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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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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七章 落花见红泪

  龙口象身的巨大铜壶,身材瘦小玲珑的中年女士,二者之间充满令人震撼的不协调感,此刻却偏偏是这般和谐的结合在一起。她满头灰发被一丝不苟的打理成个球盘在头顶。脸部的皮肤白里透红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一双明眸亮晶晶,声音略带嘶哑,充满中性的魅力。

  女人一进门便上下打量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何小妹身上,凝重道:“看来高人就是这位小妹妹啦。”

  何问鱼咯咯一笑,站起身比划道:“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但个子还真比你高好多。”

  邱凤芝是老牌的化劲功夫大师,经验丰富眼力了得,一进门只看三人坐姿便分辨出何小妹功夫了得,深不可测。只道这女子是因为功夫修养到了,驻颜有术,所以看上去才这么年轻。却没想到何小妹讲话竟也这么天真烂漫,闻言不由一怔。

  许三笑问:“您就是邱凤芝,邱大掌柜?”

  女人道:“我是邱凤芝。”转头看着许三笑,问道:“阁下是哪路的朋友?”

  许三笑微微一笑,“邱大掌柜赏几杯茶,咱们有话慢慢盘。”

  邱凤芝额首,道:“来的都是客,请用茶!”说着,从一旁桌子上拿过几只茶碗,熟练的摆在许三笑面前,将手中大铜壶高高举起,一道水线直奔许三笑面前的茶碗,但见水在碗中飞转,堪堪高过碗口,硬是滴水不漏。鲜亮金黄的茶汤散发着动人的芳香,色、意、味俱全。

  许三笑将第一杯端起,用尾指在茶汤里轻轻一蘸,在碗中画了个圈,碗中的茶汤立即飞快旋转起来。许三笑巧妙的拨动几下,茶碗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水漩,随着不断旋转,形成了一个中空的水柱。

  邱凤芝端着铜壶,不动声色道:“好手段!原来是同道中的大师父到了,不敢请问,您在那座山门中修行?”

  “左道,许三笑!”

  邱凤芝听过许三笑的名头,面容一凛,心中暗惊,这就是把马二龙逼入一贯道的左道嫡传弟子?想不到竟这么年轻。道:“原来是许先生,难怪有这样的手段。”点点头又道:“真是失敬了,但不知许先生这大年初五的不在歇马镇待着,跑到我这来不知有何见教?”

  她说话的方式很老派,神情举止从容不迫,精神修养竟深过了她的功夫境界。许三笑判断她的精神修养大约在八重天的样子,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今天来是想请邱大掌柜帮忙传句话。”

  邱凤芝沉吟道:“传话?许先生来错了地方吧?”

  许三笑淡然笑道:“邱大掌柜这是当着明人说暗话。”

  邱凤芝笑道:“总得请许先生多露几手,咱们才好说话呀,不然被同道听说了这件事,人家会以为一贯道山南大掌柜是个胆小的女流之辈,被许先生几句话和一杯茶就给吓住了。”

  许三笑心知江湖初会盘道一事不能免俗,道:“大掌柜请尽管划下道来。”

  邱凤芝道:“我这把壶,许先生以为怎样?”往前一伸,递到许三笑面前。

  许三笑点头道:“很好。”伸手接过来,拿在手中举重若轻,意态十分轻松。

  邱凤芝露出意外的神情,打量着许三笑,道:“想不到许先生道行精深,手上的功夫竟也这么了得。”

  许三笑道:“见笑,不过是有几斤蛮力罢了。”握住壶柄,手上下掂量一番,又道:“大掌柜这把壶,底厚三寸,内饰火龙纹,里边的水加温后几个小时内凉不下来,真是一把奇壶。”

  邱凤芝傲然一笑,问道:“今儿咱们来个盘壶问道,以茶会友,许先生说的这把壶的妙处一点不假,还有吗?”

  米粒儿端起一碗,放在唇边品了品,接过话头道:“这把壶煮的是三江水,泡的是五岳茶,沿用至今三百多年,各种茶香已经沁入壶身,用它泡出来的茶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心境不同的人因此能品出不同的味道来。”

  邱凤芝看着米粒儿,动容道:“说的妙!连我也只知道它能泡出人生百味来,却没想过这味道本出自人心。”又对许三笑说:“许先生不但自己道行精深,连身边的道侣也这般见识不凡。”

  何小妹也学着米粒儿的样子端起一碗来,邱凤芝忌惮她功夫了得,一直觉得她是深藏不露,见她品茶,只道更有高论,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小妹咕嘟咕嘟满满喝了一碗,抚着胸脯道:“噎死我了。”原来是一口糕点吃急了。

  邱凤芝大感失望,心想,原来这个看起来功夫高绝的少女是个智障。这么大的人,做起事来倒像个几岁的孩子。但许三笑掬水成柱,单手执壶的本事已足够令她服气,米粒儿对茶道的理解更让她心生攀交之心。

  “许先生不愧是左道嫡传,年青一代人物中的佼佼者,道行高深令我心服口服,现在可以说一说你们的来意了。”

  许三笑将铜壶还给邱凤芝,道:“邱大掌柜,这道就盘到这吧,我知道马二龙现在已经是一贯道的人,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请邱大掌柜代为转达一声,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我在遁龙潭天人合一道场开坛论道,赌术定输赢,赌注有三,左道正宗的身份,重阳遗稿和郭侃藏宝中的十八尊金佛。”

  邱凤芝大吃一惊,刚想详细问几句,许三笑却不愿多说,起身抱拳道:“多谢邱大掌柜盛情款待,所托之事还请别忘记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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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三笑三人回到紫竹林大宅,一下车便见大门口停了一辆奥迪车,看牌照,竟是苏丽娜的车。

  亭亭玉立的米花穿了一身淡粉色少女装,抱着佛面罗汉猫从车上下来,见米粒儿,兴奋地跑过来,叫道:“二姐。”

  米粒儿惊喜的:“幺妹,你们咋个来了?”

  米花道:“村子里过年总是老样子,大姐演的第一步电影要上映了嘛,还认识了一个外国人,妈带我来看看撒。”

  米兰之前在霍平潮的关照下,不但得了蓉城最美女孩的前三名,还参演了著名导演马大强执导的贺岁大片【最后的晚宴】,在里边分别扮演了三个宫娥的角色,还有几句台词。对于她这种非科班出身的年轻演员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机会。

  何小妹高兴的过来拉住米花的手,道:“米花不穿运动服,真好看。”她称米粒儿叫姐姐,却从不叫米花做姐姐,对许三笑也一向直呼其名,谁也不知道她这些称呼是怎么区分的。

  苏丽娜从车上下来,冲许三笑微笑点头,对何小妹说:“这下子有人陪她了,过年这几天说什么在村里都待不下了,人家霍总那么大的人物,天南海北什么没见过,都争着留在虎啸村里过年,她倒好,大过年的非要来蓉城凑这个热闹。”又对米粒儿说:“我在区里还有许多事要筹备,米花就交给你了。”

  许三笑听出她话中去意,心中不舍又不忍,便道:“建酒店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不争这一天,你看完米兰电影的蓉城首映式再走也不晚。”

  苏丽娜见许三笑出言挽留,心中欣喜难抑,但当着两个女儿的面,无论如何不敢露出半点破绽,只得强压下春意情怀,道:“还是算了吧,你放松几天叫领导调研,我是天生的操劳命,再说人家白梦江的新公司过年都没放假,我也不好意思休息呀。”

  许三笑没再强求,点点头道:“我送送你。”

  于公于私这都是比较合情合理的要求,苏丽娜不好再拒绝,点头同意。

  许三笑交代米粒儿照顾好何小妹和米花,上了苏丽娜的奥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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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五,公路上很少见到车。

  奥迪车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车内,空调开在暧昧的温度,苏丽娜目不斜视宝相庄严看着前方,大腿上那只可恶的大手却越来越下流。

  “前边树林里停一会儿吧。”许三笑感觉到了指尖的湿意。

  苏丽娜下意识的一阵紧张,歪头看了许三笑一眼,想说不,却鬼使神差的把车开进了小树林。

  座椅被放倒,许三笑毫不迟疑的欺身过来,解开苏丽娜的衬衣,野蛮的扯掉胸罩,一头扎进伊人雪白饱满的怀中。

  随着年龄又增一岁,苏丽娜越发的感到与许三笑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带来的巨大压力。不为别的,只因为米粒儿和许三笑越发紧密的关联。一方面她很享受这鱼水之欢,一方面又纠结于这有悖伦常的情感关系。对许三娃子,她像十六岁的少女,心中有了仰慕的恋人一般,依恋渴望的同时又会不自觉的害怕。

  车子起伏震动着,苏丽娜已失去了矜持和思想,彻底沉沦在无边际的快感中。许三笑的精神修养越深,就越能清晰准确的把握到怀中女人最敏感的需要,每一次深深刺入都在最恰当的节奏中,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丝难过。

  而苏丽娜不愧是九鼎之一的无心女,天生媚骨,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取悦男人的。三十九岁的年纪,二十五岁的容貌,十八岁的身子,该饱满圆润的地方绝不瘦一分,该纤细柔韧之处绝无一丝赘肉,娇翘的臀浑圆又充满弹性,动起来时,仿佛藏了无穷的潜力,她嘶哑的叫声每一声都那么销魂,仿佛她已经精疲力竭,但水润的触感却告诉许三笑,她还有余力。

  许三笑的精神海洋完全向苏丽娜敞开,在极致的欢愉中,苏丽娜眩晕的失去了自主意识,如梦如幻中,仿佛置身于一片桃花林中,遍地缤纷落红,她走在期间,迎面遇上一个裸.身的少男,优美的肌肉线条,那雄伟的红彤彤的,令人又羞又怕又喜欢不已的金刚宝杵,就悬在少男两腿.之间。少男眼中闪烁着妖异的魅力,向她一招手,便将她揽入怀中。

  她已经完全湿润了,在遍地红岩的桃花林里,少男和她拥合在一处,天是那么的蓝,人是那么的完美,整个过程浑然天成,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忘记了世俗廉耻,没有道德礼教的约束,在性之海洋里,在极乐世界中,尽情畅游。她感动不已,泪满霑巾,从少男身体里涌入的暖流冲进她丹田中,散布到经络里,滋润温暖着她。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美妙呢?

  事毕,她从哭泣中醒来。忽然莫名的悲欣交集,一头扑进许三笑怀中,嚎啕大哭,尽情放纵情感。寡居十三年不曾流下的泪水奔流如潮。死命的搂着许三笑,恨不得将两个人揉成一体,最后狠狠一口咬在许三笑的肩头上。

  许三笑肩头肌肉微微一颤,苏丽娜陡然回过神来,感到唇角有热流缓缓淌下,她用舌头在嘴唇周围舔过,腥甜的味道入口。她涩然一笑,道:“你变的太厉害,我太忘形了。”接着看着许三笑肩头上的伤处,心疼问道:“疼吗?”

  许三笑轻轻摇头,道:“姐,你今天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苏丽娜吃了一惊,问道:“你能看见我梦里的情形?”

  许三笑道:“那个梦就是我制造的,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

  苏丽娜感动的无以复加,啼呼一声,捧着许三笑,一边不住口的乱亲,一边柔声道:“许三笑,我被你彻底杀死了。”

  激情过后,二人穿戴整齐。

  苏丽娜坐在许三笑腿上,柔声道:“忽然很嫉妒自己的女儿,特别想知道你和米粒儿做的时候是什么样。”

  许三笑神情为之一滞。

  苏丽娜笑道:“吓唬你的,我比你还害怕她知道咱们的关系呢。”顿了一会儿,挣着坐起,揽着许三笑的脖子,又道:“还是想知道,在你心中是我厉害一些还是她厉害?”

  许三笑贴在她耳边道:“当然是你厉害,她每次都找外援的。”

  苏丽娜惊讶道:“外援?你是说何小妹?”

  许三笑点点头,道:“米粒儿是我半个弟子,我得帮她修行,何小妹只有这一种方式能救醒她。”

  苏丽娜幽幽一叹,道:“我真希望自己也能随你修行。”

  许三笑道:“咱们这不就是在修行吗?只是你我之间是秘密双修,你的天赋不在何小妹之下,不然怎么可能青春常驻。”

  苏丽娜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每次跟你做过之后,都觉得胃口特别好,心情愉快,精神体力都很足。”

  这一次极乐世界大欢喜的美妙体验竟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眼看天色不早,许三笑让何问鱼把自己送到闹市比较容易拦到出租车的地段,二人依依惜别。

  回到家,何小妹不出意外的又不顾寒冷的在泳池里训练灵犀,米粒儿正端着个电脑和米花一起看电影。见许三笑回来了,忙把电脑交给米花,起身道:“哥你回来啦,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洗浴间里,许三笑正洗澡,米粒儿拿着换洗的内衣走进来,一眼便看见许三笑肩头上的齿痕,黛眉微蹙,问道:“哥,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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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八章 菩萨心,薄情人

  浴室里安静的针落可闻,许三笑坐在浴盆中,肩背上的齿痕清晰可见。米粒儿无声的走向前,拿起毛巾缓缓擦拭着伤口。她看出来了?许三笑担忧的想着,心念电转编造理由,等着米粒儿问起。米粒儿却不问。

  温柔的小手在胸膛上拭过,米粒儿低低的说道:“紫竹望北,春风吹来,今天哥哥命犯桃花,你身上不但有桃花,还有桃花香,洗也洗不掉呢,不过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呢。”

  无心女身上一直都有一种特殊的体香,很淡不过也很隽永,等闲不会留意到。但米粒儿和苏丽娜母女同房而眠多年,又是有点道行的女子,眼鼻都灵敏过寻常人,很难讲她会不会已经嗅到。

  许三笑继续沉默着。

  米粒儿在解衣,光滑的,充满了青春气息的身子无声的滑进浴缸。坐在许三笑背后,她的双手从后面环过来,许三笑感觉到后背丰满的有些夸张的胸脯摩挲在皮肤上,带来的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别动。“米粒儿的唇紧贴在耳边,张口咬住了许三笑的耳垂。温热潮湿的空气呼进耳朵里,许三笑的心也跟着热乎起来。米粒儿却并不急于开始下一步动作。小手从腋下穿过按在胸口上,前胸与许三笑的后背贴的更紧了。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呀。”她双手用尽全力搂着许三笑,续道:“就算你是这么好色无厌,也不管你怎么荒唐,我总是喜欢你的,谢谢你一直待我那么好。”

  许三笑心中隐隐感到不妥,随口道:“怎么想起说这个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是双修道侣,一辈子都在一起。”

  米粒儿声音陡然转寒,道:“可惜你的双修道侣未免多了些。”

  许三笑身子一僵,道:“你怎么了?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米粒儿道:“这次不一样!”

  许三笑心绪一沉,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她果然已经知道了。

  米粒儿道:“我知道她是多有魅力的女人,更知道你是个多胆大包天的男人,你们经常在一起打交道,有这一天我并不奇怪。”

  许三笑转过身看着她,早已泪水滂沱,眼神却是清冷的。许三笑心中油然一颤,道:“我对不起你们。”

  米粒儿缓缓摇头,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解释。”

  生我和米兰那年,她才十六岁,后来有了米花,没几年米巴山就去世了,在你没出现以前,她没有过上过一天的好日子。我一直都知道她是米巴山买进山里的,而卖她的人便是我外公。她长的那么美,以至于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嫉妒不已。但她的命却又是那么薄那么苦,外人根本无法想象她活的有多苦。在人生最好的年龄里开始守寡,用尽全部心力支撑起我们这个家。

  我八岁那年,她开起了小卖部。第一天进货,一个人从歇马镇赶夜路背回第一批货,半路上掉进阴阳沟,如果不是支书爷爷路过,那一晚她就已经离开了。可一回到家,她最关心的还是我们三个吃饱了吗?米花哭没哭?那时候我看着她手上的擦伤,脖子上被树枝刮破的地方,真恨不得自己立即长大了。

  后来,你跟瞎子公公来到虎啸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只有九岁,却一下子就喜欢了你,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是从山外来的,能把山外的世界说给我听,那时候我就盼着自己能快长大,早点出山去打工挣钱,哪怕是干那下贱勾当,也要让她不再受苦,不再背负那么沉重的压力。

  许三笑点点头,道:“我那时就觉得你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孩子,因为你懂得用笑脸待人,而米兰只有小聪明,只会撒娇。”

  那年你十九岁,就站在村口,三拳两脚把孟二俅臭揍了一顿。保护住了她。那一晚,她做梦时抱着我的胳膊却叫了你的名字。从那天起,我开始懂她。那时候我正在镇里上中学,本打算一毕业就出去打工的,可就在那天我改了主意,这个家需要个男人,一个有担当能保护我们的真正的男子汉。所以,从那晚起,我下定决心要把你招进我们家。我把这个想法跟她说了,她一开始说我还小,还想让我继续学业。但我对她说,如果再没有一根顶梁柱,这个家就快维持不下去了。

  那个时候,米花的病已经拖了很久,就算不是特别昂贵的医药费也不是我们能承担的。村子里人都说你跟瞎子爷爷是神人,传瞎子爷爷每天看病吃药要花几百块钱,而且全村也只有你们一直吃着白面馍馍和大米。我就跟她说,只要招了你做上门女婿,这个家就活了,米花看病的钱也就不愁了。

  许三笑听到这不禁一叹。

  米粒儿继续说:她最后同意了,于是那天你去接我时,我便主动的试着勾引你。

  许三笑轻抚她脸颊,道:“你那会儿才十七吧,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功夫倒是用的不赖。”

  米粒儿点点头,道:“你也说了,我一直都是个比较有智慧的女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不得不比别人想的多些。”

  许三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一个没有慧根的人是不可能被收进左道门墙的,一个不灵秀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泡出那么通透沁人心脾的茶水来。”

  “后来,我和你好上了,接着你就如我期待的开始创业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的本事竟那么大,志气那么高,从你完全没把北山上那些树墩子能带来的巨大财富看在眼中的那天起,我就意识到,你这样的男人是我根本不能掌控的,而后来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我的判断,你只用了不到三年就当上村长,办起了虎啸山庄,彻底改变了我们家的生活,而我,几乎不敢去想能成为跟你一辈子相守的女人。”

  许三笑道:“小傻瓜,我当你是最亲的人,是我灵魂的守护者,怎么舍得离开你?”

  米粒儿轻轻摇头,道:“你太风流,而且又有雄厚的风流资本,白手起家,通透世情,年少多金,知情识趣,模样长的不算俊美却也是讨喜类型,后来的事情证明了我的判断,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出色,不管是李燕姐姐还是何小妹都强过我太多,甚至杨红菱也有着我不可比拟的家世背景,而我除了宽容和与你青梅竹马的感情外,没有任何优势。”

  许三笑道:“我离不开你泡的茶,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咱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杯茶的话吗?你就是水,而我便是那茶叶。”许三笑深情的吟道:那茶与水的浸润,就像我与你、与心性、与生命的交融,你用灼热的柔软浸泡我的身体,而舒展开的是我悠然南山的清寂,我用翠绿坚挺的生命之梗,在你的身体里旋转和沉浮,直至释放出我的信息素,满足你我共同的味蕾。”

  米粒儿眼泪汪汪,连连点头,道:“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天,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忘记,正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用全部心思去感悟茶道,发誓要泡出最好的茶来,永远占据着你的味蕾。”

  许三笑点点头,鼓励的眼神看着她,道:“你已经成功了,我愿意一直泡在你温暖的怀中。”

  米粒儿轻轻摇头,道:“还不够!”

  许三笑微感诧异,心中已隐隐知道米粒儿要说什么。

  米粒儿道:“哥哥,你也许不会想到,我今天其实很开心,也许你认为我应该伤心或者愤怒,如果那么想你就错了,我不是米兰,我连做梦都曾想过让她快乐,让她幸福,而且我知道她心里一直都有你,你和她都是我最亲的人,但如果是为了不让她感到尴尬,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你!”幽幽一叹,“也许,我一直都期待着这一天。”

  世情纷繁,人心若海,有些话不说出来,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的真实想法。万物皆有阴阳正反,人性也不例外。如果说米兰代表的是人性极端的自私,米粒儿便正好是那相反的一面,她的无私也已经达到一种极端的境界。

  什么叫做菩萨心肠?这便是菩萨心肠!

  许三笑心有所感,道:“听周师父跟我说,在甘凉的金州市有一座舍身寺,据说南北朝时曾有一位高僧在庙中涅盘成佛,转世轮回为得势大菩萨,寺中有一尊菩手碑,又叫无我大慈碑,是高僧涅盘前用手印在石碑中的,有灵性觉悟者只要把手按进手印中,便能与这位得势大菩萨精神往来,存私心邪念的人把手伸进去,那只手便会不日脱去一层皮。”

  “这位高僧曾做偈语,佛前一炷香,烧给自己受,施舍万禅林,只为子孙福,谁知真佛性,只需一念慈,佛非木泥铜,不过肉一团,无我见真性,人人皆是佛。小丫头,你慧根深种,福缘无边,就是我的小菩萨,我怎能舍得让你离开我呢?”许三笑温柔的目光将米粒儿团团包围。

  米粒儿低首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一直都在算计你,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一切,就算现在,我也只是怕她难过尴尬,便不顾你的感受想要离开你们,说到底,我其实••••••唔。”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因为许三笑已经吻了上去。

  “再也不要说离开的话,有朝一日,我会让你明白所谓的世俗关系,对内心真正强大的人而言,毫无意义。”

  事毕,许三笑对目色迷离的米粒儿如是说道。

  ••••••

  蓉城天都国际影城,导演马大强正带着一干明星在此宣传贺岁新片【最后的晚宴】。许三笑携米家姐妹跟何小妹一起坐在台下。米兰一身盛装出席,但显然还不够资格登台亮相,只能在台下坐着。

  米花兴奋的凑到她身旁,道:“大姐,你今天好漂亮呀。”接着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你为什么不到台上去呀?”

  台上站着的又老又丑的不是导演就是制片方和投资商,俊男靓女个个是国内一线演员,压轴的秃头更是号称国际大腕。米兰这个小龙套,哪里有资格站上去?能参加这个地区答谢影迷的见面会都是靠的某位最近在蓉城很有市场的国际友人的关系。

  米兰道:“小屁孩别问这问那的。”冲米粒儿不悦道:“老二,你把她看住了,再乱讲话害我丢人,我拿你是问。”

  米粒儿宽容一笑,道:“是,对不起啦,大明星。”

  许三笑问:“怎么没见那位传说中的国际友人?”

  米兰左右四顾了一圈,道:“大概还没到呢吧。”又道:“他叫阿贾尼,是从印度来的,跟我们导演的太太是很好的朋友,要不是他,我都没机会出席今天这个见面会呢。”

  “这名字听着就带一股子咖喱味。”许三笑眯着眼笑问:“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呀。”

  米兰道:“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许三笑摇头道:“不认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反问:“你跟他认识多长时间了?”

  米兰道:“有一个多月了吧,我知道他在蓉城很有名气,却没想到歇马镇那边都传过去了。”

  几个人因为关系近,随口说的都是乡音。正说着话,身旁一人忽然阴阳怪气说道:“唉,这主办方也真不负责,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呀,什么时候跑龙套的和乡镇企业的小老板也成贵宾了?满嘴土话,也不看看这是场什么场合。”

  许三笑的邀请函是米兰瞎填的。还真是乡镇企业小老板的身份。闻言不禁侧过脸瞄了一眼,刚从另一边走进来的讲话人。

  阴阳怪气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身材高挑模样靓丽,妆容大方,很有些明星范儿。而她讲话的对象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因为保养的好,看上去挺年轻,体态丰满,浑身珠光宝气,散发着都市成熟女性的韵味。唯独眼神透着不耐之意,暴露出俗不可耐的市井气。

  米兰明显认识这两个女人,面色一冷,道:“雷婷婷,你这话是说谁呢?”

  年轻的女子正是雷婷婷,道:“谁没素质我就说谁,乡下来的土丫头,还非要冒充蓉城人。”

  米兰不甘示弱,刚要再来两句厉害的。一旁的中年女人过来,一把拉过叫雷婷婷的女孩子,道:“走吧婷婷,跟这些低层次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有失身份,小心别给你爸爸丢脸。”

  米兰眼睁睁看着母女两个走远了,想说的话硬是没说出口。

  雷婷婷被拉走,犹自不甘小声说着:“真不知道这土丫头哪里好了,导演居然给了她三个角色,其中一个还有个大特写。”

  许三笑嘿嘿一笑,问米兰:“哟,遇上竞争对手了?”

  米兰着恼道:“这个雷婷婷在选蓉城最美女孩时就跟我不对付,仗着她爸爸是个什么区长,总喜欢充什么官家小姐,在华夏,区长这个级别层次很高吗?”

  许三笑摸摸自己的鼻子,道:“那看是什么区了,最高的有副省级,比如申城的浦东新区,如果是副省级城市里的区长,也应该是副厅级,要是地级城市的区长,那就跟你三笑哥哥平级了,层次确实算不上很高。”

  米兰道:“你知道我不是说你啦。”

  许三笑道:“你说我也没关系。”

  米兰情绪受到了影响,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院线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坐在第一排的,包括在台上的几位老丑男都纷纷下台走向那里,不大会儿,众星捧月似的拥进三个人来,两男一女,其中女的正是已经息影的国际女星简慧珊,两个男的,一个高个子,一个中等身材。高个子挽着简慧珊的手臂,状态十分亲密。

  中等个子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身上穿了一件略显夸张的浅蓝西装,穿了一条斑马纹的裤子,头戴米色礼貌,很有潮流感的样子。众人多把目光集中在此人身上。

  那个叫雷婷婷的女孩子立即凑上去,主动拉住了穿着十分骚包的中年男人,道:“干爹,您能亲自来,我太高兴啦。”

  许三笑一眼便认出高个子男人正是陌寒的那位师父,叶皓东身边的枪神保利刚。看简慧珊小鸟依人的架势,二人关系分明不一般。想不到这位信义堂的二号人物,居然找了这么一位大明星。

  米兰撇嘴小声说道:“什么干爹,不过是卖骚的对象。”又介绍道:“这人叫宋朝度,听说是省委宋书记的侄子。”

  许三笑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点点头,道:“听老霍说起过,昨天还听人说过这个名字呢。”

  米粒儿道:“怎么了?听你的口气酸溜溜的?”

  米兰不满道:“几天前,一位跟马导关系非常好的电视剧大腕要来蓉城拍戏,缺一个女三号,要求是必须会讲山南话的女孩子,马导一开始推荐我了,本来昨天就该试镜头去,结果没人通知我,听说就是被她给顶了。”轻轻一叹,道:“你们不知道,这演艺圈里的规矩多着呢,真正够分量的腕儿轻易不会潜规则谁,有好的角色,不是给那些功成名就的,就是给一些有背景的,这不,这个宋朝度一句话,我好好的一个角色就没了。”

  米粒儿见米兰神色间很失落的样子,心中大为不忍,转而将目光投向许三笑。

  许三笑明白她的想法,不说出来是怕自己为难,刚与米粒儿畅诉心曲,关系正是蜜里调油最亲近时,这个时候岂能让如此可爱宽容的小道侣失望?起身道:“走,跟我过去介绍你们认识一位朋友。”

  米兰顺着许三笑的目光望去,顿时傻了眼。

  人群的制高点,信义堂的二当家,枪神保利刚也注意到了许三笑,先挥一下手,分开人群向这边走来,大明星简慧珊乖顺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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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扶鸾乩语点三笑

  茅山一张纸,能把乾坤藏。小,只在方寸之间,难容须弥芥子。广,吞吐天地万物,能含宇宙八极。

  许三笑熟知江湖掌故,闻听郑成飞说那老者身上盖了一张纸,好几条壮汉拉扯不动,立即猜到这老者的来历非同小可。命郑成飞立即把人撤走。路中间只剩下衣衫褴褛的老者和一只金睛白猿。

  许三笑等郑成飞把派出所和城管的人都带走了,才不慌不忙来到人群当中。

  马路中央躺着个老者,正优哉游哉的哼着古老苍凉的曲子。

  只听他唱道:昔因隋乱采菩提,误入天台石宝西。朝饮流霞且止渴,夜餐玉露略充饥。面壁九年垂大道,指弹十代换新仪。

  许三笑走到近前,道:“老先生,这里是交通要道,您喜欢唱歌无妨,但为何不换个地方?”

  老者毫不理会,躺在那儿,手伸进衣服在挠痒痒,一副惫懒无赖的样子。继续唱道:云暗暗,雾愁愁,龙归泥土塑猕猴;三岁孩童三载福,月下无主水空流,万里烟波一旦收。君做祖,质彬彬,万里长虹破浪征;黄鹤楼中吹玉笛,八方齐唱凯歌吟,旌旗五色换新新。

  由于老者是背对着许三笑,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清楚那只金睛白猿却是神异非凡。只见它通身雪白,熠熠生辉,长腿长臂,人形猴样,看人时眼神明亮,似能照进人心中。金睛怒视着许三笑,似也知道来人不凡,而不敢轻举妄动。

  “老先生唱的好曲子,只是我这年轻人见识太少,听不出其中深意,想请您移步换个地方帮我解说一二。”许三笑慢悠悠走到老者近前伸手去扶。

  老者本来一直躺在路中间,几个大小伙子一起用力都难以撼动其分毫,这会儿见许三笑来扶,却一撇嘴,往旁边滚了一下。骂道:“你奶奶的,俺不用你扶。”依旧背对着许三笑。金睛白猿的猿猴却冲许三笑一龇牙。

  只听老者继续唱着:吉士怀柔,三十年变,岂凡人哉?昙花一现,南北东西,龙争虎战,七八数定,山川粗奠。干戈起,逐鹿忙,草莽英雄将出山,多少枕戈豪杰士,风云聚会到江南,金陵日月又重光。瀛洲虎,渡海狼,满天红日更昏黄,茫茫神州伤破碎,苍生处处哭爷娘,春雷乍响见晴阳。

  许三笑连着扶了几下,都差之毫厘,老者的歌声却是越来越洪亮,围观的群众一个个心生厌意,竟不知不觉间散了个干净。许三笑依稀听出这首曲子中暗含深意,心中更加惊讶。

  老者忽然起身,拍拍身上灰尘,牵过金睛白猿,也不理会许三笑,沿着公路昂首阔步往歇马镇中心区域走,边走边继续唱道:细柳营中,群雄豪饮,月掩中秋,酣睡未醒,双狮搏球,一坠其井,红粉佳人,面艳樱景。春雷炸,竖白旗,千万活鬼哭啼啼,石头城中飞符到,再看重整汉宫仪,东山又有火光照。日月蚀,五星稀,二七交加挂彩衣,野人举足迫金虎,遍地红花遍地饥,富贵贫贱无高低。

  许三笑越听越心惊,陡然想起老者所唱的内容的来历,顾不得跟车里的何小妹和米粒儿打招呼,赶忙随后跟上。问道:“这可是清末燕京西山碧云寺七静函先生扶鸾,请得隋末天台宗步虚大师书就的乩语?”

  老者突然驻足,回首对着许三笑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小子倒有一些见识!”

  许三笑这才看清老者的真容。只见这老头相貌清矍,眉宫如山倒立,两道白眉斜插双鬓,狮子鼻,菱角口,正应了古雅清奇的官格。尤其一双眼,白雾锁黑瞳,乍一看像个盲人,但只有修行有道的人才懂得,这叫阴阳瞳,是五感六觉专修视觉所致。

  许三笑肃然起敬,问道:“请问老先生可是姓杜的?”

  老者轻哼了一声,并不回答,而是继续唱道:“二七纵横,一牛双尾,无复人形,日行恒轨,海上金鳖,玄服律吕,铁鸟凌空,东南尽毁。红霞蔚,白云蒸,落花流水两无情,四海水中皆赤色,白骨如丘满岗陵,相将玉兔渐东升。盖棺定,功罪分,茫茫海宇见承平,百年大事浑如梦,南朝金粉太平春,万里山河处处青。世宇三分,有圣人出,玄色其冠,龙张其服,天地复明,处治万物,四海讴歌,荫受其福。”唱罢问许三笑:“你可知这乩语的意思?”

  许三笑低声道:“这首乩语预言的是华夏百年气运,云暗暗,雾愁愁,龙归泥土塑猕猴,预测的是光绪之死,三岁孩童三载福,则讲的是宣统三岁登基••••••”苦笑续道:“老先生这是为难我呢,二七为毛,一牛双尾为朱••••••您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更应该明白这首乩语是犯忌讳的。”

  老者纵声豪笑,指着许三笑说道:“周至柔这个老败类当了一辈子的牛、鬼、蛇、神,居然教出来你这么个又红又专的国家干部徒弟来,真他妈的让俺可发一笑啊,小崽子,你若为难,何不现在就把俺抓了,送到宗教办交给李慕枫那老走狗,到时候十七层地狱里又多了一只孤魂野鬼,俺也不用再为生活奔波了。”

  茅山术有翻碗定终身的规矩。凡入此门者第一步便需翻碗定终身。在三只大碗下各藏一字,分别为孤,夭,贫。掀碗定终身,需要发下血毒誓言,终身不得违背。所谓孤便是指终身无后,夭则是寿命不过五旬,贫则是终身不得积累财富。老者衣衫褴褛,不需多高的眼力便能看出其生活的并不宽裕。

  许三笑此刻已经能够断定,面前的老者便是茅山宗的一代宗师杜可风。此人位列四大宗师之一,与郭道安和李慕枫并驾齐驱,是术士界中最顶尖的存在。杜淳锋走的时候就说过会请他大哥杜可风出头,没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许三笑心念电转,思忖应对之策。他没有选择在黑夜登门,看来是自重身份,这种人仗着道行高深,行事无法无天全无顾忌。普通的警察根本不可能拿他如何。就比如刚才他在身上盖了一张纸,郑成飞手下几个棒小伙子便硬是拉不起他。

  那张纸叫做镇山符,属于茅山五形符咒术中的土咒之术,利用的是自然中的斥力和引力之间相互作用的道理,以大地为阳极,将自身念力灌注于符咒为阴极,身体夹在当中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化的力场,外界施加的力道只要大不过这力场的极限,别说几个小伙子,便是几头牛也别想拉动他。

  杜可风笑眯眯看着许三笑,道:“小子,俺那个弟弟虽然没多大出息,却也是术士界里顶尖人物,你能胜他俺不奇怪,但你能胜他同时还能饶他,这却大大出乎了俺的意料,你小子不赖,所以俺过来点化点化你,莫要犯糊涂,李大哥要下山咧,天底下的修行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明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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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雷欲摧云满镇

  顺昌逆亡?好大的口气!许三笑心中冷笑。杜淳锋是一贯道齐鲁老掌柜,弟弟的立场如此,哥哥还会远吗?杜可风口中的李大哥多半就是位列四大术士之首的李神通。一念及此,不禁暗自惊心于这邪魔外道的实力之强。接着便想到郭道安宁愿坟头插香也不肯与一贯道媾和的傲骨,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杜可风从许三笑神色变化中窥出端倪,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既然知道俺唱的乩语,便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三期末劫将至,大争时代开启,你也逃不掉,俺也在其中,谁对谁错全看道行高低,俺想俺这道行大概要比你高一些吧。”

  许三笑不以为然道:“三期末劫不过是你们一贯道中人哄骗世人的幌子,而你们这个汉奸教会所谓的五教合一共建佛国更是纯粹的胡说八道,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实现个人野心而已,十八子主神器一千年前就有人用过了,什么世宇三分,有圣人出,玄色其冠,龙张其服,天地复明,处治万物,四海讴歌,荫受其福,你觉得这句话对应的是一贯道中人,我还觉得是另有其人呢,天下归属,要争过才知道,道行高低,要比过才晓得!”

  杜可风哈哈大笑,目露凶光:“好小子,够有种的,俺就喜欢弄死有种的人,郭道安那老小子莫经过俺同意,就祸害了俺的师弟神打楚鹏飞和俺拜把子的兄弟周至柔的小命,俺今天莫有经过老狼狗的同意捏把死你个小崽子,也算替俺师弟报仇咧!”

  这杜可风眼中的杀意气势更在燕东阳之上!

  许三笑表面无惧,内心却不由一紧,咬牙道:“那便请杜前辈划下道来,我接着便是。”

  “你接着?”杜可风一探头,看着许三笑问:“你觉着自己接的住?”

  “接不住也得接!”许三笑昂然道:“道不同,唯有一战!”

  杜可风哈哈笑道:“说的真不赖,就不知道真比划起来是个啥球样?既然你想比划比划,俺就成全你。”说着,挽起袖子,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取出朱砂笔,聚精凝神,一笔画下,边画符,边念咒: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一则保身命,再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天道我长生,急急如律令!刷刷点点写了一张符递过来。

  古代术士们相信朱砂有收容精神能量的功效,自古道家许多炼丹士都爱用这东西炼丹。方家术士则喜欢用这玩意写符。

  杜可风又道:“今晚马鸣山北坡苦竹林中见,这张符,你能破解其中的奥秘,俺就饶了你和宗教办那个小丫头当中一个,要是破不了,不仅你要跟俺走,连她也得走,有了你们两个,俺们一贯道十八省的老掌柜至少能换出来一半儿。”说罢扬长而去。

  许三笑接过符纸,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朱砂凸起于纸背,笔走龙蛇形成的灵符笔画好似要从纸上活过来,龙头带血狰狞怒目,五爪似电仿佛要破纸而出,看罢多时不由一惊!

  竟是五雷逆天咒?

  茅山术是华夏最古老的术士流派之一,起始于三千多年。门户中最富盛名的便是画符施咒,而这五雷逆天咒则属于攻击类术法中最猛的手段。

  有道是:刀无钢不快,符无煞不灵。

  符中的煞便是指画符者的精神意志形成的能量。将自身感受到的天象运转规律通过黑狗红鱼的血或者朱砂为媒,跃然纸上。符纸所表达的便是风雨雷电等一切自然现象形成的过程。符中有煞,这符便活了,祭出去由施术者以特殊手法与之呼应,引动其中蕴含的精神能量,便能够形成小气候群,在小范围内模拟出大自然中的现象。呼风唤雨招手引雷,直如神通一般。

  许三笑托着这张画了五雷逆天咒的符,神色凝重回到车里。

  米粒儿问:“怎么,有麻烦了吗?”

  许三笑点点头,道:“嗯,有一点,不过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米粒儿道:“我相信你。”

  何小妹一指尚未走没影的杜可风,道:“许三笑,是那个老头来找你麻烦吗?我去揍死他!”

  许三笑当然不会让她去。

  下午两点,王峰和白梦江都在,孙振华也来了,刘枫在厨房门口,坐在小马扎上,拿了块抹布正擦着从支书奶奶那借来的老三八大盖。苏丽娜翘着修长的腿,坐姿优雅在桌子旁,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坐在对面的许三笑。

  许三笑一言不发,死盯着那张符纸已经一动不动看了几个小时。感受着那上面潜藏的杜可风留下的精神能量。不禁慨叹茅山术的神妙厉害。只见那黄纸上的符咒笔画,色泽通红中带着金色,一笔一画,点,收,挪,腾,尽得书家要旨。有力透纸背的加力处,更有浮光掠影的轻描淡写,变化多端,仿佛隐藏了万千气象。要想在短时间内完全吃透其中奥秘几乎是可能的。

  王峰等人自是不知道许三笑在那钻研什么,几个人过年都没得休息,这会儿好不容易把这位爷给盼回来了,一大堆事情等着汇报呢。许三娃子却根本不给他们讲话的机会,从一进门起便盯着一张黄纸看个没完,谁说话都被摆手打断。

  王峰带着求助之意的目光投向苏丽娜,后者黛眉微蹙,把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许三笑忽然啧啧赞叹道:“不愧是杜可风呀,居然能用朱砂笔写得出金色的符咒来。”

  修道多为富贵之学,符篆之术也不例外。通常来讲,写咒的纸张级数越高,所用的朱砂越好,符咒的威力便越大。其中符箓的材料类型包括镶金铂纸、镶银色、紫晶砂色、蓝宝色、黄色五类,当中金色符箓威力最大,因为纸张的附着性差,同时要求施术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精神能量也最大,银色次之,紫色、蓝色又次之。

  威力最低的是黄色,这也是最普通的符箓,大部分术士由于悟性一般,财力所限,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使用黄色符箓的道行上。当然若是术士身家富有,也可出高价购买昂贵天地精华凝聚成的宝石,借以增加自身的法力,不过大部分的术士终其一生,由于醉心道术,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哪来的钱财购买昂贵的宝石和高级的符纸,是以只能使用些黄色符箓。

  杜可风翻碗定终身时,起出的是个穷字,这辈子跟大富大贵没有缘分了。所以他用的纸张都是最廉价的黄草纸。但道行境界到了他这个层次,早已不滞于物,一张黄纸一杆秃笔到了他手里,都要比别人的镶金纸,描金笔的威力大过百倍。

  许三笑感慨的正是这一点。

  苏丽娜一直不想被人看出她和许三笑之间的特殊关系。米粒儿虽然跟在许三笑身边,但并非正牌夫人,所有人都知道李燕才是许三笑公开承认的女友。而米粒儿,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和许三笑关系暧昧,但明面上还是把她看做许三笑的妹妹或者生活助理之类的角色。从这点说,苏丽娜没道理比王峰说话更有份量。所以苏丽娜才会拒绝王峰让她开口的提议。但这会儿,好不容易盼着许三笑开口了,却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来。

  院子里除了刘枫外,剩下的都是忙人。一坐三个多小时,都耽误了不少事情。苏丽娜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黛眉紧蹙,怒视许三笑说道:“许区长,你可不可以先把你那古怪的个人爱好放一边?我们都有正事等着跟你说呢,大家都很忙,时间都很宝贵,你可否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比偷更刺激的便是和丽娜姐姐的关系了。苏丽娜对自幼便失去双亲关爱的许三娃子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三分是姐姐,五分是情人,更有着两分慕濡之心。

  许三笑心知这张纸上的东西绝非一天能研究透的,这么看下去也不过是坐山观天,乘船望海,看不得全貌。意识到丽娜姐姐动了真怒,忙收起五雷符咒,笑道:“就这么点封建迷信的爱好,让你们久等了。”

  王峰道:“还是谈事情要紧。”环视在场其他人,问道:“谁先说?”

  白梦江的事情看来最急迫,道:“那就我先说吧。”

  “李东耀又搞事了,非说专家论证了,歇马镇的地质结构不适合建超过三十六层的建筑,所以说什么都不批咱们的新酒店计划,我地基都挖开了,城建局的李铁民硬是说审批没通过,给我打了回票。”

  李铁民?许三笑心中微动。这可是原歇马镇的班底中人。看样子,这个年李东耀过的很忙碌呀。

  白梦江接着说道:“还有,驻兵镇那边过来的谭辉,在镇上开了一家富江酒店,那里头包娼庇赌,ktv夜总会一应俱全,据说那里边还有溜冰的单间,歇马镇这两三年变化很大,生活条件好的人家越来越多,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已经染上了溜冰的瘾。”

  溜冰?许三笑还真有些孤陋寡闻。但也听的出,绝非是广义上的那种溜冰。

  王峰道:“就是一种相对纯度较低的化工合成毒品。”

  许三笑眉头微紧,抬头看白梦江,后者面露怒色,道:“许区长,我白梦江是歇马镇土生土长的人,脚下这块地是我们老白家的根,您是晓得地,这些年我在这里搞了好多事,但就是不碰这个玩意,他谭辉龟儿子跑到这里来搞这个,把个好端端的歇马镇搞的乌烟瘴气。”

  许三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问道:“老白你有什么打算?”

  白梦江一脸戾气,杀气腾腾道:“有句老话叫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我决不能看着他搞下去,这龟儿子我是一定要搞他,只是搞之前还想听听您咋说。”

  许三笑嗯一声,未置可否,转而又问孙振华,“老孙有什么事?”

  孙振华道:“李东耀在过问老粮库那块地,据说是谭辉看上那块地了”

  许三笑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这个简单,你给岭东集团的胡广成去个电话,让他把把这个事情跟陌寒说一下,估计用不了几天你们就看不见谭辉这个人了,到时候连老白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王峰面色一变,提醒道:“许区长,这么干似乎有些合法。”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合不合法不重要,重要是合适不合适,以毒攻毒,李东耀想找个恶人来恶心咱们,我就给他请来一位更恶的,我觉着挺合适的。”

  王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许三笑摆手打断,“这件事到此为止,就这么办了,另外李铁民的事情,回头把他叫来我跟他谈谈,估计问题不大。”转头又问苏丽娜,“苏总还有什么事吗?”

  苏丽娜道:“金显扬调任歇马镇景区协调委员会主任这件事你不知道?”

  许三笑摇摇头,道:“这些日子忙一件大事,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屁事,怎么?他给你添堵了?”

  苏丽娜道:“当初说好的,公私合营,歇马镇方面不干涉景区的经营管理,这个所谓的协调委员会主任只是个虚职,过去一直是老孟兼任的,去年底老孟退休了,这才轮到金显扬,没想到他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最近还组织人开始查景区的帐”

  “还有这种事?”许三笑眉头一立,拍案而起,神态夸张道:“狗日的金显扬这是找死!”

  苏丽娜看出许三笑是故意表现出重视的样子逗自己开心呢,黛眉依旧不展,面泛愁容道:“许区长,我们知道你有办法,但毕竟李东耀是党委书记,而且背后还有省市两级的领导撑腰,金显扬是李东耀任命的,你不能蛮干硬来呀。”

  许三笑重重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神态中却透着几分玩谑之意,浑不在意的:“苏总言之有理,这件事确实不能蛮干硬来,咱们得从长计议,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金显扬不是要查账吗?就让他先查去,这个瘪三,三镇新区一成立那会儿就开始算计怎么讨好李东耀了,迟早我让他明白明白,到底是省委盖帽下来的李东耀厉害,还是我这头南山土长的老虎邪乎。”

  刘枫突然插言道:“他们都是你的菜,但前提是你不要成为别人的菜。”

  许三笑想到晚上跟杜可风有约,若是落到这老头手里,只怕凶多吉少,顿时意兴阑珊,道:“没别的事情的话,你们先忙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再琢磨琢磨。”

  王峰等人素知许三笑非凡,更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纷纷告辞离去。院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刘枫。

  许三笑从怀里摸出那张五雷符咒,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天,只见日头偏西,南山雄浑,大山的阴霾正渐渐将歇马镇笼罩。忽然心有所感,自语道:“山再大也只能遮日头一时,人再强也只能假借天时,五雷咒终究不过是人为!”眼神逐渐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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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纸惊雷方寸间

  日暮苍茫,南山脚下,许三笑在前,黄虎在后,一人一兽如约而至。

  山脚一块大石上,杜可风正高卧其上,身边蹲着金睛白猿。

  道不同,唯有一战!许三笑走到近前,道:“杜先生,我来了。”

  杜可风翻身坐起,哈哈一笑,道:“许三笑,你还真敢来。”又问:“五雷符的奥秘解开了?”

  许三笑从怀中取出五雷符,道:“五雷符确实神妙,但更了不起的其实是杜大先生的道行和茅山宗门的奇术,您竟已能够察知大气中的电离层释放出的电荷,并借用灵符将其为我所用,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奇术。”

  杜可风微微点头,道:“你小子悟性不赖,接着说下去。”

  许三笑道:“通常的五雷符必须要用金箔纸来画,但你的精神能量太强大,已经不需要导性极佳的金属媒介来吸引电荷离子聚集,就比如我手里头这张。”

  杜可风摆手道:“光知道还不能算你领悟了,还差得远咧,你要能感觉到才算领悟了其中奥妙。”

  许三笑道:“感觉到什么?像你一样用精神能量把电离子凝聚在自己体内吗?像你孙子那样,把自己弄成个活的特斯拉线圈,去电视台表演全身触电的特技?你我都是修道有成者,很清楚每个人的天赋不尽相同,所感应到的天像也不尽一样。”

  言下之意,是在说杜可风的要求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杜可风道:“那是针对九重境界或之下的术士才存在的限制,九重破境鱼化龙,你小子如果只是一条凡鱼,俺才懒得这么大老远来找你的晦气。”

  大道无X*X界,万法归一。

  许三笑凝眉沉思,杜可风的话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上每一个修行有道的术士到了一定时期,便必须根据自身的天赋做出相应选择。等道行达到不滞于外物的境界时,很多习惯都已经养成,再做修改便很难了。就算是郭道安和李慕枫那个级别的人物也没有做到五行术法无所不精。

  霸王条款?还肿么说都有理?这老先生讲话够与时俱进的。许三笑越听越觉着这事儿透着诡异。隐约想到了什么,却又觉着这个猜测太不靠谱。想破头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转念又想,不管怎么说,三天内画出一道五雷符来,便能救了何小妹。值得一搏。就冲杜可风刚刚露的这一手,跟老家伙拼命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杜可风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草纸递给许三笑,道:“就用这张纸画,以你的道行,要是用金箔纸来画,那就太容易过关咧。”许三笑接过黄草纸。杜可风又道:“今晚你勉勉强强算给了俺一个答案,就不打咧,再陪你多玩三天,俺丑话说到头里,你这三天命是捡来地,俺这三天的饭你得管。”

  许三笑凝重道:“这个自然,家里住的地方多的是。”

  杜可风道:“谁要住那老狼狗睡过的地方?俺是穷人命,生平只要饭,从不宿在片瓦下,你那院子里头有地方有个挡雨的窝棚就中,但吃的可不能含糊了。”冷笑又道:“俺齐鲁人吐口唾沫是个钉,三天后,你画不出来五雷符,俺二话莫有,直接抓你们两个走人,你可千万别觉着俺这是在跟你逗闷子。”

  许三笑家,刘枫扛着老三八大盖站在门口问:“我老远用夜视仪看着你跟他聊半天,突然就打了几个闪电,然后你们又说了几句话,就完事了,不是说决战旷世高人吗?怎么没打起来?”

  许三笑目送杜可风进了厨房,摇头道:“我他妈也糊涂着呢,表面看这老家伙好像没恶意,但他那眼神骗不了我,杀人的打算绝不掺假。如今咱们是鱼肉,人家是刀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现在的感觉怪怪的,老觉着一切身不由己。”

  刘枫跟了许三笑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许三娃子这个样子,情知那老头定然十分了得。跟在许三笑身边时间长了,见多了神异不凡之人,刘枫对手中这把枪早已不那么迷信。见许三笑心中没底,他也觉得悬乎乎的,长叹一声,道:“怎么就不能让咱们喘息一下,好好积攒些底子呢?”

  许三笑眼望西南,道:“战云将至,接着便是大争之世,华夏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不但英雄辈出,各路妖魔鬼怪同样也会不甘寂寞,跳出来兴风作浪,华夏数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微微一叹,道:“时不我待呀。”

  米粒儿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不情不愿的伺候杜可风吃饭。

  这老头嘴巴竟极为刁钻,小米粒儿的手艺他根本看不上,吃了几口便把筷子一丢,张口就骂:“你这小丫头做的是人吃的饭吗?这些不咸不淡不香不臭的玩意给狗吃,不饿急了都不会吃。”说着,气呼呼从厨房出来,指着许三笑叫道:“赶快换人做饭,要是明天中午还吃这丫头的手艺,俺最多就给你一天时间。”面带不满,续道:“俺不是说了嘛,这吃的决不能含糊咧。”

  小米粒儿从厨房出来,挠着头,一脸无辜的样子。许三笑赶忙走过去安慰几句。回头对刘枫说:“要不从明天起让老白的饭店给送吧,什么好吃咱就定什么。”

  后院传来杜可风的叫声:“告诉饭店掌勺的,俺明天中午要吃九转大肠,御笔猴头。”

  许三笑走南闯北,一听便知这两道菜的来历,都属于鲁系中的名菜。不禁一皱眉,白梦江的饭店里只有两套川菜班底,这两道菜的食材倒是不难找,但要想做的合乎这叼嘴老头的口味只怕不容易。

  米粒儿低声道:“要是燕子姐姐在就好了,这老头就算想吃天上龙肉她也会做。”

  何小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子里出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一直听你们乱哄哄的,烦死了。”

  许三笑看着她,又想到杜可风那凌厉的眼神,心头突地一颤,把心一横,无论是一天还是三天,只有画出一张五雷符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现在其他事情都是旁枝末节。对米粒儿吩咐道:“你们都先睡吧。”转头又对刘枫说:“你去景区的定慧寺给我弄些朱砂和金粉来。”

  五雷符的画法,许三笑琢磨过一遍就学会了,在朱砂中灌注自身的精神意志对他这个级别的术士而言也非难事。这件事最大的难处是怎样才能把自己感知到的正负电离子融进符中,让这些离子兼容的同时还能做到如臂指使,随时发动。杜可风什么也没教,就提了个要求便了事,这其中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许三笑举笔不定,在院子里静坐了一夜。

  次日晨,许三笑还在冥思苦想这其中的诀窍,忽然身边电话响了,低头一看不禁一怔,竟是李燕发来的短信。

  三笑哥,上午十点,景区长途客运站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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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四章 燕回巢香食指动

  翘家的姑娘,改嫁的娘,女人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

  上午十点,李燕孤身一人走下长途车,轻装简带,神色略显疲惫,抬头看见许三笑,顿现欢容,不顾一切的奔了过来。

  许三笑将伊人拥在怀中,抱起原地转了一圈,道:“怎么瘦了?”

  李燕说:“瘦了还不好?不该瘦的地方没瘦不就成了,你们这些臭男人不都喜欢细腰大胸的吗?”

  许三笑道:“不管你胖还是瘦我都喜欢。”又问道:“你不是被你爸带回燕京了吗?怎么突然跑来了?”

  李燕说:“被禁足半年,想你了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来了。”

  “这么说你是私自离家出走?”许三笑微感惊讶,道:“你爸身边能人那么多,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李燕答:“这不过年了嘛,全家团聚,小黑国来一后妈特给力,帮着我打掩护,她身边的能人不比我爸身边的少,而且我爸对她有点偏心。”揽住许三笑的脖子,又道:“我这次出来就不打算回去啦,许三笑你得准备好养我一辈子。”

  许三笑硬着头皮满口答应,但心里却叫苦不迭。如今自己正是四面楚歌的时候,而且新近跟叶皓东还交了朋友。李燕就这么跑过来,怎么可能瞒得过李虎丘那样的人物?到时候把准岳父也招来,自己的麻烦就更大了。尤其是现在,家里已经有了个杜可风,对于一贯道而言,李燕的价值未必比何小妹逊色吧?

  李燕将简单的行李交给许三笑,左顾右盼看着,道:“这怎么又建上了?原来车站附近的那些矮房子全拆了,我都快不认识这里啦。”

  许三笑无心向她介绍三镇合一建区,歇马镇成为中心区域的事情,含糊应对一声,将李燕带到车上,迅速往家走。

  半路上李燕问起家里近况,道:“前几天听我爸说你收留了失忆的何问鱼,搞的好多宗教办的对手都来找你麻烦?”

  许三笑道:“不只是失忆那么简单,应该说她是无意中进入了某种修行境界,通俗点说就是返老还童了,不单是心理上的,更包括生理上,你看到了就会明白。”

  李燕道:“我听谢阿姨来我家做客,说过这件事了,这件事你干的挺爷们的,连我爸都夸你小子够个汉子。”

  小燕子看来还不知道泄露何问鱼境况,让许三笑陷入危险境地的人便是李虎丘。许三笑也不想让她知道,道:“承蒙夸奖了,只要你能理解就行。”

  李燕叹道:“理解怎样?不理解又能怎样?你若胆小怕事,将何问鱼弃之不顾,我只会因此瞧不起你,说不定咱们的缘分也就尽了,人家都说女儿家心中第一个情人便是父亲,这一点你倒是跟李虎丘一样。”

  许三笑道:“只是委屈你了。”又道:“其实你来的真有些不是时候。”

  李燕看着车窗外,问道:“你这是要把我送哪去呀?怎么看着不像是回家的路。”

  许三笑道:“先送你去老白开的酒店暂住几天,家那边来了个客人,有点小麻烦,等我解决了就来接你。”

  李燕不同于米粒儿对许三笑百依百顺,她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姑娘,一口回绝道:“你说什么那?我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你却要把我往酒店里打发?不管你遇上什么麻烦,咱们都应该一起面对才是,反正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不到家我绝不下车,万一你这家伙又干了什么不靠谱的风流韵事呢?”

  小燕子打破沙锅问到底,许三笑被纠缠的无奈,只好实话实说把杜可风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也说一句

  龚老班

  武林新贵8刚进院子便听见杜可风的声音:“就这手艺还敢开饭店?这做的是九转大肠吗?你们不懂,俺可以给你们讲讲,这道菜讲究的是下料狠,用料全,五味俱全,你们做的这个除了辣味还凑合,别的嘛,根本莫法吃咧。”

  “这位老爷子一听就是一位会吃的同道,要说这道九转大肠,泉城县东巷北首第一家——九华楼有一位姓高的师父,做这道菜敢称是天下第三,听您老一嘴的齐鲁口音,又这么爱吃,却不知道您尝没尝过高师傅的手艺?”李燕站在门口笑盈盈道。

  杜可风抬头一看,是个漂亮姑娘。咧嘴冲着许三笑一笑,道:“你小子可真能够啊,漂亮丫头一个又一个的往家抱。”转头又对李燕说:“小丫头,你口气够狂的咧,不过你一张嘴,这牛皮就吹破咧,那高北辰号称鲁菜三大名家第二位,其实若论做菜的功力,俺看他是头一份!这道九转大肠是他的拿手好戏,俺当年也是借了别人的光品尝到那么一回,你敢说他做这道菜天下第三,那俺问问你,这第一和第二又是哪个?”

  李燕走到近前,端起那盘九转大肠,看了看又提鼻子闻了闻,道:“用料上等,但水焯的火候太大,油炸的又太久,五味主次不明,兵帅颠倒了,难怪会被你批的一无是处。”接着又道:“你不是问做这道菜谁才是天下第一和第二吗?”

  杜可风上下打量李燕,面带不屑,道:“咋啦?你该不是要告诉俺,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吧?”

  李燕一笑,“谢谢,不敢!第一肯定不是,不过我倒是的确跟人家学着做过这道菜,凑合做一做兴许就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许三笑道:“做什么做!还嫌我麻烦少吗?坐两天车了,赶紧休息去吧。”

  李燕毫不为所动,道:“休息什么?咱们二位一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别看这叼嘴的老头口气不小,但在吃的方面也就是个井底之蛙,今儿我偏要帮他开开眼界,让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

  杜可风气的跳脚,道:“你这个丫头说话太狂咧,今天你要是做不出让俺口服心服的好菜来,俺过晌就把这小子烤成熟的。”说着一指许三笑。

  李燕自信笑道:“你就等着瞧好吧。”

  接着吩咐送菜的伙计回去准备食材,一张嘴便说出几十样材料来,从头到尾没有一字含糊的。

  说完拍拍手,又道:“鲁菜有三宝,高汤,酱汁,菊花刀,口味清淡和醇厚并重,一菜一格,百菜不重,教我做菜的人出身名厨世家,对四大菜系都有很深的研究,她亲手做的九转大肠,高北辰尝了之后也自叹不如,我从十二岁起跟她学厨艺,纯粹是出于个人喜好,经师不到学艺不精,只怕做不出她的味道来。”

  杜可风一辈子别无所好,对于吃极有研究,一听便知李燕所说的都是行家之言,不由心中又高看了李燕三分。面上却不为所动,道:“俺就看着,你要是敢跟俺胡吹,俺就把这小子烤熟咧。”

  饭店的食材送到,李燕挽起袖子,就在院子里开始拾掇准备。米粒儿拉着有点认生的何小妹在一旁看着。

  许三笑请杜可风喝茶,这老头却拒绝道:“俺生平只喝白凉水。”指着李燕,道:“你小子还真有福气,这个女娃娃的手法又准又快,只看她给大肠分段的手法,二三十年的鲁菜大厨未必及得上啊,俺这辈子要是能讨个这样的婆娘就好咧。”

  李燕麻利的拾掇好全部食材,让米粒儿与何小妹帮着拿进厨房,起灶做菜!

  不大会儿,厨房里香气阵阵喷出,何小妹一脸陶醉的样子从里边出来,往石桌上铺了一块布,米粒儿端了两个只摆了几朵红花绿叶的盘子出来,摆在布上。而李燕却始终没有露面。

  杜可风探头探脑往厨房里看,坐在那儿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的样子。

  许三笑心想,修行者从来讲究心性,倒不是说一定要抵挡得住全部诱惑,但至少在面对自己极为喜欢的事物时的表现,应该是高过寻常人的。以杜可风的道行境界,这样的表现实在让人感到大大出乎意料。

  杜可风看出许三笑的心思,道:“俺本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但自从十岁进茅山宗门之日便过起了穷日子,穿四季的衣,住光头的房,但唯独不吃隔夜的饭菜,这辈子莫有别的喜好,就是这口福之欲丢不下。”说着,他抻着脖子用鼻子使劲吸气,其实以他的道行,别说李燕做的菜确实香气扑鼻,即便是没什么味道他也无需这样用力去嗅。

  厨房门一开,李燕端着炒勺出来,将红艳艳香喷喷的九转大肠装入盘中。一语不发,转身进了厨房,又端出另一把炒勺来,把勺中的御笔猴头装入另一个盘子。然后在九转大肠上撒了一点香菜末,一举一动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微微一笑道:“老爷子,就请你尝尝我这道九转大肠吧。”

  杜可风示意米粒儿拿两副筷子,倒一杯水来。把一副筷子交给许三笑,道:“你先吃一口。”自己却先喝一大口水,喝而不咽,只是用来漱口。见许三笑还不动筷,急不可待的催促道:“俺不吃新做的菜,这两道菜你不吃一口,让俺怎么吃?”

  米粒儿也道:“这位老先生是这样的,每次吃东西都让我先尝尝。”

  许三笑举筷子各吃了一口。便把筷子放一旁。

  杜可风大喜,挽起袖子,高抬起手腕,郑重其事的夹了一块九转大肠放进口中,闭上眼慢慢咀嚼,良久,终于赞叹道:“真是绝顶的美味呀,考虑到你这食材和客观条件的限制,你这道九转大肠确实比高北辰的手段高明!”

  杜可风吃菜,品的十分仔细,一边品尝一边品评,“鲁菜讲究一汤二刀三火候,东西入不入味,全靠这三样,你根本没时间吊汤,只有在刀工和火候上弥补,你能在大肠上耍起麦穗花刀,真是让人钦佩的绝活儿啊。”三下五除二把两盘菜吃的干干净净。抬头冲李燕一笑,道:“这两道菜做的是真不赖,不知道你有什么拿手菜式?”

  李燕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好菜还需好嘴来品尝,某人就根本吃不出好来,就比如我做的另一道菜,是这里特产的一种寒水大龙鱼,浑身七十二根刺都是白筋脆骨,我用来精心烹制了一道鱼骨汤,某人把汤喝了,鱼骨全丢了,你是大行家,应该知道白筋脆骨的鱼有多难得,你说说,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说着,瞟了许三笑一眼。

  杜可风得意一笑,道:“俺当然知道咧,南江北河十八鲜,只有两种鱼身上长得出这样的筋骨,江刀河鳔,俺却是头一回听说还有什么寒水大龙鱼。”

  李燕一指许三笑,道:“就是这家伙发现的,现在市面上有不少养殖的,但都比不得遁龙潭百米以下深水中的味道美。”

  杜可风听的食指大动,道:“妙极了,这鱼哪里有得抓?”

  何小妹抿嘴一笑,插言道:“老爷爷,这鱼可难抓啦,藏在百米深的水下面,游的飞快,除了我之外谁都抓不到。”

  杜可风起身道:“那还等什么?你们几个小丫头跟俺去抓鱼,这小子留下来慢慢研究俺的五雷符,等俺回来再接着找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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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尘世难逢开口笑

  许三笑家,满院子异香扑鼻。杜可风吃的心满意足,赞不绝口,抱瓮而歌。

  天园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郝郝阴阳,日出东方,吾今书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真火,服一字光明,捉怪使天蓬力士,破七用来疾金刚,降伏妖魔,化为吉祥??????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月月常加,时时见破军,破军前一位,誓不愿传人。

  众人皆不解其意。只听他唱的虽然忽高忽低断断续续,但腔调苍凉浑厚,气魄不凡,人人心中竟不由自主随之神思飞扬。

  夜深沉,许三笑拿着画好的灵水符给杜可风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杜可风笑眯眯看着许三笑,道:“你小子心里头犯啥嘀咕呢?”

  许三笑老实道:“我虽然愚鲁,也很清楚刚才斗术,您已经手下留情,让我画这个水灵符也只是想多传我一门术法,就是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可风反问道:“郭道安和李慕枫都来找过你,他们做什么了?”

  许三笑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惊讶的看着杜可风,迟疑道:“您不是一贯??????”

  “杜可风三个字就算不值钱,在术士界说出去也是个响当当脆生生,掉地上摔八瓣儿的人物,连俺那老伙计周至柔都不肯改换门庭,宁折不弯,俺堂堂神道大术士,你觉着俺像那当哈腰吃饭的走狗的主儿吗?”杜可风摆手道:“人死留名,雁过留声,俺们三个都要去西疆赴一个重要约会,这一走恐怕就回不来咧,身上的东西不能全带到棺材里,俺们若是全走了,华夏术士界需要一面旗帜,俺们三个破除门户之见,成全你一个,千斤重担就落到你地肩膀上咧。”

  许三笑仍然有许多不解,问道:“你们三个要去西疆赴约?可是跟李神通有关的?”

  杜可风道:“你小子悟性不赖,脑瓜子更聪明,李神通术法通天当年已达至尊无上境界,但这老家伙的人品却一直不怎么样,当年投靠东洋人,如今又勾结了小黑国的人,为了实现个人的野心,连祖宗都不要了,道行越高祸害越大,他要一统华夏术士界,俺们三个已经决心不让他如意,昆仑道练气为主,他这些年在雪山里苦修,道法更加深不可测。”

  许三笑已略约明白,频频点头。

  只听杜可风接着道:“道行再厉害也终究不过是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众志成城时一样无计可施,信念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你没有经历那个年代,所以想象不到那时候太祖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人心所向可成天意,李神通隐忍多年,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从古至今,称雄天下者都必不可少,便是黑白颠倒民心浮躁之时。”

  一贯道野心勃勃,许三笑听的暗自惊心,不禁问道:“现在这个时机到了吗?”

  “当年李神通想趁共和国初立,内外交困国本不稳时搞事,在金城搞什么万蛤拜圣,鼓动名将造反独立,结果失败在太祖之手,一贯道也因此连遭重挫,李神通被赶到西疆去,一藏便是二十五年,三十五年前太祖驾崩,我和老狼王、李慕枫三人得知他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便联袂去了大雪山,三人用车轮战与他斗术,终于把他耗的神疲力尽,而我们三个也都精疲力竭。”

  杜可风从当年说起,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当年我们本有机会跟他同归于尽,但当时我们却都碍于各有心结未解,又不甘心一身本事后继无人,最后时刻便犹豫了一下,这时候他对我们三个说他已经破解了我之前唱的那首乩语,趁机提出来一个所谓的三十五年之约。”

  许三笑恍然道:“怪不得上次郭道安和李老师说起什么三十五年之约。”

  杜可风道:“这三十五年里,李神通与小黑国联络紧密,为了修行到更高境界,甚至用了许多当代先进的科技成果来强化自己,别说是俺们三个,就算你那准岳父跟他对上也未必能战而胜之。”

  许三笑诧异道:“你也知道他?”

  杜可风嘿嘿干笑,道:“干俺们这行的不知道天兵之首,岂不是等于你这当官的不知道哪个是主席?”怕许三笑不明白,又道:“天兵就是天兵小组,之前的首脑是孔和尚,天兵小组的领导者号称华夏最强战力,这么重要的人物俺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许三笑点头道:“怪不得呢,连自由社大龙头燕东阳,还有神道大宗师尚楠那样的人物都对他惟命是从。”

  杜可风道:“六年前孔文龙出海,京西总参密牢被日本人西玄茂木攻破,损失惨重还丢了重要犯人,李虎丘东渡日本,干掉了神道宗师西玄茂木,接替孔文龙的位置,从此隐居京西,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单枪匹马干掉李神通,我相信一定就是他!”自嘲一笑,又道:“也只能是他。”

  许三笑道:“既然这样,你们三个又何苦一定要去赴约?直接请他出头不就完了?”

  杜可风注视着许三笑,道:“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郭道安傲骨铮铮,李慕枫外和内傲,杜可风同样自视极高。这三个人当年与李神通定下约定,以他们神道大术士的身份,死都不肯失约,更遑论寻找帮手了。

  杜可风又道:“而且,就算李虎丘肯出手,我们也不会同意的,你应该清楚,他比我们三个更加死不起,有个人只比李神通更可怕,更需要他节制,一旦他出现意外,那人便无人能克制了。”

  许三笑不禁默然,杜可风说的这个人毫无疑问便是叶皓东。

  杜可风续道:“李神通是术士界的败类,便当由术士界的人来解决,俺们要是不成了,便由你来顶上。”

  “我?”许三笑一指自己鼻尖,道:“如果你们三个都不成,我拿什么顶上去?”

  杜可风额首道:“当然是你,你学到了俺们三个的看家本事,又是左道嫡传,还继承了玄门杂道宗主血脉,你不顶上去谁顶得上去?”又道:“你莫觉着自己熊,其实你已经很不赖了,而且俺相信,李神通就算真比往昔强许多,跟俺们三个斗过之后也别想全身而退,他一旦受伤便得躲起来养伤,而你始终在进步,俺看好你迟早有一天能强过那老王八。”

  许三笑道:“我想一贯道当中应该不会只有一个李神通吧?”

  杜可风点头道:“人不少,但够分量的却不多,俺那个莫出息的弟弟已经算厉害人物了,值得你注意的也就那么几个,李神通有一个师弟,两个双修道侣,还有四个徒弟,都在九重之上,跟你境界相当??????”

  许三笑暗道苦也,凝眉道:“这还少吗?”

  杜可风道:“你别急嘛,听俺把话说完,这七个人当中,两个老娘们是不会离开他的,他师弟季通玄自重辈分从来是独来独往,四大弟子也要各自独当一面,而且你日后将左道和杂道一统,身边左右也不会少了帮手,老狼狗身边的杂道四大宗师可都不是吃素的。”

  三位神道大术士先后选中自己,许三笑深感到自己责任重大,避无可避。又想到:自己越是无心江湖,江湖却越不肯放过自己。不但没能彻底脱离,反而越陷越深。遥想当日周至柔介绍自己的身世,杂道之子却被左道宗主收养,事到如今,会有这般际遇,岂非是命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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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手接飞煣搏雕虎

  土地庙外,一道黄影直扑尚楠,牙刀森森,利爪寒寒,正是黄虎!

  许三笑转动身形,挥手弄风,身周混了须弥净火的疾风状若狂龙,配合黄虎猛攻向尚楠。

  尚楠从容一笑,抬左手屈指一弹,右手挥出一拳,黄虎凌空被弹中脑门,倒翻飞出去数米远,落地又滚出老远。许三笑弄风术发挥到极致,弄出来的龙卷风再被他一拳击散。尚楠肩不动,足下脚趾抠地发力,一晃身便到了许三笑身前。挥手击出第二拳。

  这一拳出手如电,下手绝情。

  许三笑是术士,被尚楠这样的武道大宗师接近到这个距离,基本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尚楠这一拳在眼前不断放大,心头升起阵阵绝望。便在此时,身后斜刺里突然有一只巨拳无声无息的迎着尚楠的拳锋而至。

  砰地一声,双拳相交,尚楠连退了两步。身后人赞道:“果然只有你的拳才是最够劲儿的!”

  许三笑转脸一看,身后人正是杨军虎。

  尚楠面沉似水,道:“你来的正好。”

  杨军虎嘿嘿一笑,道:“我要是再不来,总参地牢里又得添一个倒霉蛋儿。”

  所谓总参地牢,就是指京西的十八层地狱,也就是前明时代起便存在的天牢。数百年来,那里暗无天日与世隔绝,不知道困死过多少能人异士。

  尚楠道:“这件事本来只是很单纯的家事,如果你家老大不参合的话。”

  杨军虎道:“现在也并不复杂,皓东哥只不过想成全他们,你应该明白,西南地面上,皓东哥并不需要再增加任何筹码。”又道:“三笑老弟和李家小姐两情相悦,皓东哥知道这件事后便想替许三笑做个大媒,仅此而已。”

  尚楠转头冲许三笑问:“你也是这么想的?”

  许三笑顿感为难,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合适。

  杨军虎道:“三笑老弟脸皮薄,这件事是皓东哥主动安排的,一句话,信义堂想请李先生给个面子。”

  尚楠神情冷峻,语气陡寒:“杨军虎,你拿信义堂说事儿是什么意思?”

  杨军虎道:“我们能有什么意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皓东哥这是在替李先生打算呢,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三笑老弟虽然出身江湖草莽,但他志向高洁,意志坚恒,未必有一天,成就不会在你我之上,皓东哥的意思嘛,这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所以一心想要成全他们,为这事儿他愿意拿出些李先生感兴趣的东西,跟李先生好好谈一谈。”

  尚楠丝毫不为所动,道:“杨军虎,这些话是你大哥让你说的吧?”

  杨军虎笑道:“咱们虽然是对手,但我一直觉着你是我唯一的知己。”

  尚楠道:“叶先生是人中豪杰,虎哥一直很钦佩他,但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由社的人谈判可以,但绝不会拿亲人做筹码,更不允许任何人拿我们的亲人做筹码,除非虎哥认为小燕子已经百分百安全,否则就算叶先生愿意让出能源产业的控股权,虎哥也绝不会跟他谈一个字。”

  杨军虎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李小姐一直都是自由的,如果说有人在试图限制她的自由,那也是你们这些至亲长辈在限制她,皓东哥可从没派一兵一卒干涉过李小姐的人身自由。”

  尚楠嘿嘿冷笑,将目光投到许三笑身上,道:“我们限制的是小燕子的身体,你大哥却利用这小子关住了小丫头的心,我之前便说过了,如果叶先生不参与这件事,那这件事就仅仅是家庭矛盾。”

  杨军虎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认准了叶先生成全他们两个是存了私心。”轻哼一声,又道:“李先生执掌天兵,连孔大师都说他是杀人技当世第一,这一点我也由衷佩服,但是你们也该清楚信义堂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们从来不是靠单打独斗立足的,李先生再厉害,我大哥也无所惧,这件事完全是冲着跟三笑老弟的交情办的,至于你怎么理解,横的竖的我接着便是。”

  话说到这儿便算到头了。

  尚楠手握拳,沉声道:“自从上次出死关与杨兄一战,一别将近七年,上一次承蒙杨兄有意相让,在一对三拳的比斗中侥幸胜了你半步,但虎哥却说你最后一拳未尽全力,是故意成全我晋升神道体力,为的是报答我父亲当日成全你的恩德。”

  杨军虎示意许三笑站远些,凝重道:“龙大师对我确实有恩,那天我其实也算尽了全力,但你刚出死关,锐气正盛,我输了半拳却是心服口服。”

  尚楠道:“我当时是置之死地的全力一击,而你只是尽力抵挡,最终你虽然多退了半步,我事后却受了内伤,大丈夫胜败都要光明磊落,杨兄如果瞧得起兄弟,今后输了半步的话再也不要提了。”

  二人都是胸襟磊落的神道大宗师,彼此间惺惺相惜。把胜败荣辱全不看在眼中,全无半点虚荣杂念。

  杨军虎哈哈一笑,叫了声痛快,横拳跨步,亮开门户。尚楠同样一错手,亮出一招青龙探爪。

  许三笑心知这二人之间的较量是当世武道之巅的比较。这一战的意义丝毫不逊于三大术士去挑战李神通的一战。能够亲眼目睹,实乃莫大的机缘。全神贯注的看着。只见二人的动作舒缓,起手亮式都有迹可循,竟似乎平凡的紧。好像还不如保利刚斗孟虎子那一次看起来意境更高。

  杨军虎道:“上次斗的是力,这次咱们较量一下拳法,早就听说尚楠师兄的左手太极右手青龙号称双手两宗师,已经是神仙拳法,上次没能领教,今天算补齐了这一课。”说着,往前一纵,翻拳亮肘,却是一招泰拳打法。

  这一下出手平淡无奇,中规中矩而已。许三笑一时竟看不出其中玄机,只是恍惚觉得杨军虎的动作幅度极小,速率似乎也不快,但一动手庞大的身躯便到了尚楠近前,仿佛违背了物理运动的规则,空气阻力在他身上完全不能体现。

  尚楠面对这平凡一击,却是凝重无比,抬左手一招拖字诀,轻巧的将杨军虎手肘往身后一带,亮出右手一招青龙望海猛抓向杨军虎的腹部。

  许三笑的精神修养精神未必逊色二人多少,完全能看清楚一招一式的变化。尚楠这一抓才体现出神道大宗师的拳法精妙。许三笑注意到他出手的时候,指尖发力,破空无声,看着伸出去的是爪,但随时都可化作拳或者掌,出手的同时手臂颤动,更蕴藏了无穷后劲,真是变化万端的究极拳法。

  杨军虎的应对之策仍旧简单无比,不躲也不闪,却把挥出的手肘陡然伸直了,化作鞭子猛的抽向尚楠脸颊。同样是刚猛简单的招式,速率看起来依旧不快。但许三笑却不由生出一种感觉,尚楠若不变招,这一抓肯定没有杨军虎挥出的手快。

  果然,尚楠主动向后躲避,左手一变招去挡杨军虎的手。同时抬起右手横在胸前,刚好抵挡住杨军虎由下而上捣过来的一拳。四只手碰在一处,发出低沉的一声闷响!杨军虎纹丝不动,尚楠却向后退了一大步,道:“隔空劲!”毫不气馁,一挥手道:“杨兄再看看我这招。”

  杨军虎凝神以对,只见尚楠身形陡快,左手太极白鹤晾翅,右手青龙掌云龙隐现,近身无声,双手齐至。杨军虎抬手横身,瞬息之间连着试了几个发力角度,却发现都不足以应对尚楠这一招双管齐下。只好退避三舍,立起手掌一挡,同时后退了一大步。赞道:“好拳法!”

  许三笑一旁观战,越看越有滋味,这二个人的拳法都已超出单一的拳或者法的境界。招法看似平凡,其实却是大巧若拙,大音希声,一招一式都暗合了自然之道,出拳无破空之声,却有惊天动地的威力。进退看似缓慢,却丝毫不受天地规则的阻碍。纵跃腾挪无不合乎天人合一之道。

  二人交手,一时难分轩轾,许三笑一旁观战看的如醉如痴。尚楠的拳法平凡中见真谛,内在里阴阳相和,变幻莫测,有神鬼难料之机。而杨军虎却是不动如磐石泰山,任凭尚楠的拳法如狂风暴雨,他只做巨浪中的岩石纹丝不动。

  不知不觉间,许三笑渐渐入神,体内气血随着两大高手出手的节奏运行开来。不知不觉间开始学着比划起来。整个人仿佛被分作了两部分,一方面是脑部泥丸宫里的神识在观察体会两大宗师交手时展现出的天道意境,一方面是化劲巅峰的体魄受到两大宗师交手的气机牵引,不自觉的模仿起二人的动作。

  尚楠的拳法精纯无比,硬太极和青龙掌被他结合在一起,左右手时不时互换拳法,虽变化万端但万变不离其中。杨军虎的拳法却是驳杂无比,白鹤,咏春,洪拳,查拳,猴拳,信手拈来全无规律可言,但无论怎样变招,都始终是最恰当的应对之策。正是人拳合一不滞于招数限制的至高无上境界。

  两百招过后竟仍旧难分胜败。

  许三笑的身体越来越沉,举手投足都似有千斤重量,而精神意志却是越来越舒朗清明。对二人的一招一式后手变化把握的越来越清晰。

  两大宗师的气血运转,和身法动作相互配合呼应,虽然打了两百多个回合,但体力却似并未见减弱。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练的通透,与天地自然相合,遇到的阻力和承受的重力都非他人可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两个人的身体都已达到与天地融合无碍的境界,他们所能容纳的潜力近乎无限。

  随着交手越来越激烈,尚楠的身体竟开始变化,整个人越发的高大,出拳踢腿渐渐生风。而杨军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身体越来越小。

  由于强行模仿二人的招式,身体的修行却远没达到二人那般通透无碍的境界,许三笑的身体渐渐沉重的无以复加,每抬起一次手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力道,通身的筋膜骨骼都在咯吱作响。但还在精神意志的驱使下,强行模仿着。这会儿,两大神道宗师开始拿出神变绝活儿,许三笑不知天高地厚的,感知着二人身体筋骨的变化,也跟着模拟起来。但这神道潜力岂是许三娃子这化劲巅峰体力能模拟的,刚学着尚楠那般拉伸筋骨,便陡然感到通身一阵剧痛,啊哟一声跌坐在地。

  刹那间从入定状态中醒转。

  只见场间两大高手的动作全没了最初的朴实和章法,速率快的让人目不暇接,以许三笑的精神修养五感六觉,竟只能凭衣服色彩区分开二人。

  许三笑闭上双眼,用全部心力去感知,只觉得比斗中的二人仿佛化作了两股拥有无上格斗智慧的能量体,一个庞大无比,一个精纯绝伦。之前是尚楠的拳法精纯,现在却是杨军虎的体力更纯粹。这番交手的意义更不寻常。许三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粒子钻进他们的身体里,被压缩然后爆炸出全部能量,最终由拳脚的终端冲出体外,消散或者被对方发出的力量抵消。

  这就是武者的潜力之源吗?许三笑心中激动的想着。到此时,他们的身体几乎已经与天地自然完全通达无碍,每一拳,每一腿都是最完美的出手,不需要花哨的招式,也不需要精妙的变化。完全依靠这一种本能在战斗。最不合理的招数到了他们手中也成了妙到毫巅的拳法。而他们发出的如山似岳的力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地面的青砖,四周的空气,都没有受到一星半点的影响。这种精确的控制让他们的武道在许三笑眼中变的更加可怕。

  许三笑坐在地上,闭着双眼,全神贯注感受着这场神道宗师之间的旷世大战。心中充盈着莫名的感动。这是天地究极的道的一种。是所有修行者毕生所追求的境界。有朝一日,自己的术法之道也会达到这样的境界吗?

  突然,场间二人之间传出一声闷哼,一道灰色身影无声无息凌空倒飞而出。另一人则站在原地不动,气血奔涌,浑身筋膜骨骼发出惊雷一般的爆响。许三笑睁眼一看,飞出去的是杨军虎,站在原地的却是尚楠。

  难道分出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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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章 论英雄,三笑片语释兵权

  “如果踩死一只蚂蚁不但会弄脏你的脚,还会增加你的罪业,而一口气把它吹跑就能解决你全部的烦恼,你会作何选择?”

  陌寒当着许三笑的面,在电话里对一个叫强子的人说,“长江龙在这里投资景区,咱们公义社就投资一个酒店吧,露一手给那个叫谭辉的人看看,然后给他一笔钱,让他滚蛋,永远不许再回这里。”

  许三笑和李燕对视一眼,后者耸耸肩,道:“你赢了!”又问陌寒,“这件事这么处理是叶先生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陌寒笑道:“这么小的事情当然不可能让皓东哥知道,信义堂里每个级别的干部都有一定额度的权限,这件事如果不是许区长打了招呼,连我都不会出面。”

  李燕瞥了一眼许三笑,“想不到你的面子还蛮大的。”又对陌寒道:“你们为什么不用更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陌寒道:“你一定听说过前几年山城发生的事情,以信义堂的实力,想要黄龙锦和武翔的命不过翻手间的事情,但皓东哥却定下调子,信义堂既然回来了,就要遵照国内的规矩办事,信义堂只有对国家意志保持一定的敬畏才能够在国内立足。”

  李燕面露惊讶之色,几乎怀疑陌寒偷听了自己刚才和三笑的谈话。

  许三笑却道:“该你们做的事情算了结了,接下来该看我的了,有日子没上班,趁着二月二之前,先让李东耀明白一下这块土地上谁才是老大。”这句话说的江湖气十足。

  陌寒笑道:“皓东哥说你是江湖上最会做官的人,同时是官场中最讲江湖道义的官,他还说严朝辉也算是一条好汉了,教了你这么久都没把你同化。”

  许三笑道:“严老师教会我很多,但有些东西从一开始我就拒绝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放弃而已。”

  陌寒道:“皓东哥的意思是••••••”

  李燕插言问道:“需要我回避吗?”

  陌寒摆手道:“嫂子千万别,皓东哥说过,能跟三笑兄说的事情没有需要背着您的,皓东哥的意思很简单,信义堂需要三镇新区的转运基地,更需要在两三年内大幅度改善西南地区进入藏区的交通的状况,三镇新区和艳阳县是信义堂计划中的枢纽,皓东哥希望你能完全掌控这里,这方面有需要信义堂之处,请尽管说。”

  许三笑摆手道:“没有,我跟叶大哥是义气相投,我希望这种交情一直都是平等的。”

  陌寒笑道:“皓东哥早料到你会这么说,那我就告辞了,不妨碍你清理门户。”

  ••••••

  三镇新区政府,区长办公室里,城建局的局长李铁民站在办公桌前,局促不安的样子。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许三笑正在接待客人——艳阳县委书记张玉刚“突然”造访。

  小哥俩自从年前一别,多日不见,终于凑到一起,自是要把臂言欢,品茶叙事一番。只是苦了李铁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下来参与更不合适。不只是因为等级阶层的限制,更因为许张二人所聊的话题他根本插不进嘴去。

  许三笑正说道:“好你个张玉刚,当了个县委书记,被你们老爷子夸了几句,就懒得搭理我这个哥哥了?”

  张玉刚一屁股坐到主位上,答道:“瞧你这话说的,不如直接给我两巴掌。”

  许三笑站着,示意李铁民先坐会儿。许区长站着,李铁民屁股再沉也不敢坐下。只好撑着没动地方。许三笑不再理会他,继续跟玉刚说道:“什么时候调燕京去,一定提前给哥哥打个招呼。”

  张玉刚道:“你听谁说我要调回燕京?我他妈好不容易飞出来,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又回去?”

  许三笑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前阵子我在蓉城跟宋书记的侄子宋朝度吃了一顿饭,他们家宋雪松老先生前阵子有点不适,你们家老爷子去探望的时候说的这个话,绝对错不了。”

  张玉刚看了一眼李铁民,轻轻咳嗽了一声。显然,意思是这些话怎能当着外人面前说。

  李铁民惊骇的同时顿时大感尴尬和担忧。想不到许三笑的人脉竟这么深厚广博,李东耀一个前省委副书记秘书与之一比,简直就是萤虫与皓月争辉。

  许三笑却摆手道:“你丫别疑神疑鬼的,铁民同志是我的老部下,歇马镇时期的老班底,三镇新区成立后,在工作上对我一直非常支持,我对他还是很信任的,再说咱们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张玉刚顿时神色一松的样子,看着李铁民的目光都和善许多。

  李铁民却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许三笑眯着眼看着他,问道:“铁民同志怎么不坐?”

  李铁民刹那间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孙主任通知我说您找我有事,既然许区长有贵客,我还是换个时间过来吧。”

  许三笑道:“什么贵客啊,我跟张书记的关系咱们歇马镇的老人谁不清楚?你在这儿正好,现在去酒楼订一桌酒席,我们哥俩要好好聊聊,有什么话咱们到酒桌上慢慢聊。”

  李铁民点头称是,刚要动身。

  许三笑又补充道:“嗯,别去富江酒店,那里换老板了,谭辉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另外我正要通知你们,今后区政府这边所有招待宴还是在老白那里。”

  李铁民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谭辉是李东耀的人,又不只是,这个人是从驻兵镇过来的,跟新区党委葛副书记的关系走的更近,原来在秦中那边还入过一个什么帮会组织,手底下着实有一班亡命徒,一到歇马镇就把原来的地下秩序掌控者白梦江给挤到一边,这个人自己昨天还跟他一桌吃过饭,怎么可能今天早上就走了?他能走去哪里?又想到,许三笑号称南山猛虎,心黑手狠不是一天两天了。莫非谭辉已经遭了毒手?

  许三笑道:“老李,你想什么呢还不动地方?”

  李铁民先茫然点头,接着恍然连说道:“是,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许三笑道:“你去老白那里订酒席,顺道正好路过景区管理委员会,帮我通知一下金显扬,让他立刻过来一下。”

  李铁民心里还有些犯糊涂,随口问了一句:“许区长找金主任有事?”

  许三笑出乎意料的有耐心,笑眯眯回答道:“是啊,金主任的身体不大好,我准备安排他提前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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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一章 青天好,会说妄言始知道

  许三笑最后一句话没有说什么经过组织研究,慎重决定如何如何,而是用了一个我字,简单霸道,一句话就要断了金显扬的仕途之路。此举无疑是犯了官场中的大忌。因为在华夏的政治生活里,民主政治组织研究就是专权政令身上的皇帝新装,大家都看见了政令的屁股,民众不敢说出来,官员却是不敢不说。

  许三笑说金主任的身体不大好,李铁民真想问一句: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安排一个副处级干部退休,难道不需要区委研究后才能做决定吗?连书记例会都不开,你许三笑一句话便要让金显扬退休,凭什么?就凭你那些远水不解近渴的远大背景,这可能吗?李铁民慢悠悠挪着步子,边走边想着。

  许三笑眯着眼目送李铁民心怀惴惴出了门,笑道:“小菜一碟,真他妈没劲。”

  玉刚道:“你要是觉着没劲,不如来艳阳县帮帮我,应付那几个老油条可比你这一言堂难对付多了,我现在身边就一个田文茂,剩下没有可靠的,都快无人可用了。”

  许三笑道:“用人是件复杂的事情,不能光会任用,还要学会利用,艳阳县里的老班子其实还是有人才的,比如凌少刚这家伙就挺好用的。”

  张玉刚道:“说起这事儿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前两天凌少刚过来看我,带着他闺女一起来的,那个妞儿居然跟我说认识你。”

  “认识我?”许三笑微微一怔,道:“她叫什么名?”

  “凌落尘。”玉刚道:“挺销魂的一个名字,她说是在大学的一次活动中认识你的,还配合你表演戏法来着。”

  许三笑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点点头,道:“确有其事,曾经是齐蓉蓉的情敌。”取笑道:“姑娘有亩田,荒了十八年。实行责任制,谁种谁出钱,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妞儿可是个待价而沽的主儿。”

  玉刚又道:“这妞儿长的不赖,而且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谈吐举止特别有教养,透着一股子洒脱劲儿。”玉刚一边赞不绝口,一边观察许三笑脸色,试探道:“我听说李燕嫂子来了,你要是不能‘抽出身’来跟她沟通,那兄弟我可就不客气了。”

  许三笑皱眉道:“玉刚,有几句话可能不大好听,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得说,你身上哪哪都好,就是在女人问题上容易把持不住,这女的天上掉下来似的投怀送抱,你说上就上?就不怕‘日’后麻烦?男人风流本色无所谓,但不能生冷不忌。”

  张玉刚倒没有介怀,但却不以为然的说:“你丫这就叫典型的乌鸦落猪身上,看人家黑看不到自己,我这满打满算才交往了几个呀?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管你生活作风问题?你说凌落尘不怎么样,你倒是给我推荐个好的?”

  “怎么没有好的?”许三笑道:“我看县高中教书的那个于佳慧不错,因为城东科技新区的事情,她对你一直心存敬爱,这姑娘洁身自爱,见识和胆魄都不一般,你信我的就跟她好好接触接触,这样的女孩子才是适合你的良伴。”

  “哥哥,你快别乱点鸳鸯了。”玉刚连连摆手道:“她倒是给我送过两回饭,我跟她也算能说到一起去,但要说搞对象,她可不是好选项,这妞完全就是那种不奔着结婚去,绝对不能沾的类型,而且她有多爱管闲事你该知道吧?这种个性强烈眼里不揉沙子的女孩子嫁到我这样的家庭里,你觉着她能幸福吗?领回家,就我妈那双毒眼就能要了她的命。”

  又道:“你刚才说凌落尘可能不是什么好鸟?”

  许三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提醒你小子,别见个女人就急着解裤带,当初哥们儿要是没抗住宫艳诗的诱惑,这会儿早他妈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我跟你的想法不同。”玉刚摇头,振振有词道:“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相比而言,坏女人比坏男人更招人喜欢,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崇尚个性和自由的时代,大家彼此交往,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我就喜欢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类型的女人,最受不了就是于佳慧那种,多瞅她几眼都恨不得把一辈子跟你绑一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但在这个大前提下,还有些个别现象约束着这种自由。比如在体制里混,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恪守的,否则稍有不慎玩过了界,被对手逮住小辫子,那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许三笑很清楚这个道理,更清楚有些事情只有撞了南墙才会懂得回头。玉刚还年轻,根底深厚,他倒是还折腾得起。挥挥手道:“得得得,算我多嘴行了吧?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李东耀打来的。

  “三笑区长啊,我是李东耀,你现在有时间吗?过我这一趟,咱们开个书记例会。”

  许三笑挂断电话,笑对玉刚说:“金显扬找到李东耀了。”

  张玉刚有点担忧,语带埋怨道:“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想收拾金显扬也用不着让李铁民带话吧?还说的那么直接,这不等于自己把小辫子递到人家手里了?你这是要罢金显扬的官啊,他还不得跟你死磕到底?”

  许三笑嘿嘿一笑道:“死磕到底?就凭他们也配!”起身道:“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

  李东耀的办公室里,许三笑大马金刀坐在沙发左首的位置,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样子。专职副书记葛洪良坐在下首,面带不愉之色。

  他为何不愉?自然是心中有不满。何为不满?欲望得不到满足。如今的三镇新区,连李东耀这个一把手都愉悦不起来,更何况他这个第三把手。官场中人最大的不满往往都来自于权力欲望得不到满足。如果说权力是树,那是摇钱树;说权力是药,那是壮阳药,可叫人情绪亢奋精神坚挺;说权力是鸟,那是凤鸟,百鸟得来朝。

  葛洪良这个副书记当的窝囊,正应了共和国早期官场中流行的一句话,书记带个副,放屁都不响。当然,这是因为那年头副书记太多所致,现如今区县以上级单位原则上只设两个副书记,按理说葛洪良手里的权力并不小。但实际情况却是,许三笑和李东耀争权,占据下风的李东耀为了抓住有限的权力,事必躬亲,把副书记专职负责的那点事全揽过去了。他倒是过了官瘾,可怜葛洪良成了被架空的草头官。

  李东耀坐在办公桌后面,像上足了劲儿的发条,隐藏在桌子底下的腿都有些颤抖。这位李书记之所以情绪这么亢奋,一方面是因为谭辉突然不辞而别,打电话都找不到人了,怀疑已经被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觉着拿住了许三笑的痛脚,正准备大做文章,给许三笑点颜色看看。

  三镇合区这么长时间了,他这个区委书记当的太压抑。去年那场不合时宜的洪灾把许三笑的声望推到了顶点,尽管他后来全力抢功,但还是不能跟许三笑的贡献相提并论。他恨许三笑入骨,做梦都想找个机会把许三笑整趴下。现在这个机会似乎就在眼前了,许三笑竟然出昏招,干涉起人事变动的事情,而且用的一种十分不合规矩的方式。

  体制里的官员们对自家权力的维护欲望往往无比强烈。

  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这样论述权力的使用:“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有权力的人们使用权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停止。”

  人事任免权是一把手手中最大的武器,官场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是,绝不容其他人染指。这一点上上下下早已认可,一旦一个书记丢了这个权利,那他这个一把手基本也就当到头了。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一旦某地的二把手或者三把手妄图染指这个权利,被上级知道,这个人屁股下的椅子也肯定不稳了。官场里的规定违反一点,只要根子够硬便无妨。可有些规矩一旦违背了,很容易便会犯众怒,就比如许三笑直接说让金显扬退休这个举动,正是所有各级书记们都最憎恨的事情。

  李东耀先客套了几句,接着便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带入正题。

  “三笑同志,洪良副书记,找你们过来是有这回事,这不过完年,初九那天开了一个全体党委成员大会,三笑同志因为家庭原因缺席了,市委初八那天开会讲了一些重要内容,没能传达到你这里,所以这次特别传达一下,另外,就在刚才显扬同志来找过我,反映了一些问题是跟三笑同志有关的,我的意思是请你过来核实一下,不算什么大事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许三笑心中好笑,传达个狗屁精神,你老小子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后边的才是你主要想讨论的内容。李东耀这老小子进步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还能沉得住气,没有立即就拍桌子发难。这两句话说的进退自如严丝合缝,比之一开始来三镇新区那会儿要强很多。点点头,道:“行,李书记你问吧。”

  李东耀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道:“那咱们就先说一说显扬同志反映的事情。”问:“三笑同志,你刚才是不是让李铁民给显扬同志带话,说准备安排他提前退休?”

  许三笑眨巴眨巴眼,听见李东耀办公室的里屋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应该就是金显扬和李铁民。估计自己这会儿要是不承认,李东耀就会立即把这俩人弄出来当面对质。抵赖过去倒是不难,但却有损南山猛虎的威名。坦然道:“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李东耀笑容一敛,凝眉沉声道:“三笑同志,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这就开始发难了?许三笑揉揉鼻子,笑眯眯看着李东耀,道:“我身为党委副书记,班子主要成员,景区管理委员会又属于我分管工作范围内的职务,而我既然发现有人不适合担任重要岗位,凭什么不可以说这样的话?”

  针尖对麦芒。李东耀不敢与许三笑对视,别过脸说道:“许三笑同志,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咱们现在是心平气和的讨论一个副处级干部人事任免的问题,根据组织原则,这是你身为区长区委副书记该直接决定的事情吗?”

  许三笑道:“咱们党的用人原则向来是能者上,庸者下,中央号召下面多用一些有文化懂科学,年富力强的同志来担任重要岗位的干部,金显扬同志今年已经五十,刚过了副处级干部重用的年龄线,当然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是他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根据我一位搞中医的朋友的说法,显扬同志现在已病入膏肓,说话的声音稍大都可能把他震晕了,这样的身体条件怎么能担任那么重要的岗位?而我正是发现这件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所以才会那么说。”

  李东耀看了一眼葛洪良。意思是你也说几句,咱俩一起把许三娃子挤兑住了。到时候金显扬没什么大毛病时,让这小子收不了场。

  葛洪良心领神会,道:“我也说几句,我是赞成李书记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的,另外同时我也觉得许区长的解释有一定道理,假如金显扬的身体情况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那他的确是不适合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工作,我赞同许区长另选贤明的意见。”

  李东耀点头道:“洪良副书记说的很好,很公允,如果金显扬同志的身体确实有很大问题,那他就的确不适合继续在现在的岗位上工作,但如果金显扬同志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那许三笑同志你今天的言行就非常不合适了,不仅仅是违背了组织工作的原则,更伤害了下边同志的感情,假如是这个情况,我认为追究一下责任还是有必要的。”

  许三笑不动声色,沉静道:“李书记说的有道理,我也觉着这么安排很公平,那就请显扬同志来一下,看看我那位中医朋友的眼光准是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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