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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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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蔡瑁抢功

  

  “卑职没有说军师不能出任大都督之职,只是大都督一职应该由州牧当众任命,而不应由军师自己宣布,这不免有点。。。。。”

  “不免有点什么?”

  蔡瑁打断了文聘的话,有些恼羞成怒地喝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假传州牧的命令,是这样吗?”

  文聘毫不退让,冷冷道:“我没有这样说,这是军师自己说的,我只是想说,军师应该避嫌。”

  蔡瑁恼怒万分,指着文聘呵斥道:“你分明就是暗指我蔡瑁假传州牧命令,多年来你一直与我作对,凡事我的提议你都要反对,今天也不例外,文聘!你究竟是何居心?”

  旁边蒯越打圆场道:“蔡军师不必动怒,州牧既然有任命,我们自然会支持,文将军也会听从军师调度,不过刘皇叔和璟公子是否同意这个方案,还须和他们两位商量,大敌当前,望蔡军师和文将军以和为贵,不要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刘璟心中有些诧异,他听出蒯越的语气竟然是有点在帮蔡瑁,这个关键时刻,应该是争锋相对,毫不含糊才对,什么以和为贵,这不就是让文聘接受蔡瑁为大都督吗?

  刘璟看了蒯越一眼,想到蒯越刚才对自己说的一席话,似乎他在争夺刘琦失败后,心性便有点转了,开始接受蔡瑁给他的一点小恩小惠,难道蒯越又恢复为亲曹派吗?

  刘璟知道历史上,蒯越是亲曹派,劝说刘琮降曹,但自从自己出现后,受各种利益影响,尤其是全力支持刘琦为世子后,蒯越便渐渐转为抗曹一派,但刘琦被刘备夺走后,蒯越的态度又开始转变了。

  刘璟本来以为有蒯越在,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开口,蒯越会替自己抵挡回去,可现在看来,蒯越态度开始暧昧,已经靠不住了。

  刘璟便不再沉默,起身道:“文将军说得不错,此事事关重大,仅凭州牧的一纸命令,难以让人相信,而且州牧长期卧榻,也未必了解情况,不如我提一个方案,我们三军成立一个协调指挥所,可各派一人参与,若须三军配合作战,可由指挥所协调,不知蔡军师和刘皇叔以为如何?”

  刘璟态度很明确,就是反对成立军衙,反对设立三军大都督,甚至连去见刘表求证他也反对,他知道刘表很可能会让蔡瑁为大都督,趁机夺自己的军权。

  刘备本想由他来牵头,他来出任三军大都督,可看目前的情形,蔡瑁不可能答应了,那么保持独立也好,至少他最后还能捞到一点声望。

  刘备也点了点头,“我同意璟公子的方案,成立三军协调指挥所。”

  蔡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盯着刘璟恶狠狠道:“这是州牧的命令,难道璟公子不再承认州牧为荆州之主吗?”

  刘璟也毫不客气,争锋相对道:“我当然承认州牧是荆州之主,但荆州和江夏达成过协议,荆州可以请求江夏军来支援,但不得夺取江夏军指挥权,州牧在协议上的盖了大印,蔡军师也签了字,难道蔡军师现在不承认了吗?”

  蔡瑁被刘璟一席话顶得哑口无言,他回头又望向刘备,“皇叔为何不同意?”

  刘备淡淡道:“我统帅的是新野军,和荆州无关,至于多出来的军队,是琦公子委托我指挥,如果蔡军师要收回去,那应该去找琦公子,与我无关。”

  如果说刘璟的回答是针锋相对,那刘备的回答却是绵里藏针,听着话软,却刺得蔡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浑蛋!”

  房间内蔡瑁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茶杯迸裂,碎片四溅,他气得破口大骂,“给脸不要脸,把我蔡瑁当猴耍吗?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

  旁边站着张允和蔡和,还有襄阳太守李圭也坐在一旁,李圭之所以和蔡瑁走到一起,是因为他也是亲曹派,在刘表后期的派系站队中,他最终选择了刘琮,成为蔡瑁的心腹。

  有趣的是,当年刘表处理张允之时,他是积极赞同者和推动者之一,现在他却和张允站在一起,共同为他们自身的派系利益出谋划策。

  或者这就是政治,没有没有永远的敌人和盟友,只有不变的利益。

  李圭也不劝蔡瑁,他耐心地等待蔡瑁发怒结束,他知道蔡瑁有一肚子火,把火发出来就会冷静下来。

  蔡瑁将刘璟和刘备大骂一通,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其实他也知道将刘璟和刘备的军队收归自己麾下并不现实,只是刘璟和刘备在这么多人面前打碎了他的期待,使他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

  “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蔡瑁冷静下来问众人道。

  但他目光却注视着李圭,他对张允和蔡和并不感冒,他们二人提不住什么有益的建议,倒是这个李圭,平时闷声不响,其实很有见识。

  这次召集众人商议成立军衙便是他一手策划,虽然没有能成功,但那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方案做得很妙,至少他蔡瑁作为召集人的威望出来了。

  李圭知道蔡瑁是在问自己,他不慌不忙道:“现在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方案,军师可以自己选择。”

  “你说,我听着。”

  “第一个方案就是冷待,我们按兵不动,任由江夏军和南郡之军北上抗曹,这样的好处就是我们能保持实力,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后,我们再来取渔翁之利,不利也很明显,这样会损害军师在荆州的名声。”

  蔡瑁想了想,却没有急着表态,又问道:“那第二策呢?”

  “第二方案就是急攻,趁江夏和南郡两军还没有来得及调动,立刻出兵北上,收复樊城,再令两军一同北上,三军各自为战,看谁最后能击败曹军,这样做可以抢占先机,尤其收复樊城,会令军师在荆州名望大涨,如果宣传得当,这是一步好棋。”

  “那不利的方面呢?”

  “不利的方面就是我们将成为曹军进攻的重点,最后可能伤亡最重,军师是否承担的起?”

  蔡瑁背着手走了几步,他需要权衡利弊,坦率说,他并不考虑第一个方案,那个对他名声影响太大,尤其在他想谋荆州牧之时,荆州的名望是第一重要。

  他对第二个方案颇为动心,光复樊城,这确实是一个极为有利的战果,正如李圭所言,只要广为宣传,他蔡瑁在荆州的名望将如日中天,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只是如果被曹军反击,伤亡重大,又有点得不偿失了,这让蔡瑁有点为难。

  这时,张允在一旁冷冷道:“曹军反击我们,符合他们的利益吗?”

  一句话提醒了蔡瑁,是啊!曹军为什么要反击自己,消灭了亲曹派,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这关键的一点。

  一念至此,蔡瑁顿时兴奋起来,他立刻对张允道:“机不可失,你可立刻集结军队,在城北渡江,我将亲自去收复樊城!”

  .........

  一个时辰后,一万荆州军在襄阳北城外迅速集结,开始陆陆续续登上早已等候在岸边的两百余艘渡船,一艘艘渡船向北岸驶去。

  曹军最后一支军队是在天不亮时撤完,樊城的守卫便交给了在樊城招募的五百名青壮民夫,城门关闭,数百民夫战战兢兢地站在城头,远远眺望着江面上出现的数百艘渡船。

  他们不知道荆州军到来时,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惩处,所以不断有士兵溜走,当第一支荆州军队到来时, 城头上只剩下不足三十人。

  蔡瑁一马当先,亲自率领千余士兵向城头奔来,一名士兵在城下大喊:“城上速速开门!”

  城门终于缓缓开启,几十名民夫出城跪下,大喊道:“军师,我等无辜,被曹军抓来守城。”

  蔡瑁跃马上前,挥鞭高声问道:“城内可有曹军?”

  “回禀军师,城内已无曹军,全部都撤离了。”

  蔡瑁大喜,高声对士兵们令道:“进城!”

  一千士兵浩浩荡荡开进了城门,荆州大旗再次在樊城城头飘扬,随着荆州军进城,樊城的十万民众沸腾起来,扶老携幼上街欢迎荆州军入城。

  此时一万荆州军已抵达樊城,蔡瑁特地举行了盛大的光复仪式,一队队士兵列队进入樊城,接受大街两侧的民众拥戴,十万民众壶浆箪食,迎接荆州军光复樊城。

  蔡瑁骑在高大骏马之上,无比得意地享受这一刻的荣耀,那种万民拥戴的气氛让他有些飘飘然,就仿佛他离荆州牧的位子又大大推进了一步。

  他不断向两边高呼的民众挥手,十几名古稀老人拦路跪拜,将入城仪式推向了高潮,蔡瑁连忙上前将老人扶起,顿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万岁!荆州军万岁!”呼喊声响彻樊城内外。

  .......

  就在一万荆州军举行进城仪式的同时,一里外的樊城码头上却变得冷清下来,只有百无聊赖的百余名士兵看守着两百多艘渡船。

  在樊城码头以东百步外便是游缴所,游缴所前面则是一条长约三四里的沙墙,曹军就曾躲在这条沙墙后和江夏军战船对峙。

  从游缴所再向东走三百余步是一片占地近两百亩的竹林,竹林内还有一座低缓的小山,这片竹林是樊城著名风景区之一。

  但此时竹林内没有游客,却藏着一支两千余人的曹军骑兵和数百曹军步兵,由大将李典统帅。

  这便是贾诩的将计就计,利用粮道被骚扰为借口,曹军从樊城撤军,诱引荆州军入套。

  汉水对岸的襄阳必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以蔡瑁好大喜功的秉性,他一定会抢在刘璟和刘备之前收复樊城,这样一来,曹军就有机会夺取他们的渡船。

  李典冷冷地注视着数百步外的码头,机会已经来临,他并不急于派骑兵冲锋,而是派出数百名步兵躲在沙墙后慢慢向码头靠拢。

  曹军士兵离码头越来越近,已经只有五十步,数百曹军士兵忽然爆发出一声呐喊,从沙墙后一跃而起,向码头上的百余荆州士兵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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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初战樊城

  码头上的百余荆州军措手不及,数百曹军瞬间杀到,最东面的十几荆州士兵被砍翻,惨叫声响成一片,其余荆州士兵见势不妙,纷纷调头奔逃。

  坐在渡船上休息聊天的船夫惊得纷纷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望着岸上的杀戮,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数百曹军士兵冲上了渡船,挥刀大声叫喊:“敢逃跑者杀无赦!”

  船夫们吓得纷纷蹲下,曹军为首牙将立刻分配士兵,每艘船上去两名曹军士兵,喝令船只起航,离开了樊城码头,向比水河口而去。

  树林内,李典依旧按兵不动,冷冷地望着樊城方向,对付百余名守船士兵,用不着骑兵出动,他等待着樊城的援军。

  荆州的蔡瑁和张允在三年前便秘降曹操,但他们的投降和黄射的投降不太一样,黄射是真正投降,接受了曹操的封官。

  而蔡瑁张允的投降则是一种预投降,就是有投降意向,但没有正式投降,这就和后世的投资意向和实际投资是一回事。

  而且他们俩人的投降意向也只有曹操及一些心腹谋士知晓,曹仁在临行前也被告之,不过曹仁深恨蔡瑁不给渡船,反而焚毁渡船,他已将蔡瑁视为敌人,所以李典一无所知也就在情理之中。

  在李典看来,蔡瑁是荆州军师,如果能将他生擒活捉,这将是他立下的最大功绩,为此,李典格外兴奋,格外期待。

  “将军,来了!”一名士兵指着远处兴奋地大喊。

  李典也看到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从樊城城门冲出,向码头疾奔而去。

  李典心中迅速估算,大约三千人左右,这正好是他们骑兵的一顿美餐,他缓缓拔出战刀,厉声喝道:“准备作战!”

  两千五百曹军骑兵同时拔出战刀,目光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都异常兴奋地注视着远处奔来的荆州士兵。

  这支荆州军由蔡和率领,急急惶惶奔向码头,企图夺回渡船,蔡瑁也出现在城头之上,满脸焦虑地望向码头方向,他原本无比膨胀的荣耀感已被曹军偷袭码头的消息戳破,只剩下一种中计的惶恐。

  蔡瑁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所谓曹军从樊城撤兵根本就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为了诱引荆州军入樊城,曹军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夺取渡船。

  此时蔡瑁已经看见数百艘渡船正缓缓离开码头,向东驶去,这让蔡瑁又是惊怒,又是担忧,没有了渡船,他们该怎么回去?

  “军师,看那边!”

  一名军士指着东面竹林方向,惊恐得大喊起来,“是曹军骑兵!”

  蔡瑁也看见了,只见从竹林中杀出了密集的骑兵,盔甲鲜明,战刀闪亮,杀气腾腾地向码头冲去。

  蔡瑁大吃一惊,连忙喝令:“鸣钟收兵!”

  城头上‘当!当!当!’敲响了钟声,召唤杀出去的三千军队返回,但已经晚了,二千余曹军骑兵如大河奔腾,杀进了一片慌乱中的荆州军士兵群中。

  荆州军士兵纷纷举矛抵挡,但他们挡不住骑兵的突击,瞬间被骑兵撕扯得四分五裂,曹军骑兵凶狠异常,刀劈矛刺,杀得荆州士兵人头滚滚,四肢横飞,鲜血成河。

  荆州士兵哭嚎奔逃,渐渐开始崩溃了,蔡和急得大喊大叫,“顶住,给我顶住!”

  这时,李典从他身后杀来,“贼将!拿命来!”声如霹雳,长枪一挥,直刺蔡和后心。

  蔡和大吃一惊,挥刀格挡,‘当!’一声巨响,架开了李典的长枪,但身子却稳不住,晃了晃,险些掉下马去。

  这时两马交错,一刹那间,李典趁蔡和身形不稳,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束甲丝绦,硬生生将蔡和拉下马。

  “绑了!”

  几名曹军士兵一拥而上,将蔡和按住捆绑起来。

  蔡和被抓,使荆州军更加混乱,数千士兵向西拼命奔逃,曹军却穷追不舍,一路掩杀,连跪地投降也不接受,悉数杀死。

  樊城城门已经关闭,城头上,数千荆州士兵默默注视着城外的大屠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一些未经历过战争的年轻士兵还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个时辰后,骑兵终于结束了屠杀,丢下满地尸体,调转马头向北驰去,三千荆州士兵被了杀了两千余人,剩下不足千人开始陆陆续续逃回樊城,一进城门,所有人都放声大哭起来。

  蔡瑁无奈,命人出城去掩埋尸体,寻找生还者,这时原樊城守将吴庆上前道:“军师,樊城不比襄阳,北城很容易被攻破,一旦曹军重新南下就危险了,还是想办法渡江回襄阳吧!”

  蔡瑁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回去,可是渡船已被曹军抢走,我们怎么回去?”

  吴庆想了想道:“我们或许可以撤去邓县。”

  邓县位于樊城以西数十里外,但立刻被蔡瑁否决了,“邓县不行,城池更破旧。”

  吴庆又立刻道:“除此之外,那只能撤到西面的邓县码头,派几名水性好的弟兄泅水过江去求援,刘璟应该会派船来接应。”

  “他会来吗?”蔡瑁不太相信刘璟会来救自己。

  “他若不肯来,还有何面目见荆州父老?”

  蔡瑁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算刘璟不肯救自己,自己手下的八千荆州子弟兵他却不能不管。

  这时,蔡瑁又回头看了看樊城,一个多时辰前他还风光无限地接受樊城民众拥戴,一转眼他又要丢弃这些民众走了,自己的名声反受损害。

  但此时他已顾不上这些民众了,蔡瑁叫来一名心腹军侯,低声嘱咐他,“你率五百士兵守住城门,我撤离后要紧闭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城,一旦有人问起,你就说我率军北上,阻击曹军去了。”

  “末将遵令!”军侯匆匆奔去。

  蔡瑁安排完樊城军务,带领七千军队出城,名义是去城外驻军,实际上却是向西疾奔而去。

  蔡瑁心中非常恐慌,他知道曹军绝不是仅仅夺自己船只那么简单,既然布下陷阱,又岂能让猎物逃走的道理?

  或者曹军不会杀他蔡瑁,但曹军一定不会放过荆州军,如果他蔡瑁全军覆没,甚至被俘,那他的荆州牧之梦也就破灭了。

  蔡瑁很清楚,曹军必然已布下重兵等候,现在只能趁敌军未杀至的空档期紧急撤退,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快!加快速度!”

  旷野里,蔡瑁不断催促士兵加速行军,这时他已得到消息,在北方七八里外出现了曹军主力,约一万余人,正向西南方向疾速追来。

  蔡瑁心中更加焦急,大声叫喊:“再加快速,曹军已在后面追来了。”

  从樊城到邓县码头约三十里路程,虽然官道平坦,使士兵可以保持高速行军状态,但到了北码头也无法渡江,还要派人泅水过去报信,再等对岸的大船过来,还来得及吗?

  时间上的紧迫感沉甸甸地压在蔡瑁心中,但他又无从选择,他已经离开了樊城,只能向西继续奔逃,想当然地希望时间上还来得及。

  从官道向北,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几条狭长的丘陵分布在森林中,使这片森林又多了几道可以形成小路的山谷。

  此时一支由一万余人组成的曹军主力在大将于禁的率领下,正疾速向南追赶。

  曹军主力并没有远走,就在樊城以北二十里外,他们挖下了陷阱,就等猎物上钩,此时已经上套的猎物急于逃走,曹军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快!加快速度追击,不要让荆州军跑了!”

  于禁不断地催促士兵追赶,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派斥候探查前方的埋伏,事实上于禁也知道不太可能有埋伏,若蔡瑁事先有准备,他的渡船就不会被那么轻易地劫走了。

  而刘璟和刘备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正是有这样的明悟,于禁便不在探查埋伏上耗费时间,只管催令士兵一路飞奔。

  半个时辰后,曹军穿过了丘陵地带,上了西去的官道,这时曹军游哨抓到两名逃跑的荆州士兵,将他们押到于禁马前。

  “启禀将军,这是两名逃兵,被弟兄们抓住!”

  于禁冷冷地打量一眼这两名士兵,他冷酷的目光吓得两名士兵跪下磕头,“饶命!饶命!”

  “我问你们,你们主将是谁?”

  “是蔡军师!”

  “你们还有别的船只吗?”

  两名士兵慌忙摇头,“船只已经丢了,再无其他船只,听说是请求对岸战船来救援。”

  于禁呵呵笑了起来,对方主将居然是蔡瑁,而且还是那么蠢的人,指望对岸来救援,来得及吗?

  如果能将蔡瑁抓住,那绝对是大功一件,不亚于李典夺取船只,想到这里,于禁开始兴奋起来,一挥长刀大喊道:“杀向北码头,抓住蔡瑁者,赏金五百两!”

  曹军士兵们顿时兴奋起来,嗷叫着向码头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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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二战于禁

  樊城向西去的官道紧靠汉水修建,距离汉水不足两百步,河岸上地势平坦,大多铺满了各种鹅卵石,偶然可以见到一艘破烂的小船残骸被遗弃在岸边。

  官道的另一侧是大片黑松林,树林深处则是地势起伏的丘陵,一直向北延绵到数十里外。

  一万余曹军士兵正沿着官道疾速向西行军,此时他们距离邓县码头还有不到十里的路程,曹军士兵更加兴奋,只恨不得插翅飞过去。

  就在这时,队伍后方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梆子声,树林里乱箭齐发,密如疾雨的箭矢扑面射来,惨叫声响成一片,无数人中箭倒地,曹军措不及防,顿时一片大乱。

  不等曹军反应过来,从树林内杀出一支伏兵,凶狠异常,将曹军士兵一劈为二,为首一员大将,身披铠甲,手执一对双戟,骑一匹雄壮高骏的乌鬃马,盔顶红缨迎风飘扬,正是大将甘宁。

  他率领三千伏兵袭击曹军尾部,杀得曹军措手不及,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甘宁迎面冲向曹军尾部牙将,大喝一声,双戟飞刺,快如闪电,曹军牙将躲闪不及,被刺穿了胸膛,跌落下马。

  甘宁纵声高喊:“儿郎们,下手利索一点!”

  江夏士兵更加奋勇,杀得曹军士兵人仰马翻,纷纷溃逃。

  于禁在前面听说后部被伏击,不由又惊又怒,他竟然会被伏击?但于禁做梦也想不到这竟是江夏军在伏击他,他还以为是蔡瑁的布阵。

  于禁勃然大怒,对副将吕翔喝令道:“且稳住阵脚,待我去后面看看!”

  他对手下曲部厉声大吼:“跟我杀回去!”

  他拨马向后方杀去,一千余名于禁的曲部士兵们也纷纷调头,跟着于禁杀向尾部,就在于禁刚走出不到一里,前方树林中一阵鼓声敲响,又是一支军队杀了出来,直冲曹军阵脚。

  这一支军队也是三千人,士兵们长矛锐利,刀光闪耀,杀气腾腾,为首大将手执方天画戟,身材高大,目光冷酷,银盔铁甲,格外的威风凛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夏主帅刘璟。

  刘璟在樊城有探子,早在昨晚曹军开始撤军之时,樊城的探子便发来了鸽信,曹军因粮道被袭而被迫撤军。

  刘璟立刻想到这是一个机遇,他即派甘宁率六千精锐江夏军,准备伺机夺取樊城。

  但在今天清晨他得到廖化的情报,虽然偷袭叶县成功,但袭击粮道却险些中计,刘璟这才忽然意识到,曹军因粮道被袭而撤军并不靠谱,这或许是曹军设下的陷阱。

  他立刻命人通知甘宁放弃行动,但当刘璟得知蔡瑁开始率军渡江时,他便推断出了曹军可能采取的行动,立刻渡江来和甘宁汇合。

  刘璟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向曹军杀去,他挥动长戟,如蛟龙入海,眼前瞬间出现一片血雨,副将吕翔见刘璟来势凶猛,马快戟重,颇有吕布之威,令他心中有些胆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来将通名!”

  嘴上这样喊,吕翔却一枪向刘璟腹部刺去,刘璟不慌不忙,长戟挑开长枪,冷笑道:“汝不知江夏刘延庆吗?”

  刘延庆正是刘璟之字,此时已传遍天下,吕翔听说对方就是刘璟,顿时一阵惊慌,此时两马交错,相距极近,刘璟左手执戟,右手拔出佩刀,反手一刀劈去。

  吕翔躲闪不及,被一刀劈在后脑上,战刀锋利无比,顿时将吕翔脑袋劈飞一半,战马奔出几步,尸体咕咚落马,数百名吕翔部下眼睛都红了,一起向刘璟围杀而来。

  刘璟杀机顿生,大喝一声,杀进人群中,长戟飞舞劈杀,敌军士兵人头被劈飞,胸膛被刺穿,战马被砸死,挡他者死,逆他者亡,战马不停蹄,径直杀开了一条血路。

  他身后三千江夏士兵分兵两路,一路跟随刘璟冲杀进敌群,另一路则从北面包抄向前,就仿佛一把锋利的剪刀,将官道上的曹军一截为二,前后夹击,使曹军腹背受敌,死伤惨重,陷于一片混乱。

  这时于禁也发现了前方的混乱,他心中大急,首尾同时遭袭是兵家大忌,极容易引起军队士气崩溃,荆州军惶惶如丧家之犬,几时又变得如此高明?

  “跟我杀回去!”

  他大喊一声,调转马头又向前军杀去,前军被袭击的后果要比后军被袭击严重得多。

  只奔回数百步,便有败退的士兵奔来大喊:“于将军,不是荆州军,是江夏军!”

  于禁大吃一惊,竟然是江夏军,难怪如此犀利,原来早有埋伏,可是江夏军又怎么会知道......

  他心中乱成一团,是继续反击,还是想办法撤退,可是江夏军会放过他们吗?对方又有多少军队,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涌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迎面杀来一名银盔铁甲的白马大将,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正是刘璟,他一挥方天画戟,指着于禁大喊:“于禁受死!”

  这声音让于禁觉得十分耳熟,他疑惑地望向刘璟,五年来刘璟变化颇大,脸庞变得削瘦,目光更加成熟深沉,脸上也有了细密浓黑的胡茬,于禁竟一时没有认出他。

  “你是何人?”

  刘璟纵声大笑,“于文则,新野一别,你真不认识故人了吗?”

  一声‘于文则’,使于禁顿时想起了六年前的穰山旧事。

  “你是刘璟!”

  于禁顿时认出了他,不由惊怒交加,拨马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璟,眼睛里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不知是吃惊还是仇恨,还是愤怒,抑或是一种无尽的屈辱,刘璟带给他的,是他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屈辱和仇恨。

  于禁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认出刘璟手上的方天画戟似乎就是吕布的温侯戟,于禁并不愚蠢,他知道吕布温侯戟的份量,他更知道刘璟进步之神速。

  从穰山的不会武艺到新野和他交战数合,只用了半年时间,那现在五六年过去了,刘璟的武艺又会变成什么样?于禁简直不敢想,就凭刘璟手中那杆温侯戟,于禁也不敢多想。

  但于禁也不敢拨马逃跑,他只能一战,于禁一挥大刀,拍马向刘璟杀去,一声大喝,一道寒光直劈刘璟脖颈。

  在五年前,于禁的一刀还会让刘璟紧张,但此时,这看似惨烈的一刀在刘璟眼中也变成稀松平常,他冷笑一声,双臂贯力,迎着刀势挥戟劈去。

  只听‘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声音使两边士兵都捂住耳朵,两匹战马哒哒后退几步,刘璟神定气闲,若无其事,但于禁两膀被震得酸麻无比,右手虎口被震开,只有一只手握住刀杆。

  于禁心中震骇异常,他身经百战,这一个回合他便知道刘璟的武艺已远远超过了自己,自己恐怕连十个回合都支持不住,他心中有了逃跑之意。

  但不容他掉马逃走,刘璟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笑容,长戟带起一丝风声,已平刺到他胸前,速度不快也不慢。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竟使于禁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他只得举刀向外架去,不料长戟却如山一般沉重,使他异常吃力,举架缓慢,就在这时,戟尖突然加速,已刺到于禁咽喉前。

  于禁吓得魂飞魄散,但已躲无可躲,他只得闭目等死,刘璟手腕微微一偏,戟尖贴着他脖子刺过,但月牙刃却勾住了他的甲胄。

  于禁只觉得脖子上冰凉而刺痛,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天晕地转,他被掀翻摔下马去,刘璟喝令左右,“将他绑起来!”

  左右亲兵一拥而上,将于禁按倒在地,牢牢捆缚起来,于禁脸被按在地上,他激愤大喊:“刘璟小儿,有种你就杀了我吧!”

  刘璟呵呵一笑,“我怎么能杀你呢!于将军可是我的故人,杀了你,人生岂不是变得很无趣?”

  刘璟回头又给几名亲兵使了个眼色,笑眯眯道:“用小船将他送去对岸,不可虐待于将军。”

  几名亲兵明白刘璟的意思,答应一声,将于禁嘴堵住,搭上马背带走了。

  主将于禁被俘,副将吕翔被杀,曹军没有了指挥,士气终于崩溃了,无数士兵跪地投降,哀求饶命,混乱中,不少士兵跑错了方向,奔向汉水,却发现走投无路,最后只得投降。

  但还是有数千曹军士兵逃进了森林,只有这里才有希望逃脱江夏军的围剿。

  半个时辰后,战事渐渐平息,一万曹军死伤两千余人,近五千人被俘,其余士兵则逃进了森林,成为这场伏击战的幸远逃脱者。

  刘璟随即令道:“去樊城!”

  刘璟又回头向码头方向望去,他很想看一看蔡瑁此时会是一副什么嘴脸,他可以想象此时蔡瑁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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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拙劣的反间计

  邓县码头就是隆中码头的对岸,由于这一带比较偏荒,离邓县还有近十里的路程,也不是什么名胜之地,所以人们又习惯称这里为隆中北码头,以便和对岸的隆中码头呼应。

  此时,邓县码头上已是人山人海,一队队士兵正列队上船,蔡瑁率领的七千余军队在这里渡江到对岸,汉水中已停泊了近两百艘江夏战船,正源源不断地将荆州士兵运送到南岸。

  虽然刘璟和蔡瑁关系恶劣,但刘璟并不想将这种仇恨施加到荆州士兵身上。

  码头上,蔡瑁站在一座小丘上,目光复杂地望着一艘艘大船离开码头,如果他可以选择,他绝不会去求刘璟,但现在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低下头。

  “军师!”

  一名士兵指着东面大喊:“江夏军来了!”

  只见一支百人的骑兵正从东面疾速而至,一直奔至蔡瑁面前,为首一名军侯拱手道:“启禀蔡军师,刘太守请军师去樊城!”

  提到樊城,蔡瑁心中便一阵羞恶,但他又无可奈何,半晌,只得叹了口气道:“请转告你家太守,就说我很感激他的援手,但身为军师,有很多公务急须处理,我就不去樊城了。”

  “明白了,卑职这就去禀报太守。”

  军侯调转马头,又带领士兵疾速向东而去,蔡瑁想到今天自己的狼狈,他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低低骂了一声,‘假情假意!’

  他转身向大船走去,他再也不想在江北呆下去了,这里让他丢尽了脸,此时他只想返回襄阳。

  .......

  于禁被押上了一条小船,两名士兵押解着他向对岸驶去,或许是因为刘璟吩咐不准虐待的缘故,于禁肩上和腿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只有双手被反绑。

  小船在江中不紧不慢地行驶着,于禁坐在小船的一个角落里,眯眼注视着两名士兵,心中在暗暗思虑逃脱之策,虽然他现在可以翻身跳江,但他水性不行,双手又被反绑,这样下水必死无疑。

  不过他还是发现了机会,他身后是一只箱子,箱子边缘包有铁皮,铁皮锋利,可以磨断绳索,他的身体随着小船晃动,手腕却在铁皮上一点点磋磨。

  “二哥,这次伏击曹军真是精确啊!早一分晚一分都会失败,让我越来越佩服太守的手段。”

  两名看守士兵坐在另一边闲聊,双手枕在头下,颇为松懈,随身的刀也扔到一边。

  另一名士兵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若没有人暗中报信,太守会捏拿得这么精确。”

  “是谁暗中报信?”

  “当然是曹军中的重要人物啦!”士兵一边说,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于禁。

  “到底是谁,二哥能告诉我吗?”

  “我昨晚在太守的桌上看到一封信,上面有名字。”

  士兵说到这里,上前对另一人附耳低语几句,声音虽然很低,但于禁耳力非同寻常,他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一个‘贾’字。

  “是他!不可能吧!他可是曹军二号人物。”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心隔着肚皮,你知道人家是怎能想的。”

  于禁心中惊疑,二号人物,他想到了贾诩,难道他们是在说贾诩吗?

  但他已经无暇多谢,‘崩!’一声轻响,绳索已经被他挣断,但这一声响也引起了两名士兵的警觉,他们一起向于禁望来。

  于禁猛地向旁边的战刀扑去,一把抓住了战刀,不等他抽出刀,两名士兵同时反应过来,一跃跳下小船,踪影皆无。

  于禁大急,抽出战刀,一步上前架在船夫脖子上,恶狠狠道:“老老实实撑船,否则一刀宰了你!”

  ........

  夜幕降临,于禁从一处偏僻处上了岸,迅速钻进森林,没命地向北方奔去。

  次日天快亮时,于禁在官道上找到了一支押粮去新野的曹军队伍,他搞到一匹战马,打马向宛城奔去。

  此时于禁心中乱成一团,一万多军队全军覆没,他身上罪责不轻,他怎么向曹仁交代?以曹仁那个军规严厉的脾气,非杀他不可,乐进不过是纵兵抢了河口镇,便险些被杀,现在他丧送了一万多弟兄,曹仁会放过他吗?

  于禁越想越怕,在这个情况下,他只能去找曹洪说情,他和曹洪私交极好。但愿曹洪能帮自己。

  而且他还能找到一个借口,那就是贾诩暗通刘璟,导致他这次兵败。

  其实于禁昨晚想了很久,他也渐渐明白过来,刘璟让两名士兵押解他过江,实际上就有放他之意,至于两名士兵说贾诩通敌,更是故意说给他听,这么机密的事情,两个小卒怎么可能知道。

  这明显是刘璟拙劣的反间之计,不过虽然是反间之计,于禁却感觉此计确实能让自己逃过一劫,他只要有一个借口,再利用曹洪对贾诩的仇视,或许就能减轻自己的罪责。

  于禁一路向北奔驰,大约离宛城还有三十里,迎面来了一支曹军,密密麻麻,足有数千人,旌旗招展,队伍整齐,为首大将正是曹洪。

  于禁大喜,老远招手喊道:“子廉,是我!”

  曹洪接到曹仁的快信,得知于禁军队被江夏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这个消息让曹洪大吃一惊,立刻点击五千军队南下支援。

  曹洪远远看见官道上一人骑马向自己奔来,还隐隐听见来人在叫喊自己的表字,他心中一怔,待来人奔进,他才认出这个狼狈不堪的人竟然是于禁。连忙命左右把于禁带上来。

  曹洪上下打量他,眉头一皱,“文则,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被.....”

  于禁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我先吃点东西再说。”

  曹洪连忙命人带于禁下去洗漱吃饭,队伍继续前行,不多时于禁换了一身军服,脸上的污渍也洗净,催马跟上了曹洪。

  “贤弟怎么逃脱出来?”曹洪瞥了一眼于禁,微微笑问道。

  于禁自然不会说实话,他叹息一声道:“也是我运气,一名看押我的江夏军什长正好是我同乡,我和他父亲很熟,在过江时,这名同乡暗中替我割断绳索,我寻机逃了出来。”

  曹洪点点头,“这真是运气了,否则你被俘虏,吕翔被杀,我们还真没法向丞相交代。”

  “可问题是,一万多军几乎全军覆没,我怎么向主将交代?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只认军法不认人,他能饶过我吗?”

  于禁的担忧其实也是曹洪的担忧,他当然很清楚于禁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虽然胜败是兵家常事,但于禁是被伏击兵败,只是他带兵不慎,并非军队战力不如敌军,责任在于禁身上。

  以兄长那种军法如山的脾气,于禁这次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曹洪也知道于禁不去新野而来找自己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替他求情,可是,自己怎么替他求情?

  沉默良久,曹洪很为难道:“文则,你也知道我大哥的脾气,军营里六亲不认,如果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我求情也没有。”

  说到这,他为难地向于禁望去,于禁低头不语,他当然明白曹洪的意思,本来他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将贾诩之事说出来,现在连曹洪也没有办法,他只好孤注一掷了。

  “救我那个同乡悄悄告诉我一个秘密,刘璟之所以对我们的意图看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我们军中有人暗中向刘璟通报了消息。”

  曹洪吓了一跳,“不会吧!这种机密一般人怎么得知。”

  “问题是报信人并非一般人。”于禁叹了口气道。

  “是谁?”

  于禁犹豫半晌,嘴唇嚅嗫着说:“贾诩。”

  “原来是他!”曹洪顿时勃然大怒,“该死的竖儒安敢吃里扒外,背叛丞相!”

  于禁连忙道:“这只是我同乡之言,我没有任何证据,恐怕不能指证贾文和。”

  曹洪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也觉得伏击之事很蹊跷是不是?”

  “是!”于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确实非常蹊跷,刘璟按理不可能知道蔡瑁会兵败,也不可能那么精准地埋伏在官道旁,而且以蔡瑁和刘璟的关系,蔡瑁也不会让刘璟来接应他,所以我可以断言,必然是有人事先向刘璟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那就行了,这个计划只有你、曼成、吕忠实、贾诩和文孝五人知道,吕忠实被刘璟亲手所杀,自然不是他,文孝是主将,当然也可以排除,那么剩下来就是你、曼成和他贾诩三人可能泄露,但你和曼成是跟随丞相多年的老将,绝不会背叛,只有贾诩,他已经有背叛过丞相的先例了,泄密人必然就是他。”

  曹洪这样说,于禁稍稍放下心,不过他觉得这里面还有漏洞,比如他昨晚就把诱兵之计告诉了自己的亲兵,如果贾诩用这个为借口,又该怎么解释?想到这,于禁又道:“或许是谁不小心泄露给了亲兵。”

  “不可能!”

  曹洪的语气斩钉截铁,他认定了是贾诩叛敌,他早就恨不得杀贾诩为侄子报仇,此时有这个机会,他怎会放过,曹洪拍了拍于禁的肩膀,笑眯眯道:“放心吧!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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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贾诩请辞

  新野县城几乎已是一座空城,只有不足两千居民,一部分士族去了宛城,而大部分普通民众则跟着刘备逃亡,使新野县变得冷冷清清,连官道上也很少看见行人。

  但曹军并没有真的撤退到新野县城,而是在新野县的南面,在距离河口镇只有五里的一片旷野里扎下临时大营。

  曹仁在等待于禁和李典的消息,李典给他带来了极好的战果,搞到两百三十艘渡船,全部驶来河口镇,并击溃了三千荆州军,可谓战果辉煌。

  但于禁的战果却是一个噩耗,根据逃回来的士兵禀报,于禁在樊城以西的官道上遭遇江夏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副将吕翔阵亡,主将于禁被俘,这个消息气得曹仁几乎吐血。

  一万军队就这么全军覆没,使他的总兵力锐减到三万五千人,一旦失败,恐怕荆州军会乘胜追击,中原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曹仁接到了曹操从易县送来的紧急命令,命令他保持对荆州威慑,不准荆州军北上中原。

  丞相在远征途中还不忘荆州的战事,说明荆州战局事关重大,这无形中又给曹仁增加了巨大的压力。

  大帐内曹仁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目前刘璟亲率六千人坐镇樊城,其余一万两千水军乘坐三百余艘战船停泊在樊城码头,随时可以支援樊城。

  另外大将关羽率领一万军队驻扎樊城以东的比水河口西岸,距离樊城不到十里路程,和江夏军互为犄角,遥相呼应,令曹仁头疼之极。

  如果是在几天前,曹仁很期盼和荆州联军一战,可现在,他的兵力缩减了一万人,而且丞相之信给他带来巨大压力,如果战败,后果极其严重,这便使曹仁不敢轻易一战。

  这时,站在一旁的贾诩和李典换了一个眼色,贾诩劝道:“大将军不必担忧,于禁虽败,但并不影响大局,只要应对得当,我们还是可以完成丞相的重托,不过攻取襄阳恐怕就不太现实了。”

  曹仁叹了口气,“现在能维持对荆州的威慑就不错了,不再奢望占领襄阳。”

  “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两个方案可以让大将军考虑。”

  “你说,什么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保持现状,等待时机,无论是刘璟还是关羽都不会长期留在樊城,在僵持几日后,刘璟和关羽联军必然会北上,如果我没猜错,三百余艘战船也会沿比水北上,比水要远比汉水狭窄,我们手上也有火油,可以用火油封河,烧毁敌军所有战船,等刘璟来救援时,在半途伏击,必能杀之大败。”

  曹仁点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个方案呢?”

  贾诩又笑了笑道:“第二个方案是撤军回南阳,但依旧占领新野,但兵力不用多,两三千人足矣,占领新野也就保持了对荆襄威慑,等江夏和南郡军队撤去,我们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袭击襄阳,若能一举占领,必然会震动荆州。”

  贾诩话音刚落,便听帐外传来一声冷笑,“好一个从撤军回南阳,贾参军真是和刘璟配合得妙啊!”

  只见曹洪从帐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于禁,大帐内三人都一下子愣住了,于禁不是被俘了吗?怎么回来了。

  于禁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行礼,“末将于禁,侥幸逃回,向大将军请罪!”

  曹仁看了他一眼,心中从充满了各种疑惑,是怎么逃回来?是怎么兵败?怎么又和曹洪一起出现?

  不过曹仁最大的疑惑还是曹洪说得那句话,什么叫‘贾参军和刘璟配合得妙?’

  曹仁对于禁摆摆手,“你且暂候一旁,我等会儿再问你?”

  于禁起身站到一旁,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候事态的发展。

  曹仁又问曹洪,“文廉,你刚才之言是什么意思?”

  旁边贾诩也被激怒了,冷冷道:“我也想听听曹将军的解释。”

  “贾参军,你是心知肚明,我且问你,我们撤军回南阳,刘璟真的会回江夏吗?”

  “他不回江夏,又能去哪里?”

  曹洪一脸轻蔑地摇了摇头,“贾参军这么高明的人居然说起了胡话,刘璟真是为救援襄阳而来吗?他不过是借口救援,想当荆州之主罢了,我们走了,他正好可以借口防御曹军而从容夺权,而我们在,他就没有这个机会,贾参军看似在出谋划策,其实却是在配合刘璟,真的好手段!”

  贾诩先是一怔,随即脸胀得通红,指着曹洪大怒,“你是在血口喷人!”

  曹仁眉头也是一皱,“文廉,何出此言?”

  曹洪上前行一礼,“大将军可知于将军为何被刘璟伏击?原本不可能出现的江夏军却出现在樊城西,巧合之极地伏击了于将军部众,使一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我可以告诉大将军,这是有人向刘璟泄露了我们的作战计划,以致刘璟有了准备,而这个泄密人就是贾诩!”

  大帐内一片哗然,李典忍不住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曹洪一指贾诩,“就是此人暗通刘璟,泄露了机密,我们才惨遭失败。”

  这时,贾诩已经冷静下来,他原以为曹洪还是和从前一样,凡是自己的方案就反对,故意和自己作对。

  但现在他发现,曹洪指责自己私通刘璟显然是有蓄谋,他是要借于禁兵败之事陷害自己,说得煞有其事。

  贾诩冷笑一声,“推断出我们的图谋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心策划,完全可以安排伏击曹军,这没有什么巧合,只要识破我们不是真心撤军便可。

  关键是我们要提高警惕,行军沿途派斥候探路,若以为江夏军不可能出现,那当然是必败无疑,这和有人泄密并无直接关系,但我想知道,曹将军口口声声说我私通刘璟,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当然有!”

  曹洪一挥手,“把人带上来。”

  几名士兵带进来一名江夏军装束的士兵,曹洪并不愚蠢,他知道用排除法很难指证贾诩,他索性从曹军士兵中找了一名江夏籍的士兵冒充刘璟亲兵。

  曹洪指着这名士兵道:“此人是刘璟亲兵什长,正是他暗中救了于将军,他可以证明贾参军勾结刘璟。”

  曹洪又对士兵道:“你不要害怕,尽管实话实说。”

  士兵跪下磕了一个头,用一口江夏口音战战兢兢道:“小人名叫李平,是夏口人,是刘太守身边亲卫,前天晚上,太守命我带两名弟兄过江见一人,我们摇船过江,见到一名小童,鼻尖有一个很大的黑痣,他给我们一封信,并说情况紧急,让我立刻回去把信交给太守,他提到了信是贾先生所写。”

  话说到这里,帐中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鼻尖长大黑痣的小童就是贾诩书童小板儿,长得很有标识。

  这点栽赃的小把戏怎能瞒得过贾诩?贾诩冷笑一声问道:“你既是刘璟亲卫,那我来问你,当年柴桑之战是怎么打的,或许时间远了一点,那就说上个月的宜城之战是怎么打的,你现在告诉我?”

  士兵张口结舌答不出来,曹洪只告诉他一些刘璟的情况,其他事情他都一无所知,如何能答出贾诩的问题。

  贾诩冷冷又问:“我再问你,江夏军的火油是从哪里得来?现在用的火油是什么颜色?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前几天江夏战船抛火油罐攻击沙墙,其中有一只火油罐没有碎裂,使曹军得到了江夏军的火油样本,这件事帐中人都知道,但这名士兵怎么可能答得出来,他低下头,浑身颤栗。

  贾诩死死盯着他半晌,眼中燃烧怒火,他霍地转身给曹仁跪下,“请大将军为我做主!”

  曹仁已心知肚明,他狠狠瞪了一眼曹洪,曹洪也心虚低下了头,他没想到这么快露陷,让他心中大恨,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小兵,这时曹仁一声厉喝:“来人!”

  十几名亲兵冲了进来,曹仁一指士兵,“将此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亲兵将这名士兵如鹰捉小鸡一般,一把抓了出去,士兵向曹洪苦苦哀求,曹洪却背过身去,片刻被拖了出去,曹仁又眼一瞪于禁,“你可知罪?”

  于禁心中暗骂曹洪多事,非要找一个愚蠢的人证,两句话就被戳穿了,还不如用自己偷听到的办法,反正无所对证,至少不会自陷,但此时他也无可奈何,只得跪下,“末将知罪!”

  曹仁盯着他道:“你放松警惕,被敌军伏击,导致全军覆没,这是你的失查之罪,本该将你斩首,但丞相有令,列侯以上须他亲自处置,所以我暂且饶你一死,但活罪不免,拖出去打一百军棍,降军职为牙将!”

  虽然逃过一死,但想到自己从虎威将军被降为牙将,于禁心中还是异常难过,他只得含泪道:“末将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几名士兵将他押出去行杖刑,曹仁这才怒骂曹洪,“还不给我滚出去!”

  曹洪满面羞惭,慌忙退下,李典也退了下去,大帐里只剩下曹仁和贾诩二人,曹仁扶起贾诩安抚道:“先生清白,我心里很明白。”

  此时贾诩的心却冷了,杀了小兵,打了于禁,但诬陷自己的曹洪却毫发不损,这叫什么处置?

  贾诩心里明白,如果曹洪诬陷的其他谋士,不管是任何一人,曹仁都不会放过曹洪,至少要重责一百军棍,以示惩罚,但惟独轮到自己,曹仁却轻描淡写地放过了曹洪。

  根本原因还是出在曹昂和曹安民身上,或许再加上一个典韦,曹仁表面对自己尊重,但骨子里却和曹洪一样,恨自己入骨。

  这种恨意从今天的一幕便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只是多了几分虚伪来掩饰,使贾诩万念皆灰,他叹了口气道:“接下来的战役是持久战,我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将军为难,我想回邺城探望老母,望大将军准假。”

  曹仁心中暗忖,‘贾诩和曹洪已势同水火,万一曹洪暗算了贾诩,会闯下祸事来,不如把他送走也好!’

  他便点点头答应了,“先生有如此孝心,我怎能不成全,来人!”

  一名亲兵屯长快步走进,跪下施一礼,“请大将军吩咐!”

  “你可率一队士兵护卫贾参军回邺城,不得有误!”

  “遵令!”

  贾诩见曹仁对自己毫不挽留,心中更是冷得透出寒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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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黄雀在后

  夜幕降临,营帐内点了数盏油灯,使帐内亮如白昼,于禁趴在床榻上,两名军医正小心地给他清理腿上的淤血,尽管行刑时士兵已手下留情,但一百军棍打下来,还是使他皮开肉绽,痛苦万分。

  不过比起他降职的心痛,腿上的伤痛便不算什么了,于禁伏在床榻上,神色黯然,默然无语,他想到了刘璟,那个当年让他蒙受巨大耻辱的少年,竟然已成长为一方诸侯,使于禁心中的耻辱感便消淡了许多。

  但被贬黜为牙将却使于禁有了新的耻辱,他南征北战近二十年,一步步被升为虎威将军,却在一场败仗后被贬为牙将,这让于禁的心中着实难以接受,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这时,帐帘一挑,曹洪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脚步轻快,眼睛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一进帐便笑嚷道:“文则,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于禁没有理睬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曹洪一怔,他随即明白过来,对两名军医使了个眼色,两名军医给于禁盖上夹被,退了下去。

  曹洪在他身旁坐下,笑眯眯问道:“怎么,还在为贬职的事情恼火?”

  于禁叹了口气,“从虎威将军被贬为牙将,谁能受得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主将对你的贬职若没有丞相批准,是没有半点意义,你这么多年的功绩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败仗而被全盘抹杀,文则,放宽心,不会有事!”

  其实于禁也知道没有曹操同意,曹仁对他的处罚不会生效,但人心就是这样,大多时候是当局者迷,需要一个外人来解开心结。

  曹洪的及时安慰使于禁一颗心终于放下,他点了点头,又笑问道:“你刚才说有什么好消息?”

  “贾文和走了!”曹洪按耐不住得意地说道。

  “走了?”于禁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诧异地问道:“去...哪里了?”

  “回邺城了,他自觉没趣,借口探母回去了,大将军也批准了他的请求,反正那个浑蛋再不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于禁实在太了解曹洪,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从不会轻易放过得罪他的人,贾诩虽然被送走,曹洪就此会罢手吗?

  他抬头注视曹洪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证实自己的推断,曹洪丝毫不加掩饰,眼中露出冷酷的杀机,他侄子曹昂、曹安民死在宛城,那他同样也要在宛城祭奠他们。

  ......

  宛城,夕阳西下,苍山如火,层林尽染,官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都拖出长长的身影,疲惫地向北方而去。

  这里是宛城以北的官道,已经进入西鄂县境内,官道东面紧靠宽阔的洧水,夕阳照耀在水面上,火红色的波光粼粼,仿佛水面着火一般。

  一辆由二十名士兵护卫的牛车也在官道上缓缓向北行驶,牛车小窗上,贾诩靠在窗前,远远注视着夕阳落山,晚霞照在他那削瘦枯黄的脸上,目光里充满了无限惆怅。

  距离宛城之战已经近八年过去了,他以为仇恨已经泯灭,但没有想到仇恨依旧深深地藏在曹氏子弟心中,曹洪性格急躁,喜怒溢于颜表,把仇恨表现出来。

  那么其他人呢?曹仁的虚伪和冷淡。甚至曹操的外热内冷,使他始终无法进入谋士核心圈,其实这些都是仇恨未泯的一种内在表现。

  贾诩不由想起张绣,尽管张绣的女儿嫁给曹操之子曹均,本人还被封为扬武将军,但这都无法掩饰张绣被冷落的事实。

  就在他上月动身前往南阳前夕,张绣还找到他,告诉他一件事,他年初在城门洞中遇到曹操长子曹丕,结果被曹丕辱骂,张绣情绪低落,说曹丕迟早必杀他,言语中有一点埋怨之意。

  当初正是他贾诩力劝张绣归降曹操,从当时的情形来看,曹操二征宛城,张绣必败,投降无疑是正确的决定。

  但事隔八年,曹氏家族依然对他们刻骨怀恨,曹操虽然能容忍他们,那其他曹氏宗族呢?还有曹丕、曹植等人,曹操死后子嗣继位,还会放过他们吗?

  这让贾诩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当初他劝张绣投降,真的错了吗?可想到曹洪的仇视,和曹仁的暗箭,贾诩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这时,旁边书童小板儿将一杯凉茶递给他,“阿爷,喝点水吧!”

  贾诩收回思绪,接过茶杯笑问道:“到哪里了?”

  小板儿鼻尖长个圆圆的大黑痣,活像后世的米老鼠,他非常机灵,跟随贾诩已经三四年,今年十一岁,他探头向外看看,笑道:“阿爷连这里都不认识了吗?这里是白羊桥,我们刚刚进入西鄂县。”

  “哦!已到西鄂县了么?”

  西鄂县是宛城的属县,当年张绣大军就部署在西鄂县,贾诩还在这里忙碌了近半年。

  贾诩苦笑一声,“看来我真是老了,居然连西鄂县都忘了。”

  “阿爷没有老,阿爷还能活到一百岁。”

  “这孩子!”

  贾诩笑着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瓜,想起了自己的孙子,一时间心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

  就在这时,护卫他们的屯长赵士元奔上前急声禀报道:“参军,后面有不明骑兵追来了,恐怕来者不善,我们是否可以弃车改为骑马。”

  贾诩挑开棚帘向后面望去,只见后面官道上尘土飞扬,似乎有百名骑马的黑衣人向这边疾速追来。

  一转念,贾诩便明白了,这是曹洪要在半路杀人, 只要自己死在半路,也和他曹洪无关,完全可以推给沿途乱匪。

  贾诩暗骂一声,一把抱起小板儿从从牛车里跳了出来,此时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几箱书也不顾了,性命才是第一重要。

  护送他去邺城的二十名士兵,只有屯长赵士元一人骑马,其余士兵都是步卒,他们除了一辆牛车外,还带了两匹老马,以防万一,现在就要靠这两匹老马救他们的性命。

  贾诩是凉州人,跟随董卓多年,马术着实不错,他将小板儿放在马上,自己翻身上马,一只手搂着吓得直哭的板儿,双腿一夹马肚,老马直冲出去,这个时候,士兵们也顾不上了,他们只是步卒,根本帮不了自己。

  贾诩打马沿着官道疾奔,回头偷望,不由暗暗叫苦,他还指望赵士元率领士兵们抵挡一阵子,结果他们跑得影子都没了。

  数十名黑衣人紧紧追赶自己,相距不到两里,这才跑出七八里,贾诩骑的老马已经支撑不住了,开始吐白沫,速度也越来越慢。

  此时夕阳早已落山,天色已昏暗,黑暗的暮色如魔王的手掌般向大地笼罩下来,官道右面是宽约十余丈洧水,贾诩不会水,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而左面是莽莽森林,阴森黑暗,透露着诡异的气氛,这时后面追兵已不到百步,他们开始射弩箭,一支支弩箭从贾诩头顶呼啸射过。

  ‘噗!’一支箭射在贾诩头顶上,贴着头皮插入发髻,变成一支别致的箭型发钗,

  贾诩吓得魂飞魄散,一脚将小板儿踢下马,这个时候莫说是书童,就是亲孙子,他也会毫不犹豫丢掉。

  贾诩调马跑出了官道,拼命向百步外的森林奔去,森林里不便奔马,或许他还有一线逃命希望。

  但贾诩立刻绝望了,森林内竟迎面奔出一队骑兵,足有百余人,呈扇形将他拦截住,不过贾诩忽然发现,这些人不是黑衣人,竟然是曹军骑兵,为首一员大将,手执双戟,身材高大魁梧,威风凛凛。

  不等贾诩开口,双戟大将喝令道:“照顾好贾先生,其余弟兄跟我来!”

  他率领数十名骑兵迎着黑衣人冲过去,如猛虎冲入羊群,双戟大将所过之处,杀得黑衣骑士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

  贾诩见此人凶猛无比,以一敌百,他蓦地想起了当年的双戟大将典韦,心中更加惊讶,‘此人莫非是典韦附身?’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骑兵和黑衣人敌对,自己有救了,这时,贾诩看见小书童板儿哭哭啼啼向自己跑来,好像头也摔破了,满脸是血。

  贾诩一阵心疼,连忙翻身下马,搂住小书童安慰道:“阿爷刚才没有抱紧你,不小心让你跌下马,下次咱们再不骑这种劣马了。”

  小书童连连点头,也不哭了,这时战斗已经结束,四十余名黑衣骑士被杀一半,其余都调头逃走了。

  双戟大将催马缓缓上前,翻身下马施礼道:“救援来迟,让先生受惊了。”

  贾诩忽然又觉得他们不像是曹军,心中更加惊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双戟大将一笑,“在下江夏甘宁,奉太守之命请先生去江夏做客。”

  贾诩仿佛一脚踩空,俨如刚从虎口逃出来,又一脚踏入了火坑,居然是刘璟的人。

  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苦笑,似乎有点明白了,恐怕于禁逃出来就有了伏笔,而且曹营内必有江夏探子,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回邺郡?

  还居然派出甘宁来阻截,这个刘璟倒也挺看重自己,他立刻稳定住了心神,拔下头上的箭钗,用手指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

  “既然刘太守如此热心邀请,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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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 初到邺城

  邺城,这里原是袁绍都城,曹操在建安九年夺取邺城后,为了便于控制河北,遂迁都于邺城。

  不仅将汉帝和朝廷百官迁来邺城,同时丞相府和很多重要大臣的府邸也一并迁来,使邺城的重要性一跃超过了同为都城许昌。

  此时已是四月上旬,曹操率二十万大军远征乌桓,已出发一月有余,邺城便由其长子曹丕率五万军镇守。

  邺城号称河北第一大城,城池周长四十余里,有人口三十余万,北靠漳水,土地肥沃,农业十分发达。

  经过数年的战后恢复,邺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昔繁荣的商业,南北商人往来,络绎不绝,各种南北货堆积如山。

  这天下午,一支由十几人组成的商队沿着宽敞的官道向邺城南门而来,商队牵着百余匹骡马,满载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在邺城,这样的商队只能算中等,每天都有很多支出现。

  商队为首两人骑马在前方而行,一人年纪稍大,体型瘦长,皮肤微黑,另一人则十分年轻,二十余岁。

  这两人年长者正是做客江夏的袁绍主簿李孚,他在邺郡呆了数年,对这里非常熟悉,所以刘璟命他为领队。

  另一人是江夏长史府从事刘敏,刘先之侄,为人细心稳健,颇有胆色,刘璟对他十分器重,为了锻炼他的能力,便命他为副领队,一同前来邺城。

  他们乔装为一队南阳郡商人,满载着从荆襄买来的楚锦,这种锦缎古朴大气,在许都上层社会极受欢迎,在邺城也能卖个好价。

  当然,他们的真正任务,是将贾诩的老母妻儿转运回江夏,按照任务的重要性排序,这次任务被定为甲一,也就是极其重要。

  在江夏军的卷宗记录中,把徐庶母亲接到江夏,确定的重要性是甲二,现在为一个曹操谋士贾诩的家人,居然要执行最高等级任务,这着实让刘敏不解。

  一个贾诩难道比徐长史还重要吗?这几天刘敏总在想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旁边的李孚也在想自己的心思,他心中也同样充满疑问,不过他的疑问不是贾诩,而是他自己,他没有想到刘璟竟然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固然是因为他熟悉邺城,在这边有一定的人脉。

  或许他可以认为是一种帮忙,但李孚还是觉得心中怪异,从临行时刘璟的吩咐和接受任务的过程,根本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刘璟完全是把他当做下属来看待。

  可是他当初和刘璟约好,必须是袁尚、袁熙兄弟死去,他才会效忠江夏,现在显然条件还没有成立,难道刘璟已经忘记了这个约定?

  可经历了这一个月的相处,尤其和廖化的转战,让李孚有了新的感悟,他对刘璟了解不多,但他却很了解廖化,文武双全,胆识过人而不失谨慎,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据说廖化还是出身黄巾军。

  更重要是刘璟几乎把所有骑兵都交给了他,廖化完全是大权在握,如果廖化愿意,他可以带着这支骑兵去投降曹操,从而获得高官厚禄,但廖化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他对刘璟忠心耿耿。

  正是这种信任和忠诚使这支骑兵发挥出了极大威力,这让李孚感叹不已,相比之下,袁氏兄弟互相猜忌,争权夺利,最后被曹操各个击破,河北败亡,有因必有果,就算他再跟随袁氏兄弟,他还可能有前途吗?

  李孚心中已经动摇,他就像后世一个参加实习的员工,当实习期满后,他已经对这个事业产生了认同感。

  也正是这种认同感,使李孚在接受邺城任务时,并没有拒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接受下来。

  “李掌柜,到城门了!”

  一名伙计的提醒,使李孚也沉思中醒悟过来,他回头吩咐手下,“尽量少说话,一切由我来应付。”

  手下大多是南方人,一开口便会引人注意,商队很快到了城门口,有士兵在执勤盘查,一般的菜农、单身商人、挑夫或者老弱妇孺都不会过问,但像他们这样,有近二十人,又有百匹健骡,肯定要被盘查。

  李孚很清楚,一般五人以上要盘查,二十人以上就要被带去衙门专门询问,所以他只带十八人进城,另外还有三十余人留在城外。

  “你们是哪里来的商人?”离城门还有三十步,一名军官老远便走上来问道。

  “我们是从南阳过来,运点货物来赚点小钱。”

  李孚笑容可掬,说着和军官同样的口音,说话间,一小锭黄金已迅速塞入军官手中,约重五六两,旁边刘敏看得很清楚,脸顿时红了。

  军官立刻眉开眼笑,拍了拍货物,“兄弟不错嘛!居然弄楚锦来卖,这东西最近卖得很火,南阳那边听说在开战啊!”

  “开战归开战,生意还得做不是,否则大家都喝西北风了。”

  “倒也是,兄弟走南闯北,看来是明白人。”

  李孚呵呵一笑,“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

  军官也不再为难他们,一挥手对士兵们喊道:“没问题,放他们进城!”

  商队便浩浩荡荡入了城,没有再遭任何盘查,进了撤城,刘敏望两边看了看,笑道:“我知道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塞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李孚却摇了摇,淡淡笑道:“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这里面道道多着呢!”

  刘敏碰了个软钉子,脸一红,片刻他又忍不住问道:“李二叔能不能说一说!”

  看在他一路叫自己二叔的份上,李孚便笑道:“首先是看大局,如果是战争期间,城门旁边都有军法官,你敢塞钱,肯定要倒霉,这个时候,守门军官就算想要也不敢要。”

  “那平时呢?比如今天。”

  “平时也要看情况,这里面其实有很多暗规则,比如说一般盘查应该是商队到城门口才进行盘查,你没发现,军官老远便走上来了吗?”

  刘敏点点头,“我也正奇怪呢!难道这就是要钱的暗示吗?”

  “这就是暗示,不过也有讲究,比如守城军官离城在二十步内,这表示可以给钱,但要象征性地盘查一下,做个交代,这就说明上面有命令了,但命令不严,可以糊弄。

  如果军官超过二十步,这就说明平安无事,给钱走人,可如果军官根本不离开城门,就要小心了,这就表示上面有严令,要严格盘查来人行人,尤其五人以上,更要严查,这种情况如果货物有问题,最好不要入城。”

  一席话说得刘敏茅塞顿开,他连连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敏受教了。”

  李孚见他一本正经行礼,不由心中暗暗好笑,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这里面其实还必须要察言观色。

  比如需要盘查的人太多,军官也会带兵到三十步外盘查,那时塞钱一样会倒霉,很多人情世故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只是他现在不想费那么多口舌,他指着前面小巷口的一处房宅笑道:“那家旅舍的掌柜我认识,我们就在那里歇脚。”

  很快众人来到旅舍,旅舍不算很大,也有些年头,重头门上的木头已经发白裂开,上面挂一块破旧的牌匾,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好像是‘王记’二字。

  若不是旁边挂着两盏发白的死气红灯笼,还真不知道这里是旅舍,看得出这里的店家也没有心思经营。

  大群骡马挤满了院子,半晌才有一名伙计懒洋洋出来,打了一个哈欠,没精打采问道:“是来住店啊!”

  “小子,你们掌柜还是芝麻眼吗?”

  伙计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这位爷认识我家掌柜?”

  “把他叫出来,就说老朋友来了!”

  伙计跑了进去,片刻一名长得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出来,刘敏这才明白为什么叫他芝麻眼,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小眼睛的人,简直比绿豆还小。

  那男子见到李孚,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得发狂一般,抱着李孚又叫又跳,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让所有人都为之唏嘘,好一幕动人的老友重逢场景。

  李孚低声给掌柜说了两句,掌柜嘿嘿一笑,给了李孚肩窝一拳,“老毛病不改嘛!”

  他随即让伙计们都出来,安排骡马,货物都搬进房间,又让厨娘安排晚饭。

  众人各自去房间收拾了,李孚和刘敏住一座小院,只有两间屋子,两人各住一间,刘敏正要找李孚商量正事,这时,掌柜芝麻眼带着一名涂脂抹粉,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进来,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门开了一条缝,李孚招了招手,笑眯眯地把女人叫进去,女人媚然一笑,扭着腰肢进屋去了,门随即关上。

  刘敏不解,暗忖这女人或许也是李孚的亲戚,他只得先去问问弟兄们的饮食住宿。

  忙碌了好一阵子,刘敏才回到小院,正好遇见李孚送那女人出来,女人手一摊,笑吟吟望着李孚,李孚放了一把钱在女人手上,她摇了摇头,李孚只得又抓了一把,女人这才收了钱,又给刘敏抛个媚眼, “小白脸不错,比这老黑炭强!”她嘻嘻一笑,风情万种地扭腰走了。

  刘敏这才反应过来,这女人竟然是.....他顿时脸胀得通红,怒视李孚,“你竟然找娼女!”

  李孚淡淡一笑,“老弟也喜欢她吗?若不嫌我用过了,我把她叫回来。”

  “你浑蛋!”刘敏终于大骂起来,“我们是来办正事,而且还是最重要机密之事,你竟然还有心....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

  这时,掌柜端着食盒走了进来,笑眯眯道:“公子别怪他,这是他的老毛病,做大事之前一定要找女人,事情越大,女人越多,晚上还会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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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曹丕之怒

  晚饭时,刘敏靠近李孚歉然道:“下午我有点失态,向李二叔道歉!”

  “你做事很认真。”

  李孚瞥了他一眼笑道:“就是不懂得放松自己,你很紧张地去做事情,未必能把事情办好,听我说,抱负固然要有,但女人美酒也不能少,率性而为才是男儿本色。”

  刘敏低下头半晌道:“可是我不喜欢妓...,我宁可娶妻娶妾。”

  李孚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道:“这也算是你的本色吧!我从小就走南闯北,经历太多,所以也不在意什么约束,除了不背叛主公,其余之事,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我们怎么把贾诩的家人带走呢?”

  “这很简单,就说贾诩在南阳快病死了,想见家人最后一面,我保证连他家养的狗也会跟着我们一起走。”

  “这....不太好吧!”刘敏嚅嗫着说道,

  “有什么不行!”

  李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我这脸一看就是奸诈之相,还是你这个白面书生去说比较好,他们肯定会相信。”

  刘敏心里为难,低头不语,这时,掌柜芝麻眼快步走进来,附耳对李孚说了几句,李孚点点头笑道:“多谢了!”

  等芝麻眼要出门,李孚又喊道:“别忘了,还有一个女人。”

  “放心吧!忘不了。”

  李孚这才对刘敏笑道:“已经找到贾诩家了,不过他妻子带孙子回了娘家,要晚上才回来,估计收拾好东西,城门也关了,索性明天一早带他们出发。”

  刘敏不由又惊又喜,这么快就解决了吗?他还正发愁怎么找贾诩家呢!但刘敏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这个掌柜可靠吗?会不会出卖我们?”

  李孚呵呵一笑,“你知道袁公谋士郭图吗?这个掌柜就是郭图之弟郭颂,也是一个有才干之人,他不愿做曹操之官,所以开了一家旅舍谋生,和我有过命交情。”

  刘敏这才恍然,原来是郭图之弟,不过他对这种过命交情不太认同,小声嘟囔道:“连找女人的钱都要你自己付,还谈什么过命交情?”

  李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知道他为什么叫芝麻眼吗?别的什么事情他都好说话,惟独谈到钱,他的心就会和芝麻眼一样小,所以我们都叫他芝麻眼,别以为我叫他去办事是免费的,他比谁都心黑,就这么屁大点事情,他就敲诈了我三十两黄金,少一个钱他就和我翻脸,还有这顿饭,至少是五两黄金,比外面贵十倍。”

  刘敏想到下午初见芝麻眼,抱着李孚又笑又跳,激动得流眼泪,让人觉得温馨感动,原来是因为财神爷上门了。

  半晌,刘敏才苦笑道:“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就在这时,芝麻眼匆匆跑了进来,有些紧张道:“不知为什么,突然关闭城门了,应该是亥时才关。”

  刘敏也有些紧张起来,“难道曹军知道我们来了?”

  李孚摇摇头,“不可能,应该和我们没有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和敌情有关。”

  这时又有一名伙计跑来,对掌柜道:“县衙那边有话传来,说今晚军队要全城搜查辽东公孙康的探子,所有可疑的外来人一概抓捕。”

  说完,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李孚和刘敏,芝麻眼点点头,“我知道了,去吧!”

  他又对李孚和刘敏解释道:“我有个弟兄在县衙做事,消息很灵通,他既然来报信,那这件事就比较严重。”

  李孚当机立断道:“我们今晚就直接住到贾府去。”

  李孚将货物和骡子托给芝麻眼,芝麻眼愁眉苦脸,说这批货卖不出好价,他只能尽力而为,若亏本了可别怪他。

  他还想算算骡子的食料钱,但李孚已懒得理他,带着十几名手下,翻身骑上马,按照芝麻眼写的地址,直接向贾诩府宅而去。

  ........

  邺城和许昌一样,也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是皇宫和丞相府,以及朝廷官衙的集中之地,一些重要大臣的府邸也位于内城,无论早晚都是士兵执勤在内城执勤,防御十分严密。

  在内城西北角,有一座占地约百亩的府宅,这里便是曹操嫡长子曹丕的府邸,此时曹丕尚不是世子,不过他很受曹操重视,被任命为邺都留守,替父亲坐镇邺城。

  曹丕今年二十一岁,身材中等,但十分壮实,他从小学文练武,不仅文采斐然,也极善骑射,剑法高明。

  但曹丕长得不像父亲曹操,更像母亲,下颌偏尖,鼻子偏细小,颇有几分女相,而他的兄弟曹植却极像父亲,宽脸高鼻,身材八尺,相貌堂堂,也正是这样,曹操更加宠爱曹植。

  尽管如此,曹丕身为嫡长,还是有他不可替代的地位,这次曹操北征乌桓,便将留守大权交给了他。

  书房里曹丕正背着手来回踱步,眼中怒气极盛,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得到侍中辛毗的急报,邺城中混进了辽东公孙康的探子,曹丕立刻命大将夏侯尚率军搜查全城。

  但曹丕发怒并不是因为辽东探子,而是他下午接到了南阳曹洪写来的一封密信,说贾诩有暗通江夏之嫌,使曹军大败,死伤惨重,现贾诩已经离开南阳回邺城,让曹丕暗查贾诩言行。

  虽然曹洪说得比较隐晦,没有明说贾诩已叛曹,但已经点出了他有通敌之嫌,这就足以引发曹丕的滔天怒火。

  曹丕从小被嫡母丁夫人及长兄曹昂疼爱,建安二年,曹昂在宛城之战中阵亡,嫡母丁夫人为此伤心欲绝,因而离开了父亲。

  这件事是曹丕一生难以磨灭的伤痛,虽然父亲以极大的胸襟宽恕了张绣和贾诩,但这个失兄失母的仇恨却铭刻在曹丕心中,从而就没有忘记。

  今天曹洪的一封信,再次使他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时,书房门开了,曹丕妻子甄氏端了一碗参茶走了进来,甄氏原是袁熙之妻,邺城破后被曹丕收纳,随即又嫁曹丕为妻,当年便为曹丕生一子,取名曹叡。

  甄氏长得国色天香,姿容俏丽,虽然已和曹丕成婚三年,但依旧被曹丕宠爱,她听说今天丈夫怒气极盛,还拔剑砍了桌案一角,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便借口送参汤前来探望他。

  甄氏将参汤放在桌上,抿嘴笑道:“夫君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若是往常,曹丕必定会搂住甄氏,和她笑谈几句,但今天非同寻常,他从小的仇恨被勾起来,莫说是妻子,就是母亲来了也难劝他。

  他没有吭声,半响才闷声道:“你若没别的事,就先回房吧!”

  甄氏心中更加惊讶,她刚想再劝,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扬武张将军已到,正在外侧堂等候!”

  曹丕冷冷哼了一声,“他居然还有脸来!”

  曹丕也不理会妻子,拔足向外面走去,甄氏心中更加惊疑,她跟了出去,曹丕已经走远了。

  这时,甄氏看见了丈夫的小书童丰儿,便一招手把他叫上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军这么生气?”

  丰儿不敢隐瞒,低声道:“好像是南阳子廉将军写来一封信,说贾文和暗通敌军,所以公子特别发怒。”

  甄氏听丈夫说起过张绣、贾诩和曹家恩怨,她也知道曹洪此人公私不明,这让她很担忧,甄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向外客堂走去。

  .......

  外侧堂不是接见客人的客堂,也不是举行重大仪式的主堂,而只是一个配堂,一般是在这里处置府中仆佣,或者接见一些良贱小民。

  所以,曹丕命人把张绣带到这里等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侮辱,张绣年约五十岁,身高足有八尺三,体格魁梧,高大挺拔,俨如一株笔直的大树,他师从枪法名家童渊,深得百鸟朝凤枪真传,号称北地枪王,在辈分上,他还是赵云的小师侄。

  自从建安四年投降曹操后,至今已经八年,最初也颇受重用,在官渡之战中立下功绩,被封为扬武将军,赏赐丰厚。

  但自从前年邺城被攻克,河北大局已定后,张绣便渐渐被冷落了,扬武将军只是一个官名,本身没有什么实权,所以张绣几乎是赋闲在家,这次曹操远征乌桓,明明张绣在北地颇有名气,但曹操也没有带他。

  张绣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将无所事事终老一生,他雄心已死,也打算接受现实,不料曹家人却没有忘记当年的仇恨,无论曹氏兄弟还是夏侯渊、夏侯惇等人,都对他极为仇视。

  不过这些大将虽然仇恨他,却碍于曹操面子,不敢过分欺辱他,但曹家晚辈却没有顾忌,尤其是曹丕,年初的一次城门相遇,曹丕公开出言侮辱他,更让张绣心寒的是,曹操对此事置若罔闻,无形中也助涨了曹丕等人的气焰。

  比如现在,曹丕要见他,他不敢不来,但居然把他带到接见下人的外侧堂等候,这对他是何等侮辱!

  要知道张绣其实和曹操是亲家,他的女儿嫁给了曹操之子曹钧,曹钧后来过继给了曹操胞弟曹彬,也就是曹安民之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了却这段恩怨。

  外侧堂内,曹丕按剑坐在榻上,他感觉到了张绣魁梧身材对他的威压,使他心中愈加反感,他冷冷地睨视张绣。

  张绣脸已胀成猪肝色,忍住心中巨大的屈辱感,跪下向曹丕行礼,“臣张绣,拜见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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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张绣之死

  按理,曹丕现在不是世子,还没有足够的政治地位让张绣拜他,但张绣为了缓解曹丕的仇恨,为了后半生能够有尊严地活下去,因此,他现在宁可忍受耻辱,对曹丕弯腰屈膝。

  但曹丕却毫不领情,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堂堂的一方诸侯,现在居然落贱为猪狗一般。”

  “你说什么?”张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外侧堂,而不去客堂?”

  曹丕弯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你不配,我父亲给你们机会做人,你们却要做低贱的猪狗!”

  张绣慢慢站起身,淡淡问道:“我不明白少主的意思,少主有什么话就明说吧!”

  “哼!贾诩投江夏之前没有告诉你?你不就想着重回荆州再建霸业吗?这是多好的机会,张将军,你去吧!我放你走。”

  张绣脑海里乱作一团,文和又投江夏了,应该不可能啊!但曹丕言辞凿凿,不由他不信,半晌张绣道:“文和与我无关,他所做作为都与无关,我张绣已五十岁,只想平静终老,再没有反叛之心。”

  曹丕眯眼望着张绣,他又想起了嫡母和长兄对他的疼爱,就是眼前此人杀了兄长,毁了母亲,他心中杀机顿发,猛地拔出剑,杀气腾腾地盯着张绣。

  张绣没有惧怕,他注视着寒光闪闪的锋利长剑,感受到了曹丕无穷的杀机,遂一把将衣襟扯开,露出胸膛道:“少主人想杀就杀吧!”

  尽管曹丕恨不得一剑杀死张绣,但他最后忍住了,收剑回鞘,又坐下来,用一种极为恶毒的口吻道:“你杀了我兄长,此仇不报,我曹丕誓不为人,不过现在我不杀你,等有一天你不想死的时候,我要让你做猪做狗,受尽凌辱而死,张绣,你就等着吧!”

  张绣默默行一礼,转身走了,曹丕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冷笑了起来,他又想起了贾诩,立刻令道:“来人!”

  几名侍卫走了进来,躬身行礼,曹丕命道:“去通知夏侯将军,抓捕贾诩家小,一个也不能放过!”

  “且慢!”

  妻子甄氏从旁边小门转出来,叫住了士兵,她又向曹丕行一礼,“夫君能否听妾身一言?”

  曹丕有些不高兴,“你要说什么?”

  甄氏跪下道:“父亲命夫君镇守邺城,是后方托付给了夫君,责任不可谓不重,现在夫君仅凭一封叔父密信,既没有主将公文,也没有确切证据,就要把贾先生妻儿下狱,倘若事实不是这样,父亲回来,夫君又怎么向父亲交代?”

  甄氏的话就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一下子使曹丕从仇恨中清醒过来,他立刻想到曹洪此人借公肥私之事常有,确实不可信。

  万一不是这么回事,父亲回来,自己怎么交代?这会极大损害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想到这,曹丕后背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对侍卫道:“此事暂时作罢,退下吧!”

  他又上前扶起妻子,惭愧道:“多亏贤妻提醒,我险些铸下大错。”

  甄氏本想再劝他安抚一下张绣,但话到嘴边,她又吞下了,相处三年,她很了解丈夫,丈夫不喜妇人干政,所以她不能干预公事太多,今天只能到此为止。

  她便嫣然一笑,“夜已深,夫君去看看叡儿吧!”

  曹丕点点头,牵着妻子的手向后宅而去,但走了几步,他心念忽然一转,虽然不用抓他们下狱,但还是应该派人监视贾府。

  .......

  张绣走出曹丕府邸大门,仰望乌云密布的夜空,想到曹操对自己冷淡,想到曹丕的仇恨和恶毒,想到将来曹丕会继位,他心中不由万念皆灰,高举双臂对天空大喊:“文和,你为何要劝我投降?还不如让我战死沙场!”

  他悲从中来,泪水扑簌簌从脸庞滚落。

  .......

  贾府位于外城南城,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李孚等人带来了贾诩病重的消息,让贾诩家人乱作一团,他们没有怀疑李孚的话,有贾诩的私人印章为凭,还有贾诩口述,板儿执笔的书信,这便使贾家上下深信不疑。

  他们纷纷简单收拾行装,准备南下去最后见一面贾诩,*贾诩三子贾玑有些疑惑,父亲走的时候身体很硬朗,怎么会突然病重?

  贾诩一共有三子两女,两个女儿都已出嫁,长子贾穆和次子贾访在外地为官,只有三子贾玑在宫中当侍卫,顺便照顾祖母和母亲,今天正好休息,陪母亲去了一趟娘家,刚回来不久。

  贾玑匆匆来内宅里找到了李孚,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我父亲临走时身体很好,怎么会病重,这里面是否另有隐情?”

  李孚刚刚发现有人在监视贾府,他立刻想到,这一定是曹洪有信来了,使曹丕开始怀疑贾诩,事情有点严重了,让他心中十分担忧,今晚他们必须离城,否则明天就会出事了,因为他的手下刚刚杀了两名曹丕派来的监视者。

  李孚望着贾玑疑惑的目光,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是因为曹仁要借机杀你父亲,你父亲已经逃到荆州,得到刘荆州的庇护,所以你们必须要走。”

  贾玑之所以有点疑心,是因为他发现李孚带来的人中,很多都是南方口音,此时李孚石破天惊的一席话,使贾玑大惊失色,“曹仁怎么会杀我父亲?”

  李孚摇摇头,苦笑道:“你真想不到吗?”

  贾玑沉默了,除了宛城之战留下的后患,没有别的原因,不过父亲平安无事,又让他一颗心放下。

  “曹仁是怎么害我父亲?”贾玑又问道。

  “于禁在樊城兵败,他为了推卸责任,便找到曹洪,两人联手诬告你父亲暗通刘璟,做了一个假证人,曹仁也就顺水推舟要杀你父亲,但他又觉得理由不足,便命你父亲带五百人,二十艘小船去占领襄阳,若失败就杀你父亲,这明显是借刀杀人,你父亲走投无路,只得投降了荆州,所以你父亲托刘荆州把家人救走,我们就这样来了。”

  贾玑流泪道:“可是...怎么让父亲受冤,应该禀报丞相,让他给父亲一个说法。”

  李孚摇了摇头,“别傻了,曹操怎么可能为你父亲拿自己儿子兄弟开刀。”

  他一摆手,“带进来!”

  从外面推进一名五花大绑的男子,贾玑一下子认出来,此人是曹丕的心腹侍卫于明,原来也是和他一起监视汉帝。

  “这是曹丕派来监视你们府邸之人,一共有三人,两个被我们杀了,这是活捉的一个,据他供述,曹丕已经得到曹洪的快信,所以派他们来监视贾府。”

  人证物证俱全,贾玑完全相信了李孚的话,他也焦急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李孚摆摆手,让人把俘虏押下去,这才对贾玑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出城?城门在傍晚时分就关闭了,没有曹丕的出城金牌,根本无法出城,不过我们在监视者身上倒是找到一支曹丕的调兵令箭。”

  “那凭调兵令箭可以出城吗?”

  李孚脸上露出难色,“如果是一人出城调兵或许可以,但带着家眷马车,恐怕一支令箭凭信还不足,守城士兵一定会去报告曹丕,那时就完了,我现在就为这个发愁。”

  贾玑也低下了头,他更是无计可施,就在这时,门外有急促脚步声跑来,管家禀报道:“启禀三公子,泉公子来了,说有急事,好像他父亲出事了。”

  贾玑大吃一惊,“我这就来!”

  他连忙对李孚道:“泉公子就是扬武张将军之子,我去看看。”

  扬武张将军就是张绣,他出事了,李孚心中一动,笑道:“我也跟你去看看。”

  客堂上,一个年轻人正焦急地来回疾走,神情十分悲伤,此人便是张绣之子张泉,他也在宫中做侍卫,不过出任军侯,比贾玑的官职高。

  “正佑,出了什么事?”贾玑快步走进来问道,后面跟着李孚。

  张泉一见贾玑,顿时哭倒在地,“我父亲...他...他悬梁自尽了!”

  这个消息俨如晴天霹雳,贾玑连忙扶住张泉,也哭道:“世叔怎么会.....”

  张泉抹去眼泪,咬牙切齿道:“是被曹丕那贼子逼的,父亲从他那里回来,提笔在墙上写了八个字,‘与其受辱,不如战死!’就...就去了。”

  他又取出一封信,递给贾玑,“这是父亲写给世伯的一封信,你们赶紧走吧!曹丕逼死我父亲,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孚忽然问道:“泉公子现在要去令姊那里报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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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胆识过人

  张泉的大姊嫁给了曹操胞弟曹彬之子曹钧,实际上,曹钧是曹操的第三子,母亲是曹操侍妾周姬。

  因为侄子曹安民死在宛城,曹彬早死,这一房香火断绝,曹操歉疚于兄弟,便将曹均过继给兄弟继承香火,又命他娶了张绣之女。

  虽然是父亲之令娶妻,但曹均和张氏相处融洽,成婚六年,夫妻十分恩爱,又生了一子,取名曹抗。

  曹均自然是住在内城,他的宅子远没有曹丕府宅大,占地只有三十亩,尽管他只是曹操庶子,不过因为他现为曹彬之子,又加封亭侯,官拜中郎将,颇有地位。

  深夜,曹均夫妻正准备入睡,忽然张泉跑来报丧,张氏父亲张绣得急病而亡,张氏顿时大哭,曹均心中焦急,连忙吩咐备马车去张府。

  曹均刚登上马车准备出发,忽然,黑暗中一把雪亮的匕首顶住了他的咽喉,一名黑衣人冷冷道:“让你所有随从都回去!”

  张氏吓得要大喊,另一名黑衣人手疾眼快,一拳将她打晕过去。

  曹均见妻子被打,顿时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张泉登上马车,拱手道:“姊夫,很抱歉了,这些都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为了活命,只好先委屈一下姊夫。”

  曹均被刀架脖子,不敢动弹,便冷哼一声,“你这是在干什么,要绑架我吗?”

  张泉沉默一下道:“父亲被曹丕逼死了,曹丕还要杀我们全家和贾先生全家,我们今晚必须逃出邺城,请姊夫帮我。”

  曹均半晌一句话也说出来,最后才迟疑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张泉泪水流了出来,“父亲受辱自尽而亡,我能瞎编吗?”

  曹均默然,良久,他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们出城,但你要保证我和你大姊安全。”

  “没有问题。”

  旁边李孚一收匕首,虽然不再压住他咽喉,却顶住了他的腰眼,曹均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对外面的侍卫令道:“你们就不用去了,后天再来接我。”

  侍卫们纷纷回府,马车启动,在几名‘张府家将’的护卫下,向外城驶去。

  贾府已收拾好,准备了两辆马车,给妇孺和孩子们乘坐,贾玑和刘敏,以及十几名手下则骑马等候在张绣府的后门处,所有手下都换上了曹军的盔甲。

  两支队伍合并在一起,浩浩荡荡向南城门驶去,李孚已换乘马匹,冒充曹均的侍卫长,此时几名公孙康的探子已抓住,城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夜已深,城门也自然关闭了。

  三国时代可不是后世,还有什么夜生活,入夜后,几乎都要人人回家,尤其到了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大部分人家都已吹灯睡觉,枕着八百暮鼓声进入梦乡。

  此时两更已过,已近三更时分,邺城内一片漆黑,几乎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灯光,大街上更是空无一声,格外寂静,偶然传来野猫的叫声,随即消失在远方。

  三辆马车辚辚而行,二十几人骑马护卫左右,李孚一马当先。他脸上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看得出他眼中的紧张。

  虽然他得到一支曹丕的调兵令箭,又有曹均自愿跟随,看似有点依凭了,但李孚心里清楚,他们能否出城,实际上只有两成的把握,这可不像他们白天时可以靠贿赂入城,稍有不慎就功亏一篑。

  离城门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城门旁插着两支火把,在黑夜中闪烁中赤红色,俨如夜鬼的两只眼睛,在血盆大口般的城门两边显得格外诡异。

  马车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已经惊动了守城门的士兵,几十名蜷缩在墙根角睡觉的士兵纷纷站起身,疑惑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马车队。

  “是什么人?”

  一名屯长飞奔上前,大声喝道:“城门已关闭,夜间不准出城!”

  为首李孚催马上前,迎头就是一鞭抽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屯长躲得快,这一鞭没抽到脸上,狠狠抽到他肩膀上,痛入骨髓,但也把他的气焰抽没了,这里可是邺都,有无数的王公国戚,万一真是什么大人物,可不是他惹得起。

  屯长连忙点头哈腰道:“小人只是例行公事!”

  李孚取出令箭握在手上一横,“奉少主公之命,送七公子紧急赶赴去许都,尔等速开城门!”

  屯长有些懵了,哪个七公子?他快步上前,看了看马车,这时车帘打开,露出曹均的脸,他只觉腰间一阵疼痛,只得装模作样地拉长声音,不悦道:“是我!连我都认不住吗?”

  当守门军最大的觉悟就是要认识人,尤其是权贵,千万不可有遗漏,曹均是曹操之子,属于第一等要谨记的人。

  屯长立刻认了出来,连忙躬身施礼,“小人真是瞎了狗眼,这就开城门。”

  他一挥手,“开城门!”

  城上士兵吱嘎嘎开启了内城门,再过去是瓮城,要出了外城门才算出邺城,众人都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开门了。

  但李孚却感觉到有些不妙,因为这名屯长行事不合常理,就算是曹均,他也应该来验一验令箭,也不是什么害怕慌张,做城门官,什么人没见过,不至于被一个曹均吓得手足无措。

  李孚在进城门时,迅速瞥了一眼,只见那名屯长对一名士兵低声嘱咐几句,士兵便飞奔而去。

  李孚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些守门军官一个个奸猾似鬼,表面上恭敬,不得罪人,可实际上他只开内城门,众人还是得等候在瓮城,效果一样。

  果然不出他所料,外城门没有开启,众人被堵在瓮城之内,李孚再去找那个屯长,那人却影子都不见了。

  一名士兵解释道:“屯长去找负责外城门的军官了,请稍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将领带着一队士兵疾奔而至,这让李孚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认出来人正是今天的当值大将夏侯尚。

  但现在他们已经进了瓮城,也就是进了瓮中,要么失败全部被抓,要么成功出城,再没有第三种选择,能不能从瓮中成功出去,就在此一举,尽管失败的可能性此时已占了八分,但毕竟还有两分运气。

  李孚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夏侯尚成功抓获了五名辽东探子,刚刚送去内城军营关押起来,他本想休息一阵子,但他听到一个消息,张绣出事了。

  他不知张绣出了什么事,急忙赶来查看,还没赶到张绣府邸,便接到了一名士兵禀报,曹均要出城,似乎还带着家眷。

  夏侯尚心中惊讶,这么晚曹均出城做什么,他不及细想,又调头向南城奔来,正好拦住了曹均一行。

  李孚上前,在马上躬身施一礼,“启禀夏侯将军,七公子有急事要连夜赶去许昌,已经征得少主公同意,这是少主的调兵令箭。”

  夏侯尚接过令箭看了看,不是伪造,确实是曹丕的金翎令箭,不过夜间开城门必要曹丕的金牌才可以,难道他们不知道?还是曹丕忘记了?

  忘记是绝对不可能,夏侯尚略一思忖,他大概明白了,估计是曹丕不想破例,但又碍着面子,不好不答应,所以只给一支金令箭,让自己看着办。

  他又瞥了一眼李孚,微暗的火光中,只觉此人似乎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夏侯尚确实见过李孚,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早已淡忘了,他还以为李孚是曹均的侍卫长,自己肯定在曹均府见过此人。

  夏侯尚没有把李孚放在心上,他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对曹均拱手笑道:“七公子怎么会夜里出门,路上可不安全啊!”

  他又看了看后面马车,又笑着补充道::“还带着家眷。”

  曹均做梦也想不到,后面两辆马车里竟坐着贾诩的老母妻儿,他还以为是张绣的妻女,而贾玑化了妆,和侍卫们混在一起,黑暗中根本认不出。

  他只是歉疚于兄长逼死张绣,想帮张泉一把,将张绣家人送出去避难,以免被长兄栽赃谋反而收监。

  曹均很了解兄长,既然逼死了张绣,他必然会想办法给张绣罗织一个罪名,以给父亲交代,那么蓄谋造反便是最好的理由。

  更重要是,他是曹丕之弟,他怎么面对妻子和张家,不让自己被牵连进去,那么尽一切可能帮助张家,也就是他能做的事情了,其实不需要匕首顶腰,他也会尽力而为。

  曹均冷冷道:“我有父亲交代的急事,必须立刻去许昌,拖延到明天,你担待不起。”

  这种用丞相来压人的话,夏侯尚自然不会上当,不过他一眼看见了张泉,心念一转,忽然有些明白了,难道是为了张绣之事?

  刚才他已听说,张绣出事了,这个出事只是一种含蓄的说法,直白一点,就是张绣死了,张绣为什么死他不知道,但曹均是张绣的女婿,这一点他却知道。

  那么曹均这个时候离开城池,必然是和张绣有关,他又忍不住看了后面两辆马车,虽然他不敢搜查,但他敢肯定,马车里一定是张绣的妻女和孙子。

  这件事要不要禀报少主?夏侯尚有些犹豫起来,现在已经夜深,不便打扰少主休息。

  李孚看透了夏侯尚的犹豫,他又上前施礼道:“刚才不是把令箭给了夏侯将军吗?可有问题?”

  一句话提醒了夏侯尚,有了令箭,自然是已和曹丕通气了,曹丕既然已经把令箭给他们,那就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许,应该是暗示自己,可以放他们出去,但后果他曹丕不管。

  想通这一点,夏侯尚便有了计较,不管怎么说,曹均是主公之子,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夏侯尚立刻对曹均拱手笑道:“既然公子有急事出城,又有令箭,我岂能不放人,他装作没有看见张泉,回头吩咐道:“开城门!”

  外城门终于缓缓开启,吊桥也吱吱嘎嘎放下,刘敏化装成侍卫,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已到最关键时刻,他就害怕再出意外,这时,他偷偷看了一眼李孚,却见他在和曹军主将谈笑风生,好像是在讨论曹操对阵乌桓之事。

  这让他既捏了一把冷汗,同时也暗暗佩服李孚胆识过人,而且心细如发,今晚这种情况,除了李孚,没有任何人能把贾诩家眷带出城去。

  李孚把张泉带上,实际上就是给曹均一个错觉,以为后面马车是张绣妻女,而且居然是在张绣府后门汇合,连这一点李孚都考虑到了,这使刘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最后一步,终于没有出意外,骑兵侍卫护卫着三辆马车驶出了邺城,夏侯尚望着马车走远,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他决定天亮后,要立刻向曹丕禀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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