还是有号召力的,一听狗少借酒撒疯去调戏村长,再一听还是所长教唆的,厉佳媛也是气急败坏,说着就流了两眼泪,众婆娘齐齐指责这当警垩察的真不东西,好说歹说把姑娘劝回了老乡家,李呆又倒霉了,他爹一听说儿子参与这事,操着儿臂粗的木棒,找那个败门风的逆子呢。

  “哦哟……尼马这也太恐怖了,就这么点小事,都要成公敌啦。”

  余罪跑得气喘吁吁,酒吓醒了一半,后面跟着熊猫眼的李逸风,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着:“所长,咋办涅。”

  “还能怎么办?这说明人家姑娘根本对你一点那意思也没有,不早说,就不去试了。”余罪一屁股坐下来,气忿地道,李逸风也坐下来,哎声叹气地道着: “你不教的么,谁强谁去奸么?”

  “问题是你不够强呀!?那好歹得有点基础才能发生奸情……你是不是根本没上过女人,有这样的吗,搞得像斗殴。”余罪火大地道。

  “上过,谁说没有。”李逸风不服气地道,一扬手得瑟着: “你打听打听去,县城五六家桑拿洗浴中心那家我没去过,上过多少我自己都数不来。”

  噗地一声,把余罪惊得凸眼喷气,愕然地看着李逸风,这家伙还没有他大,敢情已经是淫货浪棍了,他略一思索便想通此节,知道狗少爹揍儿子所为何事。对了,像这号惯于混迹娱乐场所的,怕是对花前月下的调调不甚了解,谈恋爱的方式还不如小垩姐的服务项目来得熟悉。

  “怎么了,所长?”李逸风看余罪张着大嘴,愕然的样子,让他好难理解,一说话,他委曲地看着余罪,想埋怨,又不敢埋怨。

  真是高人呐啊,一招教得,彻底玩完了。

  “没事。”余罪道。

  “你没事,我有事了,我咋办?”李逸风终于爆发了。

  “这个真不赖我,反正你目的也达到了,一定摸到她了,要不不会反应这么强烈……她一定也摸你了,哟,就是摸得手重了点。”余罪奸笑着,看着李逸风的熊猫眼,越笑越觉得不可自制。李逸风气咻咻地,好不郁闷地揉揉身上,抹抹眼睛,余罪安慰着: “想开点,狗少,爱就是痛并快乐着。”

  “尼马这光痛。”李逸风揉着眼睛,幽怨地道着: “没觉得那儿快乐呀? ”

  “你痛,我快乐也算。呵呵。”余罪笑喷了,笑得李逸风要拂袖而去,他不迭地起身,拉着这位可怜小哥,劝着道:“开玩笑,开个玩笑,你想过没有,你已经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等等,我觉得你们俩这事呀,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出现巨大的转机。”

  “啊!?转机?我看她杀机都有了。”李逸风停下了,揉着眼圈,幽怨地道,那是颗受伤的心在说话,这孩子要是不被痛扁,还像个帅哥,现在被搞成这样,惹得余罪同情心大发,拉着小伙宽心道着: “真有转机,你听我说,最起码以后她不会像以前那样无视你,对吧?爱恨这个词为啥连着呢,就是因为都能让她念念不忘……在这种情况下,你再适时地把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向她展示一下,说不定,就能收到奇效啊。”

  “优势?长处!?没啥优势啊,乡下都混傻了,和城里警垩察比起来,吃喝嫖赌都不占优势。”李逸风道。

  哎哟,这话说得太诚实了,诚实得余罪牙疼了,看来这官二代,已经深得为官及从警精髓,而余罪也实在从这位不学无术的狗少身上找到什么优点,不,好像有,他突来一句: “谁说没有,你不当过兵呀?肯定有,当兵的练出来一身是胆,在警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到时候,你成了人物,她追你,你都未必搭理她呢。”

  “可我当的是文艺兵,没练胆,练过芭蕾行不行?”李逸风难为地道。

  哦哟,余罪一拍额头,这哥们真是没救了,他摆摆手,不劝了。李逸风却是追着他不放了,主要问题是担心厉佳媛找后账,再打上门了,要拉着余罪说和去,余罪可没想到酒后随意一句,惹出这么多事端来,一时也无计可施。

  正在半山坡上争执不下,气喘吁吁的李呆来了,远远地惊恐地喊着: “出事啦……出大事啦,所长,风哥,指导员回来啦。”

  “坏了,那我得赶紧走。省得倔老头要教育我。”李逸风不管不顾了,掉头就跑,余罪一想,这情况还是别见面的好,也跟着跑了,李呆傻了,大声嚷着问着: “嗨,风哥,所长,那我怎么办?”

  “他是你姑夫,有事问你姑去。”余罪回了句,人早往山下跑去了,风哥都车玻璃都被砸了,他也没敢去开车,直蹭着余罪的警车,两个冤家像对落难的兄弟,一溜烟逃离了羊头崖乡。

  派垩出所里已经乱成一团了,窗跟前都是玻璃碎片,办公桌上拍了块板砖,东偏房杯盏狼籍,火上的水还开着,早熬干了,指导员王镔行李扔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看了几处,每处都是让他长叹几声。

  乡警们一个挨一个回来了,低着头,顺着墙根蹙进来,不时地偷瞄着头发花白,背有点驼,长得像座老树虬根指导员,向来不苟言笑的指导员一直让这些小民垩警、协警敬畏有加,不但是领垩导,而且又是村里的长辈,有些人根本就是他光着屁股看大的,畏惧那几乎就是条件反射。

  问明了事由,知道了新所长已经上任,又知道新所长和李狗少已经穿上了一条裤子,而且还去调戏村官厉佳媛,指导员那老脸的皱纹又深了几分,一个就够闹心了,又来了个活宝,可让乡警这小庙怎么安生得了。

  他草草安排几句,提着行李先回家去了,这些平素赃话满口,不可一世的乡警,此时一个个乖得低眉顺眼,老老实实收拾着院子,李呆忙着去找玻璃镶,张关平和几人赶紧收拾碗筷,其余的各人,开始打扫卫生。

  不得不承认,再小的庙里也有菩萨,王镔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小所警务整饬的像模像样了,他此时倒不关心不在的时候,这些乡警又干了多少狗屁倒灶的烂事,坐下来第一件事便是看了看新所长的报到文件,那个“余罪”的名字让他蹙了蹙眉,很奇怪有人拿法律术语作名字,听乡警说新所长的轶事之后,又让他蹙眉不已,进门就揍狗少,那可不是一般人敢办的事。不到一个月,又和狗少穿一条裤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想到此处,他拿起了乡所的电话,拔着,了解着这位搭裆的情况。

  那门紧闭了很久,一下午时问,指导员都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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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难得相聚  

  劲松路的胡同不宽,不过对孙羿来说,只要够车宽的地方就能过去,不够车宽的地方,挤着也能过去,进胡同时,他没有放慢车速,反而跺了一脚油门,车呜声蹿进了胡同,两个急拐弯,然后嘎吱,一个急停,又是呜声飞蹿进队里,嘎声停时,车上几只手,吧唧吧唧直往他脑后勺招呼。

  “坐你开的车,老冇子得少活十年。”

  “就不会稳点是不是?”

  “让邵队看见,等着抽你小子。”

  赵昂川、李航、周文涓从车里下来,两位老刑冇警骂骂咧咧的,不过下车时看车和台阶,和邻车,相距都是恰恰的十公分,几人心里又是暗叹着这货的驾技真不是一般地好。

  当然不是一般地好了,孙羿拍门下车,不屑地道着:“这算什么?没有轮距的路我都走过。”

  “没有轮距宽怎么走?”周文涓不解了。

  “一只轮在地上,一只轮在墙上呗。”孙羿笑着道,惹得那几位老警又是揪他耳朵,他快跑几步,进单位了,不过马上又出来,拉着众人一起到了食堂吃饭。

  二队的食堂很特殊,正常情况下都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快餐,因为这些出警的、解押的,归队根本没有个准时,甚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比白天还要多,几人进去时,小餐厅里已经坐了一半,平时没这么多人的,快过年了,手里该结的案子都急着结了,暂时结不了的,只能放放了,气氛要比平时轻松了很多。

  这不,张猛、熊剑飞、李二冬一桌,二冬这次进队,很快就溶入到这个团队里了,另外一组却是个不久前刚刚入队,大家还不熟悉的董韶军,他本来准备和张猛那组坐的,不料被指导员叫了一声,端着饭盆,坐到了这一桌上,坐下时,他向指导员和解冰笑了笑,这个队里,现在最耀眼的警星当属解冰了,进队半年,大大小小参与了十余例案子,早被队长当成骨干使用了。

  反观其他几位同学就有点不入眼了,周文涓不太说话,多数时候和队里那位女内勤在一起,孙羿却是嘴巴闲不住,逗逗这个,搭讪那个,都没有理他,最要好的哥们吴光宇跟着队长出勤没回来,他这吃饭就没伴了,瞅瞅全场,蹭到李二冬这桌上来了。

  这桌也是沉闷的紧,张猛和熊剑飞保持在警校就养成的优良传统,一吃起来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而且吃的时候心无旁骛,满嘴塞着食物嚼,根本顾不上说话,孙羿坐到了李二冬旁边,呶呶身子问着:“二冬,过年你值不值班?”

  “值啊。”

  “要值班可就回不了家了。”

  “回家也没意思,还不如搁单位呢。”

  “单位也没意思,你看看这一个一个,都有点变态……除了谈几句案子,人话都不会说几句了。”

  孙羿小声道着,李二冬瞥眼瞧了瞧,确实如此,冇这个队里的气氛即便是最好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很沉闷,办案是小组制的,接案都是重案,最不济也是普通刑冇警队解决不了的案子,那张脸上随时都可能看到忧心重重,工作压力这么大,气氛就想活跃起来也不可能呀。

  这一点他很理解,而且现在也开始慢慢习惯了,不过孙羿却是牢骚不断,问着李二冬道着:“冬啊,你们在反扒队怎么样?说起来你几个都是升迁最快的,你受了伤提了提可以理解吧……鼠标那狗冇日的也提副主任科员了,在分局混得不赖。”

  “呵呵,标哥一向混得不赖。”李二冬道。

  “对了,还余贱冇人,靠,居然外放当派冇出所所长了。”孙羿无比羡慕地道,那种海阔天空的生活是他期待已久的,可恐怕没有机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他看李二冬老是这么笑而不答,小声地又问着:“冬啊,你们在反扒队,也是这么闷?”

  “那不会,这儿都是清一色的刑冇警,那里大多数是协警,装备和经费不敢讲,不过气氛嘛,那可好的了不得,我们在反扒队,一周时间里,有一半搁外面吃饭。基本没吃过食堂。”李二冬道,在说起反扒队的生活,依然让他脸上郁着一份温馨的笑容,即便那里发生让他刻骨铭心的事。

  哇,这把孙羿给羡慕的,直撇嘴巴,本来话题出来了,想聊几句的,不料他看到张猛和熊剑飞时,那两货还在狼吞虎咽,就即便抬眼看别人,嘴里也是嚼着,孙羿不入眼地呶呶李二冬,示意他看这俩草包,李二冬笑了笑,两人眨巴着眼,这是在学校时候小动作,那是要憋坏水了,在这个上面孙羿不是强项,他怂甬着李二冬,李二冬想了想,换了个话题,稍稍放大了声音问着:

  “孙羿,考你的题啊……是个蹊跷的案子,你试着挑战一下自己的智商。”

  “哎,好嘞。”孙羿道,配合得很好。

  “某日,有一位女人急匆匆地去派冇出所报案,称自己的强冇奸了。”李二冬道,他看看了四周,这个氛围你一说案子,都会撩起其他人敏感的神经,刚一开口,他就看到解冰蹙眉了,李指导员注意了,不过了解李二冬什么货色的张猛和熊剑飞根本没搭理,他知道这货讲案子绝对不行,讲黄段子还差不多。

  李二冬没理会这些,他接着道:“派冇出所按惯例询问的案发时间,经过,以及对方的长相,这位女事主描述得很清楚,根据描述,也很快的抓到了嫌疑人,按照本案的处理流程,接下来就该到鉴证或者医院做分秘物检查了……可没想,到取证的时候,那位女事主却是死活不愿意脱衣服让提取分秘物证据。你们说为什么?”

  “你才进来几天,你懂个屁。”熊剑飞不屑地道,张猛深以为然。不过指导员却道着:“这种案子,女受害人都要有一个心理适应期。得做好说服工作。”

  解冰想说句什么,不过他马上闭嘴了,似乎觉得案情不应该这么简单,最起码让李二冬关注的案情不会这么简单,李二冬笑了笑,问孙羿道着:“孙羿,你说为什么?”

  “不会是卖X的,身上不止留了一个人的分秘物吧?”孙羿充分想像到。张猛呲笑了,旁边有人听到的也笑了,赵昂川接了句茬道着:“现在的强冇奸案比杀人案还难办,四队就发生过前脚报案,后脚撤案的事,还有当庭翻供的事,他来一个处冇女朋友的说辞,什么问题也遮住了。’

  “走题了,我的问题是,为什么女事主不愿意脱衣服让检查?”李二冬道。

  “难道她长着不应该是女性的器官?”孙羿又道。惹得几位刑冇警笑了,不过张猛和熊剑飞不屑了,两个人互视一眼,知道是同学故意给你添堵,两人不约而同,往嘴里狠狠地塞了一跟食物嚼着,得意地瞧着李二冬和孙羿,那意思是在说,哥的神经已经无比强悍了。

  确实强悍,孙羿败下阵来了,他问着李二冬:“到底为什么?”

  “很简单啊,那位女事主为什么不愿意脱衣服接受检查呢?……这个问题,在警冇察多方询问下知道原因了,原来很简单……”李二冬故意道着,看着张猛和熊剑飞,又看看不经意在听着他说案的同事,他冇慢条斯理地端着饭盆,说出结果来了:“原来根本不需要脱衣服检查,那女事主很不好意思地说,他(强冇奸嫌疑人)就射在我嘴里,干嘛非要脱衣服检查呀!?”

  四周的空气随着谜底揭晓一滞,孙羿愣了下,眯眼呲嘴,哈哈笑上了。张猛和熊剑飞一愣,被答案噎住了,熊剑飞一个不防,噗地喷笑了,一喷一嘴饭飞出来,早有防备的李二冬一侧身,端着饭盆就跑,孙羿就惨了,结结实实被喷了一脸,张猛本来被噎住了,这么一刺冇jī,剧烈地咳嗽着,然后伏着身子笑。四周的同事被这几个货逗得,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狗熊,尼马我今天要掐死你。”孙羿抹着一脸饭,隔桌就掐上来了,熊剑飞的粗脖子根本不怕掐,他边挡边解释着:“能赖我骂,我们正吃着,老二说往嘴里射……故意的不是。”

  一说这个,本来没当回事的,心里嗝应也吃不下了,指导员又气又好笑,他训也不是,掺合进来说也不是,偷笑着,端起饭盆走了。领导一走,那几位嚷得更凶了,狗熊给孙羿道了歉,换了一分饭,又被讹着答应洗衣服孙羿才气咻咻地放过了他。

  再坐下来时,作怪的李二冬却是已经偷笑着和董韶军坐到一桌上了,一餐厅人,被几个害虫搅得食欲顿消。解冰却是很火大地瞪着李二冬,那是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这货在医院同情得你想他快点好起来,可一旦好起来,你又巴不得他再住到医院,永远别出来。

  咦?也有意外,李二冬看到了董韶军,依然是那副慢条斯理地样子,细嚼慢咽着,翻着手机上的资料,进队后,他一直就这个样子,和以前比像换了个人一样,孙羿和熊剑飞凑上来了,要找李二冬的麻烦,不料李二冬指指董韶军,这无动于衷的表情和作态,把那两人也异样地停下了。

  “烧饼,以前你不最反胃吗?怎么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孙羿笑着问。

  “你个货失踪了大半年,躲那儿去了。”熊剑飞也发现不同了。

  “躲到一个研究所去了,学习了半年多。”董韶军笑着道,补充着:“没什么奇怪的,那个研究所就是研究排泄物的。”

  “是不是?这么拽?什么研究能把你变得这么强悍。”李二冬惊讶道。

  “长安市第四痕迹研究所。”解冰补充了一句。放下勺子,估计不准备吃了。

  “对,主要的课目就是大便、尿液……其实排泄物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恶心和恐怖,在日冇本,女体盛里有一道绝味,就是大便作的。”董韶军道,好一副儒警作派。

  “有吗?”解冰也愣了。

  “绝对有,我看过详细的资料,作法是找几位漂亮的女人,必须是处,连续两周主食水果,然后用她们大便和着糯面搓成小丸子,就成了女体盛里面富含维生素的一道名菜。”董韶军笑着道,向凛然听着的李二冬挑了挑眉毛,见两人瞪着眼紧张了,他又补充:“这东西其实像你嚼大米那种感觉,软、香、甜、糯……瞧你嘴边的,还留着呢。”

  李二冬毫无征兆地一呃,仿佛他刚吃的是那玩意,一伸脖子,一扔饭勺,骂上了:“尼马故意的,不让我吃饭是不是?”

  熊剑飞却是大仇得报,恶狠狠地道:“活该!”

  “算了,我也不吃了,以后谁吃饭时候再谈排泄物,谁就是王八蛋啊。”孙羿苦着脸,推开饭盆了。周遭的同事都吃吃地笑着,不过大多数可都没胃口了,解冰吧更不用说了,匆匆起身,直接洗饭盆去了。这一餐厅,就剩下了哥几个了,都愕然地看着董韶军,得,瞧人家才叫凶悍,嘴里说着排泄物,吃得却是慢条斯理,实在让兄弟对他佩服的无以复加了。

  “烧饼修炼成妖了,看来只有把余贱叫回来才能斗过他。”张猛道。和众兄弟商议着,孙羿点头称是,李二冬却道着:“羊头崖离市里多远……哎对了,他都上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回来过。”

  “回来过了,我听老骆说,正勾搭缉毒上一位警花呢,那顾得上咱们。”孙羿道。

  “完咧,女人是毒冇品呐,一沾上,肯定把兄弟们忘光了。”熊剑飞道,这句话让光棍兄弟们颇有共鸣,他又道着:“快过年了,得把他弄回来请客呀,好歹也提了,副的、挂职的也算个所长呀!?”

  “附议,得猛宰啊。”董韶军道。

  “一边去,以后谁吃饭敢叫你。”李二冬苦着脸道。

  “不叫正好,省得讹我掏钱。想宰余贱可没那么容易,得咱们群策群力才成。”董韶军强调道,其实他也很见那位远赴乡下的同学,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正商量着,有人奔进餐厅了,一进门见是周文涓,兄弟的话题一下子文明了不少,而奇怪的是,老是板着脸的文涓难得见这么灿烂的笑容,她进门时停下了,笑着道:“你们不会在讨论余罪吧?”

  “耶,你咋知道?”熊剑飞异样了。

  “猜得呗,想不想他?”周文涓笑着道,难道这么轻松的口吻说话。

  “想他,切,那是犯贱。”孙羿道。董韶军却是稍有失落,直说这个贱冇人也不来看看他,张猛和熊剑飞却是抢着道,非常想,自从哥们学艺归来,老想摁住余罪揍一顿了,谁知道这家伙先进医院,后回乡下,搞得一直无法如愿。七嘴八舌一说,就没一句好话。

  周文涓的脸色越笑越灿烂了,一掀hòuhòu的的布门帘,有个声音随着冷空气灌进来了:“真扫兴,大老远来了准备请请你们,就听了这么一堆负面评价。”

  应声而入的,可不是余贱是谁,一身警服,歪扣警帽,冒火地捋着袖子进来了,一室皆静,都痴痴地瞪着余罪,其他大家都心知肚明,对于余罪被贬到那么远的地方,都有点不忿,私下里讨论还没准余罪给郁闷成什么样子呢?

  看来低估余贱的承受力了,这那样郁闷了的样子,穿着警服在乡下还没准怎么耀武扬威呢。众人愣着,似乎记忆还停留在医院那一刻,余罪灿然一笑,对着周文涓道:“看看,我的气场一出来,吓得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下子全动了,嗷声轰上来了,李二冬兴冇奋地蹦了老高,和余罪抱了满怀,孙羿也扑上来了,张猛和熊剑飞上来就摸脸蛋袭胸,极尽调戏之能,余罪奸笑着坦然以受,对着站着看的董韶军道:“烧饼,把你关那儿训练去了,练得这么深沉。”

  完了,这一问引得李二冬神往地道,排泄物研究所,知道不,专门研究便便滴。孙羿也凛然道,一边看便便,一边往嘴里吃,你能办到吗?熊剑飞却是得意地和余罪道着,你知道屎能吃吗?答案是能吃,不信你问他。

  董韶军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用另类的眼神看他,从事的这份专业,就同事很多地方都未必能尽然理解,这个专业比法医还让人嗝应。他看到余罪惊愕的眼神,笑了笑道:“要不别算上我了,省得你们吃饭都呕出来。”

  哟,伤自尊了。众人齐齐闭嘴,有点不好意思了。余罪上上下下看着董韶军,后来他知道了,许平秋这群哥们扔到了不同的地方,数月没下落的就是董韶军,看来也是从事旁人难以理解的工作。思忖了片刻,余罪一笑,摇头道:“你想溜都不行,以后请客别人不带,一定得带上你。”

  这话说得透着亲切,不过下一句就难听了,余罪一瞧虎视眈眈的众人又道着:“烧饼,吃饭时候把你专业给他们讲讲,最好都没胃口,咱俩吃。”

  董韶军一愣,旋即笑了,众人脸拉长了,这才省得,余儿的贱性不是减了,而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你一拳、我一肘,他一搂、你一抱,又回复了曾经的那种亲切,簇着出门时,熊剑飞说了,兄弟里少个了汉奸,那货现在好像发了,不待搭理兄弟们。孙羿却是道着多了位兄弟,指得是周文涓,周文涓笑而未语。可不料又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兄弟,车里等着的李逸风奔进来了,余罪正要介绍,不料李逸风早被这干刑冇警的气场震得目瞪口呆,特别是威风的张猛、凶悍的熊剑飞,他紧张而又兴冇奋的握拳在胸前,看着熊剑飞嚷着:

  “哇,所长,你这么多兄弟呐……看来跟你混对了啊。嗳,这位大哥,小的李逸风,羊头崖乡派冇出所民冇警,余哥属下,您老怎么称呼?”

  大惊失色地一嚷,兴冇奋地挨个自我介绍,一下子认了一堆哥哥,这家伙人来熟和人来疯,立时就称兄道弟,哎哟,那脸皮hòu的有直追余罪之势。

  久别重聚,看来今天要热闹一番了,不多会,闻风而来的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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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章聚难别易

  到北郊五龙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这里是豆晓波工作的地方,哥几个都没来过,没事的张猛和熊剑飞凑着来了,乡警李逸风自然是跟着,余罪驾车到门外就已经进不去了,报了名,验了证件,还不许自己进去,要在门外等着。

  “啥地方,规矩这么大,比我当兵时候军区大院看得还严。”李逸风不屑了。

  “你当过兵?”张猛一脸不信,看着像个小豆芽的狗少。

  “那回头练练?”熊剑飞给了个挑恤的眼神。

  “文艺兵,跳芭蕾舞,你们谁跟我练练,就这样……”李逸风掂着脚,来了两个天鹅动作,别说,他这人瘦个矮还真有模有样,惹得熊剑飞和张猛哈哈大笑,直说余所长带的属下,怎么和他一般贱。

  “哎,牲口,狗熊……我说,你们俩干得咋样?”余罪没说笑,异样地问了句。张猛拍着胸脯道,当然不错,熊剑飞也要补充一句,不过看余罪那撇嘴的眼神,话咽下去了,好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啥意思?二位哥哥这么威风,什么咋样不咋样?”李逸风不懂了,余罪一把把他拉进一边,一掀熊剑飞的衣服,哎哟,看得李逸风喀噔了一下子,铐子、手垩枪,就别在腰间,熊剑飞笑了笑问着:“怎么了?羡慕?”

  “羡慕个球,悠着点啊,去年抓贩枪的,我们听说你们俩蠢货直接就冲进去了?”余罪凛然问,那在他看来才是最不可思异的事。

  成功一次当然是名声大噪,可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熊剑飞讪笑着道:“脑袋一热,就冲进去了。呵呵,谁知道那几个货先被吓怂了。”

  “差点就生活不能自理了。”张猛道,看来两人有隐情。他一说,熊剑飞反而不敢接茬了。余罪一抓张猛的肩膀,笑了笑道着:“你也是,该拉,就拉住他。有案子一定听指挥,千万别逞能。”

  最不听指挥的,反而教育别人听指挥,熊剑飞一笑,正要反驳一句,不料看到余罪很关心的眼神时,他明白了,余罪经历的那件事,就是个很好的教训了。两人凝视间,熊剑飞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张猛却是问着:“哎,余儿,我可听说了,羊头崖那鬼地方,连撤好几任乡长、派垩出所长,你可别再犯贱了,一撤就拉倒了。”

  “还有乡党委书记和副乡长,去年火灾,一捋到底了,乡政垩府就剩了个干事。”李逸风道,这事是官场和惯例,总要做出姿态来平息民愤和公论,于是那不疼不痒职位上的小屁官,就责无旁贷地成了替罪羊了。

  这么说起来了,其实到那地方挂职当个副所长,甚至要比市里当个普通的民垩警还有不如,不过余罪无所谓了,他笑着道:“已经不错了,我以为我的警垩服要被扒掉的,谁知道反而升职了,呵呵。”

  “啥意思,哎,猛哥,啥意思这是?”李逸风不明白了,问领垩导他肯定不说,问张猛,张猛也笑着,没说,熊剑飞却是斥了句:“小屁孩,别多问。”

  在这个环境里李逸风可是绝对的弱势,他一瞅熊剑飞那体型都有冲击力的很,不敢问了,插在三人中间,又等一会儿,老远才看到一位身着警垩服的颠儿颠儿跑过来了,跑得很兴奋,脸上很惊喜,老远招着手,到了门口,急切地问着:“呀,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没来过缉毒犬培养基地,专程来看看。”余罪笑着道。

  “主要是来看狗,顺便瞧瞧你。”张猛笑着道。

  豆晓波可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挨个拥抱,到李逸风面前时,愣了下:“这位是……”

  “小的李逸风,羊头崖乡派垩出所乡警,余所长属下,豆哥请多指教啊。”李逸风人来熟,根本不用余罪介绍。豆晓波看着这小伙,直说有咱警校当年贱垩人的气质,他领着一干人,进了内院,那儿就是此起彼伏狗吠声的来源,说是晚上回市里聚聚,豆晓波去请假,三个人在宿舍时看着满场飞奔的警犬,几乎像通人性的战士,随着饲养员的手势,或坐、或卧、或行,或飞奔过掌宽的横木,相视间泛着同样的心思。

  自己要有这么一只可拽了。

  “我有办法,咱们整只藏獒,和警犬做做爱,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更牛逼的品种来。”李逸风眼亮着,提了个合理化建议。

  “那还用说,绝对是个杂种。”余罪道。

  张猛和熊剑飞呲笑了,豆晓波回来了,李逸风先迎上来了,追着豆晓波道着:“豆哥,给走走后门呗,整只警犬苗子,我回家养着。”

  “开什么玩笑,警犬可比我值钱多了,说这话你还不如把我拉回去养着呢。”豆晓波道,惹得几位同学哈哈大笑,这样的拒绝可够彻底了,李逸风什么也说不上来了,几人下了楼,回市里之前豆晓波还不忘交待同事喂养事宜,心血来潮之下,带着几位进高墙围着大院,参观饲养基地去了。

  很大,训练的场地足有四五个足球场在,而饲喂的地方像小院子似的,一只狗一个小房子,张猛看得发牢骚了:“警犬比警垩察待遇都高,还发房子,靠。”

  “那你来和他们住呗。”熊剑飞道。

  “那可不行,猛哥这么饥渴,来这地方还了得。”余罪笑着道。

  话里的潜台词,几个吃吃一笑,张猛却是一把掐住余罪脖子要教训了,豆晓波拉着道:“别别,这儿动作千万别激烈,容易引起警犬的负面情绪。”

  “情绪?狗也有情绪?”张猛一听,觉得说得有玄乎了。

  豆晓波不说话了,嘴一呶,吁吁来了几声口哨,他一吹,猝然响起了几声狗吠,吓了众人一跳,这才发现,还在房子后呢。豆晓波得意地看了众人一眼,口哨急促了几声,那狗儿像听到召唤一样,汪汪吼着,从狗舍里出来,爬上墙了,露着头在外面,那样子,连几个外行也看明白了,这是欢迎呢。

  “哇塞,帅吊了。”李逸风好不眼热。

  “它叫鼠标,我喂了他五个半月了,快能出现场了。喊一声,鼠标。”豆晓波嚷着,那狗儿欢腾地吠着,把熊剑飞、张猛、余罪几个人看傻了,早知道就应该把鼠标带来瞅瞅,余罪却是心虚了,小心翼翼地问着豆晓波道:“豆包………不,豆哥,那几只狗叫什么?”

  人有时候免不了有点恶趣味,余罪真怕自己不幸忝入其列,他一问,豆晓波吼了声:“狗熊,出来。

  熊剑飞一愣,另一狗舍中,早伸出来警犬脑袋来,汪汪吠着。原来是把兄弟绰号用狗身上,众人笑岔气了。熊剑飞气得捋袖就抓人,豆晓波慌忙就跑,后面的人跟着,再后,群犬狂吠,叫得最欢的,却是“狗熊”和“鼠标”

  晚上吃饭定在五原南城的一家有名的湘菜馆,味道辣,合大多数狐朋狗友的口味,曾经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余罪愈发感觉到在这个封闭的小圈子里,同学之情的珍贵,那是一种没有任何附加的关心,在他活得很失败的生活里,无疑这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地方。

  二队这群兄弟来得最早,余罪、李逸风、熊剑飞、张猛四人到酒店时,二冬带着二队的同学已经喝了好几杯茶水了,依次坐下,张猛却是迫不及待地拉着要好的几位凛然道着,我跟你们说个事啊。说得就是豆晓波养狗的事,把在座的笑惨了,熊剑飞气上来了,摁着豆包,猛捶了几下。

  “还有谁没来?二冬,都请到了?”余罪看着来人,和周文涓照了个面,周文涓笑了笑,害羞也似地躲开了他的眼光,看来看去,就下午那几个人,余罪一下子好失落了,李二冬赶紧安慰着:“光棍被队长拉走,还没回来,他估计今天回不来了。”

  “电话上说,你改天请他一个,没事,他不介意的。”孙羿笑着道。

  “废话不是,他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请一顿容易吗?我下了大半年决心。”余罪夸张地道,惹得哥几个笑意盈然,笑了笑余罪又问着:“老骆呢?不会又会女朋友吧?”

  “值班。抽不开身。”李二冬给了好不郁闷的理由。

  “那鼠标呢?不至于他也敬业到这种程度吧?”余罪又问。

  “哦,他一会儿拖家带口就来。”李二冬道,众人都笑了,标哥捡了值钱媳妇的事早传开了,据说细妹子在服装店干了半年多,挣得比鼠标高一倍都不止,可羡煞警校这群光棍兄弟了,说起个人生活,反倒是鼠标过得最滋润。

  “还少一个。”余罪道,有点可惜。董韶军一下子发现了,脱口而出:“对呀,汪汉奸呢?哎,对了,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在那个队?”

  一说这个,都黯然了,面面相觑着,董韶军感觉到了气氛出现了一丝不寻常,他追问着,孙羿道:“别提他,那他妈是个败类。”

  “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啊,在五一商厦门口,我和他照了个面,他一个胳膊挽个妞,我喊了一句。”熊剑飞怒气冲冲道着,一拍桌子骂着:“我操,他不搭理我。”

  “老骆说他开了间叫雅痞生活馆,很牛逼的,专搞海外代购。”张猛道。

  董韶军却是纳闷了,挠着头问着:“这么拽?他那来的投资?”

  “那风骚就是资本,传说不少寂寞少垩妇都是汉奸的股东。”孙羿道。

  “他妈滴,现在少垩妇都瞎眼了,不喜欢哥这种猛男,喜欢小白脸。”张猛幽怨地道,周文涓猝听此言,噗地喷了一嘴茶,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对。那群损兄损弟,都呵呵笑上了。

  “别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啊,咱们这未必比他好过多少。”余罪道。确实如此,众人从警时日虽短,可是身上的体制味道和纪律意识却越来越浓了,也开始忙得抽不开身了,再也不会像学校一样,一说吃饭,连吃带蹭的,每回都超员。

  沉默了不一会儿,又一个不合适的声音响起来了,有人在楼道里喊着:“嗨,兄弟们……出来迎接呐

  谑笑爬上了众人的额头,李逸风知道所长的朋友又来了,他好奇地看着,李二冬开了门,鼠标那张大饼脸贼头贼脑地出现在门口,他一看众人,先嘿嘿奸笑着道:“都想我了是吧?今天我一定让你想我想得人有所值啊。”

  “这谁呀?”李逸风小声问,张猛对这小兄弟道:“鼠标。”

  李逸风一下子想起了警犬基地那事,噗声笑了,豆包警告着不许说出来。余罪起身迎着,刚要来个拥抱,却不鼠标嫌弃也似地摆摆手道着:“去去,乡下来的,一边站着,别挡道……看我把谁给你们请来……啦……啦……啦……有请美女出场”

  细妹子笑吟吟地出现了,孙羿接口道:“鼠标,这不你妹吗?”

  “就是,你妹。”张猛道。

  你妹,你妹,众人喷了几句,不料鼠标也不着恼,细妹子伸手一拉,哦哟,果真是异象顿生,两位花枝招展的美女现在眼前,李二冬扶着门一阵眩晕,他看到了他的梦中情人欧燕子居然来了。余罪心跳有点加速,他看到了欧燕子身边的安嘉璐。桌上的李逸风一个嗝应,张猛适时给小兄弟递了张餐巾纸,小声道着:“擦擦。”

  “擦什么?”李逸风目不斜视,盯着安嘉璐。

  “擦口水呗。”张猛道,李逸风下意识地接住,真擦上了,擦了擦又觉得不对劲,一看大家正看他笑话,他嘿嘿笑了笑大言不惭道着:“能看到值得流口水的美女,不虚此行呐啊。”

  “我们可不请自来啊,余罪,真不够意思啊,我和燕子可都去看你了。”安嘉璐埋怨地道着,眉色飞舞,似乎和余罪有点私下约定。余罪不露声色地道着:“对不起啊……哎,我说二冬,告诉你了该请的都请到,你怎么把燕子和安安漏了?快,上座。”

  众星捧月般地把三位女士请上座,李二冬坐下时却猛然省悟了,他和欧燕子是邻座,这才想到那晚上和余罪吐露的心声,隐隐地,他心里泛起微微的感激,不过梦中情人真坐在身边,他又有点局促了,连手和脚都放得不怎么自在。

  不过有人挺自在,李逸风殷勤地给倒着水,把服务员的活抢着干了,边倒水眼睛边往安嘉璐这边瞅,给细妹子倒的时候,有人使坏了,轻轻在李逸风腰上了一捅,小茶壶一扬,一股水飘向鼠标,正中大腿,饶是冬天穿得厚,延迟了几秒,鼠标哎哟哟哟一摸腿,跳起来了,怒目瞪着李逸风,李逸风一回头,几个人都在笑,却不知道谁使的坏。

  “标哥,不知道刚才谁捅了我一下,就泼您身上了……这这……”李逸风惶恐地道,看向所长,所长余罪都不理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接口了:“明显是故意的嘛,非要把责任推给其他人,所长怎么教育你的?”

  “哎哟,怪不得哥哥们都是刑垩警,净会制造冤假错案。得了,对不起啊,标哥。”李逸风知道惹不起,话软了哀求着,鼠标却是知道怎么回事,手指点点,指着张猛、熊剑飞、豆晓波斥着:“跑不了你们几个,什么意思啊,羡慕嫉妒恨明说啊。”

  鼠标到了分局提了副主任科员,比普通干警高一级,又破了一个黑彩案,找到了洗码方式,说起来在晋立分局也算是潜力新人,这段时间,数他最拽。

  “就你这被二队赶出门的。羡慕你,切”熊剑飞不屑了。

  “你抓几个聚赌的,算个毛啊,和我狗熊逮的都是制枪杀人的。不服气跟我们练练去。”张猛也不屑了。

  豆晓波更不屑了,不过他没有反驳,情急之下,脸红脖子粗地道:“我们队里警犬都有立二等功的,你有吗?”

  一说这个,连李逸风也跟上笑了,几人嗤笑着鼠标,鼠标却是一抹大饼脸,根本不介意,又一拍桌子,得意洋洋指着众人,一搂细妹子道:“哥有妹子天天搂着,你们几个光棍有么?”

  细妹子好不羞赧打掉了鼠标的手,这下子众光棍兄弟都不吭声了,还真受刺激了,熊剑飞却是和细妹熟稔,恶相顿露,唬着鼠标道着:“得瑟个屁呀,信不信我们搂回去。”

  说着就上来了,细妹子尖叫一声,吓得离桌和周文涓坐一起了,几个人实在看不过眼鼠标得瑟成这样子,酒没上来,先拧胳膊端下巴灌上凉水了。安嘉璐已经习惯了同学们的这样的闹腾,她不时地瞥着余罪,今天是有意把欧燕子约出来了,余罪也有意把两人座位排到一块了,可平时黄得满嘴射精的李二冬,到正场上却萎了。紧张地、局促地、不安地瞧瞧余罪,连话也不敢跟欧燕子说,急得余罪直在桌下掐他,示意他主动一点。

  使劲推的不敢上,没推的倒凑上去了,李逸风凑着服务员送饮料的机会,殷勤地给欧燕子倒上了杯,恬着脸问:“姐姐,你这很个姓很特殊啊。”

  “欧?特殊吗?”欧燕子笑着问。

  “是挺特殊,一听就让人感觉特亲切……我的名字是飘逸的逸、风度的风,我爸在部队的老首长给起的名,是不是挺有风度?”李逸风搭讪着道,两眼乱飞倾慕。欧燕子噗哧一笑,笑着点点头道着:“是有点……哎,逸风,到这位姐姐面前展露一下风度。”

  燕子所指是安嘉璐,不过安嘉璐那是一种让人觉得高傲不敢接近的漂亮,李逸风瞥了眼,自惭形秽地说着:“追这位姐姐的应该有个加强连吧……我还是算了,不过欧姐,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挺有缘份的,从大老远羊头崖乡来逛一趟,就碰到您了。”

  欧燕子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位赤裸裸表达的,安嘉璐也忍俊不禁地,看着傻坐着的李二冬和焦急的余罪直笑,余罪一招手:过来,把李逸风招来,直接训斥着:“所长还没顾得上泡个妞呢,你倒抢着办了,一边去。”

  咋唬走了李逸风,这狗少却是闲不住,刚和鼠标坐一块,说到玩牌,被鼠标得意地炫的几手震惊了,请教上了。这边有点尴尬的余罪刚要再提醒,得,晚了,服务员的菜开始上了,酒开了,两三人兴高彩烈的倒着酒,纷纷站了起来,鼠标嚷着:“来来来,第一杯,祝在座的兄弟早日摘掉光棍帽子啊。我就不用了,我有妹子了……来来,你祝。”

  “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啊。”董韶军平淡地道了句。

  “我祝安美女,还有欧美女、还有细妹子、还有文涓,永远这么年轻漂亮啊。”豆晓波道。

  众人举着杯,纷纷祝词,轮到安嘉璐时,她想了想,道了句:“我祝大家今年顺利,明年升职,后年成家。”

  众人纷纷叫好,轮到周文涓时,她有点羞涩地道着:“我祝大家……都平平安安。”说着还有别有意味地看了余罪一眼,恰巧这一眼让安嘉璐瞥到了,她似乎觉得那一眼中的意味有很复杂的东西,她再余罪时,似乎又觉得余罪那张不时忧郁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她读不懂的复杂。

  杯中酒,一饮而尽,纷纷坐下,董韶军也被这份亲热的同学之谊感染了,好歹没讲自己的专业之类的话,热菜上了五七味,辣味十足,个个吃得希希律律,辣得直吸凉气,一群昔日的同学说着在学校时候的轶事,不时地笑声连连,此时才发现,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居然能成为如此珍贵的回忆,也正是那时候荒唐的岁月,积下的如此深厚的友情。

  相比之下,离开校园的日子却是一言难尽了,众人瞩目的安嘉璐发着牢骚,出入境那地方烦死了,一个盖几个人戳,光戳就能盖得你手疼,每天见得都是官富一二三代出境、移民,简直就是挑战你的忍耐限度。欧燕子牢骚更甚,她应聘到了驾考中心,刚刚入职,已经有点受不到那儿的汽油味道了。至于刑侦二队的,都默不作声了,那儿的工作强度和难度有多大,当警垩察的都有所耳闻,何况这些亲身体验过的。

  反观倒是鼠标过得最开心,唯一的另类就剩余罪了,这位远赴羊头崖乡的挂职所长,一直以来大家是抱之以同情的心态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人家过得也不错,跟班都有了。而且跟班比所长还活泛,余罪没说话,李逸风又插上来了:“哎,我说哥几个,还有几个姐姐……你们烦我跟我说啊,我有玩的,钓鱼想不想玩,野营好不好玩……还有,想打猎都没问题,我到武装部借几只枪……你们抽空到羊头崖乡玩玩,哎耶,那树啊,绿得叫一个深。那花啊,开得叫一个怒放,还有那空气,那叫一个新鲜,还有……”

  “有没有那妞叫一个水灵呀?”鼠标色色地问。

  李逸风大惊失色道:“哇,标哥,你怎么抢我的台词?还真有,村姑。保证纯朴,比纯天然还纯”

  噗噗连连喷笑几人,李逸风得意洋洋坐定了,余罪却是有点后悔领了这么个招眼的货,众人讨论着是不是真该去趟羊头崖验证一下,否则看余罪这么乐不思蜀,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出奇之处呢。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中,余罪主要的任务看来没有任何进展,顶多是李二冬给欧燕子多倒了几杯饮料,他正准备叫李二冬上趟卫生间,好好教育教育呢,却不料手机响起,在座二队人员,都是一个得性,下意识地摸口袋。

  不对,是所有人的手机都在急促的,警报似的铃声,拿出来手机来的,下意识地齐齐起身,张猛脱口而出:“有案子,紧急集垩合。”

  趿趿踏踏一动,这才发现要晾下不少人,余罪叹了口气道着:“去吧去吧。当警垩察就他妈是这号劳累命,片刻不得安生。”

  “走了,紧急集垩合,肯定有大案。”熊剑飞道,回头重重地擂了余罪一拳道:“有空去找你吃去啊。

  “我也是,只算请了一半,下次还是你请。”孙羿道。

  “别瞪我,我不宰你。”董韶军笑了笑。

  一行人告别着,匆匆而去,余罪、鼠标、豆包送下楼来,打了件饮料包装给扔到了车上,众人急于集垩合,谢也未说,绝尘而去,那场面真是让哥仨郁闷了好一会儿才返身上楼。

  走了一多半,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回来时三个傻眼了,细妹子陪着李逸风,安嘉璐和欧燕子正找乐子呢,猜点喝酒,把李逸风早灌了多半瓶,肯定是捣鬼了,要不捣鬼,细妹子就白跟鼠标了。果不其然,三人坐下时,细妹子眨着眼睛,手做了个抹脸状,不过是几点手指上已经反映出来了。这是向安嘉璐传递信号呢,安嘉璐故作沉思样,猛然叫一个:“四点”

  “哎哟,又输了,安美女真厉害。”李逸风愿赌服输,又干一大杯。再让欧燕子猜时,仍然是输,李逸风乐颠颠地跟赢了似,抢着喝酒。

  余罪哭笑不得了,鼠标奸笑不已了,豆包笑而旁观了,没多大会儿,狗少小哥被两女警灌得趴桌上哼哼,开始拉着余罪唤姐姐了。

  本来是乘兴而来,不过却很难尽兴而归了,饭后先就近开了间房,把喝得晕三倒四的李逸风先安顿下来,豆包开着车送鼠标和细妹子,安嘉璐载着欧燕子也走了。余罪回到了房间,替李逸风盖好被子,刚洗了把脸,就接到了电话。

  是安嘉璐的电话,他怔了下,匆匆地返身下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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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章媒男媒女  

  五原的冬天很冷,酒店大厅的玻璃门隔开了两个迥然的世界,余罪推门出去时,有点奇怪,这么冷的天气,安嘉璐却是别有兴致似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入口。

  红色的风雪衣,垂着老长的围巾,雪白色的,余罪一下子想起了在学校那堂课上听到的名字:烈焰玫瑰。那个名字起得真傲,傲得大多数人第一个猜到的就是喜欢红色、热情奔放的她。

  余罪奔上去了,迎着安嘉璐站定时,歉意地笑了笑,说了句谢谢,安嘉璐却是稍有懊丧,不介意地道着:“什么事也没办成,谢什么谢啊。我可尽力了啊。”

  “所以我要谢谢你嘛,要我请,肯定请不来。”余罪道,饭前悄悄和安嘉璐联系商量,因为二冬兄弟梦中情人的事,他可动了不少曲线脑筋。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多了个狗少插科打诨,又来了个任务把人全集垩合走了,这事情嘛,恐怕是要功亏一溃了。

  相视间,安嘉璐突然噗哧声笑了,她看着余罪笑,余罪也笑了,不好意思地笑。半晌安嘉璐开始数落他了:“这事不是我说你,不行的,现在的人多实际呀,燕子工作刚解决,追燕子的人多得去了,而且她好像根本对李二冬没什么感觉嘛……再说李二冬也不能差成这样啊,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

  说到此处余罪也肚疼了,谁可能想到,立志当鉴黄师的兄弟,见了女人还害羞,他一想解释着道:“那正说明他太在意了,所以他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人家根本不在意呀,刚才还说了,那什么李逸风挺有意思的……哎对了,那傻孩子你那儿捡的?”安嘉璐哭笑不得地道,怎么余罪周围,都是奇葩。

  “不是捡的,乡派垩出所民垩警。”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哦,怪不得呢,脸皮厚得快赛过你这个所长了……你别再给我下任务,我真没办法。”安嘉璐道,要堵余罪的口。

  “想想办法嘛,你看二冬兄弟多可怜,躺医院床上时候,他悄悄告诉我,他还是处男呢。”余罪道,这是个笑话,可却让余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安嘉璐噗声一笑,问着余罪道着:“这在你看来,是不是不可思异的事?”

  一问脸色好像严肃了几分,余罪咯噔心里一下,他觉得那双目光的责难意思很强,他笑了笑,小声道着:“再龌龊的人,心里也有一块圣地。他心里那块圣地是爱情,也是他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他是表面看上去有点无赖,可心里比谁都梗直,我真怕这个秘密把他憋坏了。”

  “可也不能这么乱点鸳鸯谱,乱牵红线呀。”安嘉璐释然了,对于余罪这个解释很满意,她绝对想帮的,不过她一筹莫展,这种事,可教怎么帮啊。

  凡事到余罪手里,总不缺馊主意,他连出若干馊主意,包括利用鼠标老婆约燕子,制造碰面的巧合;包括让安嘉璐耳边提醒二冬兄弟的英勇事迹;包括动用一切可能动用的资源给两人制造机会。安嘉璐听得哭笑不得,余罪这架势,几乎要动用重案队了。

  “好了好了,别烦了,帮归帮,结果我可不敢保证啊。”安嘉璐道,打断了余罪的教唆。余罪笑着点点头:“其实帮就好,不必在意什么结果。”

  “什么意思?没结果不还是白忙乎吗?”安嘉璐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在朝朝暮暮。”余罪道。

  “你会不会用?那说得是两情相悦,李二冬对燕子是单相思。”安嘉璐给逗笑了。

  “没错,我就这个意思,反正两情长久的可能性不大,还不如找点朝朝暮暮地安慰呢,省得他一天郁闷着。”余罪道。安嘉璐嗯声又笑喷出来了,她手指点点余罪,很不中意的样子,余罪笑着直得瑟。

  媒事方定,余罪看看时间,提醒着安嘉璐该回家了,要不想回就给她开房去,听得安嘉璐羞红着脸,很不客气地脚尖踢了余罪一脚,踢完了才发现好像撒娇发飚的对象错了。好在余罪根本不介意,屁颠屁颠去开车了。

  上车坐定,安嘉璐家在小栗原小区,距离这儿够远了,车行驶宽阔的滨河大道上,前行不远,安嘉璐像是很少见到城市的夜景一般,开了车窗,饶有兴致的赞叹着:“灯光真美啊。我都记不清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见到过了。”

  “就是空气不好,从乡下回来,马上感觉到这里简直就是毒气室。”余罪道。

  “对了。”安嘉璐回过头来了,看看余罪,饶有兴致地问着:“说说你的所长心得……上次碰到鼠标,还说你挺郁闷,不像啊,看得活得挺滋润的。”

  “咱们的人生都是面具人生,都是戴着一张面具活着的,比如你,带着一微笑的面具,不管办护照的什么货色,你都得笑脸相迎,对吧?”余罪问。安嘉璐点头笑了,那是,心里郁闷脸上也得笑着。余罪又说了:“比如咱们大多数同学,现在已经戴上了一个威风的面具,明明都是苦穷逼,还必须装出一副牛逼的人民垩警察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你这个滋润样子,也是面具?”安嘉璐问。

  “不是都不可能呀,那么穷的乡下,兜里干净、心里空虚,可能滋润吗?”余罪好诚恳地道,惹得安嘉璐笑了几声,不过笑着的时候,又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涩涩的味道,昔日的同学各奔东西,现在聚一起也难了,勉强聚起来,也是各有各的烦心和郁闷,远不像学校里那么单纯而快乐的日子。

  余罪以为安嘉璐又若有所思了,他刚要问句话,一瞥眼,却发现安嘉璐侧着头,痴痴地盯着他看,这一下子惊得油门不稳,车咯噔了一下,余罪自嘲地笑着道:“安安,不能介个样子看我啊,否则我的智商会急剧下降,血压以及心跳急剧升高。会让我产生错误的判断。”

  开了个句玩笑,不过没人笑,车厢里安嘉璐轻轻地道着:“其实你不必那样做的,有很多解决的办法,您那样做不但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大家的……最起码让大家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黑暗。”

  “你朗诵的是谁的格言,怎么听起这么耳熟。”余罪装糊涂了。他知道是那一件事,可他不愿谈及那件事。

  “这才是你戴的面具,总是那么不以为然,其实心里做事。”安嘉璐道。

  “什么意思?”余罪装糊涂。

  “非要我说出来吗?那件事让外人看你是受害人……可让咱们同学说起来,你觉得谁能相信你会处在受害人的角色上?”安嘉璐道,似乎这事让她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那你准备怎么样?谴责我,还是揭举我?”余罪笑着问。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根本不相干的事一样。

  “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这件事像块石头堵在我心口上。”安嘉璐道。

  余罪抿了抿嘴,无言以对。贾政询、贾原青兄弟俩已经成了过去时,可那事的影响还在,他知道瞒得过世人,可瞒不过自己人,但对于那件事,他从来就没有后悔,一如曾经和学校里恶生的斗殴,打了就打了,拍了就拍了,拍完躺下的认怂,站着的有种,世界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本来那是一种快意,可现在在安嘉璐面前,余罪似乎觉得自己像犯错了的嫌疑人一样,等着她的审判,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在意安嘉璐对他的看法,不像以前,自己是个什么得性,他根本没在乎过。

  沉默了良久,直到车驶到小栗原小区门口,开进去了,半晌安嘉璐没有告诉他那幢那单元,余罪干脆停下来,提醒着道:“到小区了,你不准备下车?”

  “那你准备赶我下车吗?”安嘉璐反问道。余罪伸手开大了暖风空调,摁亮了车灯,侧眼看着安嘉璐时,他极力按捺着邪念的升腾,笑着着:“我巴不得我们一辈子坐一辆车,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既然你一直纠结这个答案,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贾原青没有胆量刺伤我,我栽赃给他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对付这一对人渣,他妈的,买凶劫警车,差点把二冬捅死,还想把事情捂着,他想得美。”

  凶相顿露,安嘉璐异样地盯着他,她也有一种错觉,似乎这粗口并不让她反感,她反问着:“你就没想过后果吗?万一栽赃不成,万一自己伤得太重、万一……”

  “后果就是,他死定了。”余罪不屑地道着:“不管我是什么结局,他都死定了,有这个就足够了。

  余罪恶狠狠地道着,语气中迸发着坚决和快意,当警垩察做过很多让他后悔的事,可不包括那一件。不过话说得怎么听也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安嘉璐瞠目结舌地看着怒容肃穆的余罪,僵了,她想起了二冬那样虚弱的样子,想起了余罪的样子,那么血淋淋的事实,似乎用什么语言来劝慰,太苍白无力了。

  她看着余罪,余罪仿佛余怒未消,那恶狠狠的样子,似乎什么地方透着可爱的成份,蓦地安嘉璐噗声笑了,笑着道:“不必在一位女士面前标榜自己的凶恶吧?”

  “哦,那倒是,失言。当我说胡话啊。”余罪讪讪一句,侧过了头,不再看她。

  生活的越久,人只会变得更现实,这个时候再让余罪拿束花去求爱,估计他不会再干那种荒唐事,因为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我觉得出事以后,你好像在刻意的疏远我……连走的时候都没告诉我一声,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安嘉璐轻轻地问,很不自然的欠欠身子,仿佛这句话花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她明显地感觉到了疏远。

  “又不是光荣的事,我谁也没告诉。”余罪道。

  “前面那个问题还没有回答。”安嘉璐提醒道。

  “不存在什么疏远吧?我们的距离就没有近过。”余罪道。

  “你这样认为?”安嘉璐很不悦的口气。

  “难道不是吗?”余罪异样地问,侧头看安嘉璐,他在回忆着,自己好像没记错,什么时候不疏远了,不管是理论上还是现实中,安嘉璐一直是解冰的女友,这一点好像也没有变过。当然,也许曾经走近过,不过肯定是在梦里。

  “嗯,看来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安嘉璐幽幽地一叹,黯黯地道着:“我以为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很重。你出事的时候,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听人说,你失血过多,差点没抢救过来……那天我看到好多同行很难受,都在病房前等你……我那时候就想,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我真不敢想像,亲眼看到同学、看到你那个样子……”

  “喂喂喂……”余罪打断了安嘉璐的多愁善感,解释着道:“你说这话,我怎么觉得你喜欢上我了?

  “怎么?不可以吗?”安嘉璐带着几分傲色问。

  余罪愣了,被猝来的兴奋惊得打了个饱嗝,那是极度鸡动的表现,他马上打开车窗,吸了一口凉气,深呼吸,深呼吸,几次深呼吸,旁边坐着安嘉璐吃吃地笑起来了,余罪呼吸的气流一下子平静了,他知道恐怕是遭遇上了女人、特别是美女的恶趣味,当面说喜欢你,就等着看你激动的傻垩逼样。

  笑着,安嘉璐一直在吃吃笑着,余罪慢慢地回过头来,很近很近的距离盯着安嘉璐,安嘉璐下意识地躲了躲,这一个微妙的测试让他知道结果了,距离感是存在的,如果是心有灵犀,那只会不自然的靠上来,这一刻他想起了林宇婧,每每这样的时候,能从眼神里看到对方的喜欢。

  而安嘉璐,绝对不是。他换了一种平静的口吻道着:“我明白了,你是喜欢我出糗这样子。”

  “嗯,喜欢,更喜欢你发飚骂人的样子,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问你这件事吗?”安嘉璐道。

  “为什么?”余罪道。

  “因为那事我曾经问我父亲,还和咱们同学们私下讨论过,都说是死局,可在你手里翻盘了,有好多人给了一个评价叫:漂亮。”安嘉璐道,是一种赞叹的语气,她看了看余罪,不无关切地道着:“其实你被调到羊头崖乡派垩出所,那是明升暗降,有人想让你永远别回来……不过这事也不难,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哦,余罪明白了,心结在这儿,这种事对于安嘉璐的家庭,恐怕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调出系统换份工作,还是就留在市区,应该是举手之劳,余罪笑了笑,不知道这份施恩代表着什么?

  友情?似乎没那么深。

  爱情?似乎更扯淡。

  奸情?似乎很难发生。

  那就只能是一种同情了,那怕是出于善意的同情,也让余罪觉得有点浑身不自然的感觉。安嘉璐窥到了余罪的尴尬,她换着话题道着:“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要真想回来,只要你说话,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找路子,不算很难。”

  “那谢谢了,不过乡下挺好,我暂时还没有回来的打算。”余罪道。

  “我挺期待你回来的,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份寂寞……其实你这个人很适合当朋友的,你受伤时,我看到了好多人来看你,反扒队的、禁毒局的……还有二队咱们的同学,对了,那位女警,好像……”安嘉璐隐晦地说着,侧眼看着余罪的表情变化。

  不过想从这个谎言制造者的脸上发现端倪恐怕没那么容易,余罪根本不动声色,他同样地揣摩着安嘉璐的心思,甚至于他觉得揣摩一个女人的心思,要比揣摩嫌疑人难多了。安嘉璐这种若即若离的表现,似乎是传达着一个恐怕连她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喜欢应该是喜欢。余罪很确定。

  不过这种喜欢恐怕不是基于情感上的,而上基于繁闷的工作和无聊的生活,正像富人喜欢暧昧,情调一下;吊丝喜欢开房,直接一点一样,那都是各自的行为习惯而已。余罪一下子轻松了,神神秘秘笑了笑,轻声问着:“你想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一级警司,她和你之间能有故事?”安嘉璐不信道。

  “这不就是了,我仍然很清纯……如果你真喜欢我,我不介意你追我的,我现在好歹也是副科级干部的,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的。”余罪翻着白眼道。一下子逗得安嘉璐笑得花枝乱颤。

  她不明说,但似乎也不介意,就像所有小女人一样,喜欢这种感情游戏,喜欢这类暧昧话题。

  笑了很久,安嘉璐也打了车窗透气,晦明晦暗的灯光中,姣白脸蛋笑意盈然,余罪知道自己又成了美女寂寞生活的最好调料了。

  他其实很介意这种感情调调的,那如开房来得痛快。

  闲聊甚久,余罪不时地提醒着时间,安嘉璐终于下定决心告辞的时候,余罪的电话响起来了,余罪看了看号码,没接,正下车的安嘉璐却是又坐回了座位,问着余罪:“我猜是位女人的电话,就是那位禁毒局的女警。”

  余罪心里一咯噔,暗叹女人的第六感觉太贼,不容易糊弄,不过这次他很坦然,笑着道:“你为什么总期待一个光棍身上发生绯闻?”

  “那是因为……我有点喜欢这个光棍。”安嘉璐坦然道,依然是调侃的口吻。

  “呵呵……你喜欢的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你打光棍。嘎嘎。”余罪道。惹得安嘉璐小拳头捶了下,一捶电话又响了,她眉头一皱,似乎非要得到这个答案才罢休似的。

  “这是派垩出所的电话,我的属下。”余罪道。

  “你别把自己扮成敬业的人好不好?”安嘉璐明显不信,不过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准备走似的。

  “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看看所长是如何处理警务的,不过仅限于你知道啊,别被雷倒。”余罪道。这是乡警李呆的电话,他知道又有什么事请示了,直接摁开了免提,一下子响起了乡音浓重的汇报:

  “所长啊,你在哪儿?出事啦,出大垩事啦……你赶快回来,不对,是指导员,我姑夫叫你赶快回来…

  这话说得好急,听得安嘉璐有点异样,余罪更异样了,粗嗓大气吼着:“呆头,咋拉,失火了。”

  “没失火,牛丢啦。”

  “谁的牛?”

  “观音庄的。”

  “自己找找嘛。说不定就自己回来啦。上次不谁家狗丢了,结果是狗少炖吃了?”

  “不一样,丢了好几头牛。咱们不参与不行啦。”

  “牛又没建户口,你让我所长怎么找啊,又不是把小孩丢了。”

  “哎哎,所长,话不能这样说,小孩丢了,婆娘能再生几个……这牛丢啦,家里婆娘他生不出来呀,都急得跟啥样。”

  “好了好了,我明天就回去……”

  “那我们等你啊……”

  余罪挂上电话时,安嘉璐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问余罪:“这就是你们的警务?”

  “那可不,防火、护林、捎带给老百姓找牲口,顺便帮帮吵架的婆娘的说说理,基本就这么多……我还真得回去了,出来遛达了几天了,还没准乱成什么样子呢。”余罪道。

  安嘉璐笑着下了车,招手再见,她看到了余罪摇上了车窗,倒过了车,踩着油门加速,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一瞬间让他的笑容有点凝结,她感觉到了,似乎余罪巴不得离开似的,她也感觉到了,和余罪在一起那种心跳的感觉,那种快乐的感觉,随着他的离去,很快地就消散了,剩下的,都是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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