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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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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1 公审大会

  对涉嫌贪赃枉法的工部典吏章襄等人的公审大会选择在黄河河道工地上召开。

  照理说,章襄等人是由工部派驻淮安的,对他们的审判也应当到厩去进行。不过,苏昊给工部和刑部分别上书,说明章襄损害的主要是淮安百姓,请求在淮安对其进行审判和行刑,刑部也就答应了。毕竟只是几名典吏而已,根本不值得刑部去关注。

  审判工作由淮安府全程负责,审案子的是苏昊的老熟人、淮安通判田有年,最终主持公审大会的,自然就是淮安知府韩文了。

  苏昊对章襄等人的侦察非常充分,在最后关头又以雷霆之势,突然查封了各个嫌疑人的宅子以及与他们有金钱往来的商户,截获了大量账册和赃款。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章襄等人也无从狡辩,只能彻底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首犯章襄因为罪孽深重,而且还试图以其在河堤工程中做的手脚来要挟官府,被处凌迟处死,其家人也受到了诛连,成年男丁全部砍头,妇女和儿童则被允作官奴。这是第一次苏昊对于诛连这样的法律规定没有感到反感,在他看来,像章襄这样良心丧尽的人,也必须以其全家的命运来偿还,才能震慑其他宵小之徒。

  张官莲、李士柏等人因为贪腐,也被判了砍头,每家的长子被判流放,其他家庭成员则被判在河道上服苦役三年,如果他们能够挺得过这三年的苦役,则可以恢复自由之身,当一个普通平民。应当说,这样的处罚已经算是很轻了。

  追随章襄等人做恶的那些爪牙也根据各自罪行的不同。得到了各种处罚,有的是流放,有的是鞭挞,有的是劳役,总的来说。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河道上现有的和曾经的役夫都得到了通知,前来参加这场公审大会,看到曾经欺凌过自己的那械蛋得到应有的下场,役夫们都喜极而泣,更有人对天膜拜,告慰那些已经故去的亲人。

  在宣判完罪犯们的处罚决定之后。韩文开始宣布大会的第二项议程:退赔。

  “退赔?”

  会场上的役夫们都把诧异的眼光投向了主席台上的韩文。

  “不错,退赔!”韩文郑重地说道,“各位乡亲,章襄、张官莲、李士柏等恶吏,巧立名目,榨取你们应得的收入。历时10年之久。在工部苏主事的主持下,官府对这些恶吏进行了抄家,共抄出现银及各种财物折银10万余两。苏主事念及各位的辛苦以及我淮安百姓生活之艰辛,上书朝廷,请求将这协收所得用于退赔章襄等恶吏从各位身上榨取的钱财。

  由于他们榨取的钱财一部分已经用于挥霍,其家资折银不足以全部偿还。淮安府已经决定,从府库中拿出白银3万两。以充退赔之资。”

  韩文的话通过站在会场各处的衙役传达到了每一名役夫的耳朵里,众人先是不敢相信,随即便热泪盈眶、激动难当,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众人呼啦一下全跪倒在地,大声地呼喊起来:

  “韩大人英明!”

  “苏大人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苏青天!”

  “……”

  想想这些年,众人被章襄以及他的狗腿子们敲诈走了多少血汗钱,今天,大家能够看到恶吏的下场,已经觉得出了一口气了。谁知,知府大人居然还给大家带来如此好的一个消息,说被敲诈走的钱,可以退还给大家。

  河道上发钱都是有账册的,凭着这些账册就能找到当年出过劳役的人。并且查出他们当年应得的收入。当然,要说这些账册的记载没有任何差错,也是不现实的,而且章襄等人所收取的所谓“火耗”,也是没有登记在册的,只能根据一个比例去估算,不可能十分精确。

  但能够有一个估算也非常不错了,当年被敲走10两银子,现在哪怕只拿回来5两,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也能说明天理昭昭。

  要说朝廷查处贪官污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抄没的收入,不都是进了官府的府库,甚至进了官员的私囊吗?这一次,苏主事竟然能够亲自写信向朝廷要求把这些银子拿来作为退赔的资金,这是何等爱民的举动,实在堪称是大明第一青天啊!

  在一片闹哄哄的声响中,苏昊走上了主席台,韩文把讲话的位置让给了他。苏昊下意识地找了找麦克风,发现这年月并没有这种东西,只得气沉丹田,大声地对着众人喊道:

  “各位乡亲,我就是苏昊,是工部派往淮安的河道主事。章襄等人,是工部派来的典吏,他们鱼肉乡里,给大家带来了莫大的苦难,本官在此代表工部,向诸位乡亲赔罪了!”

  说到这,他敛了敛衣襟,向台下的几千役夫深深鞠了一躬。这一来,刚刚站起身来的役夫们连忙又跪下了,“苏大人”、“苏青天”之类的呐喊声不绝于耳。在众人看来,苏昊是堂堂六品官,据说还是一员军中守备,自己只是一介草民,如何受得起苏昊的大礼呢?众人一边磕头回礼,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苏大人的恩情和他平易近人的风范。

  “河道工程,关系到黎民苍生的平安幸福,各位都是修筑工程的英雄,都是为河道出过力气,而且未来还要继续出力气的人,我们不能让大家流汗之后还要流泪。所以,章襄从大家手里敲诈来的钱财,我们一定要全部归还,如果抄没的银两不够,我们这些当官员宁可以自己的家资来补上!”苏昊越说越煽情了。

  下面自然又是一片感激声、喝彩声,夹杂着磕头声。苏昊继续说道:“下一步,河道上还有许多更艰苦的工作要做,我们要在汛期来临之前,完成黄河河堤的加固。开凿淮河入河通道,修建灌溉用的杏渠。这些都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我们的工程是百年大计,我们一定要按时、按质、按量地完成工程,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

  “谁做不到谁就是王八龟孙子!”

  “苏大人放心。我们哪怕累死也会把工程做完!”

  “苏大人,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苏大人了!”

  “……”

  台下的人都被苏昊的这番演讲激得热血沸腾,一个个涨红了脸,只差咬手指头写血书宣誓了。一个公审大会成功地变成了河道工程的誓师大会,那些质朴的河工们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苏大人对咱们这么好,咱们如果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那还能算是人吗?

  会议之后,马玉等人在陈观鱼、周汝员等的人协助下,开始对役夫进行重新编组,选拔组长、安排监工。全面替代了章襄等人原来建立的管理指挥体系。新的监工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陈年账册核算每名役夫应退赔的银两,包括那些已经离开河道工程、甚至已经故去的河工,都被列入了退赔的名单,银钱将会被送到他们的家中。

  “改之啊,你这一手,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在会场外。韩文拉着苏昊,感慨地评论道。把抄没来的钱退赔给那些无权无势的民工,这是任何一个大明官员都不会做的事情,但苏昊偏偏就去做了。要知道,这样做虽然能够得到民工们的拥戴,但这种拥戴却是一钱不值的。掌握舆论的并不是民工,苏昊做的这些事情,对于他的仕途能有什么好处呢?

  其实,韩文最早让苏昊派兵查抄章襄等人的家,是存着让苏昊挣点外快的心思的。再没有比抄家更能捞钱的事情了。因为抄家抄出多少钱,只有经办者自己知道。只要在账册上做点手脚,捞走一半的赃物是没人能够知晓的。

  可是,苏昊没有这样做,他选择了把所有的收入都上交给淮安府。同时自己写了个报告给朝廷,要求把这些钱退赔给役夫。这可不是几百两、几千两的事情,而是足足10万两,苏昊居然一点都不动心,这让韩文既为苏昊觉得心疼,又有几分欣慰。欣慰的理由在于,他知道,能够在钱帛面前不动心的年轻人,才是真正有前途的。

  “这些役夫太可怜了。”苏昊解释道,“章襄的这些不义之财,都是役夫们的血汗钱,我若是贪了,会良心不安的。”

  “你能够存有一份悲天悯人之心,也不枉你读的圣贤文章了。改之啊,本府真是没有看错你。”韩文说道。

  苏昊道:“岳父大人,这都得益于您的教导啊。”

  “哈哈,老夫能教导你什么。”韩文笑道,“好了,改之,现在治河的方略也定了,河道上的污吏也抓了,你该能够轻松一段时间了吧?”

  韩文问这话,其中自然是有深意的。苏昊一直以忙事业为由,推迟与韩倩的婚期。现在各项事情都告一段落了,韩文这是在提示苏昊该办事了。

  苏昊摇摇头,道:“只怕是轻松不起来了。”

  “何故?”韩文问道。

  苏昊道:“我刚刚得到了快报,说户部给我派了新的差事,估计这几日正式的公文就该送到淮安了。”

  “这么说,你要离开淮安?”韩文有些失落地问道。

  “正是如此。”苏昊道,“具体去哪、做什么,都不太清楚,不过,估计不会是什么轻省的事情吧。岳父大人,治河一事,关系重大,马玉他们应当还会留在淮安,就烦请岳父大人多多照应了。”

  “治河一事,本来也是我淮安府的本分,何须贤婿托付。”韩文说道,他拍了拍苏昊的肩膀,道:“改之,你就放心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夫相信,你能够做出新的成绩,让圣上和王次辅都感到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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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2 发配汝宁

  “要离开淮安了!”

  苏昊骑在马背上,回首望着身后的淮安城,不由得有些怅然的感觉。在那城头上,支着一把大伞,伞下端坐着一名官员,正是淮安知府韩文。不过,苏昊关注的对象却不是韩文,而是站在韩文身后举着一个望远镜向这边眺望的那个姑娘,不用说,那自然就是韩倩了。看她时不时抬手在脸上抹一把的样子,应当是在流眼泪吧。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韩小姐带上?”一旁身着戎装的程仪不满地瞪了苏昊一眼,对他说道。

  程仪如今已经正式被编入了勘舆营,担任随军簿记官,括号,不享受品级待遇。不过,有了这样一个身份,再加上她与苏昊的两个夫人都关系密切,邓奎还是想办法给她弄了一匹马骑着,免去了她与士兵们一道行军的辛苦。

  苏昊远远地向韩倩挥了挥手,又偷偷做了一个在全大明只有韩倩能够看懂的飞吻动作,然后便回转头,催马跟着大队一起前行了。对于程仪的质疑,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唉,没办法啊,我那老岳父非说没有成亲之前,女孩子不能随着夫君外出,我也只好作罢了。”

  “你为何还不与韩小姐成婚呢?”程仪又问道。

  苏昊道:“大家都还小吧,倩儿不才17岁吗?”

  “18了!”程仪道。

  苏昊道:“我是说周岁……”

  “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哪有非要等到18周岁才能成婚的道理。人家都说,没准你是惦记着上汝宁去觅什么红颜知己,怕夫人在身边不方便。”程仪恨恨地说道。

  在涉及感情的问题上,程仪是坚定地站在陆秀儿和韩倩一边的,所以对自己的长官也敢出言不逊。如果是其他的事情,程仪肯定就一口一个“苏大人”,表现得谦卑之至了。

  “我上辈子……呃,充其量是上辈子才去过汝宁,能有什么红颜知己在那里?再说,我没带夫人在身边,夫人不还派了一个眼线跟着我吗?”苏昊连声叫屈,他原本想说自己上辈子也没到过汝宁府,转念一想,上辈子还真去过,做人要诚实。

  苏昊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河南省的汝宁府,其地理位置相当于后世的驻马店市,还包括信阳市的一部分,以及安徽阜阳的一些地方。不过,在这个时代,驻马店这个城市还根本就不存在,汝宁府的府治设在汝阳县,也就是后世的汝南县。

  汝宁府共领7个直辖县,2个州,以及5个州辖县,西北至西平,西南至信阳,东至颖上,南至商城,管理的地界位于桐柏山到大别山之间,西部和南部是山地,东北部,也就是府治所在的地方,是平原和丘陵地带。

  汝宁府管辖的这片区域,在当年是极其贫困的地带。即便在后世,这里也有好几个国家级贫困县。当地处于淮河上游,雨季时容易发生洪涝灾害,但如果几个月不下雨,就立即转变为严重的旱灾。在史书上,诸如“大旱,岁饥,人相食”之类的记载接连不断。

  在去年,汝宁府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旱灾,当地官府赈灾不力,导致饥民大批死亡。在今年初,走投无路的饥民在一些强人的鼓动下,发起民变,杀了一些地主和官员。虽然民变很快就被弹压下去,但这件事对于朝廷还是带来了极大的触动,内阁开始琢磨要安排个什么人去协调一下汝宁的事情。

  自从苏昊在淮安平倭露了脸之后,因为识人善任而颇有面子的万历终于开始有限度地恢复上朝了。正如他期待的那样,言官们在见到久违的皇帝之后,第一句话不再是质疑国本,而是谴责他给宠臣赐婚、允许一男并娶二妻这样有违祖制的劣行。

  万历对于苏昊替他挡枪的事情,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他心情愉快地与言官们磨着嘴皮子,讨论一个男人娶几个老婆更为合适,同时在心里祈祷着朝臣们千万别再想起立太子这样的麻烦事情。

  在说到苏昊功劳卓著、才华横溢,所以并娶二妻也有情可原的时候,户部侍郎邬伯行突然上前奏本,说道:

  “圣上,这苏昊平倭寇一事,纯属偶然。平倭之战虽是勘舆营打头阵,但有淮安府和河道府的2个千户所助阵,加之这股倭寇不过是老弱病残,苏昊打一个胜仗也并不为奇。圣上和王次辅均称苏昊有过人禀赋,老臣以为,此事还需多加验证。”

  “验证?”万历不满地说道,“邬侍郎,这苏昊除了平倭的功劳之外,还有整治河道之功。潘总督上奏,称苏昊为他出的治河方略颇为有效,今年汛期,他有把握使淮河不再泛滥,而这主要是苏昊之功,这还不算是验证吗?”

  邬伯行道:“治河一事,老臣也曾打听过,这主要功劳肯定要记在潘总督身上,其次则是工部派出的河道营缮所所正马玉。马玉其人曾在江西修过水库,此次淮河穿黄工程,也是他与所副江以达、谭奇在现场指挥,而苏昊只是参与了几次商议,并无实际之功。”

  “马玉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万历说道,“潘季驯在奏折中也为他们请功了,曾尚书……”

  “臣在!”工部尚书曾同亨连忙上前答应。

  “马玉等几人,治河有功,应予擢升,你们工部拟个章程吧。”万历吩咐道。

  “臣领旨,工部正准备报请吏部批复,擢升马玉为六品主事,江以达、谭奇俱为正七品所正。”曾同亨说道。

  万历点点头:“朕准了,吏部这边抓紧办吧。”

  “遵旨!”吏部尚书宋纁应道。马玉这些人都属于标准的读书人,并没有被贴上阉党标签,所以朝臣们并不拒绝他们的升迁。

  说完马玉等人的事情,万历把话题又带回到苏昊头上,他对邬伯行问道:“邬侍郎,你说治河之事,不能见苏昊的才华。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验证这个苏昊是不是人才呢?”

  邬伯行道:“圣上,时下正好就有一件事,需要一名得力的官员去办,不知这苏昊能不能担下来。”

  “何事?”万历问道。

  邬伯行道:“今有广东道御史王藩臣等奏报河南汝宁府豪强兼并土地,致百姓流离失所,此为汝宁府民变之根源。臣听闻苏昊在淮安府曾协助知府韩文清丈田亩,豪强无不屈服。何不遣苏昊领勘舆营赴汝宁府,扬其清丈田亩之长,还汝宁府百姓以朗朗青天。此事若能办成,既可为朝廷解厄,又可给苏昊以历练,让年轻人早日成长,以当大任。”

  “这……”万历有些为难了。

  作为皇帝,万历对于全国上下的那些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汝宁府的事情十分复杂,不仅仅有豪强兼并土地的事情,还有官绅勾结、土匪横行等问题。以往朝廷也曾派过专员去巡视,打算解决当地的问题,结果无不铩羽而归。苏昊在淮安府清丈田亩,背后有韩文的支持,而且还借了平倭寇的余威,这才顺利完成。让他到汝宁府去,要想故伎重演、再创辉煌,只怕不那么容易。

  万历正待找一个什么理由来否决邬伯行的提议,下面稀里哗啦地站出来十几名二品、三品的官员,一齐奏道:“臣附议!”

  附你妹的头啊!

  万历在心中暗骂道,他知道,这些官员所以会跑出来附议,纯粹就是想看他的笑话。他刚才这一犹豫之间,官员们就看出来了,知道这事让万历很为难。大明朝堂上的潜规则,只要是皇帝为难的事情,臣子就一定要支持,不擅长刁难皇帝的大臣,能算是诤臣吗?

  看到大家都在起哄,万历也没话可说了,他看看一直站在自己一边的王锡爵,王锡爵也向他投来一个无奈的目光,表示这事无法挽回。万历点了点头,说道:“既是众望所归,那朕就允了邬侍郎的提议。不过,若是派苏昊去汝宁府主持清丈之事,就不宜再以六品工部主事的名义去吧?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邬伯行道:“皇上圣明,老臣也以为,苏昊不宜再以工部的身份去汝宁。朝廷差苏昊去汝宁,名为清丈,实则还有督察百官、惩治与豪强勾结的官吏之责,所以应以都察院的名义去。老臣举荐苏昊为都察院都事,大家以为如何?”

  邬伯行说着向众人投去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目光中分明在说:求粉,求顶,求赞!

  方才“附议”的那十几个官员赶紧又跑出来了,不过,这一回万历的动作比他们更快。这些官员身形刚刚一动,万历就断喝了一声:“糊涂!”

  这一嗓子,把大家都给震住了,那些官员手刚刚抬起来,连忙又放了下去,不知道万历想说什么。

  万历看着邬伯行,皱着眉头说道:“邬侍郎,你搞错了吧?都事是七品,而苏昊现在的品级就已经是六品了。你让一个六品官改为七品官,这是举荐,还是弹劾?”

  “呃……”邬伯行知道自己玩得有点过火了,不禁尴尬起来,他支吾道:“圣上恕罪,老臣刚才是失言了,其实老臣是想举荐苏昊为都察院经历,这是六品衔,不会辱没苏昊的功劳。”

  “众位爱卿,大家觉得呢?”万历看着朝臣,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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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3 侍读学士

  “圣上,臣以为欠妥。”

  不等其他人说话,王锡爵先站出来了。他早就看出来了,大家对于苏昊的怨念还没有消除,都在惦记着如何给苏昊添麻烦,他这个时候再不站出来替苏昊争取点利益,这个年轻人就给大家坑惨了。

  “王先生请讲。”万历顺势把发言权交给了王锡爵。

  王锡爵道:“邬侍郎举荐苏昊到汝宁视事,臣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能够让年轻人经经风雨,长长见识,所以臣赞成邬侍郎的举荐。”

  “嗯,你说下去。”万历说道,他当然知道王锡爵这番话仅仅是一个铺垫而已,更重要的是后面的“但是”。

  “但是……”王锡爵果然没有让万历失望,他说道,“汝宁之事,千头万绪,牵扯到的关系众多。以一六品官员前去巡视,只怕是不能服众啊。”

  这话一说出来,邬伯行有些哑了。他推荐苏昊去汝宁府,原本就存着给苏昊挖个坑的目的。汝宁府的知府是正四品官,下面2个州的知州也都是从五品,品级比苏昊要高,苏昊虽然代表朝廷,但也无奈人微言轻,就算有什么本事也难以施展。王锡爵一语道破天机,就让邬伯行难以反驳了。

  “依王先生之见,当如何做呢?”万历笑眯眯地问道。

  王锡爵道:“有两个办法。其一,派一员品级较高的官员作为主官,以苏昊为辅官,前往汝宁。其二嘛……”

  说到这,他拖了个长腔,意思是大家先表表态吧。如果觉得第一个方案可行,我这第二个方案就不提了。如果你们觉得第一个方案不可行,那我提第二个方案,你们就没资格反对了。

  首辅申时行接过话头,说道:“符驭说的这第一个办法。申某觉得行不通。适才邬侍郎之意,在于历练新人,若是另派主官,如何能够起到历练的作用呢?再说,时下朝廷的事情也多得很,很多官员告假未归。朝中人手正缺,哪里还派得出什么高品级的官员去汝宁办事?汝宁的事情,毕竟还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要说起来,明代的官场还真是挺自由的,谁觉得干活累了,就跟朝廷告个假。说自己有病啊,或者家里有什么大姑大姨有病啊,然后就可以歇了,这叫作“乞假归里”。至于假期多长,那完全是自己说了算的,想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有时候皇帝急眼了,派人跑到官员老家去催人上班。人家回封信,说又有什么事,暂时不能回去,一来二去,又能拖上一年半载。

  如果遇上父丧或者母丧,这个休假就更没啥可说了,守制27个月,你想上班都不行。当年张居正贵为首辅,就因为父丧不休假,被朝臣们抨击得体无完肤。守制这个规定。对于张居正这样的工作狂来说,是一种无奈,对于其他大多数混日子为生的官员来说,完全就是福利了。

  按规定,守制期间除了不能出来当官之外。还不能应酬、不能举行庆典、不能为人口增长做贡献。但事实上,官员们除了严守第一条之外,其他的都不在意,完全就是27个月的带薪假期,只恨自己的爹娘太少,不能持续地为自己创造这种休长假的机会。

  正因为官员大量休假,所以朝廷里的确是人手缺乏。王锡爵提出要派一名高品级官员去汝宁府,申时行第一个就不答应,算算人头,谁能腾出闲工夫来?再说,那种鸟不下蛋的穷地方,哪个官员愿意去吃苦?

  “既是如此,那就只好采用臣的第二个方法了。”王锡爵说道,他其实也知道前一个方法就是用来堵大家的嘴的,他真正想说的,是第二个方法:“为了保证巡视汝宁的事情有所成效,必须擢升苏昊的官职。”

  “如何擢升?”邬伯行急眼了,他推荐苏昊去汝宁府,原本是想给苏昊找点麻烦的,让王锡爵三绕两绕,这事居然成了给苏昊升官的由头了,这岂能容忍。

  “王大学士,这苏昊本是六品官,调任都察院经历,也是六品,正好合适。若要擢升,莫非升他任佥都御史?这……这也太离谱了吧?”邬伯行说道。

  都察院里的官职设置,也的确是有问题,经历是六品,再上一级就是佥都御史,却是四品。苏昊以一个六品的官衔去汝宁府办差,确实有点显得官小了。但要说一步就提拔到四品,又太夸张了。即便是万历和王锡爵,也不敢提这样的建议。

  “这样吧,授苏昊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头衔,为从五品,与知州品级相当,他要下到州县去办什么事情,也就不用担心知州与他为难了。”申时行拍板道。

  说到这个程度,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了。万历和王锡爵虽然觉得苏昊的官衔还是有点低,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再努力争取也没用,没准反而给苏昊拉来更多的仇恨。至于其他的朝臣们,大家想得更多的是苏昊到汝宁府去会栽多大的跟头,现在给他一个侍读学士的头衔,等他栽完跟头之后再给他摘掉,岂不更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王先生,你觉得让苏昊去汝宁府,他能够打开局面吗?”退朝之后,万历留下王锡爵,与他商量道。

  王锡爵摇摇头道:“臣也说不准。苏昊其人行事不拘一格,别人办不成的事情,没准在他手里就办成了。臣以为,派他去试试也好,如果办不成,也能压压他的性子,让他变得更成熟一些。”

  “也只能如此了。”万历叹道,“为什么朕看好的人,他们就非要与之为难呢?”

  “圣上不必忧虑,说不定苏昊能够不负圣上的厚望,拿出成绩来,给这些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呢。”王锡爵劝道。

  万历道:“我只是担心,光给他一个从五品的衔,他还是举步维艰。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年纪尚轻,根基又浅,再没有一个能够震慑人的头衔,如何能够成事?”

  王锡爵道:“没关系,他不是还有一支勘舆营吗?让兵部下令,允其率勘舆营同去赴任,关键时候,手上有兵也能顶点用的。”

  “好。”万历点点头,“对了,王先生,如果朕给苏昊一个钦差的名份,你觉得如何?”

  王锡爵想了想,说道:“恐怕有些不妥。苏昊毕竟还年轻,如果权力过大,只怕他会滥用,届时反而会给圣上带来麻烦。若是圣上不放心,给他一道圣旨护身,也就罢了。”

  “王先生所言有理,朕这就派人给他下密旨去。”万历答道。

  几天以后,太监姜地带着万历的密旨,来到了淮安府,见到了苏昊。姜地向苏昊传达了万历的指示,又遵照李龙的吩咐,把朝堂上那些争论的内容都向苏昊复述了一番,使苏昊知道了派自己去汝宁府的前因后果。姜地最后把万历拟的密旨秘密地交给了苏昊,苏昊看过之后,嘱程仪收好,这可是他在汝宁府的护身符。

  姜地宣完旨之后,并没有返回京城,而是留在了勘舆营中。勘舆营现在已经是营兵营,照常理是需要设置监军太监的,姜地就是内廷派出的监军太监。不过,姜地也向苏昊说过了,他的主子李龙交代过他,勘舆营的一切事务都由苏昊说了算,他这个监军只是摆设而已。当然,如果苏昊想率军谋反,姜地肯定不会无视的,这就是监军的作用了。

  听说苏昊要奉旨前往汝宁,韩文既喜又忧。他比苏昊更了解朝廷上那点事,知道派苏昊去汝宁是有人给苏昊上眼药的结果,所以有几分担忧。他喜悦的地方,在于苏昊的品级又涨了半级,另外,有在翰林院任职的经历,对于苏昊未来的仕途发展也是非常有利的。

  至于苏昊在汝宁的差事能够办成什么样子,韩文反而不太担心。他相信,以苏昊的才能,在汝宁绝对不会一事无成。汝宁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只要你多少有点政绩,就能够算是完成使命了。这不仅仅是韩文的想法,万历和王锡爵也是这样想的。

  听说苏昊要离开淮安府,各州县的百姓都来了,他们带着鸡蛋、腊肉、红枣、花生、步鞋、鞋垫等等一切能够表达心意的礼物,把苏昊所呆的工部主事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邓奎紧急调来了200名士兵在衙门外警戒,总算是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苏昊是万历18年的初冬时节到淮安府来的,离开的时候是万历19年的初春,满打满算也就是半年多的时间。但在这半年多时间里,他先是剿灭了肆虐淮安的山贼和倭寇,然后替广大失地农民讨还了被豪强地主侵占的土地,最后则是查处了河道上的恶吏,替数以万计的河工讨回了被敲诈走的工钱。除此之外,淮安府利用清丈中罚没的豪强土地,安置了几千户流民,这个功劳自然也有苏昊的一份。

  老百姓是最朴素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戴谁,而不管你是读书人还是帝党、阉党。苏昊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如今要离开淮安了,那些曾经得到他帮助的百姓,岂有不来送行之理?

  忙碌了若干天,苏昊终于带着勘舆营启程了。韩文带着府署的官员们亲自送到城门口,又登上城头,目送着勘舆营走远。至于百姓们,则一直追到城外十里的地方,才依依不舍地站住。当然,他们送的人也不仅仅是苏昊,还有苏昊从淮安带走的2000子弟兵。

[ 本帖最后由 ai185210119 于 2013-9-11 17: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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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4 宿营刘店镇

  从淮安到汝宁,有两条比较轻松的路可走。一条是顺运河南下,再溯长江而上,到武昌后,再弃舟登陆,沿陆路北上至汝宁。另一条则是走黄河逆流而上,到开封后再走陆路南下至汝宁。说这两条路轻松,是因为可以坐船走很长的一段,省去了走路之苦。

  不过,勘舆营并没有选择这两条路,而是从淮安出发之后,沿陆路径直向西,经永城、柘城直插到开封以南,然后再折向南方,沿驿道前往汝宁。

  选择这样走的理由,一是因为勘舆营现在多达2000入,很难找到那么多大船来乘坐;另一个原因,则是出于练兵的需要,再没有比长途行军更能够锻炼士兵的体力,以及培养部队的意志和集体主义精神的了。

  大明的许多军队战斗力很差,打仗的时候士兵贪生怕死,明哲保身,对于军官的命令阳奉阴违。究其原因,在于官兵关系紧张,军官克扣军饷,把士兵当成了自己挣钱的工具,而士兵当然也就是能混且混,没必要为军官卖命了。

  勘舆营不存在这种情况,苏昊从最早接受军方的委任开始,就把带兵当成了一种神圣的义务,这是他夭然的禀性决定的。这两年来,他在其他方面想方设法地挣钱,唯有在养兵和练兵方面,不计成本,拿着自己的钱往军队里补贴,只求练出一支精兵,报效国家。

  士兵们都不是缺心眼的,主将对自己如何,他们心里像明镜一般。苏昊把士兵当成入来对待,管他们吃饱吃好,士兵对于苏昊自然也存了忠贞不贰的心思,话里话外都是愿意为苏守备而死的誓言。

  徐光祖、邓奎、张云龙等军官都是职业军入,能够遇到苏昊这样的主将,他们觉得十分幸运。有苏昊在后面大力支持,他们自然是拼尽全力去练兵,每夭摸爬滚打,毫无怨言。

  苏昊最让入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提出了官兵平等的思想。与后世军队中的平等相比,苏昊这个思想已经大打折扣,他只是要求基层军官必须与士兵同吃同住,同时严格限制训练中的体罚行为。但仅仅能够这样做,就已经足以让士兵们感动得涕泪横流了。

  至于苏昊闲来没事到营地中与普通士兵拉家常、问候问候士兵家里的男性和女性亲友之类,更是被士兵们铭记在心。

  “改之o阿,当守备就要有个当守备的样子,你昨夭又去营中和当兵的掰手腕了吧?成何体统?”老兵徐光祖没事就会过来挑挑苏昊的毛病。

  苏昊笑道:“徐叔,你不也夭夭和那些大兵一起吹牛打屁吗?对了,你跟士兵说你过去当兵的时候如何勾搭房东家的闺女,这样的事情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乱我军纪,知道吗?”

  “呸!”徐光祖笑着唾了一口,“我这个千总是临时充任的,不定啥时候就被你免了。免了以后,我不就是一个大兵吗,和大兵们一起聊聊夭,有何不可?”

  苏昊道:“徐叔,就算是免了你的千总,你还是本营的荣誉顾问,是能享受待遇的。不过,和士兵打成一片,是咱们勘舆营必须要坚持的传统,上下同欲,才能百战百胜。”

  徐光祖叹道:“唉,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是我大明的军官,像你苏改之一样对待士兵的,能有几入?他们也就能够善待自己的那一小队亲兵,对阵之际,也就是靠那些亲兵去冲杀。说哪个将军的麾下会打仗,其实说的就是他的亲兵能打。”

  苏昊道:“既是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把其他的兵都遣散了,光养一群亲兵就行了。”

  徐光祖道:“你傻o阿,兵部拨军饷,是按士兵的入头算的,把其他的兵遣散了,兵部还能给多少钱?我这样跟你说吧,有的将军,就是麾下养1万士兵,然后从每名士兵头上克扣5两银子,凑出5万两,养500名亲兵。

  士兵名额越多,能够克扣下来的钱也越多,这样养的亲兵也就越多,他就越能打仗,你听懂了吗?”

  徐光祖这话有绕口,不过苏昊还是听明白了。说到底,明军中大多数的士兵所起的作用,就是替军官挣军饷,打仗的时候是指望不上他们的。既然不指望他们打仗,军官自然希望这些士兵千脆只有一个名字,而不需要实际存在。事实上,许多军官也的确做到了这一,这就是所谓吃空饷的情况了。

  兵部的官吏都知道军队中的这种情况,但却没有动力去改变这种情况。因为吃空饷是非常恶劣的欺诈行为,所以兵部经常要派入下去检查,看看军队里是不是真有这么多入。军官们为了应付检查,就临时找几个入来充入头,事后一入发几文钱当辛苦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其实上面的官吏也不是傻瓜,他们也知道下面的对策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下面把事情做得大面上过得去了,下去检查的官员又何苦过于认真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个红包回京,岂不快哉?

  套句时髦的话,这就是体制问题o阿,幸好家大业大,也经得起折腾。明军虽然没有战斗力,但好歹有好几百万之众,临战之时,吓也能把敌入吓个跟头,这就足够了。至于说几十年之后一支农民起义军加上极北之处的一支八旗军就能够把大明掀翻,除了苏昊这样的穿越者,又有谁能预见到呢?

  “唉,徐叔,这大明的体制问题,肉食者谋吧。我苏昊是个小入物,能够做的,也就是把我这一营入带好,也算对得起圣恩了。”苏昊打着马虎眼说道。

  “你还得想着怎么对得起我。”徐光祖道,“老夫我先前被你骗到淮安,刚刚有喜欢上那个地方,你又要去什么汝宁。汝宁那种地方,吃没什么吃的,玩没什么玩的,你让老夫上那千什么去?”

  苏昊笑道:“徐叔,我听入说,汝宁女子甚是热情,徐叔就不想在汝宁喜迎第二春?”

  “去你小子的!”徐光祖让苏昊给气笑了,“尽拿老头开玩笑!看看这夭色也将晚了,前面有个镇子,咱们今日就在镇子上扎营吧。走了这么多夭的路,嘴里淡出个鸟了,咱说好了,到镇子上,你要请我喝酒。”

  “敢不从命!”苏昊毕恭毕敬地应道。

  队伍向前面的镇子行进,斥候跑回来报告,说这个镇子叫刘店镇,位于从开封到汝宁的官道上。镇上有200多户入家,甚是繁华,酒肆、客栈、青楼,一应俱全。

  “通知部队,在镇外扎营。每局派2入到镇上采办菜蔬,不许买酒,不许强买强卖,不许骚扰百姓,还有,禁止任何官兵涉足青楼。”邓奎冷冰冰地向传令兵下达了命令,这也是勘舆营的军规,没入敢于违犯的。

  2000多入的军队,如果都进镇子去休息,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所以只能在镇外驻扎。但不能进镇子的禁令,只是针对基层官兵而言的,像苏昊、徐光祖这个级别的入,就不在此限之内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说勘舆营中的官兵平等是打了折扣的。

  苏昊对自己的解释是:既然这种打了折扣的平等已经能够让士兵感动了,自己又何必过于委屈自己,非要和士兵们一起吃苦呢?

  带上一千亲兵,苏昊和徐光祖一起,走进了刘店镇。镇子上已经涌进了几十名勘舆营的伙头兵,他们是来采办各种菜蔬的。勘舆营的伙食标准一向很高,每到大的镇子,部队都要采购猪肉给士兵们开荤。苏昊进入镇子的时候,听到镇子上至少有四处凄厉的猪叫声,那是肉铺在紧急杀猪,供应勘舆营的需要。

  “苏守备,您来了!”采办物资的士兵们纷纷向苏昊行礼致意。

  苏昊向众入还了礼,径直走到卖货的老板面前,拱手问道:“这位掌柜有礼了。”

  “将军有礼。”掌柜赶紧还礼,他认不得苏昊的服色,但从士兵们的态度上,能够猜出这应当是挺大的官。

  苏昊道:“我打听一下,我们这些士兵在贵店买东西,可有强行压价之举?”

  “没有没有,兄弟们都很公平,并无恃强压价的事情。”掌柜道。

  “那么,可有索要孝敬钱财之举?”

  “没有没有,我说给兄弟们一些茶水钱,他们都不肯收。唉唉,这谁家的伙计采办这么多东西的时候不要跑腿钱的?”

  苏昊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他们要跑腿钱,明夭本将就会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再也收不了什么跑腿钱了。”

  “将军治军严谨,实乃我等百姓之福。”掌柜连声恭维道。

  苏昊退出这家店,接着又走访了一些店铺。所到之处,他听到的都是店家对士兵的夸奖之声,这让他颇为满意。一支军队的作风是体现在每一个细节上的,如果纵容士兵鱼肉百姓,士兵们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就会逐渐流失,战斗力也就无从说起了。这个道理最早由苏昊提出来,随后就得到了徐光祖、邓奎等入的一致认可,现在已经成了勘舆营的治军理念。

  走了一大圈,夭色完全暗下来了。采办物资的士兵都回到了镇外的营地。营地上炊烟升起,饭香、肉香弥漫开来,甚至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

  苏昊与徐光祖一行,此时正好走到一处名叫留仙阁的酒楼之下,徐光祖迈不开脚步了,笑着对苏昊说道:“改之,我看咱们就在这吧,你得好好地请我大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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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5 劫持人质

  早在苏昊等人还站在外面迟疑的时候,留仙阁的掌柜就已经看到他们了。镇子上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兵,镇子外面乌泱乌泱全是军队,掌柜哪能不知道?看楼下这几位,明显是镇子外面那支军队里的高级军官,这可是难得的大官啊。

  所以,苏昊与徐光祖前脚刚踏进留仙阁,掌柜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口中念道:“各位将军快快有请,楼上有雅座!”

  没等苏昊说什么,熊民范抢先一步上前,拦住了正欲凑到苏昊面前行礼的掌柜。掌柜被这个黑大汉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两步,讪笑道:“失礼,失礼,军爷恕罪。”

  “熊老二,别吓唬百姓!”苏昊喝道。

  熊民范应了一声,然后对掌柜说道:“我们将军要上楼吃饭,你先带我上楼去看看。”

  掌柜哪敢不答应,唯唯连声地带着熊民范和另外两名亲兵上楼去了。苏昊和徐光祖跟在他们的后面,也走上了楼梯。

  熊民范的谨慎是有道理的,苏昊是个高级军官,到一个陌生地方之前,肯定要让人先看看周边环境,消除掉安全隐患。不过,在这个小小的刘店镇,苏昊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这里深处内陆,无论是瓦剌还是倭寇,都不可能跑到这个地方来伤害一个明军守备。至于说土匪,看到镇子外面有2000多士兵,哪个不开眼的土匪才会来找虐呢?

  留仙阁的生意不错,楼上也有四五桌客人。掌柜迟疑了一下,想着是不是该把这型人赶到楼下去,但又有些犹豫。赶客人下楼这种事情,是很伤信誉的,苏昊只是路过,而这型人却是店里的常客,掌柜实在不想得罪他们。

  “没事,就让他们在楼上吃吧。”苏昊看出了掌柜的心思。摆摆手说道。

  “这些人都是镇上的常客吗?”熊民范小声地对掌柜问道。

  掌柜点点头道:“没错没错,这型人都是镇上的富户,家世清白,将军尽管放心……呃,除了那位姑娘。”

  熊民范顺着掌柜的目光向厅堂一角看去,只见在那里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形容瘦削的姑娘。正在独自吃饭。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自己,那姑娘抬起眼看了掌柜和熊民范一眼,眼神平平静静,没有什么波澜。

  “你是说,这姑娘不是镇上的?”熊民范问道。

  掌柜道:“没错,她是过路的。前天才到镇上来。住在客栈里,这两日都是在敝店用膳,吃完就回客栈去了。”

  “就她一个人吗?”熊民范又问道。女背包客这种生物,在明代的复杂电磁环境下,是很难生存下来的,独自一个女性在外面行走,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掌柜道:“听她的口音。像是从南京那边过来的。住店没带多少行李,出手倒挺大方。依小人看来,她应当是逃婚出来的。”

  “哦……”熊民范点了点头,逃婚这个解释,倒有一定的合理性。既然是逃婚,那当然就只能是一个人走了。逃婚者一般都是因为有另外的情郎,没准这姑娘就是跑到这里来等候自己的情郎的。

  在熊民范与掌柜交谈的时候,苏昊和徐光祖已经在一张桌子边坐下了。熊民范凑上前。把刚才调查的情况向二人说了一遍,苏昊和徐光祖都抬眼看了看那个姑娘,认定像这样文文弱弱的姑娘不可能是什么土匪婆子,倒更像是掌柜解释的那样,属于从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姐。

  “由她去吧,不要骚扰她。”苏昊吩咐道。

  “明白。”熊民范答道。

  掌柜客客气气地走过来,向苏昊和徐光祖热情推荐着本店的招牌菜。苏昊点了几样,又要了一坛好酒,便招呼掌柜去准备了。熊民范带了三名亲兵坐在另外一桌,保护苏昊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亲兵。就只能呆在楼下吃饭了。

  不大一会,菜就送上来了。苏昊和徐光祖伸筷子挟菜尝了一下,发现就这么一个小镇,厨子的手艺还真是不错,炒出来的几个菜颇为地道。苏昊给徐光祖倒上了酒,自己也倒了一小杯陪着,两个人便边吃边谈起来。

  谈话的内容,不外乎边关的战事以及勘舆营的训练等等,徐光祖在火器训练方面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还从实践出发,对燧发枪的设计提出了一些建设。苏昊笑着告诉徐光祖,他正在请徐光启设计一种自动供弹的装置,如果能够设计成功,这将是全世界第一挺机枪,其意义将是划时代的。

  “世上真有这种枪?”徐光祖瞪圆了眼睛对苏昊问道。

  “世上没有的东西,我们也可以造出来嘛。从原理上说,自动供弹是可以实现的。”苏昊笑道。

  徐光祖感慨道:“若有这样的利器,那岂不是真的能够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苏昊说道。

  两人正说得热闹,屋子角上那个独自吃饭的姑娘放下空饭碗,站起身来,向着苏昊这个方向走来。她此前的位置是在楼上雅座的最边缘,如果要下楼,就必须从苏昊这桌旁边走过。熊民范已经看到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苏昊给了熊民范一个眼神,意思是说没什么必要,人家只是要下楼而已。

  然而,变故就在这一刹那发生了。那姑娘不紧不慢地走着,走过苏昊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拔出一把刀子,径向苏昊扑去。苏昊正在那琢磨着这姑娘的身世,想象着一个弱女子如何爬过墙头,跋涉几千里去与情郎相会,哪想得到林黛玉也会突然变成孙二娘。措不及防之间,姑娘已经揪住了苏昊后背的衣服,把刀尖顶到了他的脖颈处。

  “狗官,叫你的手下别动!”姑娘叱道。

  包括苏昊在内,众人都惊呆了。苏昊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姑娘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会称他为狗官,而且拿刀顶着他。从口音来判断,这个姑娘的确像是江陵人氏,苏昊自忖在江陵也没什么仇人啊。

  熊民范已经拔刀在手,但见明晃晃的刀子顶在苏昊脖子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姑娘拉着苏昊退后两步,使自己的身后不再有威胁,然后说道:

  “狗官,跟本姑娘走一趟,我保证不伤你的性命!如果你的这些狗腿子敢乱来的话,姑娘就让你给我殉葬。”

  苏昊从姑娘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犹豫,心中稍定。他虽然无法猜出姑娘的身份,但可以感觉到,她应当是独立作案,没有同党。自己到刘店镇来喝酒,是临时起意,而这个姑娘已经在此住了两天,所以应当不是特意在等他的,也就是说,这个姑娘与他苏昊没有什么仇怨,绑架他是另有目的。

  此外,这个姑娘口口声声只是称他为狗官,这也证明姑娘并不认识他,不存在仇杀的可能。

  想通了这些,苏昊就不愿意冒险了。他向熊民范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让开通道,任凭这姑娘把自己劫走。熊民范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了楼梯。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哎呀呀,有话好好说嘛,快放开官爷!”掌柜正好端菜上楼,见到这个场景,吓得一盘菜都泼到地上去了。这么大的官在他的酒楼上被人劫持,这是何等的大事啊。万一这军官再有个好歹,当兵的还不把他的酒楼给拆了?

  “少废话,你去叫楼下的人都让开!”姑娘对掌柜喝道。

  “姑娘,我求求你了,小人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你若是伤了这官爷,小人一家老小就得喝风去了。”掌柜大打悲情牌。

  那姑娘微微一愕,随即说道:“你放心,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你跟这个狗官说,只要他不为难本姑娘,本姑娘绝不会伤他。本姑娘要的,只是让他跟我走。”

  “去吧,老板,这姑娘只是让本官陪她走一趟,不会伤害本官的,让楼下我的那些人都让开……对了,让客人们也走吧,你的损失,本官替你补上。”苏昊平静地对掌柜说道。

  楼上这一闹腾,楼下的亲兵都听到了,众人手持兵刃涌到楼梯口,然后又只能缓缓让开,因为他们看到一个姑娘用刀顶着守备大人正从楼上走下来。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拦住姑娘,而是千万别吓着她。万一吓得她一失脚,这刀尖可就直接捅进守备的心窝了。

  “姑娘,咱们往哪去?走着去,还是叫个车?”

  站在留仙阁门口,苏昊笑着对那姑娘问道。他越来越觉得,这事挺好玩的,应当是有惊无险。那姑娘无论是拿刀的方法,还是揪人的方法,都不熟练,明显就是一个业余绑匪。既是如此,苏昊决定干脆陪她走一趟,看看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妙龄少女走上这条不归路。

  咦,这怎么像是某报系常用的标题啊……苏昊忙里偷闲地穿越了一回。

  “跟我走。”姑娘说道,随后又对面前的一群士兵喊道:“你们别跟过来,你们敢跟过来,我就把这个狗官杀了。”

  说罢,姑娘便拉着苏昊亦步亦趋地向镇子外走,苏昊走得轻松自如,他眼角的余光里分明看到有一个一个的黑影正在向着镇子外飞驰,那是他的亲兵们提前堵他们的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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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6 笨匪

  “喂喂,姑娘,你走夜路怎么也不准备个灯笼?”

  “姑娘,走慢点,你的刀顶着我呢,万一咱们绊一下摔了怎么办?”

  “妹纸啊,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冤仇,非要深更半夜把我劫出来?”

  “小妞……”

  苏昊被那姑娘推着出了镇子,在田间小道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苏昊能够感觉得到,那姑娘手里的刀子渐渐顶得不那么紧了,也许是真的害怕一不留神把苏昊给捅了。苏昊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突然发难,要躲开姑娘的刀尖,再把姑娘打倒,应当是有**成的成算的,不过,事到如今,他反而不着急脱厄了,就看看这姑娘要唱一出什么戏好了。

  姑娘明显是个没什么江湖经验的人,这一路上,苏昊听到了七八次脚步声和刀具碰撞的声音,显示出勘舆营的警卫们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而这姑娘居然无知无觉,还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把苏昊的亲兵叱退了,她与苏昊是在单独赶路呢。

  苏昊心里安定了,嘴里就难免要絮叨起来,一开始对姑娘还有几分恭敬,越说就越没谱,气得那姑娘伸腿踹了苏昊好几下,苏昊权当是美人之福,泰然受之。

  走了大约有2里多远,前面出现了一座孤立的小屋。姑娘对苏昊说道:“往那间屋子走!”

  “哪呢,哪有小屋啊!”苏昊站住身,装出一副找地方的样子,大声地问道。

  “小点声!”姑娘喝道,紧接着又踹了苏昊一脚。

  “小妞,你属驴的,怎么动不动就踹人啊!”苏昊抱怨道,他已经看到了,有两个黑影飞快地摸进了那间小屋,少顷又全退了出来。这是熊民范的手下去提前踩点了,确认小屋里没有埋伏。

  饭桶啊,不知道留一个人到屋里吗?苏昊在心里暗骂道。这是多好的解救人质的机会,黑灯瞎火的小屋子里,以静制动,一招就可以把劫匪撂倒,然后把人质解救出来。可是,这两个人居然进去了又出来,这是不想救人的意思吗?

  苏昊磨蹭了一小会,才装出一副终于发现小屋的样子,领着姑娘向那小屋走去。天上是一弯新月,田野里有各种虫子的鸣叫声,好一个初春的夜晚啊。

  “进屋去,别玩花招!”走到屋子跟前,姑娘命令道。

  苏昊推开门,走了进去,背后那姑娘也紧跟进来。苏昊的眼睛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然后问道:“怎么,咱们就在这过夜?”

  “往前走,有张桌子,桌上有火镰,还有油灯。”姑娘说道。

  苏昊照着姑娘的吩咐,找到了火镰,点着了油灯,屋里明亮起来。苏昊打眼一看,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宅,也不知是用来看瓜的,还是守夜的。屋里有一张床,床上铺了些稻草,但没有被褥。此外还有一张桌子,两条长凳,一个泥做的灶台,灶台边上还有一口水缸。

  “你就准备这样一直拿刀顶着我?”苏昊问道。

  姑娘指了指墙角的一盘绳子,说道:“走过去,你把自己绑起来。”

  “有没有搞错,自己怎么绑自己!”苏昊抗议了,就算你是女孩子,可以不讲理,好歹也得尊重客观规律吧?自己把自己绑起来这种高难度的事情,我怎么会?

  姑娘似乎也为难了,她准备了这间屋子,也准备了绳子,可就是没有想到捆人的事情是必须由别人来做的。她现在拿刀顶着苏昊,无法腾出手来,而让苏昊自己绑自己,又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难道她真的要用刀顶着苏昊一辈子?

  “嗯……这样吧,你先把自己的脚绑起来。”姑娘说道。

  苏昊看到了窗户外面闪动的黑影,知道熊民范等人就在门外,如果他们报信及时的话,没准连邓奎、陈观鱼之流都已经赶到了。姑娘此前没有杀他,此时更不可能杀他,那么他把自己绑起来,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也是玩玩,何不陪着姑娘玩开心呢?

  想到此,苏昊乖乖地走到墙角,拿起一根绳子,绕着自己的脚一圈一圈地缠起来,缠了十几圈之后,又打了一个结。不过,他打的是一个活结,对此,那姑娘并没有提出异议,想必她也觉得打个活结是对的,万一未来还要解开呢?

  见苏昊把脚绑好了,姑娘让苏昊退后两步,背靠着桌子,把手反到桌子腿后面,然后一手拿刀,一手拿绳子,学着苏昊的样子,也一圈一圈地把苏昊的双手缠了十几圈,同样系了一个活结。

  把这些事情做完,她松了一口气,把刀子放在桌上。也许是走路走渴了,她来到水缸边,拿瓢舀了一瓢水,喝了几口,然后喘了几口粗气。

  “哎哎,丫头,别光自己喝水啊,优先俘虏懂不懂?”苏昊抗议了。

  姑娘迟疑了一下,把瓢里的水泼掉,又舀了一瓢,然后来到苏昊面前,蹲下身喂苏昊喝水。

  苏昊憋不住想笑,这真是他听说过的最笨的绑匪了。她把苏昊绑在桌子脚上,难道就没想到桌子是可以掀起来的吗?苏昊只要用肩膀拱一下桌面,桌子腿就会离地,他的两只手就能抽出来了。姑娘蹲在苏昊面前,如果苏昊能够脱离桌子的束缚,根本不需要用手,只要向前扑去,就能够把姑娘扑倒在地。以这个姑娘的身子骨,要把苏昊推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苏昊并没有这样做,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凉水,然后笑着说道:“好了,谢谢。”

  “不谢。”姑娘下意识地应道,说完才觉得不对,哪有绑匪向人质说不谢的。但这句话出来,她已经很难再维持凶恶的面容了,她放了水瓢,在一旁坐下来,轻声说道:“你这狗官,倒是挺仁义的,早知如此,我就不绑你了。”

  “姑娘何出此言啊?”苏昊问道。

  姑娘道:“我刚才绑你下楼的时候,你让掌柜把楼下的客人清走,还说损失的钱由你来赔,就这一句,让我觉得你还算是个仁义的官。”

  “不是狗官了?”苏昊逗她道。

  姑娘被苏昊的话堵住了,停了几秒,才说道:“狗也有好狗的……”

  “哈哈,没错没错,本狗官就是那种京吧,绝对好狗。”苏昊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有趣了,如果不去当绑匪,而是给自己当个小秘啥的,肯定更有出息。

  姑娘也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说话的态度又温和了几分,她说道:“哎,狗官……”

  “呃,咱能不能改称名字啊?我叫苏昊,日天昊,你呢?”苏昊道。

  “我叫歌伶。”姑娘答道。

  “这好像不是一个名字?”苏昊道。

  歌伶道:“这是我老师给我起的号,我既然已经绑官作乱,自然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你说是不是?”

  苏昊点点头:“也对,我说歌伶,你绑本狗官,目的何在啊,能说说吗?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帮你呢。”

  “你帮不了我的。”歌伶道,“你放心,我说了不会伤害你的。我绑你的目的,是想拿你去换我的老师。你是这么大的官,他们肯定愿意换的。”

  “换你的老师?”苏昊想了想,说道,“这么说,你的老师被官府抓了,你想拿我去跟官府换人?”

  歌伶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前些日子,我就听到消息,说锦衣卫要对我老师不利。我赶紧从南京赶往武昌,想去救他。结果,路上坐错了船,坐到南昌去了……”

  “你还能更笨点吗!”苏昊欲哭无泪,堂堂守备,竟被一个武昌、南昌都分不清的笨匪绑了,说出去都没面子。

  “人家着急,只看到一个昌字就上了船嘛。”歌伶争辩道,“等我知道走错了,再赶回武昌,我老师已经被押走了。我问过了锦衣卫走的路线,就赶到他们前面来等着了。我也不会什么武功,劫囚车肯定不行的,所以才想到要绑一个当官的,来和他们换人。”

  “嗯,这个办法真不错。”苏昊点头道,“尤其是像我这么大的官,他们肯定愿意换的。你把我绑在这里,然后去找锦衣卫,跟他们说:某某官被我绑了,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们把我老师放了,再给两匹俊马,加满油,等我们脱险了,再飞鸽传书,告诉你们那个狗官藏在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我就是这样想的,对了,狗官,你说这个法子行吗?”歌伶两眼闪着光芒,深深地为苏昊能够理解她的想法而感到欣慰。

  “我觉得行。”苏昊一脸严肃地答道,“电视里常这样演。”

  “电视……是啥?”歌伶眼睛里流露出诧异之色。

  “这么说,你不是穿越过来的?”苏昊放心了,刚才那一会,他真觉得歌伶没准是后世的哪个中学生,因为看了点格格戏就穿到明朝来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幼稚呢?现在听起来,这姑娘应当是天然呆,妥妥的萌妹子。

  “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到,我还得养你几天。”歌伶开始操心起吃饭的问题了,看苏昊像是饭量挺大的样子,这样白白养着,岂不是很冤大头?

  “没事,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天不早了,睡吧。”苏昊劝慰道。

  “嗯,你也早点睡。”歌伶说着,自己先迷糊了。她在此处等着想抓个官,已经等了两天,本来也很累了。刚才抓苏昊的时候,她精神高度集中,现在一放松,困意就上来了。

  “喂,丫头,你怎么就睡了,我趁机跑了怎么办?”苏昊忍不住提醒着,回答他的,是一阵轻轻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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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7 女医生

  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苏昊长叹着,开始自己解开绑绳。

  歌伶明显没有绑人的经验,她学着苏昊的样子,把绳子在苏昊手上绕了很多圈,殊不知这是最糟糕的绑人方法。因为这许多圈的绳子一旦松驰一点,就会全部掉下来,而人的手脚都是软的,很容易就能够抽出来了。

  苏昊没费什么劲就把手松开了,再把脚上的那个活结一拉开,脚也就解开了。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歌伶睡得很是甜美的样子,也不忍心喊醒她,便收起桌上的刀子,走出了那间屋子。

  果如苏昊所料,屋子外面,邓奎、徐光祖、陈观鱼、熊民范等人都在那等着他呢,众人都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就差一人手里夹一支香烟了。

  “你们搞什么名堂!这么多人在这,怎么没一个进去救我的?”苏昊佯装生气地斥喝道。

  徐光祖笑道:“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进去的。”

  “为什么?”苏昊瞪眼道,“就算你不是我亲叔,好歹我也请你喝了酒吧?”

  徐光祖道:“这良宵佳人,我等怎好去打扰?大家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众人一齐点头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揶揄的笑意。

  “你们真的不怕她把我捅了?”苏昊问道。

  熊民范道:“守备大人息怒,是徐千总说,他观此女子不像歹人,更像是欲绑架大人要挟官府,所以断然不会伤害大人。我们都在外面守着,如果此女子真要伤害大人,我们冲进去救人,也完全来得及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等大人把她的话套出来再行营救不迟。”

  “是啊是啊,老道掐指算过了。大人命中并无此劫难,所以此事绝对是有惊无险。”陈观鱼也装神弄鬼地说道。

  “让你们说着了。”苏昊说道,“她的确不是专业的绑匪,绑架本官是为了拿去换她的一个什么老师。”

  “那她人呢?”邓奎奇怪地问道,苏昊自己能出来,他并不觉得意外,但苏昊怎么能把那姑娘一个人扔在屋里呢?

  “睡着了。”苏昊解释道。

  众人都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好家伙,这么多人深更半夜在这等着营救人质,这绑匪自己却睡着了,连人质跑了都不知道。

  “别笑了,进去两个人把,把那姑娘带回营里去。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事,总得审一审。还有,别让她再去劫其他官员了。”苏昊吩咐道。

  放在平常,苏昊只要一下命令,士兵们就立即去执行了。可是,这会苏昊说完,大家却站着一动不动。只用眼睛看着苏昊,笑而不语。

  “怎么,本官的命令,你们没听到吗?”苏昊问道。

  “呃……这个,守备,还是你亲自去抓那女子吧,我等都是粗笨汉子,只怕唐突了美人。”熊民范咬文嚼字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大老粗怎么就学会了这些斯文词汇。

  苏昊真心想扇熊民范一个嘴巴,自己与歌伶在屋子里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在大家眼里就已经演绎出无数的故事了,这真是让他浑身是嘴都辩不清。不过,熊民范说的也有道理,让一群男兵去抓歌伶,实在不妥。

  “这样吧。让袁雅梅带几个绣工过来。对了,让程仪也来吧,她和这种文艺女青年应当会有些共同语言的。”苏昊说道。

  一场离奇的绑架案最后被证明只是一场闹剧,袁雅梅和程仪带了几名绣工过来。抬了一副担架,把昏睡着的歌伶抬回了营房。程仪她们到的时候,发现歌伶其实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她的头烧得滚烫,想必是受了惊吓而发烧了。苏昊交代程仪到镇上去寻个郎中来给歌伶看病,又让人拿凉毛巾给她敷头,简直比侍候自家人还要尽心。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歌伶昏昏沉沉地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帐篷里,边上站着两名身着戎装的女兵。

  “你们是谁!我……我怎么会在这?”歌伶大惊失色,挣扎着坐起来,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昏,几乎又要躺下去了。

  “姑娘莫惊,你生病了,现在在我们营中休息呢。”坐在帐篷外的程仪闻声进来,蹲在歌伶面前,以手相扶,对她说道。

  “营中……难道我被你们抓了?”歌伶想到了头天晚上的种种事情,猜也能猜出是自己睡着之后,被人家把老窝给掏了。她绑的那个叫苏昊的官员,本来就是军官,自己被抓到军营中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叫歌伶吧?苏守备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我叫程仪,是营中的簿记。”程仪笑着对歌伶说道。

  “簿记?难道你们营中还有女官?”歌伶奇怪地问道。

  “我们还有女兵呢。”程仪指着边上的女兵对歌伶说道,“若非我营有女兵,昨日还没法把你请过来呢。”

  “多谢。”歌伶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人家抓她的时候,还专门用了女兵,好歹也是对她的尊重,她理当道谢。

  “我绑了你们的长官,罪不可赦,你们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歌伶说道。

  “这事不急。”程仪道,“罪是不是可赦,以后慢慢说。你可能是受了惊,又着了风寒,已经发热了。我们守备差人替你去镇上请了郎中。郎中给你开了药,你先把药吃了吧。”

  说罢,程仪从外面端进来一碗汤药,放在歌伶的面前。歌伶没有着急喝药,而是伸手给自己搭了一下脉,然后又凑上前去闻了闻那个药碗里的药汤,不满地嘀咕道:“真是个庸医,杀人不用刀。”

  “什么?”程仪有些不明白歌伶的话。

  歌伶道:“跟你们那个狗……呃,什么苏守备说,若想杀本姑娘,尽管砍了本姑娘的头就是,何必拿这种药来药死我。”

  “什么?这是毒药!”程仪大惊失色,苏昊可从来没有说过要给歌伶开毒药,而且那个镇上的郎中也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怎么歌伶会说这是毒药呢?

  歌伶不耐烦地说道:“这副药不就是麻黄汤吗,麻黄、桂枝各3钱,杏仁、甘草各2钱。若是那外感风邪、恶寒发热、无汗苔白之症,服此药正合适。可是我现在是阳气内郁、口苦咽干之症,当以四逆散加减味以治之。我若是服了这庸医之药,只怕不等到你们那个守备审我,就没气了。”

  “原来姑娘是医生?”程仪喜道,“既然姑娘对自己的病症如此了解,那就烦姑娘自己开个药方,程仪这就安排人去镇上抓药。”

  歌伶从苏昊替她请医生这件事,已经感觉到苏昊不会为难她了,心中大定。她头一天与苏昊有过交谈,对于这个年轻官员颇有一些好感,也相信这个官员可能会放过自己。她接过程仪递上来的纸笔,挥挥洒洒地写了一个药方,程仪赶紧安排人去重新抓药不提。

  “程将军……”歌伶这才有工夫注意到程仪,她见程仪穿着军服,便以将军相称了。

  “歌伶姑娘不必这样称我,我看你年龄尚小,不如你就叫我程姐姐吧。”程仪说道,像她这样20来岁还在外头晃悠的老姑娘的确不多了,基本上所有的大明单身女性都该称她为姐姐才是。

  “程姐姐!”歌伶倒也不客气,当即就改了口,“你们这位苏守备,是什么人啊?我绑了他,他为什么不杀我?”

  “你又没有伤着他,他为什么要杀你?”程仪说道。

  “我看,肯定是他不敢杀人吧?”歌伶自作聪明地说道,“我看你们守备也就是20来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估计连杀鸡都不敢。要不,他怎么会被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给绑了?要不是我后来睡着了,他还跑不掉吧?”

  程仪笑道:“我告诉你,我们守备在淮安的时候,率200人的一支队伍,全歼了100余人的倭寇,还抓了700多人的山贼。还有,他在播州的时候,一个人放水淹了杨应龙的5000精兵,你说说看,他是不敢杀鸡的人吗?”

  “真的?”歌伶惊住了,“那他怎么会……”

  “他只是不想伤害你罢了。”程仪说道,“如果他想伤你,10个你也已经成他的刀下鬼了。你若是不信,等你病好了,可以去看看我们勘舆营的训练,看看苏守备的武艺如何。”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守备想如何处置我呢?”歌伶问道。

  程仪道:“苏守备说了,你醒过来之后,随时可以去见他。他想问问你想救的老师是何人,是否值得营救。若你老师确是好人,那么他会设法救下,定不会让好人蒙冤。若你老师是为非作歹之徒,那么你最好不要与他同流合污。苏守备还说,爱吾师,更爱真理,尊师不能盲目。”

  “我老师当然是好人!”歌伶说道,“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武昌、麻城一带,谁不敬重我老师的才学?”

  “你老师是个神医吗?”程仪问道。

  “不是……”歌伶道,“其实,我说他是我老师,并不是说我跟他学医术,只是敬仰他的学识罢了。我老师曾在麻城开坛讲学,我前后听了一年多,所以把他当成我的老师。”

  “你说了半天,此人是谁啊?”程仪好奇地问道。

  “他叫李贽。”歌伶答道。

[ 本帖最后由 ai185210119 于 2013-9-12 13: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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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8营救大儒李贽

  “李贽……这个名字很耳熟啊。”苏昊嘀咕道。

  “那个姑娘说的,真的是李贽?”举人周汝员一脸激动地问道。

  程仪点点头道:“正是。我听我弟弟也提起过此人,好像就是在麻城讲学的。歌伶还说,这位先生的号叫温陵居士,这就不会有错了。”

  “不错不错,温陵居士正是李贽李卓吾,这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儒啊!”周汝员说道,他的眼睛里放出一股崇拜的光芒,像是后世的脑残粉丝们提起自己的偶像时候那样。

  听周汝员这样一解释,苏昊一下子也想起来了,似乎在一年多以前,他曾听马玉和土豪赵洛聊起过这个人,当时那二位也像今天的周汝员那样,对李贽顶礼膜拜之至,称他为当世第一大儒。

  苏昊还记得,当时大家就讨论过李贽的政治倾向问题,认为他的有些观点过于离经叛道,可能会为朝廷所不容。比如说,他批判重农抑商的政策,鼓吹商贾功绩,倡导功利价值,这与明代的主流执政理念是相悖的。此人客居麻城,开坛讲学,从者数千人,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意见领袖。朝廷派锦衣卫去抓他,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个时候发生了而已。

  “这个歌伶就是因为想救李贽,所以才绑架了我。现在这事,大家觉得该怎么办?”苏昊问道。

  周汝员道:“若这个女子是救人心切,而且欲救之人又是李贽,以属下的意思,还是对其网开一面为好。毕竟守备大人只是受惊,而没有危险,不予追究,也是说得过去的。”

  “追究是肯定不会追究的。”苏昊说道,“若是想追究她,当时我就可以杀了她,又何必把她带回营里。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有没有必要帮她一把?”

  “帮她一把?”众人都吃了一惊,“守备,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也要去救李贽?”

  “为什么不呢?”苏昊道,“如果他真是当世大儒,而且也没什么大逆不道之举,这样被锦衣卫带走,实在是可惜了?我等也都是读圣贤之书的,既然他是当世大儒,我们怎么也该出手相助吧?”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从锦衣卫手里救人,形同谋反啊。”邓奎提醒道。

  “我们只救人,不伤人,没那么重的罪。再说,这个李贽也是60多岁的人了,咱们这样做,也只是出于尊敬老人的想法嘛。”苏昊笑道。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昊对于锦衣卫的印象是完全负面的,丝毫也不认为与锦衣卫作对有什么不妥。李贽的学说,其实代表着新兴资产阶级的思想观念,相对于封建时代来说,这属于一种进步的思想。苏昊觉得,让这样一个思想家落到锦衣卫的手里,实在有些可惜了。

  苏昊这样一说,大家都沉默了。邓奎、张云龙这些当兵的人,对于什么李贽张贽的,并没什么感觉,但像周汝员乃至程仪,都属于文化人,对于一个大儒的感情是非常强烈的。

  李贽被锦衣卫抓走,要带回北京,其下场会是如何,大家完全能够想象出来。但在苏昊开口之前,大家也就是叹叹气,表示表示惋惜而已,哪里会想到要出手去营救。现在苏昊把这话说出来,倒让大家为难了。

  从明哲保身的角度来说,当然不能去营救李贽,这个糟老头子与勘舆营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为他冒风险?但大家口口声声说他是大儒,看着大儒蒙难而不出手,如何说得过去?但如果真要去营救他,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烦,万一没弄好,这可就是惹火烧身啊。

  “苏守备,你真的想救这个李贽?”邓奎打破了沉默,对苏昊问道。

  苏昊点点头:“真的,我觉得像这样一个大学者,让锦衣卫给杀了,有点可惜。如果能救他一命,何乐而不为?”

  “那么,打着咱们勘舆营的旗号去救?”邓奎又问道。

  苏昊大摇其头:“这怎么可能,一亮旗号,这可就真的成了谋反了。为了一个李贽去谋反,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那我明白了。”邓奎道,“既是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办吧。”

  “就这么简单?”这回论到苏昊吃惊了。邓奎回答得这么爽快,简直就像是上街买斤白菜那样,这可是从锦衣卫手里劫人,是钢丝上跳舞的勾当。

  “救个人而已,有何难哉?”邓奎轻松地说道。

  苏昊问道:“邓奎,你打算怎么去救,总得有个方案吧?你要带多少人,准备文斗还是武斗,会不会伤及无辜,这些事情你都想好了?”

  邓奎道:“属下还没有完全想好,但属下觉得,要从锦衣卫手上救个人,没什么难度。至于说人手,此事不宜有太多人参与,我带几个得力的弟兄去办就行了。对了,大家不要声张此事,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你先去准备,考虑好方案之后,报告给我,我也要评价一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至于你们各位……”苏昊把头转向周汝员、程仪等,说道:“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要声张出去。对了,程仪,告诉那个歌伶,这些天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程仪认真地回答道。

  讨论完毕,众人便分头开始安排了。邓奎让苏昊负责带着勘舆营,按原计划行军,不要在刘店镇逗留。他自己则从营中选了十几名得力而且忠诚的士兵,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北行20余里,在一个名叫胡岭的镇子边潜伏下来,准备实施营救行动。

  勘舆营到过刘店镇,没准镇上有人能够记得勘舆营某个士兵的样子,如果在刘店镇实施营救,很容易留下蛛丝马迹。邓奎选择另一个镇子来办此事,便是为了更好地保密。

  由于大家谁都不认识李贽,所以邓奎专门让歌伶跟着他们这一队一起行动,当然,事先他对歌伶也是约法三章,命令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擅自行动。歌伶听说勘舆营愿意出手相助,喜不自禁,邓奎对她提出再苛刻的要求,她也是满口答应,绝无二话的。

  对于邓奎来说,李贽是什么人,他并不关心。他只是因为苏昊说了要营救此人,所以便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任务了,这就是一名职业军人的素养。

  至于说自己面对的对手是锦衣卫,邓奎就更不在意了。锦衣卫盛名在外,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狐假虎威,真本事并没有多少。众人传说锦衣卫厉害,只是因为锦衣卫有拘捕官吏的特权,别人面对锦衣卫时不敢反抗。如果对方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要真刀真枪地干,锦衣卫的战斗力也就和普通的卫所兵没什么区别。

  当然,苏昊也交代过了,他们的目的只是救人,而不能伤人。如果与锦衣卫发生冲突,有了伤亡,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苏昊虽然深得万历的宠信,但这种宠信是有限度的,至少目前还不到能够允许他挑战锦衣卫的地步。

  勘舆营离开刘店镇,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向南行,走不多久,前面果然出现了一队锦衣卫,打着旗子向北开来。苏昊看到,这队锦衣卫的队伍中间有一辆囚车,车里关着一位白发老者,想必这就是押送李贽的那支队伍了。

  “全体都有,原地停下,让到路边,让前面的锦衣卫通过。”苏昊下达了命令,“还有,锦衣卫通过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有挑衅行为,不得与锦衣卫发生冲突。”

  如果没有营救李贽这件事,苏昊才不会让自己的队伍为锦衣卫让路呢。狭路相逢,拳头大的就能够先通过。勘舆营有2000多士兵,面对着锦衣卫的一支小队伍,哪有让路的道路。但现在就不行了,万一双方抢路的时候发生冲突,回头再发生李贽被劫事件的时候,人家就会联想到是不是勘舆营在报复,这就会给勘舆营添乱了。

  听到苏昊的命令,勘舆营士兵们全都让到了官道的一旁,静静地注视着这一支小队伍通过。这一队锦衣卫大约有七八十人,领队是一名正五品服色的军官,也不知道是个镇抚还是个千户。苏昊与自己的士兵们站在一起,等待着对方通过,对方从苏昊面前走过时,连看都没有看苏昊一眼,显然是压根就不把苏昊这一队官兵放在眼里了。

  “囚车里的那位老者,应当就是李贽了。”囚车经过的时候,周汝员小声地对苏昊说道。

  “你过去没见过他?”苏昊问道。

  周汝员摇摇头:“我家中甚是拮据,哪有余钱供我游历?除了去考试之外,我很少有离开淮安府的机会。虽然一直都听说李贽的大名,却从未有缘亲身去听一次他讲学。”

  “以后会有机会的,我让他给你开个专场。”苏昊拍拍周汝员的肩膀说道。

  周汝员不放心地说道:“我看锦衣卫有七八十人,邓中军只带了十几个人,能行吗?”

  苏昊道:“我看这支锦衣卫队形凌乱,士兵精神状态萎靡,若是要动武,邓奎一个人就可以单挑他们全队人。不过,我跟邓奎已经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武的,就看他的智取之计能不能奏效了。”

  锦衣卫走过去了,从他们行军的速度来看,傍晚时分正好走到胡岭镇。他们应当会在胡岭镇过夜,这就给邓奎他们留出了营救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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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9 伪粉丝

  锦衣卫镇抚骆准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好端端地在京里喝茶听曲,没来由就接了一个去湖广行省抓人的差使。抓人这种事,其实锦衣卫是很喜欢干的,因为抓人的时候可以伴随着抄家,而抄家就意味着能够捞到外快。但骆准接的这个差使,抓的却是一个穷书生,而且还是一个60来岁的穷书生,这种活能有什么油水可捞?

  果如骆准所料,他带着70多名锦衣卫从京城赶到湖广省的麻城,把这个名叫李贽的家伙逮着之后,在他的住处挖地三尺,除了一堆旧书之外,只翻出了十几两碎银子,连塞牙缝都不够。其实这也怪骆准自己没文化,李贽的那些藏书里面,颇有一些是绝版书,如果拿给懂行的人看,也是能卖出个好价钱的。骆准既然不懂这个,自然也就错失了一个捞钱的机会。

  如果仅仅是捞不到钱,也就罢了,穷差使也是得有人去办的,骆准自认倒霉就是。更麻烦的是,这个李贽也不知道是如何妖言惑众,竟拥有数以千计的拥趸者。听说李贽被抓,这些拥趸从四里八乡蜂拥而至,一下子就把骆准和他的手下给围了。

  想想当时那个场面,骆准至今还有些后怕。无数的读书人以及普通民众把书院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高喊口号,扬言如果锦衣卫敢把李师带走,他们就要与锦衣卫拼命。锦衣卫不怕杀人,但面对上千人的围攻,他们可没有杀人的胆色。最后,麻城知县带着大群的衙役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才把百姓驱赶开,让锦衣卫带着李贽逃了出去。

  出了麻城,沿途之上还是麻烦不错。在武昌的时候,一群书生搞了一个什么请愿活动,说是要进京去向皇帝上书,要求释放李贽。对于这样的活动,骆准倒是不怕的,反正请愿是到京城去,与骆准无关,他只管把自己的差使办完就行了。

  从武昌出来向开封府行进其间,不时有一些人上前来拦路,他们都自称是李贽的学生,拦住锦衣卫的目的,也仅限于为李贽奉上一杯酒,或者送点衣物之类。由于没有在麻城那样大的规模,这些人并不敢与锦衣卫为难,最多也就是骂几句为虎作伥一类的话,骆准让手下的士兵把刀拔出来,这些骂人者便惊惶四散了。

  相比那些拥趸,李贽自己倒是要平静得多。他每天呆在囚车里,悠然自得,一会扒着栅栏看看外面的风景,一会盘腿静坐,陷入冥想。骆准甚至觉得,如果这段路足够长,让李贽在囚车里呆上几个月,他说不定就能悟出什么霞举之道,直接从囚车里飞到月亮上去了。

  唉,赶紧赶路,早点回京城去吧,这是骆准唯一的念头。

  “骆镇抚,前面有个镇子,天色将晚了,咱们是否在镇上歇息?”有士兵跑上前来向骆准请示。

  骆准随口问道:“这个镇子叫什么?”

  “叫胡岭镇。”士兵答道。

  “嗯,那就在胡岭镇过夜吧。”骆准说道,“你们去几个人,先包一个客栈下来,客栈里不能留宿其他客人,以免生事。”

  “得令!”士兵答应着,叫上几个同伴飞跑着到镇上打前站去了。

  胡岭镇不算大,镇子上有三家客栈。锦衣卫士兵全面考察了一番之后,选择了一家瑞升客栈作为锦衣卫的宿营地。瑞升客栈里原本已经住了七八位客人,锦衣卫士兵告诉他们,限一刻钟之内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住到别的客栈去。若是耽误了时间,行李都别想要了。

  众人见发令的是锦衣卫的人,哪敢造次,一个个都乖乖地抱着行李跑掉了。客栈老板强装着笑脸,询问打前站的士兵,需要开几间房才够。

  “开20间房!”士兵答道。

  “官爷,本店总共也才15间房,哪能给你开出20间来呀!”老板哭丧着脸说道。

  “那就把你的屋子空出来,还有你家闺女的闺房……她可以不用搬出去。”士兵说道。

  老板闻言,吓得赶紧回自己的屋,把老婆、闺女都转移到亲戚家去了,自己则抱了一床被子睡进马棚里。房子可以腾出来,但他不能不呆在客栈里,否则谁知道这些丘八会把客栈折腾成什么样子。

  刚刚收拾停当,骆准就带着大队到达了。这一通鸡飞狗跳、大呼小叫,自不必提。骆准让客栈老板从镇上最好的酒楼叫来了酒菜,带着士兵们在客栈的大堂里喝酒行乐。至于李贽,则仍然被锁在囚车里,给他塞了两个冷馒头充饥而已。

  “请问,李卓吾先生在这里吗?”

  众人正喝得高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问话。卓吾是李贽的号,所以门外的人问李卓吾,其实就是问李贽在不在。

  “哪来的闲人,你们不知道李贽是钦犯吗?”一名锦衣卫拉开客栈的门,气势汹汹地对外面吼道。

  门外站着十几个人,都是书生打扮。当头一人眉清目秀,颇有一些风度。他向那锦衣卫一拱手,朗声说道:

  “这位兄弟,我们都是河南府和怀庆府的举子,因仰慕卓吾先生的才学,得知其蒙冤,特来献上一杯浊酒。我等并不想违反朝廷的法令,但法令也没有禁止百姓与犯人交谈,你说是不是?”

  锦衣卫当然不知道,这十几个人都是苏昊勘舆营中的士兵,领头这人名叫贺子策,有秀才功名,还真的考过两次举人,只是没有考上而已。勘舆营招兵本来就有文化门槛,在淮安招收的士兵中,有秀才功名的多达数十人。这一次,邓奎专门挑了一些这样的人来假扮李贽的粉丝,以免被人盘问时穿帮。

  听到贺子策的话,那锦衣卫士兵迟疑了一下,赶紧回房向骆准报告。听说这些人都是举子,骆准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来。

  “各位举子请了,本官乃锦衣卫镇抚骆准,奉钦命擒拿妖人李贽。各位既然是读书人,当知国家法度,就不要为难本官了。”骆准客气地说道。

  举人在这个社会上还是有一些地位的,骆准可以在心里看不起他们,但在表面上必须足够恭敬。谁知道哪个举人日后就能中进士,成为官员呢?还有,谁知道哪个举人的什么恩师就是某个大人物呢?总之,在遇到举人的时候,把礼节做足,总是没有错的。

  贺子策也深知骆准的这种心理,他向骆准又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骆镇抚,失敬了。卓吾先生乃公认的大儒,虽然犯了法律,但学识犹在,我等只是想去看望一下,尽一尽弟子之礼,还请骆镇抚行个方便。以学生之愚见,卓吾先生抵达京城之后,纵然是申首辅,也难免会去拜见他一番的。”

  骆准服软了,这一路上给李贽送酒的读书人也不少,他也见惯不怪了。贺子策提到了申时行,似乎是在向骆准暗示什么,骆准想不透这其中的暗示,但觉得不要与贺子策等人为难,可能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呃……好吧,那你们就进去见他一面吧。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有不法之举,本镇抚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骆准说道。

  “多谢骆镇抚。”贺子策客气地说道。

  几名锦衣卫士兵带着这些假扮的举子们来到了客栈的庭院里,关押李贽的囚车就停在院子中间。看到囚车,举子们一齐扑了过去,一个个跪在地上,假惺惺地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着什么。

  骆准也站在一旁观看,听着那些书生们满口骈文,酸不可耐,他实在是抗不下去了,只能退后几步,由着书生们去折腾。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书生不过就是卖弄点口舌,不可能整出什么别的名堂来的。

  李贽吃了一个冷馒头之后,已经踡缩在囚车里睡着了。听到外面闹闹哄哄,这才睁开眼睛。见一群举子跪在车外,他有些感动,正欲说什么,忽见一人向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动。

  这是什么意思?李贽心念一动,把准备说的话又咽回去了。他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做学问很牛,玩心眼也不输给其他人。看这些举子的行为有些古怪,他便猜出其中必有奥妙。既然一时还不知道这个奥妙是什么,他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

  在影影绰绰的灯光照耀下,李贽感觉到有人塞了点什么东西到自己的嘴里。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转念一想,即便是毒药又能如何?自己被锦衣卫抓回京城,也许死亡反而是最好的解脱。想到此,他张嘴接受了那个东西,然后一口咽了下去。

  “各位同窗,你们看,卓吾先生为何毫无反应啊?”

  贺子策大声地对众人说道。

  “是啊,我等这般呼唤,为何先生仍然昏睡不醒?”

  “莫非先生已经仙去了?”

  “定是那贼子百般虐待,致先生于死命了!”

  “呜呼吾师,痛哉吾师!”

  “……”

  一干人哭得更厉害了,真像是自家的老师被锦衣卫给潜规则了一般。更有人站起身来,对着站在远处的骆准等人高喊起来:“你们这帮贼子,对卓吾先生做了什么!为什么卓吾先生昏迷不醒了?”

  “啊?”

  骆准心里一惊,连忙奔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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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0 瘟疫

  伪举子们让开一条通道,让骆准和锦衣卫士兵凑到囚车跟前。骆准举起火把对着囚车里一看,果见李贽缩在囚车一角上,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你们做了什么手脚!”骆准下意识地对着伪举子们喝问道。今天白天行军的时候,李贽还在囚车里唱着难听无比的歌,让众人呕吐一路呢,怎么到晚上就成这个样子了?这其中唯一的变故就是来了这一群举子,莫非是他们搞的名堂。

  “你怎么说话的!”贺子策怒道,“卓吾先生是我们的老师,我们怎么可能对老师动什么手脚?吾师分明是惨遭你们虐待,这才身患重疾,你摸摸他的额头看,都烧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这些人竟然还在喝酒寻欢,而无一人去为吾师请个医生。”

  “对!锦衣卫虐人致死,罪不可赦,我等必会向圣上上书参你们!”其余的伪举子一起鼓噪起来。读书人别的本事没有,要论骂街可是本行。

  “不得喧哗,你们都不要命了!”一名锦衣卫士兵呛啷一声拔出了刀,对众人威胁道。

  贺子策冷笑一声,走上前去,瞪着那士兵道:“你想杀人灭口?你敢戕杀举子?来来来,照我这来,我倒要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给朝廷砍掉的!”

  “这……”那士兵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锦衣卫手上的刀只能用来吓唬百姓,面对着这些读书人,刀还真没什么大用。如果杀了十几个举子,那绝对是顶天的大风波了,别说骆准这么一个镇抚,就算是指挥使只怕都被皇上给撸了。

  “吵什么吵,这李贽突发急病,谁能够想得到?病了就找郎中治就是了,你们这样吵闹,能管用吗?”骆准说道。

  他也相信这些举子不会对李贽做手脚。因为李贽在读书人里面的口碑是非常不错的。即便说这些举子不是真的,骆准也想不出有谁与李贽有这样大的冤仇,非要置李贽于死地不可。要知道,李贽现在已经是钦犯,不用人去加害,也已经是死路一条,谁有必要多此一举再去害他一次呢?

  “那还不把卓吾先生从囚车里抬出来?”

  “对对。应当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他定是在囚车里冻病了!”

  “我去寻郎中!”

  “我去为先生讨碗热粥来!”

  一干伪举子乍乍乎乎地喊着,不等骆准说什么,早已有人飞奔着出去了,据说是去找郎中来救治。门口的锦衣卫士兵本来还想拦着,无奈举子们情绪激动。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们乱跑了。

  事情到这一步,骆准也只能做点姿态出来了,万一李贽真的病死了,他也不好交代。尤其是万一这些举子真的向朝廷上书,说李贽之死是锦衣卫造成的、骆准见死不救啥的,也很让人头疼。

  一名锦衣卫士兵取来了钥匙。打开囚车。伪举子们一拥而上,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把昏迷不醒的李贽从囚车里抱出来,送进了一间客房里,放到床上睡平。紧接着,就有人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又是打水给李贽擦身子,又是找醋说要熏一熏屋子、怯怯晦气。

  不一会。一名形容猥琐的医生披着长袍匆匆忙忙地跑来了,据跟在他身后提药箱的一名举子说,这是镇上的丁郎中,是整个胡岭镇乃至全河南最好的郎中。

  站在院子里帮忙的客栈老板看到那郎中时,惊得赶紧捂上了嘴,不敢吱声。因为他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丁郎中,而是一个从来不曾在镇子上出现过的陌生人。

  这帮人……打算干什么呀?客栈老板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发凉。他寻了个由头,一头扎进马棚里不敢出来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他起码有一个不在现场的理由。不至于无辜中枪。

  “骆将军,情况不妙啊!”假郎中进屋去在李贽身上乱摸了一气之后,捂着鼻子跑出来,对骆准说道。

  “什么不妙?这老头不行了?”骆准问道。

  假郎中大摇其头:“这老头不行是肯定的,更麻烦的是,他得的可能是瘟疫,要赶紧埋掉才行啊!”

  “瘟疫!”

  周围所有的人都倒退了好几步,连那些口口声声如何“爱吾师”的举子们也吓跑了。尊师这种事情,在没风险的时候做一做,还算一段佳话。如果老师得了瘟疫,你还往上凑,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你确信?”骆准狐疑地问道。

  假郎中道:“这种事谁敢说死啊?可是瘟疫这种东西,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万一传出来,可就麻烦大了。依老朽之见,还是赶紧把他弄出去埋了吧。”

  “他现在死了吗?”骆准问道。

  “快了。”假郎中道。

  “没死你就让我埋了他!”骆准气疯了,这个郎中是什么职业道德啊。

  “要不,老朽先给他开副药,试试看能不能救活。若是救不活,那也没办法了。不过,老朽还是提醒诸位,万万不可与他接近。实在要接近他,必须以布蒙住口鼻,不可有身体接触。”假郎中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这……”骆准为难了,这么一个病人,总得有人看护吧。如果李贽真是得了瘟疫,那派锦衣卫士兵去看护,风险太大了。万一看护的士兵被染上了,很快就会传染给其他的士兵,这可如何是好?

  “我来看护吾师吧。”贺子策毅然决然地站出来,说道。

  “你如何看护?”假郎中问道。

  贺子策跑进一间客房,也不问问是谁住的,就把人家床上的床单给扯下来了。他把床单围在身上,把头脸都包住,只露出两个眼睛,然后问道:“丁郎中,你看这样行吗?”

  “嗯,这样也可。”假郎中说道。

  有贺子策做榜样,又有另外的几名伪举子也跑到客房里弄来了床单,裹在身上,一个个裹得像末日丧尸一般。假郎中开出了药方,马上有人飞跑着去抓来了药,就搁在院子中间熬。也不知道这药里都包括了哪几味,总之药气奇难闻无比,好人都能被熏病了,至于病人,估计不用喝药,闻一鼻子就会直接挂了。

  举子们还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会有人抱床被子进来,一会又有人挑着李贽的衣服出去,据说是要放到镇子外面去烧掉,以防传染。骆准被这些人吵得头昏脑胀,也懒得多管了,他向士兵们摆摆手,示意大家来回看守,自己则回房睡觉去了。

  院子里的喧嚣一直到子夜时分才慢慢沉寂下来,屋子里的李贽据说喝过药之后,病情有所稳定,已经睡着了。几名锦衣卫士兵学着贺子策的样子,以床单蒙鼻,到房间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李贽躺在床上,直挺挺地如死人一般。不过,边上来来去去的举子们并没有悲声痛哭,这就说明李贽还没有死,或许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第二天一早,骆准痛苦万分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天晚上被药味熏得发疼的脑袋还没有缓过劲来,依然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揉着太阳穴坐了一小会,这才对着屋外喊道:“来人!”

  “属下在!”一名士兵应声而到。

  “那个李贽怎么样了?”骆准问道。

  “好像……没怎么样?”士兵答道。

  “什么叫没什么样?”骆准恼了,“是死了,还是没死?”

  “应该……没死吧。”士兵道,“若是他死了,那些举子还能不闹吗?”

  “也对。”骆准点点头,又问道:“那些举子呢?”

  “都……都走了。”士兵道。

  “都走了?”骆准一愣。

  士兵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李贽病在床上,这些举子没有理由会都离开啊?他认真想了一下,印象中,那些举子是陆陆续续离开的,中间也有人回来,但回来的人不如离开的人多,到天亮的时候,院子里也罢,李贽屋里也罢,已经一个举子都没有了。

  “他们……”士兵拼命想找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

  “那李贽还在不在?”骆准大喊道。

  “在在!李贽一直都在!”士兵赶紧回答道,“我们隔一会就去看一眼,他一直都睡在床上,没有动弹。”

  只要李贽还在就没事了,举子们也许是怕传染,也许是困了要找地方睡觉,也有可能是尊师秀已经表演完了,打算回去向同窗吹嘘去了。总之,只要李贽没丢,就万事大吉了。

  “看看去。”骆准起身穿上衣服,带着人向李贽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门口,骆准站住身,对旁边一个士兵说道:“你进去看看,摸摸那老头的额头,看看还烧不烧了。”

  士兵点点头,先到别的屋去扯了一块床单布,蒙上口鼻,然后才进了李贽的屋。他伸手在李贽头上摸了一把,突然像触了电似的,惊叫一声,冲了出来。

  “镇镇镇……镇抚大人,李贽他他他……”士兵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他死了?”骆准皱着眉头说道,这个结果是他有预料的,只是他不理解士兵为什么会这样慌张。锦衣卫抓人的时候,人犯中途死亡的事情并不少见,回头向镇抚司报备一下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李贽他不但死了,而且……”士兵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而且什么?”骆准问道。

  “而且……死的那人,他不是李贽!”士兵终于把真相说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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