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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仙魔变(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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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无敌

  林夕听清楚了炼狱山掌教和这名冷峻将领的所有对话,他听到了一个凄绝和不美丽的故事,最好的朋友,反而成为让自己往上走的累累尸骨中的一具,此刻的这种轻描淡写,却可以让从碧落陵中走出的林夕知道那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刻骨铭心。

  随着当年从碧落陵的走出,渐渐背负更多东西的他也明白,炼狱山掌教就是张院长和夏副院长他们的一生之敌。

  他懂得了要不惜代价接谷心音回来,最大的目的,也就是要让夏副院长去世之后,学院拥有可以震慑和抗衡炼狱山掌教的力量。

  然而任何完美的计划,都会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产生变化。

  谷心音一定要杀死唐藏的皇叔萧湘,否则他就不是谷心音,否则他在水牢之中那么多年,或许早就变成了不像是人的怪物。

  他最终回到了云秦,然而为了杀死萧湘付出的代价,却让他无法真正顶替夏副院长的位置,所以此刻炼狱山掌教,才会真正的世间无敌,降临在这里。

  只是林夕同样也可以肯定,青鸾学院这么多年,除了谷心音之外,也一定还准备了其余对付炼狱山掌教的东西。

  即便抛开曾经被青鸾学院视为谷心音之后唯一希望,因为炼狱山掌教陡然发动和谈,而应该在炼狱山张平的手里,还炼不出来的最强铠甲,林夕都可以肯定,青鸾学院肯定还会准备其它的力量。

  这些力量,和他一样,也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出手契机。

  这名冷峻将领击杀炼狱山大长老,原本也只是个变数,但引起炼狱山掌教的真怒,让炼狱山掌教一击不成,下意识的引动更多力量,林夕却是能够肯定,他等待着的契机已经来临。

  林夕正式出手。

  黑色的箭光,从大黑这件传奇魂兵上升腾而起,飞向空中。

  ……

  除了林夕和池小夜、池雨音这些妖族修行者之外,没有人知道南宫未央以一头唯有在不可知之地才有的圣阶海妖王融魂成功。

  南宫未央本身便是一件至关重要的秘密武器,是炼狱山掌教意料之外的力量。

  所以她之前一直没有出手,一直十分的低调,甚至不想吸引炼狱山掌教的注意力,不想让炼狱山掌教对她发动任何攻击。

  她只是在等待着林夕。

  林夕出手,她便也知道出手的契机已经来临。

  她抬起了头,露出了最凌厉的锋芒。

  就像一柄绝世宝剑,终于脱鞘而出。

  整个千叶关前的山道都是一震,就像被一头海妖王猛烈的践踏了一记,就连炼狱山掌教身下宝座的红光,都被剑风逼退,炼狱山掌教身上的衣衫,都被吹拂得往后荡去。

  她的飞剑在空中飞行。

  飞剑的后方,出现了一尊海妖王的身影,就像一尊海妖王,在托着她的飞剑,朝着炼狱山掌教刺去!

  依旧在山林间缓慢前行着的倪鹤年,都停下了脚步,想象不到此刻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一剑。

  他也是云秦活得最久的修行者之一,在他的一生里,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剑,这样力量惊人,沉重得似乎要将炼狱山掌教连着身下宝座和巨辇彻底碾碎的一剑。

  胡辟易和湛台浅唐也终于明白南宫未央才是林夕此刻最为倚重的力量,两人也顿时反应过来,此时已经到了真正决战的时刻,且出手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所以胡辟易发出了一声暴喝,将这么多年的荣辱,全部融入到了身前的飞剑里,一剑化为惊雷,飞向炼狱山掌教。

  湛台浅唐直接开始魔变,身体如妖魔般鼓胀起来,浑身布满可怕的靛蓝色血脉,同时一柄靛蓝色飞剑也从他的身前飞起,爬满耀眼的火焰。

  在林夕出手,尤其是南宫未央出手的瞬间,宝座上的炼狱山掌教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为自己之前已经失败的事情再行真正动怒,过分动用力量,这便是错误。

  然而他毕竟是现在世间无敌的存在,所以他还有能力,有时间修正一些自己所犯的错误。

  先前已经流出他手指的一些力量,被他毫不犹豫的切断,舍弃。

  后继流出他体内的魂力,已经在顷刻之间,随着他的心意,改变了方向,贯入了他脚下的一条黑色长幡之中。

  然后这条长幡就像活着的黑色魔龙一样,从地上飞起,裹住了南宫未央的飞剑。

  这一条长幡中汇聚的力量并不算强大,不足以镇压南宫未央的飞剑,但这正是炼狱山掌教的无敌所在。

  因为他只是需要阻上一阻这柄剑。

  南宫未央和胡辟易、湛台浅唐的攻击,在一般修行者的眼中,飞剑的临身都没有什么时间差距,三柄蕴含着不同力量的飞剑已经都到了巨辇之上,然而在炼狱山掌教的眼中,这三柄飞剑之间自有差距,他只需要将南宫未央的这柄飞剑先行隔开,他便有时间接下这另外两柄飞剑。

  他甚至没有去想林夕的那一道箭光为什么还没有落下。

  因为他觉得林夕的箭光真正到他身边时,他自然会有时间和力量去应付。

  这是一种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可怕自信。

  黑色长幡开始裂解。

  南宫未央的剑尖从幡面中透出。

  此时炼狱山掌教已经伸出了手,握住了胡辟易的飞剑。

  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任何人的目光都不可能跟上,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的手本来就在那里,胡辟易的飞剑就好像自动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层若有若无的紫黑色火光在炼狱山掌教手掌的血肉和这柄飞剑真正贴实时就已经在这柄飞剑的剑身上闪过。

  这层唯有炼狱山掌教才能掌控的,代表炼狱山申屠氏最高利率的火焰甚至没有和胡辟易的魂力抗争,只是灼烧了其中的一条符文。

  这一条符文的细微末梢被烧融了,变得无法接纳胡辟易的魂力。

  飞剑如死去般黯淡无光。

  胡辟易的全部力量,就好像陡然落在了空中,他胸口一滞,虽未受伤,却都难过的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炼狱山掌教就握住了这柄黯淡无光的飞剑,挥出,斩击在最晚到达的湛台浅唐的飞剑上。

  就好像是大匠师在检验两柄剑胚的材质到底何种为好,剑刃和剑刃相交,他手中这柄胡辟易的飞剑剑锋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湛台浅唐的飞剑,却是火焰一灭,被他斩得飘飞出去。

  “噗”的一声,刚刚完成魔变的湛台浅唐喷出了一个浓稠的蓝黑色鲜血。

  在离开鳌角山后,他已经正式突破到了圣阶,然而如果现在他不是已经发动了魔变,他或许直接就会被彻底重创,更不用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飞剑。

  ……

  倪鹤年是此刻唯一可以感知清楚所有变化的人。

  他不像青鸾学院可以从炼狱山内部得到一些消息,但此刻看到炼狱山掌教动用了圣阶之上的力量,他却明白了炼狱山掌教为什么会真正光明正大出现在世间的原因。

  一些古籍上的记载果然没有错误。

  曾经的修行者世界里,的确有着可以让大圣师阶的修行者动用自己的力量而不至于爆体而亡的修行之法。

  而现在,炼狱山掌教已经得到了一些这样的修行之法。

  ……

  南宫未央的飞剑在倪鹤年脑海中光亮一闪,彻底明白的瞬间,已完全脱出长幡的捆缚,刺向炼狱山掌教的眉心。

  海妖王的虚影披着长幡的残片,就像一座山岳一样,压着这柄飞剑,压向炼狱山掌教。

  炼狱山掌教的左手之中也有魂力在析出。

  只是这样的时间里,即便是炼狱山这样的存在,也根本无法将魂力再汇聚天地间的元气,化成火焰。

  然而这魂力没有再转化成别的什么。

  只是这一段魂力,脱离了炼狱山掌教的手,冲击在了南宫未央的飞剑上。

  这一段魂力,晶莹如墨玉,完全凝成实质,完全就像一柄墨玉飞剑。

  魂力离体凝而不散,力量强如魂兵,是为大圣师。

  南宫未央带着镇压一切气息的飞剑,陡然在空中顿住。

  海妖王的身体碎裂成千万条深蓝色的元气,在空中又化成千万颗沉重的雨珠。

  南宫未央的飞剑往后倒飞而出。

  南宫未央往后连退三步,吐出了一口鲜血。

  炼狱山掌教身下的宝座出现了裂纹,然后碎裂成粉。

  但他却是稳稳的站立起来,无比傲然的抬头,看着朝着自己落下的那一道黑色的箭光。

  一抹傲然的笑意,也从他的嘴角浮起。

  虽然如此程度的动用魂力,也让他体内像有千万柄刀在血肉之中穿行,也割裂着他的血肉,让他感到了痛楚,然而这种感觉…这种无敌的感觉,却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种感觉真好。

  因为普天之下,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才能体会到这种真正无敌的感觉。

  黑色的箭光还没有落下。

  炼狱山掌教决定不再犯任何细微的错误,所以他决定要先杀死林夕。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突然多了一条风流。

  这条风流从天上来,就像有一颗陨星,从九天之外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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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不死

  飞剑行于空中,修行者皆知其中超脱人世的力量,但飞剑击杀,只如光线一闪,场面并不见得有多壮丽。

  炼狱山的许多修行之法都有关火焰,许多厉害的修行者都用火焰对敌,炼狱山掌教的紫黑色火焰,便是最厉害的一种,这种火焰,唯有掌教才能传承,是炼狱山掌教控制整个炼狱山的力量。

  只是这种火焰在外表上,也并不惊人,所以先前南宫未央、胡辟易、湛台浅唐这三剑合击,被炼狱山掌教全部破去,单纯以场面而论也并不宏大。

  但等到藏匿于不知何处的佟韦发出宝蓝色一箭,林夕魔变发出难以想象的光明,狂风掀动沉重无比的巨辇,火焰将狂风烧成无数旋转的涡流,飞剑卷动暴雨横扫…这场面,却已经宏大壮丽,完全就像传说中的神魔交战,不像是发生在人间的战斗。

  现在其余攻击已经消失,唯有南宫未央的这柄飞剑刺破炼狱山掌教身前无数旋转的涡流,落在炼狱山掌教的身上,这一柄飞剑,在所有人的眼中,便显得异常的清晰。

  “噗”的一声闷响。

  冰寒的飞剑刺入了炼狱山掌教的体内。

  南宫未央和林夕身外的光线剧烈的颤动着,两个人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但这一刻,南宫未央的整个身体,还是向前撞出,剑中的力量再增一分!

  露在外面的一截剑尾就像被她的身体遥遥的撞了进去,全部没入了炼狱山掌教的体内。

  整个千叶关的山道上,响起了一道恐怖的撕裂声。

  就好像天地都被撕开了。

  炼狱山掌教的背后,冲出了一道恐怖的剑气。

  一个海妖王的虚影,都随着这道剑气从他的背后涌出。

  这道剑气直落道间,在道间刺出了一条不知道长多少米的深深剑痕。

  本来往后在滑行的沉重金属巨辇,只是被这道剑气的反冲之力,就完全遏制住后退之势,反而往前嵌入山道之中。

  这一剑是什么样的力量?

  所有的修行者都看到,这一剑是刺中了炼狱山掌教的心口。

  炼狱山掌教的心口到后背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剑洞。

  若是换了其余的修行者,这里面所有的血肉,包括心脏,自然是全部破成了粉碎,生机自然瞬间断绝。

  然而令所有人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是,炼狱山掌教依旧站着,依旧没有死去。

  他燃烧着紫黑色火焰的手落向了自己的后方,捏碎了那个海妖王的虚影,将随着剑气出现的飞剑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掌一合。

  无数细小的火焰冲刷入南宫未央这柄“断寒锁心”飞剑之中,如无数魔鬼嘶鸣的声音响起,无数细小的紫黑色火丝从剑身的符文和他的手指缝隙中射了出来。

  这柄在云秦也已经可遇而不可求的飞剑,在他的手中符文模糊,变成了一条被烧红的朽铁。

  林夕和南宫未央之间的纯净光线通道断裂。

  南宫未央再也无法站立,坐倒在地。

  林夕的身体也迅速缩小,魔变和施展光明的双重损伤,让他虚弱到连一根手指都似乎无法抬起。

  南宫未央、湛台浅唐和胡辟易三人之中,唯一还能勉强控制飞剑的胡辟易心中和嘴里全部充满了苦涩。

  先前一名炼狱山大长老将自己修成了像僵尸一样的怪物,身受致命重创而不死。

  现在的炼狱山掌教,却也是如此。

  炼狱山掌教会的东西,这些炼狱山大长老未必会,但这些炼狱山大长老会的东西,炼狱山掌教却似乎都会。

  ……

  一些好像污浊药液般的腥臭汗水湿透了林夕的衣衫。

  他已经虚弱得需要高亚楠和姜笑依扶着,而且还在不停的冒着虚汗,就好像血液都要因为魔变和光明的双重损伤,都变成这种粘稠的腥臭虚汗沁出他的身体。

  然而他的脸上却反而出现了一丝笑容,轻咳道:“你有没有感到后悔?”

  此刻的炼狱山掌教显得如真正的魔神一样强大,依旧无敌,但握着残铁一样的“断寒锁心”,他却并没有马上做什么别的举动,只是这样的一些迟滞,便让林夕可以肯定,即便炼狱山掌教看上去整个身体就像不死之身,但被打出这样一个孔洞,也必定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炼狱山掌教扔掉了手中的残剑。

  “叮”的一声,残剑落地的声音,分外震慑人心。

  炼狱山掌教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也从自己胸口的孔洞离开,落在了轻咳着的林夕身上。

  “若余生再无对手,十年和二十年的时间,也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从他的胸口孔洞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天空,这让人觉得异常的诡异,然而他的目光却也是十分的平静。

  林夕和他的这两句对话,听起来似乎十分晦涩,玄奥,但此时却偏偏绝大多数人都能理解。

  炼狱山掌教和南宫未央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在世间最为珍惜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而且他和六名炼狱山大长老一样,同样怕死,同样不敢冒险。

  即便能够赢得这一战,他重伤难愈,自然应该后悔。

  然而他的回答也是十分清晰。

  如果他只能活二十年,和剩余二十年依旧龟缩在炼狱山相比,损失十年的生命,换取十年的天下无敌,始终享受掌控整个世间,始终成为整个修行者世界主宰的无敌感觉,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十年和二十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谁也不知道如果炼狱山掌教现在离去,带着这样一个前后通透的伤口,他到底还能够活多久,然而所有的人从他此刻的平静和自信里,却都明白,他至少不会在这里死去。

  哪怕只是还能活数个月,他想要毁灭的东西便会毁灭,他想要达成的目的,便会达成。

  就连湛台浅唐都开始有些绝望。

  他比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都要思索得全面和细致,他知道炼狱山掌教的平静和自信还来自于其余方面。

  刚刚被南宫未央一剑穿身,他出现被林夕看出来的短暂迟滞,便说明他在那时的确已经处于最软弱的时候,如果学院还有像那枝宝蓝色箭矢一样的力量,如果林夕还有什么像南宫未央一样足够强大的秘密武器,那林夕和青鸾学院绝对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

  ……

  “你是我这一生里,见过资质最好的修行者,如果你能活着,李苦也活着,将来李苦的成就,或许都不如你。”

  炼狱山掌教此时没有迟滞,在平静的对着林夕说了一句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南宫未央的身上。

  他的双瞳里映出了南宫未央的身影。

  然后南宫未央在他眼瞳里的微小身影变成了两条火光。

  这两条火光离开了他的眼瞳,变成了实质,变成了两条细小的紫黑色火焰。

  胡辟易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一柄藏匿于他袖管中的备用飞剑厉啸而出,狠狠的斩向那两条细小的紫黑色火焰。

  “嗡”的一声爆鸣。

  明明是森冷的金属飞剑,但在冷厉的剑锋和两条细小如灯草的火焰相触的瞬间,整柄飞剑却像一个纸灯笼一样,猛烈的燃烧了起来。

  池雨音咬着牙转头看向林夕。

  她也是只差一些契机就能突破到圣师的天才妖族修行者,整个绿野城中最好战,也是最懂得战斗的修行者,所以她可以肯定胡辟易阻挡不住这一击,而且胡辟易肯定没有再次出手的力量。

  然而她看到林夕根本就没有看她。

  在此时,林夕还不要她出手。

  ……

  胡辟易的确无法阻挡炼狱山掌教的这一击。

  他的备用飞剑都爆裂燃烧起来的瞬间,他的身体便也往后倒下。

  湛台浅唐伸手强行扶住了他。

  两人都还站着,显示着誓不低头的精神,然而两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看上去都十分的凄惨。

  两条紫黑色火焰依旧没有消失,依旧朝着南宫未央而落。

  似乎没有人再能阻挡炼狱山掌教的意志。

  然而依旧有人在挡。

  地上的一颗石球就在此时裂开。

  这是一个因为之前短暂的战斗太过剧烈,而被忽略了的圣师。

  那名被炼狱山掌教称为暗侯的冷峻将领并未死去,他蜷缩的身体不知何时也已经滚到了林夕等人身前不远处,他身外的石壳也还有薄薄一层没有彻底化成灰烬。

  两片裂开的石壳就像两面圆盾一般飞起,挡住了两条紫黑色火焰。

  “啵”“啵”两声轻响,两条紫黑色火焰终于像灯芯上冒起的火星一样消失。

  从裂开的石壳里站起的冷峻将领身上已经全部都是血泡,甚至就像一个叫花鸡破掉外面的泥壳时,散发出烤肉的香气。他的样子比湛台浅唐和胡辟易还要凄惨。

  但他毕竟挡住了炼狱山掌教的这一击,他毕竟还不屈的站立着。

  “只是这样么?”

  炼狱山掌教觉得自己很难理解这些人的不屈,也很难理解这些人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还和林夕一起在战斗,他感到有些疲惫,于是不再发出什么恐怖的力量,只是随意挥洒出一些魂力,贯入了三尊独轮金属傀儡的一处符文里,解除了这三尊金属傀儡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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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乱局

  千叶关这场盛会是由云秦皇帝和炼狱山掌教互相促成的结果,倪鹤年出现在这里本身并不足以让人震惊,在一名名圣阶的存在如同飞蛾扑火的情形下,一名皇庭供奉也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人震惊的,是倪鹤年此刻的实力。

  除了云秦皇帝,没有人知道倪鹤年突破了圣阶。

  早在和钟城和夜莺一战之后,所有顶尖的修行者便认为倪鹤年已经断绝了通往大圣师之路。

  尤其在去年秋祭,和那名没有腿的炼狱山大长老对决之后,绝大多数人甚至认为倪鹤年将会很快死去。

  在那之后,倪鹤年便一直没有正式露面,甚至很多人认为他已经死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再次出现的倪鹤年,身上却荡漾着超出圣阶的气息!

  这是连林夕都完全没有想到的变化,他一直在等待着的,只是炼狱山掌教什么时候动用那三尊独轮金属傀儡,在他看来,在炼狱山掌教动用这三尊独轮金属傀儡之后,有着那七颗宝石,他们依旧有可能像对付那头苍老的海妖王一样,将炼狱山掌教杀死。

  然而现在倪鹤年带着这样的气息出现,却让整个场间的局势,彻底失去了控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倪鹤年的身上,所有的人此刻都想知道,倪鹤年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前来。

  …….

  炼狱山掌教面对着倪鹤年,双手再次反掌击退身后的两尊独轮金属傀儡。

  在眼眸里出现不可思议的震惊神sè时,他的心中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悔意。

  如果知道倪鹤年非但没有伤重至死,反而突破到了大圣师境界,那他今天就绝对不会降临在这里。

  原本像他这样的存在,这数十年间,他眼中的真正敌人就只有青鸾学院,对于大莽和云秦这样的帝国本身,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有一种真正的愤怒,他很想将整个云秦帝国彻底毁灭。

  这个帝国,怎么可能接连不断的出现这么多的修行天才,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的大圣师!

  他依旧是世间最无敌的存在,即便面对此时的倪鹤年,所以他依旧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场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震惊,他的愤怒。

  倪鹤年也感觉到了炼狱山掌教的愤怒,“你很愤怒?”在炼狱山掌教的双掌依旧在拍击着两尊独轮金属傀儡,依旧发出不像是人间的神魔交战的轰鸣声里,他却是突然出声,平静的说道:“我能理解你的愤怒的原因,其实你这样的愤怒毫无理由…因为很多大莽人在有可能拥有更高的成就之前,就已经被你变成了狗,或者被你杀死。你这样的人,才是造成大莽的修行者世界始终不如云秦的修行者世界jīng彩的真正原因。”

  在这种时候,倪鹤年说这样长的一句话,似乎显得有些废话,有些无聊。

  然而炼狱山掌教认为他有资格和自己这样说话,于是他的愤怒反而消隐了下来,依旧将两尊独轮金属傀儡一次次震出,同时平静的出声道:“我承认我小看了你。”

  倪鹤年神容寻常的平和道:“没有关系,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小看我。”

  炼狱山掌教看着他,语气微寒道:“你来是想杀我?”

  倪鹤年点了点头:“我来杀你。”

  炼狱山掌教想了想,道:“你是为了长孙锦瑟来杀我?”

  倪鹤年摇了摇头;“是我要杀你。”

  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此时对话的话语本身似乎有些无聊,然而因为此时两人都是世上最强的大人物,且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最为真实的生杀之意,所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浓厚杀气,如铁幕般扩散出来,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为什么?”炼狱山掌教的眉头微皱,有些不理解般补充了一句:“你想要杀我,自己便不可能活。”

  倪鹤年看着炼狱山掌教,微笑着说道:“像你我这样的人,一生都在追求着无敌,我不像你是申屠氏,不像你一样拥有一些天生的东西,所以我便比你想得更为简单点。我这一生都只是想着战胜一个接一个屹立在我面前的强者,现在我的面前,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不试着战胜你,不试着杀你,我剩余的生命,便没有意义了。”

  短短的几句话,在此时却是描绘出了倪鹤年的一生。

  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错了。

  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认为云秦皇庭大供奉是最忠于云秦皇室的一条狗,忠实得甚至能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帮皇帝铲除一名又一名厉害的对手。然而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然明白,其余所有的一切,在于倪鹤年的眼中都是没有意义的,他这一生,追求的目的始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胜一名名在他前方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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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正的修行痴。

  然而这份执着的信念,却又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和尊敬。

  “好,老倪,你果然是条汉子。你杀了他,我每年都给你上香。”

  徐生沫本来觉得林夕不成,极其怨念,现在陡然三尊独轮金属傀儡反过来对付炼狱山掌教,又突然出现倪鹤年要杀炼狱山掌教,他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叫出了声。

  炼狱山掌教此刻也开始觉得林夕这些人里面,最可恶的人便是徐生沫,他很想现在就将徐生沫杀死,然而倪鹤年不动,他便根本不敢再分神去击杀徐生沫。

  “我会先杀死你们。”然而就在此时,倪鹤年却是缓缓的转过身,看了徐生沫一眼,又看着林夕说道。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徐生沫一呆,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倪鹤年,你说什么?”

  倪鹤年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林夕,平静的叙述道:“我一直也很想知道,当将神和炼狱山掌教真正相遇时,谁会更加强大一些。现在看来,似乎是炼狱山掌教更为强大一些,我似乎已经可以轻易的杀死你们,然而将神这种天赋,谁也不能够真正理解,所以我必须做最后的确认。”

  林夕的口中充满了苦意,他努力的抬起了头,看着倪鹤年,艰涩的道:“你说的最后的确认,就是要试着杀死我?”

  他的这句话相对于大圣师的出手而言十分的缓慢,在他这句话从开始说到结束之时,炼狱山掌教的双手已经和两尊独轮金属傀儡相触了十余次。

  无巧不巧的是,在林夕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两尊独轮金属傀儡的内里,发出了一声晶石碎裂的响声,这两尊独轮金属傀儡身上所有的光焰终于消隐,然后不再向前,而是被炼狱山掌教的力量推得往后飞滑而出,像两个车轮一样,朝着山下滚落下去。

  山道上彻底的平静下来。

  倪鹤年看着林夕,点了点头。

  徐生沫终于回过神来,再次大叫起来:“倪鹤年,你这个变态。”

  “我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倪鹤年依旧没有看徐生沫,只是看着林夕道:“毕竟没有长孙锦瑟,我也不可能走到今rì一步,就算最后还他个人情,我也会先杀死你。”

  这的确是一个很变态的想法,似乎在倪鹤年看来,他之前所做的很多事,为云秦皇帝杀死的那么多强大对手,都只是他在修行之途中,为了自己做的,唯有现在杀死林夕这一件事,才是为了云秦皇帝而做的,所以只有这件事,才算是还皇帝的情。

  所有林夕这一方的人都好像从云端落入了深渊的冰窟之中。

  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斗个两败俱伤,一起死去,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期待的事情,然而现在,整个局势却反而雪上加霜。

  要想杀死炼狱山掌教,还必须先杀死倪鹤年。

  先对付倪鹤年,再对付炼狱山掌教?

  一个炼狱山掌教,已然无敌,再加上一个云秦无敌的倪鹤年,两名大圣师,有谁能敌?

  林夕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这是即便他能预料到,预知到,也根本无力扭转的局面。

  他的面容上和眼睛里都充满了痛苦。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的痛苦来自于青鸾学院覆灭和最终让云秦皇帝坐收渔人之利的不甘。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却是努力的擦了擦糊住了脸面的腥臭汗水,然后看着倪鹤年,认真道:“你杀不了我的,你如果真这样做,最后的结果便是你死在我手里,然后最有可能便是炼狱山掌教坐收渔人之利,他在我杀死你之后,或许有可能杀得死我。”

  林夕的话让最了解他的高亚楠和南宫未央等人都觉得吃惊和不可思议,但是她们却都又听得出来,林夕的这句话,绝对是认真的。

  炼狱山掌教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震动的神sè。

  倪鹤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想了想,然而不等他出声,林夕便已轻咳着出声道:“池雨音,你给他些证明。”

  池雨音没有想到等到最后,却是在这种时候等到林夕让她出手的命令。

  此时的压力让她的浑身都有些战栗,但她也没有丝毫的停留,将魂力贯入她袖中的七颗宝石之中。

  七颗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宝石从她的衣袖中飞出,围绕在她的身周,流散出古朴文字般的光影。

  炼狱山掌教的目光剧烈的闪动了起来。

  倪鹤年的眉头也皱得更深。

  像他和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已经根本不需要出手相试,就已经可以感觉出天地间多出的这些纹理和力量。

  “这最多只能阻止圣阶的力量。”倪鹤年看着这七颗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宝石,说道。

  “这已经够了,动用圣阶之上的力量,你也会死。”林夕看着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倪鹤年,艰涩而坚定的认真说道:“而且我们的手中,还不止拥有这样的力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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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将神一击

  “我学到了祭司殿的光明。”

  宇化无极的声音,就像天籁一般响起。

  虽然其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停留,但林夕却只觉得好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屏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浑身又是一身虚汗,他的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甚至看不清身旁的宇化无极,但是他的声音却再次变得平静而肃冷:“那我们就可以试着杀杀他们了。”

  南宫未央此时也不明白林夕到底在想什么。

  “对我施展光明。”正因为想不明白,她便决定采用自己可行的方法,对着宇化无极说道。

  “必须由我来。”林夕尽量调匀着自己的呼吸,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最多拼死一个倪鹤年或者炼狱山掌教,最终没有什么用处。”

  南宫未央皱起了眉头,但当林夕很肯定时,她却从来不会和林夕争辩什么,所以她看了宇化无极一样,示意他听林夕的话。

  宇化无极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开始发光。

  一丝丝纯净而耀眼到了极点的光线,从他的身上涌出,落在林夕的身上。

  他身上的气机开始迅速的衰弱,而林夕身上的气机,开始迅速的旺盛,这就像是一场生命的接力。

  ……

  在倪鹤年和林夕开始谈话之后,巨辇上的炼狱山掌教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一名被忽略的看客。

  然而就在宇化无极的身上发出光明的瞬间,他却往后跨出了一步。

  只是一步,他威严的身躯就好像化成了一缕清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巨辇后方数十步外。

  像他这种存在,即便只是做一名沉默的看客,也依旧对这个世间有着实质xìng的掌控。倪鹤年在这段时间里还未出手,最重要的一点原因,也是因为他的沉默。

  倪鹤年也必须担心在朝着林夕等人出手的瞬间,遭遇他的偷袭。

  他的沉默和不动,便是此刻制衡三方的力量。

  现在他的退,便是表明了态度,让倪鹤年不必再担心同时面对他的威胁,而他的这一退,无形之中也cāo控了倪鹤年和林夕等人这一战的开始。

  ……

  炼狱山掌教退,倪鹤年却是不动。

  但他站立在山道上不动,却并不代表着他不战。

  他不动,只是因为在他还是中州城里一名给真正的大人物提鞋都不配的低阶修行者时,他就看过第一次进入中州城的张院长和中州城中无数强者的战斗。

  所以他很清楚,像张院长和林夕这种将神,出手时机和应变的把握比任何修行者都要jīng准,所以面对将神,最好的方式反而是以不变应万变,全力感知,等待着将神一击的来临。

  “你们都退远一些。”

  林夕的身体在闪闪发光,他的目光聚集在倪鹤年的身上,却是先行说了这一句,然后又转头看着身旁的池雨音,道:“你什么都不要管…我只要你用这七颗宝石。”

  林夕这两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让高亚楠和南宫未央等所有人离开,只要让池雨音留在他身边帮他防御。

  一时没有人退。

  因为所有的人都开始怀疑林夕是不是要用什么自杀xìng的手段。

  “放心,我是要试着杀他们,而不是要自杀。”林夕看着高亚楠的眼睛,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高亚楠无疑是最了解林夕的人,看着林夕的目光,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飞快转身,往着千叶关中退去。

  南宫未央的眉头微蹙,但也不再犹豫,跟着高亚楠转身退走。

  她们一退,除了池雨音之外的所有人,全部如cháo水般往后退却。

  倪鹤年皱了皱眉头。

  他抬起了头,身外的空气瞬间变得绝对的平静,就好像变成了一块玻璃,然后他远远的看了高亚楠一眼。

  林夕却笑了起来,微嘲道:“倪大供奉,虚招这种东西,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说完这句话,他便将身前的大黑,朝着前方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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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鹤年本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林夕的这一个动作,却让他和远处的炼狱山掌教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抛出大黑的同时,他的手中也开始发出纯净的光线,形成了耀眼的光明光束。

  最耀眼的光亮和大黑最深沉的黑形成了耀眼的反差。

  难道绝对的光明落在最深沉的黑上面,还能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一瞬间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都感到了不解。

  但几乎同时,他们发现从林夕手中喷涌而出的光束里还有别的东西。

  那是一截边缘很锋利的天蓝sè晶石。

  炼狱山掌教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比倪鹤年更早的反应了过来,他发出了一声惊惶的低啸,整个身体好像折断一样,往下倒去,体内的魂力从他的足底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使得他的身体开始急剧的加速,要贴着地面平飞出去。

  倪鹤年只是比炼狱山掌教略晚一些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但他同样清楚,大黑就在林夕的面前不远处,而且此刻距离林夕的光明只有数尺的距离,林夕发出的光束速度又是极快,所以这世上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止林夕发出的光束撞上大黑,包括包裹着的那截天蓝sè晶石。

  在这唯有大圣师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能有所判断的极短时间里,倪鹤年做出了和炼狱山掌教截然不同的应对,他没有将自己的全部力量放在往后逃离或是闪避上,他依旧站立在原地不动,体内的魂力,却是不停的析出,一层层的在他身前凝聚。

  ……

  天蓝sè的晶石随着光束一齐冲击在了大黑上,天蓝sè晶石的边缘切割在了大黑的三根弓弦上。

  三根黑sè的弓弦毫无声息的断裂了开来。

  弓弦上震颤而出的几缕气息,使得坚硬的天蓝sè晶石直接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断裂的弓弦还在空中收缩飞舞,然而琴身上却已经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就好像一个星球陡然崩解。

  一条条黑sè的光华,从这些裂纹中冲出。

  黑sè本身就是最深沉,最吸光亮的sè彩,然而这些黑sè的光华,却似乎比林夕发出的光明还要明亮。

  ……

  炼狱山掌教无比的惊惶。

  他没有时间去想林夕为什么敢这么做,为什么知道大黑损毁时会发出毁灭xìng的力量,他只是想逃得更快一些。

  他甚至张开了双手,想要抓住后方地上两尊被他击溃的独轮金属傀儡,挡在他的身前。

  然而从大黑的裂纹中shè出的这些黑sè光华,却是比他魂力喷涌的速度还要快。

  他的身体几乎才刚刚完成彻底的加速,在空气中化成普通的修行者难以感知的流影,然而一条黑sè光华,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黑还在喷shè着这些黑sè光华。

  这条黑sè光华的一头还连在大黑上,所以这一条黑sè光华显得极其的长,就像一条长达数里的长剑,扫过了他的身体。

  黑sè光华扫落在他胸口的瞬间,将他不可置信的面容映得明亮而漆黑,然后他的身体被斜着扫成两段,在这条黑sè光华切断他身体的最后时光,他在恐惧和不可置信中有了一丝犹豫,想要以真正的大圣师之力抗衡,身体上出现了无数裂纹。

  然而这样的犹豫,只是让他下面半截身体发出了恐怖的轰鸣,碎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伴随着无数飞灰,像流星一般飞shè而出!

  ……

  有一条黑sè光华也更早一些扫向了倪鹤年。

  倪鹤年释放的魂力在他身前构筑而成的一道道屏障散发着深黄sè的sè彩,就像一层层琥珀在这条黑sè光华的面前纷纷裂解。

  在黑sè光华扫碎所有这些深黄sè屏障,就将切入他身体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布满无数孔洞的筛子,无穷无尽般的冰寒力量,从他的肌肤上,血肉中,狂涌了出来。

  在进阶大圣师之后,他知道自己只能真正出手一次,所以凭借着和那名没有双腿的炼狱山大长老一战中得到的感悟,他即便没有周首辅和高亚楠的天赋,然而却硬生生的吸纳了无数冰寒元气于体内,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蕴含难以想象的冰寒力量的冰人。

  这也就像是融魂。

  所不同的是,融魂得到的力量和魂力相辅相生,而他吸纳的力量,却是硬生生的压在魂力之中,只是像在自己的身体里,硬生生的埋了一柄剑。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没有亲眼见到李苦和闻人苍月的一些战斗,但他却似乎从那些战斗的传闻里,便也得到了一些感悟。

  他的确是云秦历史上的真正修行天才。

  此刻,原本他只是为了加强出手一击的威力,原本准备用来对付炼狱山掌教火焰,相当于他生命的元气和力量,被他毫不留情的从体内逼出,迎向这一条黑sè光华。

  “嗤!”

  这一条黑sè光华有数十米长的一段,竟然直接变成雪白,被冰雪硬生生的冻结、阻挡在空中,然后这条黑sè光华,竟然被他体内冒出的力量,从中截断,崩散在空中。

  然而与此同时,倪鹤年的身上,也布满了数十道深深的,如同挥剑砍过一般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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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这一年的彩虹

  一条血箭从池雨音的口中喷涌而出。

  在林夕往前扔出大黑的瞬间,得到林夕提醒的她就已经不顾性命的将自己的魂力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贯入七颗宝石之中。

  她是已经十分接近圣阶的修行者,像她这样的一个修行者不顾性命的拼命喷涌魂力,即便只是贯入普通的魂兵之中,激发的力量也十分惊人,更不用说是这七颗蕴含着古修行者世界的力量的宝石。

  这一口鲜血,是她过分动用魂力损伤内脏所导致。

  然而在下一刻,她也根本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七颗宝石散发出来的光符形成的绿色光幕,直接碎成了无数绿色萤火虫一样的流光,她和林夕所在的空间,仿佛被一个无比巨大的神锤猛敲了一记,她和林夕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震飞出去!七颗宝石也随着她和林夕,往后飞散而出。

  ……

  在倪鹤年的身上出现数十条深深的,如同被利剑切入一般的裂痕时,林夕和池雨音的身体随着无数碎裂的淡绿色荧光在往后倒飞,炼狱山掌教的上半截身体,也像一块抛飞在空中的朽木,没有落地。

  大黑还在继续开裂,那些裂缝里的黑色光华,还在继续涌出。

  有许多黑色光华,冲上了上方的天穹,同样也有许多黑色光华,扫入了炼狱山的人群里。

  上方高空里的云彩,被一道道黑色光华上震荡而出的磅礴气息彻底震得无影无踪,一圈圈特别耀眼的天光,从空中罩落下来。

  地面上,所有被黑色光华扫中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并没有像炼狱山掌教一样被扫成两截,而是整个身体直接变成了飞灰。

  ……

  大黑彻底的崩裂,自己也化成一片片蝴蝶般的飞灰,弓身中射出的黑色光华,也开始消隐。

  “噗!”

  倪鹤年身上数十条深入内里的裂口中,同时喷出夹杂着无数碎砾的气流,他的身体猛的一震,一时无法动作。

  “啪!”

  炼狱山掌教的半截身体重重落地。

  他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聚集在下半身,且已经随着下半身的崩碎而消失。

  此时坠落在地,他剩余的力量,也开始从他的身体中沁流出去,消散在天地之间。

  除了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所有的人在这样一个极为短暂的片段里都根本来不及反应和思索,等到炼狱山掌教的半截身体落地,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才开始感觉到无比的恐惧,才开始发出惊骇的尖叫,才发现原本站立在自己身旁的许多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然后他们才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们变得更为恐惧,恐惧得许多人都根本站不稳,坐倒在地上拼命的发抖。

  这种恐惧来自炼狱山掌教被击倒,还来自于,他们想到方才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那些消失的人,是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来不及思考,就被落到身上的黑色光华扫成了飞灰,而他们此刻还能活着,只是因为那些黑色光华正好没有落到他们的身上,否则站着的就是他们身旁的人,而消失的就是他们。

  池雨音重重落地。

  在身体和坚硬的地面冲撞,一口逆血再次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之后,她才终于能够恢复呼吸,她剧烈的喘息着,也才开始从脑海里的一些破碎画面中,回想出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夕自毁了青鸾学院的传奇神兵大黑!

  碎裂的大黑散发出了无数带着恐怖威力的黑色光华。

  只是有一道黑色光华从她和林夕的身周掠过,一丝的碰撞,就击溃了她不惜代价激发的七颗宝石的力量。

  林夕呢?!

  林夕怎么样!

  这个时候,她有些明白了林夕为什么要让她到这种时候才动用这七颗宝石的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做到好好护住林夕!

  反应了过来的池雨音发疯般的转过身去,然后她看到了落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林夕。

  她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赫”的一声,林夕的整个身体猛然扭动了起来,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林夕的样子极其的痛苦,然而池雨音却是像一个疯女人一样笑了起来,笑得她也开始剧烈的咳嗽,也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林夕还活着,而且咳得很有力,这对于她而言,便是这世上最好的讯息。

  ……

  千叶关内外的所有人都从巨大的震撼里醒来。

  更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个疯子一样叫喊了起来。

  已经真正世间无敌的炼狱山掌教只剩下了半截身体,而且这半截身体的力量和生命,也在快速的流出身体,化为虚无。

  倪鹤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他的身体只要一动,就会彻底崩塌。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少掉了三分之二,此刻只有二十余名活着的炼狱山神官,站在布满沟壑的山道上。

  千叶关上方的天空都似乎被冲破了,明亮的光柱像梦幻一样,垂落下来,照耀得山道上的一切都分外的晃眼。

  绝大多数人都震骇到麻木。

  他们浑身发麻的看着这副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他们开始又发现一个事实。

  在林夕自毁大黑的瞬间,大黑绽放道上百道黑色光华,这些黑色光华就像怒放的花瓣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绽放,然后化成长达上千米的狭长黑剑,一路扫去。

  三分之二的炼狱山中人,在这一击中死去。

  就连无敌的炼狱山掌教,也正在死去。

  然而林夕没有死。

  池雨音没有死。

  就连他身后的青鸾学院的修行者们,也一个都没有死。

  同样有黑色光华从他们的身周掠过,然而却没有一道真正落到这些人的身上。

  林夕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到!

  所有的一切不可置信,不可思议,最后沉甸甸的充斥这些人麻木的脑海的,唯有两个字:“将神!”

  ……

  林夕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他觉得这样都会好受一些。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这短短的一息时间,他却已经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虚弱到了极点的感觉还未从他的身体里消失,极度的疲惫又已经如无数只蚂蚁在他体内穿行。

  只是他同时又觉得快意。

  哪怕学院永远失去了这样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魂兵,但这件魂兵代表着的本身就是将神…而且用这样的一件魂兵,除去两名青鸾学院最可怕的敌人,在他看来,十分值得。

  一道纯净的光束从他的背后射来,沁入他的身体。

  这道纯净的光明是摇摇欲坠的宇化无极发出。

  宇化无极本身也已经到了极限,再发光明,自己恐怕就会死去,然而此刻担心林夕的伤势,他却还是强撑着发出了光明。

  林夕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扭头看到了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艾绮兰和秦惜月等人,看到摇摇欲坠的宇化无极,他便摇了摇头,反而抬手发出了一束更为明亮的光明,落在了宇化无极的身上。

  他是看出自己的身体实际状况还要比宇化无极好一些,害怕宇化无极死去,才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但这样的反应却造成了两个人用光明互相照耀,他就觉得有些好笑。

  再想到若是中州城里的云秦皇帝得知这里的一场盛宴的最终结果,他就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夕在分外明亮的阳光下,笑得分外的灿烂,令人分外的心动。

  ……

  所有还活着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浑身颤抖着,开始无意识的后退着。

  有些坐倒在地上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甚至爬不起来,双脚不停的蹬踢着地面,拼命的将自己往后退。

  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在踉踉跄跄的倒退中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往自己的脚下望去,然后他的身体好像被雷电劈中,他的大脑空白到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此刻踩到的,不是什么破碎的衣物和铠甲,而是炼狱山掌教的身体。

  这名失魂落魄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竟然不小心,踩到了平日里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炼狱山掌教的身上。

  这是让人忍不住想发笑,而又根本笑不出来的画面。

  然而此时,炼狱山掌教却并没有任何的愤怒,在他生命的最后尽头,他只是有些茫然的想起了自己一生中许多的片段,“我用了一生的时间…居然还是败在了青鸾学院的手里?居然还是死在了将神的手里?”

  “为什么?”

  他痛苦的问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在他问出最后的这一句话的瞬间,他的这半截身体里剩余的力量,也彻底流淌干净,然后他的身体像沙化般碎裂,变成了一堆蓝黑色的灰烬。

  那名大脑空白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就踩在了这一堆灰上。

  倪鹤年在此时抬起了头。

  他身上那些如被利剑切入的裂痕上出现了白色的冰雪,他终于镇压住了自己体内崩乱的元气,阻止了自己身体的裂解,他依旧还可以战斗。

  然而就在此时,一条显得异常倔强的身影和一条显得异常美丽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声沧然的声音响起,就像中州城的深巷里,有夜莺在欢快的呢喃,有鲜花在吐露着芬芳,有豪客放下了酒壶,用手指在弹着刀锋。

  倪鹤年身上这许多裂纹中的冰雪中骤然响起了许多轻微的咔嚓声。

  他的脸色大变。

  就在他想要前行,但又脸色大变,不得不重新停住的这一瞬间。

  一团浓浓的黑雾,将他笼罩在内。

  无数细碎的声音响起,好像有无数蛇在地底游走。

  倪鹤年很熟悉这种声音,他知道这是暗祭司的何种手段,他体内的魂力依旧不是这两名青鸾年轻女学生所能相比的,然而在此时,夜莺传授给秦惜月的音震之法,却正是他此刻身体的克星。

  他必须控制自己体内魂力的破碎和蔓延,他无法动作。

  他感到了无尽的悲哀。

  他想要的人生道路的最后尽头,不是这样的,他应该在最光辉的时候落幕,击败将神,击败炼狱山的最高存在。

  然而他却成了一名几乎没有什么出手机会,就要死去的大圣师。

  在这无尽的悲哀里,他又想到了林夕的话,他又想到了成就自己的,正是云秦的那一名名曾经教导过自己,或者和自己为敌的强大修行者。而自己最后,却还是死在这些修行者的弟子手里。

  成也云秦,败也云秦。

  倪鹤年不甘心的发出了一声厉啸,往前跨出了一步。

  无数从地下涌出的金属长鞭,刺透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也同时崩解,变成了无数冰渣飞散。

  冰渣中最为细微的颗粒融化成细微的水珠,在元气的冲撞中破碎得更细,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千叶关的山道前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艾绮兰和秦惜月就站在这一道美丽的彩虹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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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盛宴之暮

  这是林夕这一生里,或者说他所经历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世间里,见过的最美丽的彩虹。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永远记住这副画面。

  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意义,更为重要的是,姜钰儿、李开云…他的这些同学们,朋友们的牺牲,也变得更有意义。

  所有还活着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全部停顿在这样的彩虹下,他们都不敢前进,也不敢再向后退,就像被上天抛弃的孩子一样,绝望、抽搐、哭泣,蜷缩在地。

  这些炼狱山的红袍神官平日里把自己看成超出人间的神魔,但他们在炼狱山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面前,心中却实又无比的卑微,他们被驯成了炼狱山掌教御下的蝼蚁,靠着炼狱山掌教的恩泽生存,他们又将炼狱山大长老和炼狱山掌教看成真正的神魔,他们只是战战兢兢的活在炼狱山中的信徒。他们的内心本来便扭曲,现在炼狱山掌教都已经痛苦的死去,他们脆弱的就根本连普通人都不如。

  而且他们的后方,还有看上去像杂军,然而却是天下最强的军队,龙蛇黑旗军。

  和神象军对峙着的黑旗军同样也扼守住了他们下山的道路,他们也根本无路可退。

  那名猎户装束的黑旗军背上的女婴也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美丽绚烂的彩虹,她也很高兴,露出了灿烂甜美的笑容。

  所有的黑旗军人,依旧在等待着来自林夕的命令。

  所有骑坐在巨大白色神象身上的神象军士,面色也变得极其的苍白,握着兵刃的双手也开始不停的震颤,身上的金甲,随着他们的震颤而发出一圈圈无法掩饰的闪光。

  他们知道,这一场盛宴已经落幕,随着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的死去,他们这股原本举足轻重的力量,现在已经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林夕也很清楚,只要他发出命令,这支神象军必定会被黑旗军全部杀死,他抬起了手,然而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飞灰,太多的鲜血和尸体,他太过于疲惫,为了几个大人物的意愿,今天已经死去了太多不该死的人,而且他知道只要他发出命令,这支神象军虽然会被彻底剿灭,但黑旗军同样也会死不少人。

  在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死后,他和青鸾学院已经随时可以对付这支神象军,所以他觉得这场盛会是应该结束了,至少在今天,他不想再杀人,不想在看到很多人死去。

  所以他举起了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军令,只是疲惫的在空中挥了挥,“让他们走吧。”

  神象军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此刻连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这样的人物都已经败亡,他们没有资格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声音。

  在他们所有人垂下头,白色神象开始转身之时,林夕又发出了一声轻叹:“我今后不想再看到你们。”

  这是规劝,同样也是最严厉的警告。

  所有还活着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连呼吸声都不敢再发出,他们开始等待林夕的审判。

  “我会把你们交给湛台浅唐处置。”

  林夕想了想,看着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们,然后说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所有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都听出了林夕不会杀死自己,然而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在沉寂了数十息的时间后,他们里面终于有人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跪了下来,对着湛台浅唐行大礼。

  他头上的尖顶高帽在叩首之时掉了下来,但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却已不敢再伸手去捡。

  见到这名炼狱山神官的举动,其余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终于也明白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神魔,从今天开始,他们必须对人世间臣服,他们不能再肆意的奴役大莽的百姓,而必须为大莽而效力。

  ……

  再没有战斗发生。

  千叶关里,从炼狱山掌教到来之后,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大莽皇帝也依旧不敢起身。

  他最大的奢求只是能够活着,现在他还活着,便根本不敢再奢求自己还能够坐到那张龙椅上。

  他此时甚至还有一丝庆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因为他想到了这世间另外一个皇帝,一个和自己相比,拥有更高的真正权力的皇帝。

  他很清楚,随着这场盛会的结束,又一个新的时代来临。

  从青鸾学院夏副院长去世之后,张院长的时代便开始终结,变成了炼狱山和炼狱山掌教的时代。

  然而炼狱山掌教的时代,却是无比的短暂,只是刚让人看到,便已终结,现在,是新的将神时代。

  中州皇城里那名拥有最高权势的帝王,比自己输得还惨。

  ……

  大莽皇帝的身后,隔着一张黑色的长桌,便是一身盛装的刘学青。

  刘学青的面前,是那份云秦和大莽停战的盟书。

  这一场盛会,显然以青鸾学院的最终胜利而落幕,他为林夕拖到了足够的时间,所以他和林夕一样,也是这一战最大的功臣,然而此时,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欣喜。

  他不想青鸾学院亡,不想云秦的精神亡,所以他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听从了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选择了帮助青鸾学院。

  因为过度的压力和劳累,他甚至患上了严重的背疮,疼痛的大量服药都无法安眠,此刻更是高烧不止,身体也十分虚弱。

  现在青鸾学院在他的帮助下胜了,他却是开始必须真实的面对这个新的时代,开始面对接下来必定会发生的很多事情。

  他在明亮的阳光里,无比痛苦的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林夕的身影,然后痛苦的呻吟,弯下了腰。

  他身旁一名云秦官员担心他的病情,转过身去,然而在下一刻,这名云秦官员却是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大叫。

  所有人震惊的将目光投向这里。

  林夕也浑身一震,转过身来,他和所有的人看到,刘学青的心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顺着这柄匕首喷涌出来,像汪洋一样在黑色长桌上铺开,浸透了那张盟书。

  “他这是为什么?”

  边凌涵震惊的出声,她虽然没有看到刘学青是怎样将这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但只是凭周围那些云秦官员的反应,她就知道刘学青是自杀。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一战胜利落幕的情形下,刘学青却是会选择自尽。

  林夕感到更加的疲惫。

  他沉痛的看着已经呼吸停顿的刘学青,在异常庄重的深深行了一礼之后,他才轻声回答边凌涵的话:“他是无法面对自己。”

  林夕的这句话很简单,但是边凌涵却明白了。

  刘学青是最忠于云秦皇帝的臣子,他的骨子里,流得全部都是天子至上的鲜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效忠皇帝…辅佐君王,让圣天子成为一代明君,让云秦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他的道,他的信仰。

  然而他很清楚,在青鸾学院和林夕赢得了这一战之后,中州皇城里龙椅上的云秦皇帝,也已经只能和这里的炼狱山神官们一样,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无法忽略自己内心的声音,无法为了云秦百姓而不帮助青鸾学院,然而他也的确背叛了他的信仰,背叛了云秦皇帝。

  他一生所读诗书讲述的道理,他这么多年为官的信仰,那么多死谏的直臣流的鲜血,让他觉得无颜活在这世间,所以他选择了不再痛苦,选择了死在这千叶关里。

  在看到刘学青的鲜血在黑色长桌上铺开的那一瞬间,林夕曾经想过要阻止刘学青的自杀,然而他沉默的想到,自己终究无法改变刘学青的想法。

  “或许这样才会让你觉得不再痛苦。”

  林夕知道像刘学青这样的清臣,在中州城为官的每一天,看着云秦的境况,都不是享受,而是痛苦。所以他决定尊重这名值得所有云秦人尊敬的直臣的选择。

  “你曾经希望我证明…但我对你说过,我不需证明。”

  “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会证明谁是真正为了云秦,所有的云秦人,自然都会看见,自然都会明白。”

  在缓缓的直起身来之时,他在心中缓缓的说着,和刘学青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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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卷:将神 第二章 新的世间和审判(中)

  “大长老…他是在逃向天魔狱原!”

  一名此刻在炼狱山身份不低的红袍神官看出了张平逃遁的路线,发出了急切的禀报。

  然后他的口中就被灰尘充满,再也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的舌头,就在说完这句话后,被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发出的一缕火焰燃成了灰烬。

  这名红袍神官恐惧的扼着自己的喉咙,他甚至不敢吐出嘴里的灰尘,在数息的时间过后,他才终于想明白自己的错误在于不应该再喊大长老,而应该喊掌教。

  “不会说话,便不要再说话。”

  炼狱山大长老在心中冷笑着,他不认为张平这样的逃跑有什么意义,然而他很快发现了让他更为惊讶和狂热的一点…张平的魔变已经超过了炼狱山魔变的时间极限,即便是炼狱山里那些魂力修为比张平高的魔变掌控者,在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后,也一定会衰弱得栽倒在地。

  “所以你是在天魔狱原里面获得了更强大的魔变…”

  看着依旧没有丝毫衰竭迹象的张平,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冷笑着,轻声自语着:“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去,我会让你吐出你所有的秘密。”

  他最好张平能够一直维持着魔变。

  张平的魔变越厉害,他就会越高兴,因为这终究会属于炼狱山,属于他。

  他也可以完成那具铠甲的最后部分,只要凭这两样东西,他就会成为继炼狱山掌教之后,这世间最无敌的存在。

  张平掠过了炼狱山最南端的一座殿宇。

  这座殿宇,就在炼狱山和天魔狱原的交界线上。

  就在这时,他停了下来,站在凝固的黑色岩浆形成的如巨大的舌头一样的石毯上,转身看着已经距离他很近,甚至快要能够出手阻止他逃离的炼狱山大长老。

  在他停下来之时,不想很快杀死他的炼狱山大长老也停了下来。

  炼狱山大长老身后如血潮一般的炼狱山神官们也都停了下来,显得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就像一片血海中的黑色礁石。

  “我还以为你这种魔变永远不会衰竭,永远不会累。”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看着张平身上糊满的黑色汗水,嘲讽的冷道:“跪下向我求饶,我或许会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张平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他魂力激荡的气息在减弱,然而他冷漠的脸上,却是反而浮现出森寒和暴戾的情绪:“我想跪下的应该是你。”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感到很意外。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在接下来,他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股如火山喷发般灼热的强大气息,来自张平身后的天魔狱原。

  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一条热河的浓烟里走了出来。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目光顿时凝固。

  一声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从他身后的炼狱山神官们的鼻腔中发出。

  一个浑身肌肤火红的巨魁,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个足足相当于五个人聚合在一起的身影一样魁梧的人形巨魁身上散发的完全是不同于修行者的妖兽气息,而且嘴里也全部都是如狼的獠牙,然而他的双手,却是都各抓着一条粗大的锁链,锁链的一端各是一柄镰刀般的巨刃。

  他的身上散发着红光,锁链和巨刃上也流淌着红光。

  “这是火魁,炼狱山的某种修行之法,也只不过是借鉴于它而已。”

  张平冷漠的看着僵住的炼狱山大长老说道。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不再觉得有趣和惊喜,因为他感知到天魔狱原中更远的地方,还有同样的强大气息在飞速的逼近,也就是说,并不只是这样一头火魁。

  “你!”

  他不再从容,在一声厉吼出口的瞬间,他的身影朝着张平爆射而出,

  一条青铜色的锁链,从浓厚的黑烟和黑火中涌出,发出凄厉的啸鸣,刺向张平。

  然而张平却是站着一动都没有动。

  他身后的火魁,就像和这条锁链赛跑一般狂奔,沉重和庞大的身躯,在发现似乎无法及时赶到张平身前时,高高的跃了起来,就像一架投石车投出的巨石一般,弹射到了张平的头顶。

  两柄镰刃从它的手中以恐怖的速度和气势旋转飞出,就像两个巨轮,朝着炼狱山大长老碾压而至。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可以杀死张平,然而他若是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杀死张平上,他的身体也必定会被这两柄力量完全达到圣阶的镰刃击中。

  这只被张平称为火魁的人形妖兽虽然显然是圣阶的妖兽,但他毕竟是可以轻易灭杀圣阶的炼狱山大长老。

  于是看似十分寻常的青铜色锁链往上飞出,锁链本身开始急速的延伸。

  这种锁链本身的急速延伸,加上他的力量,使得这条锁链的速度变得极其的恐怖,几乎就像佟韦的那一箭一般,直接穿越空间一般,刺入了火魁的身体。

  在刺入了火魁的体内之后,这条锁链并没有任何的停歇,而是继续急速的延伸,穿行,瞬间就如同十几条青色的毒蛇,在这头火魁的体内进出。

  火魁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炼狱山大长老却是也发出了一声震惊而愤怒的厉喝。

  这头火魁斩出的两条镰刃,竟然依旧保持着魂力的贯注,依旧落向了他的身体。

  这绝对不是任何妖兽的本能反应。

  唯有一个可能,这头人形妖兽并没有多少自主意识,它完全就是张平控制的。

  这名受炼狱山掌教一时兴之所至的提拔才正式出现在炼狱山巅峰,即便拥有炼狱山大长老之位,却从未被他正眼看过的小人物,竟然隐藏了如此强大的秘密,一直隐忍到了如此程度!

  “当!”“当!”

  两声巨响和四溢的劲气冲散了这名炼狱山大长老身外的所有浓烟和黑火。

  所有的炼狱山神官才看清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真正面目。

  只见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浑身,都包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青铜色薄甲,使得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就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纯粹的青铜雕塑。

  任何一名炼狱山大长老,都有最强大的手段和秘密。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最深的秘密,就在于他是整个炼狱山,乃至整个大莽最厉害的大匠师。

  两柄足以切断铁柱的镰刃嵌入了他双肩的薄薄青铜色甲壳之中,然而却只是将他的身体往泥土里砸入了一尺,甚至没有能够在他的双肩中切出鲜血。

  在以自己的秘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承受住了这火魁的一击之后,这名已然知道关键都在于张平身上的炼狱山大长老右手骤然放开握着的青铜色锁链,五指猛的一张,一朵黑色的火焰,从他的手中如飞剑般飘飞而出,落向张平的身体。

  张平即便魔变的效应还没有彻底消失,但也根本没有到圣阶的力量,所以在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看来,张平绝对不可能挡得住他这一击。

  这已经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所以他就算不要张平身上的众多秘密,也一定要先行将张平杀死。

  张平在这一刻抬起了头。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完美的容颜。

  然后他的脑海中又顿时充斥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常净香滚烫的身体,出现了他接到魔变药晶的时刻,出现了天魔狱原中那张巨大的人脸…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也伸出了手。

  一团紫红色的火焰,从他的手中生成。

  飘飞而至的黑色火焰和这团紫红色的火焰接触。

  紫红色的火焰并没有被黑色火焰震碎,却是反而将这团黑色火焰吞噬。

  这团紫红色的火焰继续飞出,朝着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前行。

  在紫红色火焰将黑色火焰吞噬的瞬间,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便无比恐怖的尖叫了起来。

  张平很能理解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恐惧。

  因为这种可以吞噬炼狱山其他火焰力量的紫红色火焰,是炼狱山掌教才有资格修行,才有资格掌控,而这种火焰,在炼狱山的无数年里,也唯有最纯正申屠氏血脉的修行者才能修炼成功,本身就是镇压炼狱山的审判之火。

  他自然不可能和炼狱山掌教一样拥有最纯正的申屠氏血脉。

  这是完全不符合修行之理的事情,所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才会恐惧的尖叫起来。

  张平的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冷酷和漠然。

  他头顶上方的火魁坠落了下来,体内破碎的内脏和岩浆般的鲜血喷涌而出,然而那两条镰刃,却是以更大的力量下压。

  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再次下降一尺,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的右手再次抓住了落下的青铜色锁链,青铜色锁链飞舞着,和这条紫红色火焰撞击在一起。

  “轰”的一声爆响,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就要从地面震得往后跳出,然而火魁的两条镰刃再度压下,炼狱山大长老的身体再度下沉。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浑身颤抖,将这头火魁的身体内将所有的锁链彻底抽离出来,想要击向张平。

  然而火魁的力量再度压下。

  他的身体再震,无数爆裂声从他的体内传出,他的锁链,却是再也无力飞出。

  火魁的镰刃往下再压一记,然后这头火魁庞大的身躯,便往前栽倒,像一座山一样砸倒在张平的身前。

  与此同时,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头颅往下猛的一沉。

  他的身体嵌在泥土里,虽然没有倒下,但是体内的一切,却都被压碎,肩部也脊椎的骨骼,也全部粉碎,再也不可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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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会杀死他

  千叶关的消息在云秦的秋里传递。

  中州城,凉沁沁的皇宫里也知道了这一场盛会的最终结果。

  云秦皇帝走入了倪鹤年在中州城最后一段时光里所居的冰窖里。

  在打开这座窖门的瞬间,凛冽的冻气瞬间将他包围。

  寒玉和寒冰依旧在,只是倪鹤年已然不在,冰窖里,只有他一个人被冻气深深的包裹。

  即便是对于镇守着中州城,一生中不知道为他除去了多少强大的修行者的倪鹤年,他也并没有感觉多么亲近,只是将倪鹤年视为一个臣子,一件厉害的杀人工具。

  然而现在,当千叶关的消息传来,当他看着这座冰窖,知道倪鹤年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中州城时,这名帝王却是无比希望倪鹤年还在这里,还在这座冰窖里。

  只是倪鹤年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

  突然之间,冰窖里的云秦皇帝发疯一样的狂叫了起来。

  四周的寒冰和寒玉,全部被他的狂叫声和身上震荡的气息激碎,无数冰屑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弹射着,最后又落到他的身上。

  他叫得嘶声力竭,身体都弓了起来。

  冰屑在他的身上融化,他的金色龙袍湿透了,头发也全部湿透了,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皇城里隐隐约约听到他狂叫声的人都是面露胆颤心惊的神色,云秦皇帝依旧是令人恐惧的暴戾帝王。

  然而冰窖里的这名帝王自己却是十分清楚,当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在千叶关前败亡之后,整个中州城和中州皇城,对于他而言已经不是整个云秦帝国最高权势的中心,而是一座无比压抑的巨牢。

  他有炼狱山掌教帮忙对付青鸾学院和林夕。

  他还有倪鹤年这样的人最后收拾局面。

  然而他没有想到,就这样,他还是败了。

  王霸雄图转头空,所以此刻的他,也只是一名等待着最后审判来临的囚徒。

  ……

  云秦一代名臣刘学青的棺椁,也在运送回中州城的途中。

  刘学青并未留下任何的遗言,但所有千叶关里的云秦官员都认为他必须和云秦的那些开国功臣一样,安葬在中州城的国墓里,受后人的凭吊。

  对于一名官员的好坏,云秦人自有自己的判断,运送刘学青棺椁的队伍所经之处,都是一片悲声,无数的云秦人身穿白衣,夹道相送。

  面容十分苍白的林夕从一辆马车中走出,他站在车头上看着远处路上飘洒的纸钱和路旁身穿白衣的云秦人们,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入了身后一间普通的农家小院。

  这间位于南陵行省南部某个农村的小院十分的普通,院子里墙边种着些月季,院子里的泥土地上种着些韭菜和香葱,但院子里的房间里,却坐着一名嘴唇很薄,很美丽的女子。

  这名女子看着推门进来的林夕,不知过了多久,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凄清,说道:“对于我要见你,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林夕静静的看着这位美丽的云秦长公主,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笑了笑,点头道:“如果说意外…对于你在千叶关的一些安排,我的确有些安排,但既然你还是为了青鸾学院做了这些事,既然已经来了,想要见我说些事情,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我知道刘学青为什么选择自尽。”云秦长公主长孙慕月眼眶微红,缓声道:“其实我更应该死去。”

  林夕能够理解她的情绪,他也明白此时对方更需要的是安慰,然而他却还是忍不住,微嘲道:“就算你死了,皇帝也只会多些永远得不到你的愤怒,应该也不会为你流些眼泪。如果你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恐怕也只会想着在临死之前,做些疯狂的事情。”

  云秦长公主垂下了头,她知道林夕说的是对的,所以她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夕看着她,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些往事。

  如果不是长孙慕月,他不会参加青鸾学院大试,即便依旧有可能成为修行者,但却未必会遇见高亚楠,遇见姜笑依和李开云…所以说,长孙慕月也是改变了他的一生。

  而从某个方面来看,也相当于长孙慕月亲手将中州皇城里的云秦皇帝,送上了末路。

  只是他同样想起了那些永远不可能再见的人,想着刘学青这种应该大展抱负,然而却在痛苦中走过一生的云秦脊梁,他的心却反而更加冷硬,他认真的看着长孙慕月,轻声道:“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皇帝,你也应该对他更失望和绝望,否则你不会逃离中州城,最后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你不要再为了一些所谓的于心不忍,再开口向我求情。”

  林夕的态度似乎太过冷漠,然而抬起头看着林夕,长孙慕月却明白,正是因为林夕不像她认识的一些人那么冷漠,所以此刻才会这么坚定,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然后点了点头,尽可能的平静的看着林夕,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这是一个很空泛的问题,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回答方面,然而因为她是云秦长公主,修行者的世界里,已然是林夕的时代,所以这个问题问的只可能是一个最重大的方面,有关这一个帝国的问题。

  “你不像外面人所说的那么薄情。”

  面对长孙慕月的这个问题,林夕先认真的说了这一句,然后接着说道:“让长孙氏接替长孙氏,云秦会死最少的人,所以如果你愿意付出,想让所有的云秦人都安居乐业,并永远有着追求真正荣光的勇气,我会选择让他将皇位交给你。”

  长孙慕月的睫毛猛的一颤,她声音微颤道:“为什么不是你或者是学院的人?”

  林夕安静的看着她,说道:“这应该是皇帝和世俗的想法,炼狱山掌教都不会有兴趣自己坐上龙椅,我总是觉得这个世间有太多美丽的地方,哪怕是做一名安静旅行的旅者,都比将自己绑在龙椅上有趣。我总觉得要让整个云秦的人都有饭吃,都能过上很好的生活,都能称赞你,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却想死命抢夺这张龙椅,还要抢夺更大的龙椅。”

  “我可以相信你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或者青鸾学院的很多人都不屑于管这样世俗的事情。”长孙慕月看着林夕的眼睛,说道:“但中州皇城里很多人和青鸾学院相悖的一点,就在于青鸾学院总是在改变着世间的想法,包括对于皇权的看法。”

  “你自己都不会认为,长孙氏是上天指定的云秦帝国永远的统治者。张院长不认为有人天生便能凌驾于别人的头顶,甚至决定别人的生死。”林夕笑了笑,道:“青鸾学院的确在改变着世间的想法,但我能理解张院长所做的一切,我也会采取和他一样,同样的温和手段,来慢慢的改变这个世间。你要做的,就只是要将云秦帝国变得更好,让所有的云秦人越来越觉得这是个有希望的帝国,是一个值得让所有云秦人用生命去捍卫的帝国。”

  说完了这一句之后,林夕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补充了一句,“所以就要像刘学青一样,所有的云秦人都将他看成是个大官,尊敬他,敬仰他,然而他的一生里,却都将自己看成是云秦的仆人。”

  长孙慕月想了想,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不要想得太远。”林夕看出了她的想法,认真的说道:“不要想很久以后有什么可能,我们活在当下,而不是以后,只要想着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长孙慕月有些脆弱,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虽然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她的实际年龄却比林夕大出很多,只是此刻在林夕的面前,她却就像比林夕更小,更柔弱的女孩子。

  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咬着嘴唇,有些怯弱的问道:“如果他不愿意让出皇位,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林夕决定不给她任何幻想的空间,他斩钉截铁的说了这样一句,然后说道:“你要准备的,是怎么设法消除我杀死他之后的影响,这样会让云秦的变化更温和,可以死更少的人。”

  长孙慕月颤声道:“能给他一些时间呢,或许他会忏悔和有些改变。”

  “我现在一点都不急。”

  林夕笑了起来,很放松的笑了起来,“我的仇人们大多死了,有可能毁灭青鸾学院的大敌也都不在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有时间过。从现在开始,我不用躲藏着赶路,我不用急着赶来赶去做什么事情,我甚至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发呆。而且我还需要很多时间让我的修为更高一些,这样就算我单独对上他,也有实力可以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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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冬来学剑

  连年征战之后,云秦的百姓需要一段平静的时间来重整自己的家园,而在千叶关一战中,林夕这一方的许多修行者也受了不小的损伤,也需要时间养伤。

  所以整个秋天,世间都很平静。

  秋去冬来,整个云秦帝国又将迎来新的一年。

  大盛高的羊头宴还未确定时日,山阴行省却已经有人送来一头山阴行省地方乡绅们精心挑选出来的肥羊,并代表山阴行省的所有乡亲送来一块牌匾,上书“浩气千秋”四字。

  大盛高在去年冬里所做的一切,不仅赢得了所有云秦人的敬佩,也让所有山阴行省的人感到了光荣。

  在山阴行省的牌匾送至大盛高盛家宅院时,南陵行省的某个小镇里,一名颤颤巍巍的老妇人在年幼的孙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大德祥一家米铺的柜台前,从兜里取出了一个布包,一层层的揭开。

  布包里除了相当于老妇人赊欠的米面的碎银之外,还有一些等同于利钱的铜板。

  大德祥的这名伙计有些惶恐,坚决不收利钱,争执间引出了大德祥这家米铺的掌柜,老妇人坚持将那些铜钱放入这名掌柜的手中,说道:“我知道你们大德祥先前问别的商行或者钱庄借钱也是要付利钱的,且你们替我们筹钱筹粮,过去一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我们欠了这么久的债,还些利钱是应该的,而且这些银钱在现在看起来是银钱,但在去年冬里,却是我们的命。”

  说完这些,这名老妇人和年幼的孙女深深的对着大德祥的这名掌柜行礼,然后离开。

  这样的情景,每天在云秦的很多处地方上演着。

  当许多云秦人能够安稳下来,不再需要赊欠度日之后,他们以自己的各种方式表达着对大德祥的敬意。大德祥救了许多云秦人的命,尤其给了很多云秦人勇气和尊严,所以大德祥自然也成了云秦最富传奇和最成功的商行。

  大德祥的车队行走在云秦,一路都能得到最高的礼遇,所有在大德祥做事的人面对沿途百姓的由心尊敬,也感到光荣,并暗自觉得要为这些可亲可敬的人们做更多的事。

  这也是真正的荣光。

  ……

  “抓住这群毛贼!快,不要让他们跑了!”

  “一个个年轻力壮的,不好好劳作,居然要做贼!”

  在大莽南境的某个山镇外,上千名举着火把的大莽百姓在寒夜里追逐着一些仓皇的奔逃着的身影。

  这些奔逃着的身影就像被追逐的老鼠,直到钻进深山,才终于摆脱了后面那些大莽百姓的追赶。

  深山的山谷里,燃着一些篝火。

  有一些穿着金色盔甲的人在等着这些被追赶的人的归来。

  他们的盔甲上布满许多唐藏特有的玄奥花纹,后脑上有莲花般的刺青,篝火旁不远处山崖下避风处,挤着一头头庞大的身影…这些在篝火旁的人,赫然是神象军军士。

  那些像被追赶的老鼠一样,背着许多沉重的包裹气喘吁吁的逃进这个山谷的人,也同样都是神象军军士。

  在卸下身上的粮食,在篝火旁坐下的时候,每一名神象军军士的脸色都极其的惨淡,都感觉十分的耻辱。

  堂堂唐藏的最强军,曾经俾睨天下军队的存在,竟然沦落到做贼的地步。

  所有的神象军军士都是得到一些唐藏佛宗苦行僧传承的修行者,即便不靠那些神象,他们也可以轻易的杀死那上千名追赶的大莽普通百姓,甚至血洗整个镇区。

  然而他们却连杀死一个人都不敢,只能在黑夜中像老鼠一般去偷窃。

  因为他们不敢。

  他们不敢让人发现他们就是神象军,让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神象军现任首领梵明宁也是被那些大莽镇民追赶的人之一,他接过了属下递过来的一杯热水,喘匀了呼吸,擦干了汗水,然而看着那些在山崖下挤在一起的庞大身影,他的双手却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青鸾学院对于敌人一向是睚眦必报而不怎么宽容,虽然林夕在千叶关前不想让很多黑旗军军人战死,放过了他们,但他十分清楚,林夕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神象军如果还有什么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消息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就再也不会放过神象军。

  在炼狱山掌教和倪鹤年倒下,云秦皇帝这样的靠山也不再是靠山之后,神象军也不复强大,梵明宁很清楚即便青鸾学院的风行者佟韦不出手,就算是边凌涵和跟随在林夕身旁的那名妖族箭师一路暗中刺杀,神象军都注定会灭亡。

  按照林夕最后语气里的意思,自然是让神象军回去,回到唐藏,臣服于大莽凤轩皇帝,不要再在世间出现,然而梵明宁却充满了不甘…所以他没有选择回唐藏,而是带着神象军进入了大莽。

  只是不甘归不甘,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看得见复仇的希望么?

  虽然他们可以设法撑过这个寒冬,但是那些白色神象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势必会变得羸弱,更无法利用一些秘药刺激繁殖后代。

  神象军不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会像西夷那些流寇部落一样,变得越来越羸弱。

  而且让梵明宁更痛苦的是,似乎这整个世间,再也找不出神象军可以依靠,可以配合杀死林夕的人。

  大莽的其余地方也很平静。

  在千叶关盟会之后,大莽军队虽然从千霞山全线撤军,但云秦军队也并未越过千霞山进入大莽境内。

  在大莽的朝堂里,一场没有抵抗,也没有流血的平静变革正在悄然进行着。

  先前在炼狱山掌教的扶持下,和大莽老皇帝湛台莽有些血缘关系而坐上皇位的大莽皇帝开始逐步的交出手中的权力。

  一些忠于老皇帝而被入狱的人从监狱里走出,开始接替大莽朝堂中的一些重要位置。

  更多隐匿在暗处的千魔窟的人,老皇帝的人,也开始浮出水面,整个大莽朝堂,开始按照大莽老皇帝和湛台浅唐的构想,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改造。

  ……

  大莽和云秦的很多处地方,人们在烧过的土地上开垦,种植。

  世间许多年轻的修行者们,安心的修行者,而不必时刻跟随着军队,去参加一场场生死未卜的惨烈战斗。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间。

  东林行省的桐林镇,正是一年一度的大制熏鱼的时节。

  大多数河塘里的水被排空,许多青鱼被装船运送到云秦中部地带,还有一部分草鱼和鲤鱼便在桐林镇被用以制作熏鱼。

  所以整个桐林镇都弥漫着鱼腥味和熏鱼香气交缠着的味道。

  一名青衫中年文士在一间铺着土砖的干净小院里,就着一盆新制出来熏鱼在饮着高粱酒。

  突然之间,他的酒杯在他的手中掉落下来。

  在即将砸在石板桌上碎裂时,却是又被他接住,放在了桌上。

  他脸色苍白的看着门口。

  身穿着青棉袍的林夕,便在这时推开木门走进了他的院子。

  “想不到我一个人隐居在这里,竟然还会被你们找出来。”

  看着微笑而悠然自得的打量着小院的林夕,这名青衫中年文士有些惨然的说道。

  这名青衫中年文士有一柄薄如冰片,细如鱼肠的小剑。

  他叫解还真,在二十年前进入中州城,便是以这柄剑,成为了容家的大供奉。

  他的这柄剑,在千叶关的盟会里也出现过。

  在千叶关的盛会落幕之后,他也和神象军一样,知道云秦皇帝和中州城也不可能护住他,所以他藏起了他的飞剑,独自一人隐居在了这里,然而即便如此,林夕还是这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他惨淡的容颜,悠闲的林夕笑了笑,说道:“我来这里,也可以不是为了来杀你。你也不是倪鹤年,既然能够开始享受这种熏鱼和小酒的平静生活,你也可以不用一心求死。”

  解还真怔了怔。

  “你之前未必是中州城里最厉害的御剑圣师,然而却是中州城里可以让飞剑飞得最快的圣师。”林夕在他的身前石凳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饮着,看着解还真的双目说道:“你还是文昌剑阁唯一的嫡传弟子。文昌剑阁虽然只是在钱塘行省都不算出名的一个修剑小流派,但青鸾学院的一些记载里,对文昌剑阁却也有不少赞誉。其中有一门暮光剑,更是被我们青鸾学院的前辈们认为是和仙一学院的天人剑异曲同工,可以并肩的精妙剑道,但在云秦立国之前,文昌剑阁却再也没有人用过这样的剑道,不知是这门剑道已然失传了,还是没有人修成?”

  解还真的身体微微的松弛了下来,他听出了林夕的意思,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敬了林夕一杯酒,缓声道:“并非是这门剑道已然失传,也并非是太过难修,无人修得成,而是因为这门剑道很难用得上。”

  林夕微微一怔,虚心请教道:“愿听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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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忘记了笑

  数十名红袍神官和两头火魁拉动的巨辇组成的炼狱山队伍翻过了千霞山,进入了南陵行省境内.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两头火魁都披上了特制的黑色蓬衣,只露出双目,从外面看来,就只是两个身材庞大的巨人。

  令沿途暗中观测的云秦修行者和云秦军队有些不解的是,炼狱山的这支队伍里,所有的红袍神官在进入南陵行省境内之后,便都换了一身衣袍,虽然依旧是在白雪之中显得更为鲜艳的血红色,然而红袍上的花纹却不再是火焰,而是一尊尊八臂魔王的花纹。

  所有的红袍神官都始终整齐的排列在巨辇的前后,没有离开这列队伍一步,也根本没有和任何的云秦人进行交谈,选择行进的路线也都是尽量绕开人口稠密的城镇,走的都并非主道,然而警惕的暗中观测着这支队伍的云秦军人和修行者们,却都惊骇的发现,当沿途的一些村庄开始有人发现这列古怪和神秘的队伍之后,便开始有人追随在队伍的后面,而且赶来的人越来越多。

  更让这些云秦修行者和军人震惊和不解的是,赶来的人似乎并非是大莽的潜隐或者炼狱山的修行者,而都是寻常的云秦百姓!

  炼狱山的这列队伍始终保持着沉默,所有的红袍神官的行进速度都很快…然而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那些普通的云秦百姓就像最虔诚的信徒一样,竟然能够跟上这列队伍,且始终尊敬的跟在数里开外,不敢对炼狱山的这列队伍进行滋扰。

  ……

  曾柔坐在东景陵的无为观木楼里。

  他在东景、韶华、坠星会战中,便已经是顾云静指定的东景陵最高守将,在顾云静离世之后,他更是已经成为整个南陵行省军方的第二号人物,在南部边关有着绝对的实权。

  在东景陵开始雪落之后,他便经常到无为观,看着无为观的道人闲来无事制干果,做黄酒。

  此刻他的面前,就有一碟沾着盐末的干果,一壶无为观的道人新开坛的陈年老黄酒。

  黄酒在铁壶中渐温。

  一阵急剧的脚步声却已到了门口,甚至不待敲门,一名身上黑甲全部沾满了白色雪花的中年将领便推开了房门,裹着一阵寒风到了曾柔的面前,紧张道:“炼狱山的队伍已经到了东景陵外。”

  曾柔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自己这名部将,不见有丝毫紧张和焦急的神色,平静的面容上却有一丝不悦浮现了起来,“急什么,酒都被吹冷了。”

  在千叶关盛会之后,至少南方边关的军方已经和青鸾学院达成了某种默契,但绝大多数军人都是因为对于林夕和一些云秦修行者的所作所为的敬仰压过了忠君的思想,所以对于曾柔而言,这种事情最好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两不相帮,这便不用为难和纠结。

  这名部将跟随曾柔多年,十分明白曾柔的心意,此时听到曾柔不悦的这句,他却是苦笑了起来,解释道:“将军…跟着炼狱山队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你去看看便明白了。”

  听到这名部将的这句话,曾柔的脸上的不悦迅速消失,他不再多什么,只是撑起了一把伞,一袭单衣,如一片在水面上旋飞的石片一样,极快的飘行,比身后部将的快马还要先到了城墙角楼。

  城楼飞雪里,不需要黄铜鹰眼,曾柔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列朝着东景陵而来,似乎要从东景陵西侧绕过去的队伍。

  他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平静的面容上开始充斥真正的震惊之色。

  最前方的炼狱山队伍依旧是那数十名红袍神官和一座巨辇,没有丝毫的改变,但后方跟随着的人,却已经有上千人。

  若是上千名大莽护卫军,在他眼中也根本不算什么,然而现在那上千人,一眼看去,却都是普通的云秦民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这么多云秦普通民众聚集在了炼狱山的队伍后面?

  而且这支炼狱山队伍,还只是经过了半个南陵行省的人口稀疏的地区而已。

  先前那名部将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再次赶到了他的身旁,看了一眼那支在风雪中行进的队伍,这名部将凝重的低声问道:“将军,再让这支队伍这样行进下去,后面跟着的人恐怕还要数以倍计,若是发生什么变故,恐怕不可收拾…我们要不要采取些什么行动?”

  曾柔想了想,冷静道:“我一个人出去看看。”

  部将并不反对,然而就在曾柔开始再次动步时,他却惊讶的一声急呼:“将军,他们停下了。”

  曾柔一怔,转身望去,却是只见在后方上千名云秦百姓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神秘的那支队伍,已经彻底停了下来,停在了道旁的一座凉亭前。

  曾柔陡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往天空中望去,在苍茫的天空中,他看到了数条淡淡的黄光,正在急速的降落下来。

  “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曾柔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对着自己的部将道:“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林夕肯定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

  沉重的巨辇停下,不再和冰雪摩擦。

  巨辇里似乎在沉睡的张平缓缓的抬起了低垂着的头颅。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们开始散开,离开这座巨辇,然后从背后沉重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件件带着细小金属连杆的帐篷般物事,在顷刻的时间,许多如牛皮一样轻薄的赤红色金属薄膜支撑连接起来,竟是围着这座巨辇,建成了一座神殿。

  所有的红袍神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走得更远,在数里之外,才开始铺开防水的被褥,开始休憩。

  巨辇上垂落的长幡往两侧卷起,张平看着这座临时拼接搭建起来的赤红色殿宇,看着炼狱山的优秀匠师们竟然能够将这座殿宇的接缝处拼接得连一片飞雪都没有飞进来,他的眼中却没有对于这种手艺的丝毫赞赏之意,这殿宇能够挡住天空落下的雪,却是挡不住他心中飘落的雪。

  他许下诺言,会在千霞山大雪封山前便越过千霞山。

  他也正是这么做的,然而今年的千霞山封山,却偏偏比往年早了很多天。

  所以他虽然按照既定日期进入了云秦,但实则是在雪落封山之后才穿过千霞山,这算不算依旧违背了他的诺言?

  ……

  林夕走下了降落在这座金属殿宇前方的神木飞鹤。

  他知道炼狱山有发现和追踪神木飞鹤的东西,所以他知道张平一定会提前知道他们的到来。

  前方的这座金属殿宇不算宏伟,但在此刻形成,却是足够惊人,宛如神迹。

  后方远处那些虔诚信徒般的云秦百姓,也足够令人震惊,给人莫名的心理压力。

  林夕也觉得这座快速拼接起来的神殿很惊人,那些莫名出现的云秦百姓也让他震惊和不解,但他在走进这座金属殿宇前,还是对着身后所有的学院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大家用不着这么严肃吧…等会要不要让张平在里面请大家吃烤肉?”

  姜笑依等人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林夕的意思…不管张平以何种身份,何种面目回来,林夕都认为这是场同窗,朋友之间的见面。

  张平在巨辇里听到了林夕的这句话。

  他想了想,站了起来,走下了巨辇。

  神殿并不算大,然而随着所有红袍神官的远离,这座神殿却显得分外安静,异常单调的金属色彩显得异常的森冷肃杀。

  林夕和秦惜月等人走了进来。

  在这座森冷肃杀的金属殿宇里,这批重新见面的学院年轻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

  林夕看着身穿着炼狱山掌教神袍,一动不动的张平,他走了上去,拍了拍张平的肩膀,认真道:“既然已经回来了,便放松些,好不容易一切过去,大家再次碰头,你这么严肃的话,我就算是高兴,可也笑不出来。”

  张平点了点头,没有马上说话,却是又走回巨辇,十分疲惫的坐下。

  “我明白。”

  在坐下之后,他才看着林夕和所有人,有些艰涩的缓声说道:“只是在炼狱山呆得太久,已经忘记了该怎么笑。”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许久。

  “我们毕竟赢了。”林夕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他也走上了巨辇,在张平的面前坐了下来。

  姜笑依等人互望了一眼,也都走上了巨辇,就像当年围坐在篝火旁一样,随意的坐了下来。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林夕看着张平,轻声问道:“要不要紧?”

  张平缓慢的摇了摇头:“当时很严重,但现在已经撑过来了。”

  林夕点了点头,他忍不住转头望向秦惜月,但却是又反应过来,硬生生的忍住。因为在那个山谷里的谈话过后,理解秦惜月意思的他便明白自己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秦惜月的身上。

  “一切总会慢慢好起来,会慢慢适应的。”于是他真挚的微笑着,看着张平,轻声道:“既然回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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