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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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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洒瑶琨云蒸岳,天霜一洗映水白

      数日后,两宗半途遭袭之事传至涵渊门中。

  洞府之内,张衍放下符书,对面前来送信的锺台弟子言道:“多谢乔掌门遣使告知此事,回去之后,请替我代为问好。”

  那弟子道:“信已送至,小人这就告退了。”他俯身一礼,便转身出了洞府。

  张衍略略一思,道:“凤湘剑派只有掌门陈渊与两名剑主逃去,而苦心宗只有更是损折惨重,掌门何遗珠仅以身免,经此一事,这两派实力大损,这百年内恐再无力北顾了。”

  景游笑道:“老爷,这妖魔虽是了杀了十来人,仍未把星珠找回,却是白白忙活了一场。”

  张衍微微摇头,道:“怕是未必。”

  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枚九黄星珠出来,摆在案上,并以法力镇住,言道:“景游,你亦是妖身入道,又曾在何真人身边服侍,可能认出此物为何?”

  景游认真盯了几眼,好一会儿后,他一拍脑袋,指着言道:“老爷这么一提,小的却是依稀想一事来,我妖修若想飞升成道,若是无有玄门气道法门传下,便唯有练就九枚本命元珠,方可避过天降灾劫,看此物模样,与九黄星珠极其相似,只是能修炼到此等道行的妖修,无不是上古天妖一脉啊。”

  说到最后,他语声之中不觉流露出敬畏之意。

  上古天妖,那可是能与洞天真人相抗的妖修,非是他这等小妖可比。

  张衍目现精芒。言道:“那日事后,曾有锺台弟子前去查看,可两派修士连一具尸身也未找回,只得些破损法衣法宝,疑似与林长老一般吸去了精血骨肉,我先前便有所怀疑,听你此言,此物多半就是那本命元珠了。”

  景游一吓,道:“此妖莫非是在吸取精血,好使肉身脱困?”

  本命元珠非但能避灾脱劫。亦是精血收藏之所。可吞食他人精血为己用,元珠越多,则炼化越快。

  更为可虑的是,但凡天妖精血。只要一滴尚在。若是神魂不失。哪怕躯壳尽毁,亦能重新炼了回来,更别说天妖之身。也未必会如寻常妖物一般朽烂。

  张衍朝洞府之外望去,目光深邃难测,似是探及极远之地,道:“前日章道友来信曾言,那封禁破解在即,是与不是,到时便知。”

  景游是知晓此妖来历的,不禁咽了口唾沫,道:“老爷,那可是祖师封禁的上古凶孽,恐是难以对付,不如去信门中,请诸位真人前来收伏。”

  张衍笑了一笑,道:“如为此事便惊动山门,却是因小失大,你稍候持我谕令,诸弟子这几日各安其职,不得擅自出入,若外界生变,不必惊慌,我自有计较。”

  东胜南洲,观潭院。

  过元君成功截杀了两派修士后,未有再去寻张衍斗法,而是纵风驰云,用了二十余日,重又回来此处。

  陈渊此刻早把弟子撤走,临去之时,将观潭院弟子尽数屠灭不说,还把四周地脉灵机俱都捣毁,以至于百里之内草木枯萎,河泉涸竭,此刻望去,一片死气沉沉,形若鬼蜮。

  过元君却不在意,他举首望天,暗暗道:“还有七日本君就可脱困,只要找回元珠,再觅一地潜修千年,便能元气尽复,好似那老道曾传下道统,到那时我必杀上门去,以泄万年封禁之恨。”

  万年前有大能修士接连封禁数头天下凶物,他闻听之后,自知身在其列,因而着手准备退路,先是一件寄托神魂之宝,又将自身本命元珠送了出去,以待来日。

  它被封禁之后,此珠后来被归灵派无意得去,并将其当作了镇门之宝。

  至于元珠每每用出,需以修士精血补养,那只不过是过元君事先设下的一道法禁,好借此派之手补养自身,令元珠之内精血时时盈满,不致随时日流逝而失。

  可就算泰衡老祖那等人物,在封禁之下若久不脱困,也要精血枯干,神魂渐消,它纵然有宝物护魂,但一禁万载,最后也只剩残魂一缕,要不是凤湘剑派发现此处封禁,以为内中埋有上古奇物,命观潭院炼化禁制,它也是难逃一亡。

  他在观潭院中转了一圈,最后寻了一座殿宇,在屋脊之上落下,盘膝一坐,耐心等候封禁开解。

  很快七日过去,到了第八日子时,他心生感应,连忙放了灵机下去一探。

  原本他进出上下,如钻狭井,逼仄难行,这一回却是毫无滞碍,显见禁制已气出灵散,冰消瓦解,不由一声狂笑,顶门之上一道白烟飞出,抛了商清俊肉身,就往一投,钻入地下。

  观潭院地底之下,不知多少深远之处,一条身长足有千丈的妖物忽睁凶目,两道幽幽光华直透地表,须臾照彻山峦,其腹下密密麻麻长足攀动,缓缓往上爬来,随其拱动土石,方圆百里之内皆是山崩地裂,震动不休。

  过得少时,忽闻震天动地一声大响,碎石飞崩,泥砂扬扬,地表之上,整个观潭院竟已是消失不见。

  黑雾煞气之中,就见一条狰狞蜈蚣自地底钻了出来,其头隆如丘,尾如勾剪,身躯根根节节,如披甲胄,有三千六百五十数,每一节上生一双钩足,色呈碧青,宛如硬玉,颚下一对钳牙,时裂时交,甫一现身,妖气冲霄,山河皆悚,天中黑云弥布,日月惨淡无光。

  这蜈蚣一抖身躯,肢节噼啪爆响,周遭山川齐皆震荡,一声怪啸,腹下涌出一团遮天黑煞,飞身而起,裹着无边声势,朝东飞驰。

  此刻数千里外,凤湘剑派山门之中,一名方面大耳的道人忽被惊动,他朝西地望了一眼,面色凝重,沉思片刻,吩咐身边童儿道:“大敌将至,速去传令,命陈渊携弟子去藏丰仙城暂避,不论何事,无我法旨,不得出来。”

  身边童子见他说得严重,不敢多问,一揖之后,就脚步飞快地去了。

  这道人稍作思索,又以法力捏了两道求援符信出来,往天中一发,便分往青宣宗与苦心门飞去。

  东华洲,溟沧派。

  沈柏霜乘风而上,须臾到得浮游天宫一处偏殿之外,才落下身来,一名童子自殿内出来,恭敬执礼道:“沈真人,掌门请入殿。”

  沈柏霜衣袖一振,信步入殿。

  三月之前,他破悟玄关,终是一举踏入象相境中,今次成就洞天之位后,掌门秦墨白第一次召他入见。

  于此三大重劫之际,溟沧派却又添一位洞天真人,各派俱是震动,六大魔宗自斗剑之后,这数十年来动作不小,可得知此事后,也是收敛了几分。

  入到里间,见秦墨白端坐玉台,顶上波涛浩然翻卷,势若无穷,看一眼就觉身躯沉沉,忙把头一低,上去见礼,道:“掌门师兄有礼。”

  秦墨白笑道:“师弟免礼,且坐下说话。”

  沈柏霜再是一揖,到了一旁坐下。

  秦墨白与他寒暄几句,又说些修道之上的感悟心得,才转入题中,道:“前日祖师堂中,禁碑自鸣,当是又有一处封禁被破解了去。”

  沈柏霜面色平静,今日寻他来,便早已料到定是有事差遣自己,便道:“掌门师兄可知那封禁在何处么?”

  秦墨白道:“东胜洲。”

  沈柏霜略一思索,道:“可是张师侄所去之地?”

  秦墨白颌首笑道:“不错,我遣他前去,正是要他设法除此隐患,只是封禁解后,天机有变,那底下妖物似有脱劫之象。”

  沈柏霜神色肃然,道:“听闻祖师封禁妖魔,俱是上古奇凶之物,张师侄道行虽为同辈翘楚,可对上此等大妖,恐也非是其对手。”

  秦墨白缓声道:“我正是为此事才唤师弟来此。”

  沈柏霜道:“师兄之意,可是要小弟前往东华相助?”

  秦墨白淡笑道:“我交予他这事,还有暗中考校之心,你去之后,他若未遇险境,便不必现身,且看他如何化解,要是无法应对,你再出手救他不迟。”

  沈柏霜神色微动,随后缓缓点头。

  如今门中十大弟子,凡修至元婴境者,皆是在外历练,但遍观下来,唯有张衍这处最是难为。

  可他非但不觉是苛待,反而是能看出掌门对其极为看重。

  门中能成洞天之位者,无不是由十大弟子之中拔选而出,可真正能得门派倾力栽培者,却是寥寥无几。

  譬如他自身而言,纵然为卓御冥大弟子,仍是一路坎坷。

  此一辈弟子正逢三大重劫,这既是劫数,又是千载难逢之机缘,是以其背后族门师长皆在发力,争斗可谓激烈。

  此刻谁能为宗门立下大功,谁便有机会先一步踏入天门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沈柏霜出了浮游天宫,他望了天际一眼,随后把身一晃,轰隆一声,一座如山似岳的拔天法相巍巍而起,上矗天穹,下伏诸峦,水绕云徊,气正清崇,四方有白虹浮波,溘溘喧空。

  他成法之时,秦玉曾赞言“清洒瑶琨云蒸岳,天霜一洗映水白”,因而其法相名号谓之“霜天云岳”,此刻只见这尊法相朝上一涌,一声惊空大响,已是势出云表,鸿飞天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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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来清羽敲玄钟

      正当过元君气势汹汹往攻凤湘剑派同时,神屋山上亦有一股宏大灵机笼罩下来,山中所有修士几是同时生出感应。

  因不来者知是敌是友,目的为何,面对这几乎无可抵御的庞然气势,几乎人人惊惧自危,惶恐不安。

  楚牧然等三名长老察觉不对,顾不得其他,急忙往峰上来寻张衍,才到得山头,却见宋初远及唐进两名真人先一步到了,只是二人神色同样不太好看。

  他们连忙上前见礼,楚牧然满头大汗,低声问道:“两位真人,可知来人是谁?”

  宋、唐两人一起摇头。

  这时却听隆隆一声,洞府石门缓缓打开,张衍自里缓步而出,他却是神色镇定自若,目光扫去,把众人表情收入眼中,不由笑道:“不必惊慌,山外来人乃我请来贵客,你等各自回去守住门户便可。”

  楚牧然等人惊异对望几眼,若无差错,这山外来人当是一名洞天真人,不想掌门连此等人物也能请来,不过再是一想张衍来历,顿觉释然,俱是躬身行礼,依言退了下去。

  张衍待他们走了,便一振衣袖,驾起罡风,往天中去,到了上空,他把身一顿,打了个稽首,道:“陶掌门有礼。”

  面前云雾徐徐漫开,就见一名貌若处子,目似朗星的年轻道人露出身影。骑青鸾在空,袖角飞扬,飘飘若仙,身后法相若隐若现,似有蛟龙天鹤,翱游飞腾,灵气汇成一条条银流玉川,垂垂挂落,听来如空谷清泉,潺潺轻泻。

  他也是还了一礼。笑道:“张道友有礼。收你书信后,陶某便即动身赶来,不知可否迟了?”

  张衍长笑一声,道:“不迟。却是来得正好。我已在亭中备下水酒。还请真人赏光。”

  陶真人把手中如意一摆,那青鸾拍翅而下,随张衍降至苍朱峰上。到得一处凉亭中,分宾主落座。

  待坐定之后,两人先是互叙别后见闻,而后张衍便将东胜洲现下情形简略叙说了一番。

  陶真人点首道:“前日我来时曾望气,见此洲南地妖煞冲天,道友所言应是不虚,此间有大妖出世,只是昨日再看,却见此妖未曾朝你这处来,而是向东去了,直至方才,见有一股并不弱其多少的清气与之纠缠一处,显是争斗正烈。”

  张衍微讶,他手握过元珠四枚本命元珠,料其脱困之后,必会找上门来,是以在其离去当日,就已发飞书去往清羽门,请得陶真人前来坐镇,以策万全。

  不过依眼下情形看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显然对方未来寻他,反是先去找凤湘剑派的麻烦了。

  陶真人笑道:“道友勿疑,此许是因我之故。”

  看张衍投来探询之色。他便解疑道:“我辈有望气之法,出行之际,彼此甚难遮藏行踪,虽我已作法掩饰,可听道友之言,那妖物来历不凡,许是另有手段,能察知我在此处。”

  张衍一转念,觉得这倒是极有可能。

  过元君要是发现陶真人在此,那既然无论去哪处,都要对上一位洞天真人,还不如就近夺珠。

  陶真人这时忽然转首,凝神朝南望去,道:“方才又有两股不弱此人的气机往那处去了。”

  张衍略略一思,了然道:“南三派同气连枝,唇亡齿寒,凤湘剑派遭袭,想是另两派真人前去相援。”

  陶真人却是不以为然,摇头道:“若那过元君当真是那天妖,多一人少一人也无甚差别。”

  张衍讶道:“却是为何?”

  陶真人言道:“道友也知陶某原先乃是南华弟子,此派精擅降妖手段,然有不少典籍有载,天妖躯壳坚实难摧,又有元珠避劫,如无至宝,实难降伏。”

  张衍对天妖所知不多,听了这话,便又详细追问几句,陶真人也是知无不言,听了下来后,他却是若有所思,站起身来,望着无边山峦有些出神。

  陶真人以为他担忧难以克制此妖,便道:“张道友勿忧,此行我把精囚壶亦是携来,再有你这山门大阵为依托,虽无把握除去此妖,但将之击败,却也不难。”

  张衍的目的是将天妖铲除了,只是击败还远远不够。笑着摇头道:“我非是为此忧心,而是忽然想起一事来,或能彻底除去此妖。”

  陶真人不免讶异,道:“莫非张道友有异宝在手?”

  张衍笑而不答,反是伸手出来,指了指天际,道:“以真人看来,此战谁人可胜?”

  陶真人再是观望片刻,道:“那三股清气虽坚厚,可无刚健之形,反有潜藏之象,而那妖魔却是高亢势大,气数正盛,若无意外,当是那三人退走之局。”

  张衍点了点首,正要说话,这时忽有一枚金光闪烁的信符飘上山来,他拿了过来一看,却是锺台派发书前来相问。

  信中遣词用句虽是客气,可却在旁敲侧击,打听陶真人来历。

  张衍微微一笑,此也在他料中,一位洞天真人忽然到得东胜洲中,又在神屋山停伫,近在咫尺的锺台派当然不会毫无反应,来信试探也是常理。

  只是他想了一想,目光微闪,却并不忙着回书,而是抛在了案上,重又坐下饮酒。

  两人在山巅谈玄论道,只等双方分出胜负,倏忽间就是三日过去。

  陶真人手中如意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叹道:“那三道清气已是分途他走,此战当是那过元君胜了。”

  只是他话音才落,却是咦了一声,露出意外之色。

  张衍问道:“可是何处不妥?”

  陶真人沉吟道:“方才妖魔身上那股煞气急骤退去,似有消弱之象,初时我还以为是其元气大损,只是后来再是一辨,当是此妖在设法化形,才会有如此异象。”

  张衍深思一会儿,过去多时后,他朗笑一声,道:“如是未有猜错,也要妖魔这么做,正是为了对付在下。”

  陶真人道:“何以见得?”

  张衍笑道:“天妖身坚体固不假,可若不是肋生羽翼之辈,飞遁之术却非其所长,不过一旦转成人身,则又有不同,如此便能借飞遁法宝为己用,不致受困于此,他这是怕我拿了元珠逃去他洲。”

  他猜测与真实情形其实已是相差无几,过元君从商清俊那里打听到,张衍非是东胜州修士,根基不在此地,最麻烦的是还擅长飞遁,若是弃山而跑,他又哪里去寻?

  先前他借了商清君肉身,总算飞遁无碍,可眼下却是不成,故而打算还了人身,再炼化一件飞遁法宝,然后再杀上门来。

  陶真人转了转念,赞同道:“此言不无道理,然下来道友又待如何打算?”

  张衍不答反问:“听真人言,天妖化形,非是数日可成,长则数载,短则月余?”

  陶真人沉思一会儿,道:“陶某修炼千数载,却也从未见过天妖,只是从南华典籍上看得只言片语,不过由方才气机来看,至少也需半月时日。”

  张衍笑了一声,道:“如此却也够了。”

  他立时传音过去,陶真人听了,先是一怔,随后目中神光隐现,不停点头,末了,他仔细一想,道:“此策确是可为,只是关键却自如何说动那几位同道。”

  张衍道:“以我神屋山之名自是不妥,但若以锺台名义相邀,想必其不会推拒。”

  陶真人看了看案上方才那封书信,笑道:“原来道友早有定计。”

  张衍也是一笑,他运起法力,就在那书信上隔空书写,片刻之后,把袖一挥,那飞信就自飞起,化一道金光出了山门。

  不出半个时辰,此信就到了锺台山门之前,转了一转,又后往希声山后山落去。

  掌门乔桓隽自发出书信后,便一直在那里焦灼等候,此刻见回书已到,忙不迭接入手中,打开一看,却是心情稍松。

  他抬起首来,对远处玉像言道:“真人,原来此人张道友为对付那妖物请来的帮手。”

  可待他再往后看时,脸色微变,这信中却是提及邀郑真人前去一回,可这位师伯乃是靠白象鼎延寿,此去会不会露了底细?想到此处,不禁露出迟疑之色。

  那玉像却是留意到了,沉声问道:“信后说了何事?拿来我看。”

  乔桓隽叹了一声,却不敢违抗,将信轻轻一送,飘玉像身前,当即被一道金光照住,便就悬浮不动。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那玉像之中似有弦乐声起,再闻叮当之声,好似珠落玉盘,娱耳之极,自其口鼻飘出一缕烟雾,须臾凝聚一处,现出一名两鬓霜白的老道,身披大氅,手中持着一只细长金槌,精神极是矍铄。

  乔桓隽吃惊道:“师伯,你当真要去不成?”

  那老道言道:“山外既有贵客到来,忝为地主,又怎能不去一会。”他把手一召,山门前那头白犀不情不愿地过来,趴伏在地。

  乔桓隽见阻止并不住,也是无奈,只得道:“可用师侄相陪?”

  郑真人侧身上了白犀坐定,道:“不必,你嘱咐弟子守好山门就是。”

  他起金槌在白犀头上轻轻一敲,此兽四蹄一踏,底下生出一股烟云,托身腾起,往云中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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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北指仙罗图真宝

       郑惟行出山门,驾白犀上得极天,借罡风前行,三日后就到得苍朱峰上。

  他朝下看了一眼,见底下禁制已开,但却无人出来相迎,他未免有些不满,当即放了一股气机下去。

  可才得施展,却觉下方有一股澎湃灵机反涌顶撞,内里隐隐现出无数鱼龙怪蛟腾掠来去,像是要窜了上来,他心下一凛,不再试探,起槌在白犀头上一敲,就自落下。

  张衍早已等候多时,见了他面,稽首道:“可是锺台郑真人?”

  郑惟行只一点头,便算作了回礼,随后把目光投在陶真宏身上,执礼道:“这位道友眼生,不知出自何洲何派?”

  陶真人还礼道:“贫道陶真宏,为海外清羽门执掌。”

  郑惟行听得他竟是掌门身份,不由神色一肃,拱手道:“原来是陶掌门当面,失敬了。”

  但凡洞天真人为宗门执掌,不是其自身为开派祖师,便是门中长老亦有此等修为,否则不必如此,然而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可小视,因而他态度也是显得郑重了许多。

  陶真人笑道:“不敢当。”顿了顿,又道:“今日陶某与郑道友是客,再言下去,怕有喧宾夺主之嫌。”

  郑惟行有些诧异,他来时还以为邀得自己来此的乃是陶真宏,只不过是借用了涵渊名义罢了,不想正主却果真是张衍,他侧目看来,冷淡言道:“不知张掌门请郑某此来,用意为何?”

  张衍并不多说其余,而是取出一物,摆在案上,再退开两步,道:“贫道无意得来一物,还请真人一观。”

  郑惟行开始并不怎么在意,可当目光瞧去时,神情顿时起了波动,不由上前数步,盯着道:“玉鼋壳?”

  他先前因寿数将尽,是以一直在找寻延寿之法,也曾打过玉鼋壳的主意,只是每每到了那五龙江上,皆能察觉到一股危险气机深眠江底,他不欲冒险,最后只得作罢。

  这玉鼋壳即便不似传言中能增寿百载,可五六十年却是有的,只是他也知晓此物不太好拿,对方多半会提出为难之事来。

  正沉吟间,张衍又道:“这玉鼋壳对贫道无用,愿意赠给真人。”

  郑惟行考虑片刻,上前一抚,就收入袖中,看了看两人,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需郑某做何事?”

  张衍一拱手,道:“还请真人以锺台名义去书南洲三派,请他们过来一叙,共商除妖大计。”

  郑惟行皱起眉头,道:“我去信不难,也有把握把人请了来,只是你要借三派之手为你挡灾,那是绝无可能,劝你还是早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自认看得明白,过元君目的当是在那星珠身上,上次已是来过一回,这次杀败南三派后,一定会再来神屋山,张衍此举无非想是请南三派来为其火中取栗,可此事哪有可能做成。

  张衍目光看来,道:“只要郑真人愿意书信前去,我自有办法将三位真人说服。”

  郑惟行冷声道:“我只是好意提醒,成与不成,与郑某无关。”

  他随手捏了三道符书出来,稍过片刻,上面便即浮出一行行字迹,随后一弹指,三道符书嗖嗖几声,已是化光飞去。

  张衍见他发书而去,自忖筹谋已是成了一半,就自回了凉亭中耐心等候。

  约是六七日之后,这日天中忽有阵阵风云涌动,俄而电闪雷鸣,骤雨倾盆。

  陶真人与郑惟行都是明白,此是有数位洞天真人同行,才引发了天象变动。

  过去一刻,就有三道宏盛气机临至山巅,一时间,群山俱震,河水喧腾,仿佛天地皆是颤动起来。

  因张衍早有关照,山中弟子虽是骇惧,却仍是各自安守其职,无人再来峰上。

  天中云层一阵搅动,而后缓缓散开,露出三个人影来。

  左边一人是一少年,面皮红润,只是眉发皆白,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正中一人乃是一妙龄女子,目光冷漠,素白广袖,腰系长带,飘然出尘;而最右一人约莫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的中年道人,颌下留着一把短髯,神情沉稳。

  三人把身上澎湃灵机一收,缓缓往下落来。

  待落定之后,郑惟行上去主动打招呼道:“三位有礼。”

  白衣女子与那中年道人俱是还礼。

  唯独那少年却仔细看了郑惟行几眼,嬉笑道:“本还以为老郑你不成了,可看你这模样,想来还能再折腾个百数载。”

  郑惟行不去理会他这言语,身子一侧,虚虚一引,道:“我与诸位引荐这处两位道友。”

  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方才他们也是留意到了陶真人,此处多了一位洞天真人,显是自外洲而来,因不知其目的为何,都是心怀警惕,未曾主动上去攀谈。

  至于张衍,虽见其只元婴修为,但却隐隐站在陶真人身前,疑似是主事之人,非但未曾小觑,反而更见重视,都在暗中猜测其身份。

  郑惟行先是指了指张衍,道:“这位乃是神屋山主张掌门,郑某便是依他所请,才发书请诸位到此。”又指着陶真人道:“这位乃是张掌门自海上请来的贵客,清羽门掌门陶真人。”

  张衍上前一步,他面对三位洞天真人,却是神色自若,拱手言道:“今日邀得诸位前来,乃为了那头妖物。”

  三人与过元君斗过一场后,深知若留着这等凶妖,日后东胜洲必无宁日,尤其是此妖喜好吞食修士精血,长久下去,三派根基都有可能被其动摇,必须设法除去,听得张衍此言,那中年道人率先开口道:“道友可是知晓那凶妖来头?”

  张衍点首言道:“那过元君非是寻常妖物,而是万载天妖,如无至宝,极难杀死。”

  那少年怪叫一声,瞪起双目,对那中年修士骂骂咧咧道:“怪道这般皮糙肉厚,原来是天妖,甘守廷,全是凤湘剑派做得好事。”

  数日前三人联手与过元君相斗,可使尽手段,却始终难以撼动其一身坚甲,致使他们最后不得不退避离去。

  索性其飞遁迟缓,被这么拖延一阵后,总算大半凤湘剑派修士逃了出来。

  那中年道人无奈道:“陈师侄本以为那处封禁之下埋有上古珍奇,这才动了心思,谁料……唉!”

  那白衫女子幽幽言道:“既是天妖,莫非那星珠是其本命元珠?”

  张衍道:“正是,龙柱之下所埋,实则是其九枚元珠,正此物得了修士精血,这凶妖才得复生。”

  在场诸人都是作声不得,说起此事,实则与他们四派门下也脱不了干系。

  张衍这时朗笑一声,道:“而今贫道有一法,却可诛除此妖。”

  那中年道人精神一振,言道:“愿闻其详。”

  张衍看向这三位洞天真人,道:“当日大弥老祖飞升之前,曾留下一件杀伐真宝,大弥老祖曾仗之以克制过那妖魔九枚本命元珠,要是能取了出来,必能降伏此妖。”

  三人一齐往郑惟行看去,他哼了一声,却未有遮掩,坦承道:“不错,确有此物。”

  那少年双眼放光,道:“既有此宝,郑老道你还不速速拿了出来,可是有什么条件不成?我却与你说,你休要不舍得,那妖魔吃人不吐骨头,我南三派遭劫,你锺台莫非躲过去不成?”

  郑惟行皱眉道:“我岂有不舍之理,此宝也是祖师自他人手中借来,曾言后辈弟子不得妄取,但若外洲弟子前来,可令前去一试,如是与法宝有缘,便任其拿去。”

  三人一听,都是不免心动,他们三派虽在东胜立足时日不短,可究其根源,还是自外洲而来,说不定亦有这份机缘,那少年忍不住道:“那宝物今在何处?”

  郑惟行冷笑道:“北摩海界,仙罗旧城之下。”

  三人皆是一怔。

  那女子蹙眉道:“难怪把我等唤来此处,莫非此刻尚要去招惹蟒部不成?”

  陶真人这时走了上来,插言道:“陶某本是局外人,但与那蟒部罗梦泽打过几番交道,其人深明进退之道,若我等五人同去,取宝非是什么难事。”

  张衍笑着接道:“诸位真人,我等又非是去攻伐蟒部,而是去取法宝,试下机缘而已,只要罗梦泽未曾与那妖蟒沆瀣一气,想必不会伸手阻拦。”

  郑惟行悚然一惊,无论那过元君,还是那罗梦泽,说到底都是妖修,要是彼此勾连起来,那更是难以对付,而首当其冲的,很可能便是锺台派。

  这事并非不可能发生,蟒部早有入驻东胜的心思,只是以前被五派联手阻挡在外,现在有了机会,不准就会上来咬上一口,要是此刻能借取宝之机上门施威,倒也不失是个办法。想到此处,他开口道:“郑某以为,此事可行。”

  中年修士道:“这里来回蟒部也不过一二日而已,吉道友,杭道友,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白衣女子淡淡言道:“可以一试,左右诸位也无更好法子了,要是侥幸成了,说不准就可除去此妖,便是那法宝与我等皆是无缘,也可震慑蟒部,叫其不要妄动心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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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仙罗城下禁玄碑

      几名洞天真人商量下来后,最后决定往蟒部一行。

  因不知过元君何时会有所动作,早一日取得真宝便早一日占据胜手,是以无人愿意耽搁,语毕之后,南三派三位真人各自起了法力,化清气腾起,往极天冲入。

  郑惟行落后一步,回身道:“张掌门,我那头脚力便先留在你神屋山中了。”

  张衍看了一眼懒洋洋趴窝在那处的白犀,道:“贫道自会遣人照料,不会饿瘦了它。”

  郑惟行却无所谓道:“这头畜生平日颇不服管教,饿几顿么,也不打紧。”

  说罢,不理狠狠看来的目光,就把身一摇,与先前几人一般,飞身入天了。

  陶真人这时一挥袖,不动声色将众人去时所留气机挥洒,对张衍言道:“张道友,此去蟒部风高浪大,我且助道友一道法箓。便可无虞,说话间,便打了一道金光过来。

  张衍知他意思,洞天真人飞空时激起灵潮非同小可,非元婴修士所能抵御,是以并未推拒,由其上得身来。

  他起法力一引,就有清风自四方聚来,须臾将他送去云端,待到了极天上后,便由那灵机载着,往北飞驰。

  一时间,只觉身周气流冲荡,如万马奔腾驰走,耳畔惟有呼啸风声,乘风而渡,竟不知其速几何。

  不知不觉行有半日,听得前方有人言:“便是那处了。”

  身躯不由一顿,举目眺望而去。一座巍峨仙城浮入眼帘,其笼罩在一层金幕之中,半沉海中,半在水上,城周有一垒黑礁,背后是无尽碧空,周围海水汹涌,激浪拍来,玉沫飞溅,涛声阵阵。响遏行云。

  张衍看了下来。发现此城比之锺台大扬城也不差许多,不知是蟒部占据之后又曾扩增,还是原先便是如此模样。

  这时忽然有一道漏斗状的玄烟冲起,上方黑气盈空。满遮穹幕。下端吸入一细。仿佛天龙吸水,隐约可见有一宽袖大袍的道人站在里间,只是望向众人目光时却颇为不善。

  一行人立时停下。郑惟行看向陶真人,道:“陶掌门与这位可是旧识?”

  陶真人笑了笑,先自行了出来,打个稽首,清声道:“罗道友,别来无恙。”

  罗梦泽语声听不出喜怒,“陶道友,你与渠岳作了邻居,还有闲心来我处么?”

  陶真人回言道:“虽过往有些误会,不过这数十年来,彼此倒也和睦。”

  罗梦泽自身上逐一看过,在张衍身上还多留了片刻,而后才缓缓说道:“几位到敝处,到底有何贵干?”

  陶真人低语几声,将来由解释了一番。

  罗梦泽沉默片刻,才平静言道:“诸位要寻机缘,我也不来阻拦,只是此宝却不可让你们白白拿去,需拿东西来换。”

  他并不是心生不忿,非要占些便宜过去,而是碍于脸面不得不此。

  若是法宝就让他们这么取了去,又不留下点什么,那将来传言出去,在同辈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郑唯行等人听了,也能理解此举为何,这应是其底线,若是不愿,恐是难以行事。

  虽他们五人在此,论优势完全能压过对方,可谁人无有后辈弟子?

  洞天真人若不彻底杀灭,那反戈一击,任谁也承受不住,可以说彼此都是心存顾忌,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动手。

  陶真人退后一步,道:“贫道只是相陪张道友而来,无意取宝。”

  郑惟行哼了一声,大弥祖师虽曾说后辈弟子不得妄取,可他仍是存了万一之念,欲去那封禁之地转上一圈,要是宝物愿意择他,那也不算违了祖师之言。

  便解了一方温腻玉佩下来,甩了过去道:“临来时走得匆忙,未曾携了宝物出来,这方玉佩乃是师长采天精炼成,可避雷劫,送了道友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这时拿言语刺了罗梦泽一下,暗讽其是妖修,化形时有雷劫临头。

  罗梦泽毫不着恼,一招手,将那美玉收入袖中。

  白衫女子想了一想,柔荑轻举,拔下一根金步摇,亦是送了出去。

  那中年修士沉吟一会儿,拿了一把仿佛霞光凝筑的凤翅小剑出来,法力一催,缓缓驱至其身前。

  罗盟泽并不挑剔,袖袍一甩,俱是一并收下。

  见同行之人多是拿了东西出来,那少年似乎有些愣神,摸了身上半晌,却什么也没能找出来,最后咬牙道:“今儿若拿不回那宝贝,那便是做了亏本买卖。”

  他一张嘴,吐出了一枚丹玉,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嘴里嘀咕了几句,最后万般难舍地抛了出去,道:“此宝可避三次水火神通,便宜你这老蟒了。”

  罗梦泽这回拿入手中,却不是先前那般无动于衷了,而是对他轻轻点头,道:“吉真人,承情了。”

  张衍看得出来,罗梦泽要的其实不是至宝,而是来人随身之物,如此其脸面上也能说得过去。

  他转了转念,选定了一物,正伸手入袖取出时,罗梦泽忽然看向他道:“张道友便不必了,我那侄女蒙你照拂多年,权当还你一个人情。”

  郑惟行目光忽然如箭一般射来,冷笑道:“哦?怎么张掌门与罗道友以往就有交情?”

  那中年道人与白衫女子听了此语,都是朝他看了过来。

  唯有那少年嘿嘿笑道:“罗老妖,当着我等之面说这些话,这位张道友可是与你有仇?”

  罗梦泽不去理他,伸手朝下一点,但听隆隆之声传了上来,随后收手道:“仙城禁制已开,我只给诸位一个时辰。”言讫。他拂袖而走,那烟雾缓缓收下,直至消没不见。

  白衫女子妙目一转,道:“郑道友,此宝既是贵派祖师所藏,你可知那藏在何处?可否指了出来?”

  郑惟行稍稍一思,转身前行,道:“且随我来。”

  众人随他飞去,未行多远,在仙城西侧一处礁石上落下。他指着说道:“大略就是此处。只是这底下有一处禁阵,却要费些功夫找出入门之径。”

  白衫女子神色不愉道:“罗梦泽只给了一个时辰,这如何能找得出来?”

  张衍手中有一张英王所赠埋宝秘图,不过此刻拿了出来。怕是众人会生出疑心。便看向陶真人。言道:“陶真人乃阵法大家,有他在此,找出门径非是难事。”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那少年更是急不可耐道:“那便请陶真人快快出手。”

  陶真人微一点首,他捉摄了几道灵机过来,随后掐指凝神推算,大约过去一刻,目中忽现神光,起手中如意一点,但闻震动之声,就有一块无字玄碑升起,他指了指道:“便在此处了,只是下方灵机驳杂,变幻多端,一次只可去得一人。”

  中年修士问道:“道友可有办法破了,

  陶真人摇头道:“这一处禁制布置巧妙,与仙城相连,要想打破,除非将仙城毁去。”

  那少年道:“那便一个个来好了。”

  他冲郑惟行一努嘴,道:“郑老道,既是大弥老祖封禁,那这第一人便先让与你了。”

  诸人皆无异议,一来这封阵乃是大弥老祖布下,说不准有何变化,他们都有提防之心,二来郑惟行有祖师训言在,能取走法宝的可能反是最小,不如让其先试上一试。

  郑惟行冷哼一声,往石碑内走入进去,过了不到半刻,他便悻悻走了出来。

  那少年问道:“郑道友,如何?”

  郑惟行闭上双目,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众人看他模样,也能猜出是无功而返了。

  中年修士看了看左右,见无人出声,道:“那此回小弟下去寻寻机缘?”

  白衫女子忽然说了一句,道:“甘真人小心了。”

  中年修士肃容点头,对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身入了石碑。

  差不过过去百余息,石碑上光华一闪,他又自里走了出来,那少年抢了上来,问道:“如何?”

  中年修士倒也洒脱,笑道:“甘某与那真宝无缘。”转首对那白衫女子道:“杭真人何不前去一试?”

  白衫女子轻点螓首,莲足轻移,身影就消失在石碑之中。

  过去半柱香的功夫,便见光影一闪,又自里走了出来,迎着众人目光,她轻轻一摇首,显也未能成功。

  那少年挽起袖子,道:“待我前去瞧瞧。”说着,就一跃身,往碑中纵入。

  这一回,众人却是等了足足有一刻,石碑忽然一阵震动,一道光虹飞出,却是那少年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发髻散乱,身上衣衫破烂,狼狈至极。

  郑唯行上下看了看他,揶揄道:“吉道友,你可是用强了,似这等杀伐真器,岂是你能降伏?”

  那少年恼道:“大不了我等一道逼其就范,量他一个无主真器,莫非还能架得住我等联手不成?”

  出语一出,众人都是意动,方才他们都是下去转过,皆知里间并无厉害禁制,动起手来无甚顾忌,此举大有可为。

  陶真人此时开口道:“诸位道友,此来之人皆有机缘,现下张道友还未曾试过,不若待他上来,再言不迟。”

  众人对视了一眼,皆有些不以为然,那真灵甚是孤傲,连他们这几名洞天真人也不放在眼中,岂会挑选一名元婴修士?只是看在陶真人的面上,倒也无人反对。

  张衍对陶真人一拱手,随后在众人目光之中缓步到了那石碑之前,双袖一摆,便往里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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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宝本无主 欲取先予之

       张衍到了禁阵中,举目观去,见此间茫茫一片,无有上下天地之分,往深处去被无尽迷雾所遮掩,根本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对此已有准备,将英王呈宝图拿了出来,对着上方一照,好似黑夜举火,一道光亮擎天而去,过得须臾,有无数金灿灿的符箓落下,在天中漂游来去。

  此符便是通往里去的阵门,不过里间只有十余张是正路,余者一旦触碰,便会惊动禁制,将他强行送了出去。

  有秘图在手,他自然不会出错,毫不迟疑选了其中一道符门,纵身跨入。

  符门数量众多,过去一道,又有一道,便是他按图索骥,用了差不多十息多时间,方才尽数穿过,最后眼前一亮,发现自身落在了一处殿宇广场之前,知是已到了地界。

  借五位洞天真人之手威迫罗梦泽,进而取得真宝,实则是他临时起意,大胆冒出的一个念头。

  按他先前定计,是请了陶真人过来相助,待过元君攻上门来,由这位洞天真人正面将其拖住,再用北冥剑将之斩落,

  但其中实在有太多他无法掌握的变数,因而只是在后面设法推动,是否能成全看天意,他并未抱有太大的得失之心,

  但却从未曾想到,事情竟能如此顺利,当真让他到得此处。

  正要前去时,却忽然停住,回首往后看了看,心下暗忖道:“那几位手中明明无有禁阵秘图,却还能在极短时间内找到准确去路。也不知是如何办到。”

  想到此处,他笑了一笑,这当是洞天真人的手段本事,只要日后自己修炼到这等地步,也当能明白其中玄妙,眼下何须多想,便将之抛在脑后,腾身往殿中去。

  行不多久,前方出现一座十丈高的法坛,上方兵架处。横搁一把金光灿烂的大钺。耀华照满殿室,刺目之极,斧上有一条魔蛟盘踞,鳞甲脊刺。根根棱突而出。其身绕于长柄。首在钺后,半探半藏,看去凶狡异常。前端恰有一爪将钺脊牢牢扣住,筋节暴起,一股凶蛮之气扑面而来。

  他方欲上前,那斧上忽然腾起一道灵光,出来一名玄袍墨甲的年轻武将,此人眉飞入鬓,鼻梁挺直,神态威昂,下颌留有一把髭须,他朝下撇了张衍一眼,不屑一顾道:“你走吧,你非我所等之人。”

  他正要返身回去,只是张衍下一句话却让他不自觉身形一顿。

  “方才进来那位真人你也瞧见,他们已在商议如何合力擒你,若是当真来此,你何以抵挡?”

  年轻武将挑起眉头,自问来得一二人他或者还能应付,要是方才来此四人齐上,那结局定是不妙。

  他缓缓转过身来,嘴硬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出力,他们又能如何?”

  张衍微微一哂,道:“若被带了出去,可就由不得你了,离了此处禁制,若不择一主祭炼真灵,你又能存世多久?”

  这句话直指要害,便是真器,千数年不得祭炼,真灵也难以永固,到了这一步,也多半就会出去寻主。

  而此宝已是数千年无主,却还未曾离了这座仙城,因而张衍猜测那是大弥祖师在此施了什么手段。

  年轻武将冷笑道:“说了这许多,还不是要我认你为主?可你不过是元婴修为,我既不愿意跟随他等,那更不可能随你而去。”

  张衍察言观色,见其眉宇间略显烦躁,知是被自己说中,他最怕对方来个不理不睬,眼下愿意言谈,那便好办了。笑了一下,道:“这样如何,我不需你随我,只需你助我除灭一妖物,事后愿去愿留,随你自便。”

  在他心中,斩杀过元君才是头等大事,从来未曾想过要让此宝乖乖屈服。

  他修为道行虽是不如外间那几位洞天真人,可能拿出的条件却是无人能及,而这真灵此刻可以说是外有威胁,内无退路,有极大可能被他说服。

  只要到了自己手中,日后还可设法徐徐图之,若是其执意要走,那也无甚损失。

  果然,此语一出,年轻武将当即意动,道:“当真?”

  张衍笑道:“你若不信,我可当场立誓。”

  年轻武将踌躇半晌,蓦地抬起头,下决心道:“好,望你记住此刻之言。”

  光华一闪,他身影消去不见,那面大钺忽然飞起,向下投来。

  张衍一探手,登时将其抓住,只觉手臂轻轻一震,一声蛟龙啸吟之声霎时震动金殿。

  他拿起一瞧,见柄上刻有“玄蛟抱阳钺”五字,轻轻点首,当即灵气往里一转,将其粗浅炼化了一番,可要彻底将其祭炼,还需真灵在内呼应,因而他现在还算不上此宝主人,若是此钺不愿,根本无法将之驱使。

  不过能有这结果,他已是满意,起法力一催,此物便化光飞起,入了他袖囊之中。随后驾遁光飞起,沿原路而回,穿过百道符门之后,就从玄碑步出。

  外间几人早已等得不耐,见他出来,那少年朝后一招手,道:“几位道友,随我一同入内降伏此宝。”

  张衍却是站在碑前不动,起手一拱,言道:“几位……”

  那少年摆了摆手,道:“一个时辰将至,张掌门有何话,不妨回来再言。”

  张衍笑道:“贫道已是真宝取出,诸位不必再去了。”

  “什么?”

  众人一怔,都是有些不可置信看来。

  方才他们让张衍下去一试,那只是看在陶真人的面上,从未想过他真能取了此宝。

  凭甚这宝物不投他们,反去投了一名元婴修士?莫非此人与那宝物有甚渊源,早知是这般结果,故而此行只是利用他们?想到此节,中年修士和那白衫女子都是神色不豫。

  那少年却未去管这些,只是好奇问道:“那真宝桀骜不驯,张掌门是如何说服的?”

  张衍知晓此事必须有个说法,否则难免惹得几人不满,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提。”

  他当即将方才里间之事半真半假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这宝物只是暂且寄居其身侧,而并非真心认主,总算心气稍平。

  那少年感叹道:“果是有舍才有得,既然张道友已是得了真宝,又有陶真人与郑老道相助,便是无有我等,想也能对付过元君,我等门中皆有弟子需要照拂,也该告辞了。”

  他正说话时,天中忽有一道金光遥遥飞至。

  中年修士一见,神色微凝,他一招手,拿了过来,拆开匆匆一览,便把书信随手化去,沉声道:“诸位,那过元君似又有异动,甘某也需回去了。”

  张衍这时上前一步,唤道:“甘真人,且慢。”

  中年修士看来道:“张掌门还有何事?”

  张衍打个稽首,道:“甘真人既要回山,那为何不将那枚本命珠予我,如此贵派弟子就可免遭那过元君屠戮。”

  白衫女子冷声道:“张掌门此语何意,莫非还怕甘真人护不住自家弟子么?”

  张衍也知此言易得罪对方,不过他却不得不如此。

  既然取了真器,自然是要担起对付过元君的重责。可这位甘真人回去之后,却极有可能为避祸把本命元珠还给过元君。

  这头天妖要是有了五枚本命星珠,那其实力势必比眼下更强,这非他所愿。

  中年修士深深看他一眼,一语双关道:“张掌门,你胆量着实不小。”

  他一抬手,将那元珠取了出来,掷给张衍道:“张掌门,可要拿好了。”言毕,一拂袍袖,就化一缕清气飞去。

  白衫女子瞧他走了,也是纵身投入云中,不多时追至中年修士身畔,略带责怪道:“守廷,虽那元珠不甚重要,可给了他,岂不是显得我三派无能?”

  中年修士道:“那宝珠确实留之无用,给了他去,也好使我弟子免去一劫。”

  白衫女子叹了声道:“我等忙活了一场,却便宜了那小辈。”

  中年修士冷笑道:“过元君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就是有真器助战,也未必能胜。”

  白衫女子诧异道:“不是还有郑惟行和那陶掌门么?”

  中年修士哂道:“郑惟行气量狭小,看着自家祖师宝物落不到自己手中,却被他人取走,必生怨气,未必会真心出力,至于那陶掌门么,若那真器在他手中,还可与过元君一斗,可在那张道人手中,结局便难说得很了。”

  东胜南洲,大陈国。

  方圆千里之内,瘴毒弥漫,人畜尽绝。

  一道烟气徐徐收拢,原先那千丈蜈蚣已是不见,转而化为一个俊秀文士。

  他双手稍抬,转了一圈,不禁满意点头。

  上回虽是击退了那三名洞天真人,可他却追之不及,现下转为人身,就便可借用修士法器飞遁,不至于拿其无法。

  在原处用心感应了片刻,赤红睛瞳一凝,却是有些诧异,那剩下五枚元珠居然已是聚到了一处,自语道:“也好,却是省却了本君许多手脚。”

  他探手一抓,把商清俊所遗那柄百影剑取了出来,起手一抹,将其中元灵真识一齐震散了去。

  此剑无了真识,也就无有了诸般妙用,不过他只要借其飞遁即可,其余都不在意,冷声一笑,把剑一祭,就有一道凶横剑光开路,撕开云霓,纵驰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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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仙府阵图镇神屋

       数日后,临海北崖。

  大浪拍岸,波涛翻卷。

  陶真人与张衍站在云层之中,看着底下近三十万妖众浩浩荡荡,沿着崖间所辟壑道往神屋山中行去。

  陶真人言道:“原来道友早有所备,这些妖卒可是当年自璧礁府中得来?”

  张衍笑道:“正是,寻常手段,恐难杀死天妖,便是有真宝相助,也不能掉以轻心,在下以为,当设法困住,再以阵法慢慢消磨,方是稳妥。”

  陶真人赞同道:“天妖难降,道友谨慎些确是应该,不知张道友欲摆何种阵法?””

  张衍当日所得《阵要》与《汇衡详书》两本阵道密册,皆是陶真人所赠,现下还需仰赖对方相助,故而无有隐瞒,道:“在下欲摆下‘六返地枢大阵’,一来此阵彼等举族皆有习练,最是精熟,二来妖卒数愈多,愈能发挥此阵威能。”

  陶真人点首道:“神屋山中多是崇山峻岭,江河湖泊稀少,用此阵也是妥当。”

  张衍起手一礼,道:“到时还需劳烦陶真人主持大阵。”

  陶真人还礼道:“自当出力。”

  他略略一顿,似在思索什么,隔了片刻,又道:“我这处却有一门阵法,若是有这二十万妖卒化演玄机,威能当不输于这六返大阵,道友可愿一试?”

  张衍讶道:“真人阵法,想是威力定时不俗,只不知未经操演。又如何对敌?”

  他心下明白,这阵法说不输六返阵,只是言语上客气,定是威力在其之上,陶真人才会说了出来。

  可阵法并非随随便便能够摆了出来的,要驱使如意,还需精心操练,仓促之间难以成功。

  而前日间,过元君那遮云蔽日的冲天煞气已是隐去不见,显已炼化身躯。那最迟不过二三十日。便会杀到神屋神屋山来,时间上来说可是来不及了。

  陶真人笑道:“这却无妨,我这处有一张阵图,只要寻一处灵脉缠结之所埋下。再有练气之士站住阵位。便可发动。”

  说到这里。他略带感慨,道:“此图我是自仙府之内得来,前后祭炼了数十载方得其认主。只是远海人口稀少,海上精怪又多是投靠了鲤部,故而自炼成之后,只演练过一二回。”

  张衍听得这图竟有如此来历,果断言道:“既有此等阵图相辅,一切便听凭真人安排,清羽门缺妖卒,待应付此妖之后,这二十万妖卒真人带了回去就是。”

  陶真人轻轻摆手,道:“有阵图在手,无论精壮老弱,俱是一般,我无需妖卒,道友予我十万族众即可。”

  张衍点头道:“就依真人之言。”

  两人再商议片刻,也不耽搁,回头便去布置阵图。

  实则此也并非是易事,还需勘察山形地势,找出适合阵眼所在,方能将阵图威能发挥到极致。

  幸而张衍先前在神屋山中处处设禁,早把山中一应灵脉俱是找出,却是省却了许多功夫,只用了半日功夫,就找到了一处地界,将阵图埋了下去。

  事毕之后,陶真人尚要起法力排布灵脉,张衍不便在旁,就先自回了洞府,才至峰上,景游上来禀告道:“老爷,锺台来使,说郑真人为降天妖,需闭门炼法,近日却是来不得神屋了,待**练成,便会赶来相助。”

  张衍哂然一笑,他虽去信求援,可并未指望当真前来相助,好在他早有准备,多其一人不多,少其一人不少,便道:“知晓了,诸国子民,可都是安顿好了?”

  他先前收到飞书告知,过元君所过之处,瘴毒弥漫,千里之内人畜死绝,而这数十年来山中风调雨顺,人口已近两千万,不能任由其遭了劫难,是以命诸派把人俱都迁走。好在涡劫之时已是有过此等举动,倒也不曾乱了起来。

  景游回道:“昨日最后百万人已迁至北神屋,按老爷吩咐,楚、赵两位长老亲自在那处照应。”

  张衍点点头,道:“你去传令,凡涵渊弟子,俱都入到门中暂避,其余宗门,可去可留,不必强逼。”

  景游惊道:“老爷,若这些走了,神屋山中那些法坛禁阵无人看守,岂不成了摆设?”

  张衍道:“那些禁阵应付元婴之士还好,却是无法应付那过元君那等大妖,我已得陶真人以阵图相助,有与无有也是一般,你只管去传命就是了。”

  景游心下一琢磨,眼珠一转,俯身道:“小的会将离去那些人宗门姓名记下,事后交予老爷查看。”

  张衍不置可否,挥手道:“去吧。”

  景游躬身一揖,退了下去。

  峨山派,黄华大殿之中,掌门白季婴被数名长老围着,其中一名长老急道:“掌门,传闻那妖魔乃是上古天妖,万万难以匹敌,需得早些走了。”

  白季婴一皱眉,沉声道:“自张真人接掌仙城来,并未计较我两派先前龃龉,还对我峨山派多有照拂,大敌将至,不相助也还罢了,反弃之而去,道义何在?”

  莫师叔叹了声,语重心长道:“掌门,我峨山派有此基业不易,不能葬送在此啊。”

  又有一名长老附和道:“我门中连一个元婴修士也无,又怎能帮得上张掌门?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白季婴道:“神屋山中布置法坛阵门,这总需人看守,再不济,也能帮着镇守山门,又怎会无用?且张真人亦是请了洞天真人前来相助,局面未有诸位长老所想那般糟糕。”

  莫长老连连跺脚,道:“掌门你好糊涂,连那南三派三位洞天真人都挡不住那头天妖,只一位洞天真人又如何能挡住?张真人有仙城需要回护,我峨山派又有什么?”

  “是啊,掌门,他涵渊占了仙城,我峨山派又有什么?何必赖此不走?”

  “掌门,那妖魔说不上什么时候便就到了,为阖门弟子性命计,还请速下决断。”

  白季婴冷眼看了众人一眼,暗叹道:“俱是鼠目寸光之辈,张真人自来山中后,何曾有过失算,此次无有把握,怎可能恋栈不去?也罢,他们要走,就放他们去好了。”

  他吸了口气,缓缓道:“不若如此吧,莫师叔,你带着诸位长老及门下弟子外出躲避,我留下来守山,若是出了意外,就由莫师叔继任掌门之位。”

  “这……”几名长老面面相觑,都是迟疑起来。

  白季婴不欲再多言,一抖袖,道:“就如此定了吧。”丢下这么一句,他便转身回洞府去了。“

  莫长老踌躇半晌,才长叹道:“掌门既然愿意留下,那也不好强求,只是我峨山派道统不可传至我等手上断了,几位师弟,快快收拾好了,随我一同走了。”

  锺台派,希声山中。

  乔掌门正与赵夫人说话,这时只闻殿门几声惊呼,再是轰隆一响,杜时巽怒气冲冲闯了进来,道:“阿父为何不见孩儿?”

  乔掌门皱眉道:“放肆,有你这般与为父说话的么?”

  杜时巽退后几步,跪下道:“阿父请恕孩儿无礼,只是我听闻涵渊门数日前曾来书请援,可为何门中至今无有动作?”

  乔掌门呵斥道:“你知道些什么,那过元君乃是万载天妖,岂是我辈能够抗衡?”

  杜时巽半分不让,道:“那便请阿父劝得郑真人出山。”

  乔掌门哼了声道:“郑真人岂是一句话能请得动的,张真人早请了一位洞天真人前来相助,自有把握对付那天妖,何须你来多事?”

  杜时巽却不满意,语带质问之意,道:“龙柱之会时,要不是有张真人及时出手,锺台岂有今日?怎么到了涵渊有难,我锺台反而坐视不理,这岂非忘恩负义?”

  乔掌门脸色一沉,道:“张真人出力,那是签了契书的,便是后来,我锺台待他也是不薄,送灵丹送灵药,只要有求,一概不曾推拒,自问不曾亏欠半分,纵有恩义,也早已还了。”

  杜时巽仍是坚持道:“那我锺台也不能在旁坐视!那样岂非显得我锺台怕了那天妖?阿父不遣人前去相助,孩儿一人去!”

  言罢,他转身纵起遁光,仿似流星一道,轰隆一声就出了洞府。

  乔掌门自坐上站起,追出去几步,怒喝道:“你若去了,便不是我锺台弟子!”

  赵夫人劝说道:“夫君,巽儿所言也有道理,现下世人皆知我锺台与神屋山交好,要是一人也不曾遣去,脸面上说不过去。”

  乔掌门叹道:“夫人你是不知,非我不愿,实是郑真人下令约束弟子不得出山,虽为夫也以为此举不妥,可真人之命,实是无法违抗,如之奈何?不过巽儿此去,也非是坏事,若是涵渊门击退天妖,我两派之间还有一个转圜余地。”

  二十日后。

  一道凶蛮剑光由南而来,路过五龙江时,转了几圈,留下百余妖鼋尸首之后,而后又把剑光腾起,直奔神屋山。

  与此同时,东胜洲外雷云之中忽然豁开一个缺口,只见一座拔天山岳忽然自虚空之中遁出,皑皑白芒一照,方圆千里之内,乌云墨带尽被驱散,而后清气一聚,一名短布粗衫的圆脸少年走了出来,他原处感应片刻,双目一亮,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摸了摸头上斗笠,身形一晃,便又遁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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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互藏诡心伏杀机

     东胜南州,一座十八重法坛上正坐有二人,分别为苦心门洞天真人杭雨燕与凤湘派洞天真人甘守廷,此刻他们正凝神遥望,察看北洲气机变化。

  他们先前觉得若是聚在一处,过元君面对五位洞天真人,绝不会正面来攻,更有可能会去袭杀门下弟子,引得他们出来,因而暗中定下计策,来一个以退为进,与陶真宏与张衍二人分开。

  这样一来,他们不但能占据主动之势,就是压力也全让神屋山承担了去。

  过元君为了那剩余五枚星珠,势必会找上门去,他们只待双方战至激烈之时,就可觅机出发,就可坐收渔翁之利。

  杭雨燕看有多时,语声带着些许惊疑道:“方才不知何故,过元君气息忽然强盛许多。”

  甘守廷也觉不对,他站了起来,往前几步,目运灵光,看了足足有一刻后,呵了一声,又回了座上,道:“无碍,它身上虽灵光如炉,旺似烈火,可正气掺邪,源真驳杂,不甚精纯,非是他自身道行涨了,应是不知从何处吸来了许多精血,若不静心炼化,只可逞一时之勇,不能持久,待此战过后,当会散去。”

  杭雨燕若有所思,“精血……”随即醒悟过来,仰起玉颜道:“莫非是五龙江上那些大鼋么?”

  甘守廷浮起讥讽之色,道:“往日这些妖鼋气焰嚣张,吞食修士骨肉。肆无忌惮,今遭此难,岂非报应?”

  杭雨燕并不在乎那些妖鼋,可却担心另一事,“虽说真宝入了那张道人之手,但未必真会听其使唤,实则能与过元君较量的,也就陶真人一人而已,这妖魔眼下气势比与我等相斗时更胜几分,他又能挡住这头天妖多久?看来我等不能再坐在此处。需得快些动身了。”

  甘守廷沉吟道:“不必如此急切。过元君虽是皮糙肉厚,可与我等对敌时,却未见使过什么凶横手段,那陶真宏道行不浅。遮挡住一二日想是不难。”

  杭雨燕横他一眼。不满道:“我怎能不急。守廷你可曾想过,身为我辈中人,陶真宏岂肯为那小辈以死相拼。若见无法取胜,必会舍其离去,我等若不掐准时机动手,万一那小辈失陷,令过元君凑齐了九枚本命元珠,到时如何是好?我等能走,可门人弟子却走不了。”

  千数年前,因洲中变故,她才随师门到了东胜洲中落脚,好不容易才除去三大邪宗,站稳脚跟,她实不愿再有波折了。

  甘守廷却是成竹在胸,起手指了指北方,笑言道:“雨燕你莫非忘了,神屋山与锺台派比邻而居,要是被过元君得势,第一个坐不住的,不是你我,而是郑惟行这老道。”

  杭雨燕凝神一思,道:“有理。”

  郑惟行就算明知他们一旁等待机会,要是过元君胜了陶、张二人,为防其坐大,不管愿与不愿,到时也不得不上前动手,他们二人确实不用太过着急。

  甘守廷道:“这头大妖虽是那惹,可又怎知不是我等机缘?到时拿了它躯壳来,想也能炼出几桩厉害法宝,好好温养,数百载后,说不准可得一护门真宝。”

  杭雨燕也是螓首轻点,此番三人联手还杀不了这头天妖,还不是因为三门之中并无杀伐真宝?也正是因此之故,听闻蟒部有这等宝物,三人才被张衍轻易说动,她已下定决心,此次除了这头妖物后,无论花费多少心血,也要祭炼得一件杀伐之器出来。

  就在这时,甘守廷忽然身躯轻轻一颤,朝一处望了望,眼中生出疑惑之色。

  杭雨燕见神色有异,关切问道:“怎么了?

  甘守廷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道:“无事。”

  方才他好似察觉外海之上有一道莫名灵机现出,只是一闪而逝,不甚明显,再想感应,却已是无影无踪,猜测其许是海中什么异种妖物,眼下他也无暇分神他处,因而转过几个念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过元君过了五龙江后,又连续飞驰四五日,终是到得神屋山下。

  他把剑光一收,自云中探出身,望了下去,见山势险峻,浩荡连绵,与云相接,那层层密密的禁制灵光驻地入天,气象森然,然而他却露出一丝不屑笑意。

  到了此处,他已不必再维系人身,把法力一运,立时把原形现了。

  一时天霾地晦,一条千丈蜈蚣攀在煞云之中,妖气冲霄,三千六百对钩足一阵攀动,庞大身躯挟起无边腥风,对着那禁制就蛮横无比撞了上去。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他轻而易举破开了最外一层禁制,一头扎入了神屋山中。

  才至山中,还未看清前路,却忽有倾盆大雨般泼洒而下,然而抬首一瞧,却见那并非雨水,尽是银光烁烁,寒芒刺目,萧萧肃杀的无尽刀兵。

  他瞥了一眼,却是根本无意躲避,只是把身躯抖了一抖,全身肢节如鞭抽动,如霹雳爆响,就把落下飞刀齐齐震散,重还为一片煞气,虽其受此击,壳甲之上却连半点痕迹也无。

  可阵法固然挡不住他,阵中雾气其同样也无法驱散,一时也窥见不到去路。

  好在他也无需用眼去瞧,稍作感应,就找准了本命元珠所在,把身一扭,被滚滚玄煞乌云簇拥着,朝那处闯了过去。

  这时有刀兵水火潮涌而来,上下夹攻,仿佛无穷无尽,然而他任凭其落在身上,根本不去理会,只凭着这副天妖之身碾了过去,一路之上,任何禁制皆被他撞得粉碎。

  在昏昏浩浩的阵气之中穿行数日,忽见眼前出现一座玉砌金筑的大城,云涌雾聚,彩光盈盈,横亘天中。

  他能察觉到那命珠就在里间,因而想也不想,起了身躯往上一冲,倏忽间山崩地裂一声响,这偌大仙城竟顷刻间被撞塌了一角。

  此刻仙城之内,凌空阁上,张衍正与陶真人对面而坐,借阵境观察外间形势,方才那阵撞击若是再来得几次,整座仙城必是散去,只是二人神色都是不变,似并不为此担忧。

  陶真人手一扬,一道金光飞出城去,瞬间打下,然而过元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还不失警惕,当即觉察出来不对,身上黑煞忽然聚涌上来,将其接了下,那金光顷刻消弭不见,然而那层煞气比方才也似是消散了少许。

  张衍目光一闪,沉声道:“看来传言为真,天妖本命元珠可避劫数,一与躯壳相合,便有精煞护身,精煞不灭,则神通不染,天劫不侵,若无利器,唯有以法力压制。”

  陶真人也是颌首。

  他二人从未与天妖有过交手,而南洲三位真人出于私心,也未将那日情形说出,是以并未上来就与其放手对攻,而是打算先做一番试探,再做筹谋。

  此刻外面声响一阵大过一阵,隆隆震耳,他们亦能感觉到身下摇晃不停,显是对方用不了多久就能闯了进来。

  陶真人气定神闲,他捏了一个法诀,龙吟声遥遥传来,忽然滚滚云雾一分,出来一头千丈白蛟。

  过元君凶睛一撇,发出一声嘶啸,扑上前去,顿时就将那白蛟缠住,上下数千对钩足破鳞而入,深深陷入其身躯之中,而后头部颚钳上去一夹,将其剪蛟首剪下,再肢节舞动,把其身躯一阵撕扯,便彻底化为精气散去。

  可方才剪除这一条,一声龙吟,又是一条白蛟窜出,而先前精气一凝,重把身躯聚,变作两条白蛟扑了上来,与他纠缠在了一处。

  过元君能感觉自己距离那元珠不过十来里,可偏偏被阻在此处,好似怒发如狂一般,嘶鸣声震天动地,黑风煞气轰轰不停排挡,仙城本已残破,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陶真人看了一阵,又对张衍望去,后者点了点头,他便轻轻一摆如意,道:“走。”

  一股青烟自脚下涌起,二人瞬间自原处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百里之外一处山头上。

  只要在阵图之中,他们随时随地可转挪遁去了他处,而神屋山广大深远,便是阵图只罩住了西神屋一处,对那妖蜈来说,也需耗费更多力气来追。

  张衍笑言道:“过元君明明心思诡诈,却故意在作出一副鲁莽模样,想也是先引我等手段出来,切不可让他如意。”

  就是天妖,只要试出了其底细,亦能找准法子对付,不过过元君应也是起了同样的心思,且到了此刻,他除了那一身坚躯硬壳之外,仍是不曾把其余手段露得半分。

  陶真人笑道:“无妨,我等占据天时地利,不惧久战,待我起阵攻他,看其还能忍耐多久。”

  他起手一点,灵光泊泊自底下冒出,仿佛一个泉眼,到了三尺高处,底下钻出来一个粉搓玉雕的女童,双目清澈明亮,五官精致,用清脆声音言道:“老爷,秀儿听凭吩咐。”

  陶真人道:“这头蜈蚣乃是天妖,你且起了雷、火二阵招呼。”

  女童欠身一福,领命去了。

  过不片刻,阵位之上十万妖众只觉手中生出一面幡旗,随后未身不由主,一并挥动,天上阴阳相薄,振振发声,雷霆电光自西面八方聚来,而地下生出一片千里火海,夹杂无数金刀,雷火上下一合,以潮鸣电挚之势,狂卷而去。

  张衍与陶真宏两人都是对着阵镜,凝神观看,这一回,只看过元君如何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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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攫地取妖难除

       方才过元君撞破的只是原先神屋山中禁制,故而伤不到他分毫,而此刻陶真人引动得乃是他真灵阵图,金雷火海一上来,霎时就将他淹没了进去,

  然而他把身子一滚,黑煞涌动聚集,绕遍全身,硬生生将雷火顶在了外间,再用心一辨二人方向,就腾起长躯,朝那处飞腾而去。

  陶真人见他过来,故技重施,一摆如此,带了张衍又一次自原处消失不见。

  过元君不得已,只得扭动身形,转头去寻。

  陶真人却不着急与他对拼,耐着性子,不断召来阵气击他,只要稍稍挨近,就转挪去了他处。

  几次三番之后,过元君护体精煞却是一点一点被消磨下去。

  张衍依靠阵镜,把这一切看在眼内,过元君对此如无法门应付,或者始终不肯显露出手段来,那他也乐得如此。

  阵气是从地脉灵机之中而来,整座西神屋合若一体,不虞断绝,耗下去始终对己方有利。

  不过他却并未放松,而是把玄蛟抱阳钺暗暗藏在袖中,盯着下方,随时等待出手。

  过元君这时也是有些焦躁,四枚本命元珠,尚不能生生不息,精血几是无尽的地步,这身精煞迟早也会被耗尽,若那到时,剩下能得以为凭恃的,也就那身坚壳了。

  他身为上古天妖,也与阵法打过交道,实则亦有手段应付,不过原想暗深藏不动。待找到机会之后再来个出其不意,而现下来看。要是不设法破解,怕是始终无法破开眼前局面。

  于是他不再犹豫,把身一晃,四道光华自腹下飞出,直入地下,继而有一股股灵气自地底之下飞出,融入他身躯之中,浑身气势顿时为之一涨。又往二人所在冲去。

  只是使动这法门之后,他身上虽是精煞又浓厚许多出来,可躯内四枚本命元珠却是比原先微微小了一圈,连光华色泽也是稍显黯淡。

  这等异变,立刻引得陶真人与张衍二人投去目光。

  灵泉一涌,先前那名女童忽然自里跃身出来,急急道:“老爷。这老妖在与秀儿抢夺灵机。”

  陶真人神色冷静,沉着问道:“你可能争得过他?”

  女童小鼻一皱,道:“抢去只是少许,可阵禁却被搅乱,难如方才那般攻敌。”

  张衍断定道:“方才那五光发出之时,我这处本命元珠亦是有所颤动。这妖魔必是借了此珠之力!”

  陶真人言道:“不错,如不是此物,万没有可能在压倒阵法之前扰乱地脉灵机。”

  本命元珠本就是天妖修炼来避灾挡劫之用,在脱身去难之上比神通秘术更是高明,绕开阵机封堵非是难事。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先前南洲三派真人对其毫无办法。

  不过陶、张二人并不怕其显出手段,反而怕他隐而不露。此刻逼了出来。提前知晓,反是好事。

  陶真人道:“这天妖手段不是须臾可破,不过盈不可久,不妨用游斗之策。”

  张衍想了一想,却言道:“这法门如此厉害,过元君先前不用,那定时所限极大,那我等又何必压制,由得其使出起步便好,且看他是否耗得起。”

  陶真人笑着他一看,道:“堵不如疏?道友好计策,不过阵图被他牵制,又如何引再使此法?”

  张衍道:“那也容易,有真人阵图在此,我那六返地枢阵未能一展所长,此刻不妨摆了出来,再由真人主持,来一个阵中之阵,看他如何应付。”

  陶真人赞道:“妙,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此阵乃人德之阵,无需地脉灵机,正好制他。”

  他起手中如意一晃,立时把二人挪去一处山谷中,此地正是二十万妖卒潜藏之处。

  张衍踩云到了天中,朝下喝道:“卢常素,传我谕令,把六返大阵摆开。”

  他一声令下,就见底下二十余万妖兵立时散开,到了各自阵位之上站好,而后旌旗一阵晃动,漠漠妖云弥漫,煞气升腾,霎时间便将大阵起了。

  张衍一按云头,与陶真人一落到了法坛之上,拿过主幡,大声道:“山河童子何在?还不速来压阵?”

  一道灵光飞来,落在供案之上。

  他一挥袖,图卷一开,就有金光暗影浮动,再如旭日喷薄,就化作道道灵光,从往四下散去,不过几个呼吸,一座千丈山岳便缓缓自阵中升起。

  张衍退后一步,下了主位,把主幡交予陶真人,道:“还请真人主持。”

  陶真人打了稽首,肃容接过,而后上得阵位站好,便闭目感应,待过元君那股气机越迫越近后,就把法力运起,将幡旗一晃,轰轰数声,身后山岳便自飞出,而后朝下狠狠一压!

  过元君本拟将阵法压制,并为提防,砰的一声,这山岳正中头颅,身躯居然被打得向下一沉,身躯晃了一晃之后,才回过神来,不禁大怒,可还未等他再度飞起,又是一座山峦压下。

  同样以真灵压阵,又有洞天真人主持,两阵相合之下,威力立时显现出来,一时砸得他无比狼狈,被逼在原处根本不能动弹,不得不起了精煞护住全身。

  可如此一来,就再也无暇搅乱阵图灵机,陶真人瞅准机会,又把阵灵唤出,一时熊熊雷火掣电又至,两下夹击,过元君被轰击得手忙脚乱,身上噼啪作响,多处坚甲焦烂,虽是转瞬即是恢复原状,实际对他并无多大伤害,可也不愿就这么生生挨打还不了手,长嘶一声,忽然往地下一钻,就自不见了踪影,却是借了本命元珠之能,遁地而去。

  陶真人能开宗立派。也是自己一路拼杀而来,斗阵经验丰富。不用多想,也知其必是想设法自六返阵内跑了出来。

  虽他原意是要设法试出其所有手段,再定破敌之策,可战机瞬息万变,既已看出对手目的,也就不必再拘泥于此,因而他当机立断,果断起了法力。

  霎时间。一只擎天撼地的玄黄大手高高扬起,再朝一处猛地拍了下去,轰隆一声,峰崖倾折,山峦崩塌,这一掌之下,竟将百里方圆尽数夷为平地!

  过元君正巧自地下探出身子。飞至半空,被玄黄大手正正拍中,遭此一击,浑身精煞顿时是散去大半,从天中掉落下来。

  陶真人哪会错过这般好的机会,把如意横过一搁。扬声道:“精囚锁何在?”

  随他一声喝,龙吟阵阵,身后霎时飞起八条千丈蛟龙,把身躯舒展开来,自长空穿去。再身化金链,将已被一掌击得昏昏沉沉的过元君凌空捆缚住。

  张衍也是久历战阵。哪会错过这个机会,不用提醒,就把玄蛟钺祭在空中,一道金光,咔嚓一下,就将这天妖头颅斩下,随后金光连闪六次,

  将其砍作八段,这才停下了手来。

  非是不能施为,而是如此还杀不死天妖,此刻每一条蛟龙锁皆是困住一截残躯,犹自挣扎不停,好似未受影响,想要重聚一处,怕再斩了下去,反而助其脱困。

  陶真人看着那断躯,却仍是未有放松,言道:“张道友,这天妖只要本命元珠不灭,便难以杀死,我等需以阵法消磨,慢慢耗尽其耗尽元气。”

  张衍正好要答话,这时却异变陡生,只见一道光华自过元君身躯之内飞出,闪了一闪,射入天穹之中,倏忽不见。

  陶真宏眉头一皱,盯着看了半晌,露出几许惊讶之色,沉声道:“不好,此是这天妖冲去重天之外摄取钧阳精气,不能待其回来,需得设法将它灭杀,否则更难对付!”

  过元君此也是无奈之举,他根本未想会被逼到如此地步,被精囚锁困住,就算他天妖之身,任何神通秘法也休想使出,只能又祭出本命元珠。

  重天之外罡风肆虐,要取钧阳精气必遭其消磨,就是本命元珠能回得来,恐也不及原先一二,可只要有了这精气,他短时内必能道行大增,足以重聚肉身,挣脱束缚,闯出去这大阵去。

  只要到得外间,多杀几个修士吸取精血,找一处暂避,又可慢慢把损折元气修炼回来。

  张衍看了看天空,问道:“真人可能看出,那枚本命珠何时回来?”

  陶真人掐指算了算,道:“最迟三日,便会回返,我现下若不惜法力,倒也有把握将其炼化半数,要除此妖,非得将此间所有躯壳一并毁去不可,不得留有一丝半毫,有那三枚元珠护持的残躯非同寻常,在这短短时日内却是无法尽除。”

  想到此处,忽然记起一事来,叹道:“有元命珠在,除非你溟沧派中北冥天都剑在此,难以将他一击斩杀。”

  北冥剑乃前代掌门秦清纲征伐北冥洲之后,以妖族八部印信及妖皇血裔精血所炼,原本用以震慑妖部之用,但凡妖属,一斩之下,必能断绝残肢生气。

  张衍心头一动,他有一道北冥剑分身在此,只是他却觉得似乎还有办法,未必需要用上此剑。

  他仔细想了一想,忽然脑海浮现一道灵光,问道:“真人,可否以地火天炉炼煅烧其身?”

  陶真人一怔,东胜四派有洞天真人坐镇,有地火天炉倒也不奇,可只有区区三天时日,还有过元君残躯需要镇压,转挪不易,便是距离最近的锺台派,此刻怕也来不及赶去。随即他念头一转,惊讶道:“可是道友这处有地火天炉不成?”

  张衍点头言道:“正是,这处地炉正在神屋山中,只是此处乃我以取巧手段开辟,非是真人这等洞天修士开辟。”

  陶真人低头一思,随后猛抬头道:“那却也够了!只要当成引动地火,由贫道来主持,哪怕天妖之身,亦可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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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七彩虹晶炼天妖



  有了对策,陶真人未有迟疑,先借阵图之助,将自己与张衍一并转挪出了西神屋,再起遁法往东驰行,只半个时辰,便就到了一处地坑陷洞之前。

  两人登云俯瞰,张衍手指下方,道:“便是此处了。”

  陶真人看了看,神屋山地势极高,本不适合开辟地火天炉,然而这处却是一个深陷下沉的谷地,与四周山形截然不同,再看那处地穴,广有百顷,深不见底,仿似通向无尽幽壑之处,他赞道:“好一个天然造化之地。”

  张衍道:“依真人之见,可堪用否?”

  陶真人起法力摄拿了一缕气机上来,稍作分辨,不觉欣然,道:“此处地火已旺,至少是用上等的宝木良材养蓄了数十载,足可炼化了这妖魔。”

  因此炉开辟时日不长,他先前还疑虑火力不够,现下看来,却是不用担心了。

  拿了精囚壶过来,轻轻一摇,发了一个催令,身周白芒浮动,灵光飞射,就有八条白蛟飞出,腾空一绕,各自衔咬着一截残躯,往地穴纵入。

  随其往深处去,渐渐有灼热火力上来,白蛟乃是精魄凝化而成,本真藏于壶中,只要壶身不坏,便不会折损,不惧地火祭炼煅烧,因而毫无半分停顿。

  然而过元君却是察觉到了危险,残躯剧烈扭动起来,但有精囚锁死死压制,既无法挣脱锁束,又无法使动神通妙法。此举不过徒然,好一会儿,只得放弃。

  下去一个多时辰后,仍未到得地穴底部,只是四周坑壁变得通红明亮,热力比之先前更胜数倍,此处可见一根根横插在穴壁之上的巨木,被无数火屑包围,星星点点,四下飘洒。

  到了这处。白蛟各自攀附上一根巨木。静静卧住不动。

  陶真人凭籍精囚壶,自能感应下方情形,知已是万事具备,道:“张道友。可把牌符请出来了。”

  张衍取了一张符箓出来。起两指夹住。在穴坑上方晃了一晃,便立刻化灰飞去,在半空成了一团黑雾。他把袖一挥一卷,再摊开手时,已是凝聚为一块牌符。

  此块禁制牌符开辟地火天炉之时取青明木灰一并炼制,可用来召聚地火,发动之人法力愈强,地火愈旺。

  陶真人轻轻一招手,拿了过来,起法力入内一转,立时启了禁制。

  四下里忽然一静,风声浪潮之声俱皆消去,再过几个呼吸,只听轰轰隆隆之声传来,好似近在身侧,又仿若自极远之地而来,俄顷山摇地动,山海震荡,过了大约有两柱香,地坑中有烟气上浮,继而有红光映照上天,因这处崖顶云岚,四界皆是绝壁,不多时就变得如蒸炉一般,热气腾腾,云烟氤氲。

  而此刻炉膛之内,更是炽火高喧,无数深藏于自地肺之内的坤元真火便被引了出来,不断灼烧那八截残躯。

  过元君顿时感受到了极大威胁,他惊怒万分,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等田地,只得拼命催发本命元珠之内所藏精血,躯壳被炼去一分,就又长出一段,使其不致被炼化了去。

  可这终非了局,一旦精血干枯,他就再也无力抵御地火侵袭,但被困此处,他他别无他策,只得苦苦忍熬,指望等得本命元珠及时赶回,那时或还有望逃出生天。

  张衍与陶真人二人在上方盯了足有半日,见地穴之中始终无有什么动静,知晓到了一这步,过元君已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都是心下微松。

  陶真人这时言道:“过元君乃上古天妖,既是到了地炉内,倒也不可白白费了这上好宝材。”

  他把袖子抬起,伸手入里拿了一根玉竹出来,挑开塞口,往一侧稍稍倾斜,就有七彩粉末窸窸窣窣自里流出,到了出来不过几两,他就赶忙收住,放入袖中。

  张衍见他这般慎重,不禁好奇问道:“敢问真人,此是何物?”

  陶真人道:“此是我从仙府内得来一块拳头大小的七彩虹晶,此物我也辨认不出来历,许非九洲之物,平素若是炼宝,细细刮下一层来,投入炉中,能增其灵异,提升品流,此番出行,特意取了一些携在身上,本意是换与同道换些宝材来用,不想却在此处用上了。”

  张衍听得此物来历如此不凡,忙拱手道:“当要谢过真人。”

  陶真人笑着摆手道:“不必谢我,只是待这天妖炼过之后,还请道友分润我些。”

  清羽门立派不过百来年,根基尚浅,又在外海之上,门中法宝丹药奇缺,虽说海中珍宝奇物远较洲陆来得多,可一来海域广大,这些宝材分布散落,有些还深埋万丈海渊之中,若无确切消息,多是难以寻觅,二来他身为清羽门掌门,也不好时常离门远行,而这天妖之躯一旦炼成宝材,可以说是天下难寻,也只好厚颜讨要了。

  张衍并无不舍,道:“本也是靠了真人之助,方能降伏大妖,些许宝材又算得什么,真人取去就是了。”

  陶真人瞧他一眼,却是摇头一笑,道:“贫道可不敢贪多,只需少许便好。”

  他本是为还人情而来,若是都拿了去,旧债未清,又添新债,那便有违初衷了。

  张衍笑了笑,也不再提。

  这时他扫了一眼四周,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妥,驱动这地火终归还是依靠陶真人自身法力,要在西神屋还是无妨,可这处已不在陶真人阵图辖制之中,四周更是无有禁阵阻挡,外间那几位洞天真人若是起了心思,那便极难应付了。

  生出此念后,他拱手言道:“在下欲向真人讨要一道符令,把那二十万妖兵转挪了出来,在此处布置起来。”

  陶真人一听,立时明了他意思,毫不迟疑,举手间捏了一道法符出来,递去给他,道:“南洲那三人恐是未料到我等如此之快就把此妖制住,尚还在南洲之地隔岸观火,尚无需担忧,只那郑惟行距此不远,到得这处用不了许久,要是察觉出不妥,极易可能赶来,道友来回,要千万小心。”

  张衍郑重点头,执礼别过陶真人,就驾剑飞去。

  希声山中,郑惟行在一只绿玉水盘前端坐,目光紧紧盯着着水中。

  他本还以为最迟也要斗个几天才能分出胜败,可不想过元君短短数个时辰就气机衰落,显是不成了。

  自张衍与陶真宏出得西神屋后,他始终在留意二人一举一动,见这头天妖被投入一座地穴之中,稍候又有烟火冒出,哪还看那不出此是一处地火天炉。

  这下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不忿道:“天妖之躯,炼化出来的宝材必是万年难得,岂能让你们独吞了去!”

  这时他再一瞧,见张衍突然不见,却是精神一振,忖道:“陶真宏以洞天之尊却愿意相助此人,必是欠下了天大人情,我若上前将他擒住,多半能逼其乖乖将宝材送了上来。”

  想到此处,他低喝一声,当即化清气冲至天中,往神屋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南洲两位洞天真人也是察觉有异。

  甘守廷霍然站起,惊疑道:“怎么回事,过元君气机怎陡然弱了下去?”

  杭雨燕咬唇道:“郑惟行也是动了。”

  甘守廷脸色沉了下来,道:“他必然也是发现不妥了,没想到那二人如此快就压住了过元君,想是得了那桩杀伐真宝之故,却是我先前看轻了他们。”

  杭雨燕焦躁道:“眼下说这些还管什么用,只有快些赶去了,若是去晚了,可就什么都轮不到你我了。”

  甘守廷道:“不错,需得速速动身。”可身形刚要动,却又一顿,踌躇道:“要是这么上门去,他们万一被逼联手,那可就不妙了,还是需唤上吉襄平。”

  青宣宗吉真人虽与他们是同出一洲,但因与二人性情不合,向来不怎么亲近,杭雨燕本来想把其排斥在外,可想了一想,觉得陶真宏和郑惟行两人联手,他们对上也未必有多少把握,而多一人多一分成算,只得勉强同意。

  二人自法坛上扬身而起,一声大响后,一齐撞入了罡云之中,天际只余缕缕回音。

  张衍出去数十里后,就往地下一投,起了土遁之术自地下穿行。

  此法虽不及剑遁迅快,但胜在稳妥,就算有洞天真人插手进来,也无法将他找了出来。

  用了半日回至西神屋山中,他把法符一亮,不旋踵,地下就有灵泉涌出,一个灵秀女童扒开泉水出来,小脑袋左张右望,道:“我家老爷呢?”

  张衍言道:“陶真人尚在外间烧炼那头大妖,只是我恐有人趁虚而入,故而转了回来,欲将二十万妖兵挪至外间,再去布置。”

  女童眨眨眼道:“秀儿明白了。”

  她轻轻一拍手掌,那二十余万妖兵便被其自山中一个个转挪了出来,待做完后,认真问道:“如此可成么?”

  张衍执礼道:“贫道在此谢过了。”

  那女童呀了一声,慌忙还礼。

  张衍笑了一笑,他见过不少真灵,但当真好脾气的也只山河童子而已,眼下这名女童倒又能算算一个了。

  因恐回得迟了生出变数,他把万兽眠月幡祭了出来,将妖卒一股脑俱都收了进去,随后纵身遁入地下,依旧起了土遁之术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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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章 转运气数劫难逃


    郑唯行到了云上,把绿玉水盆摆开,起指一点,涟漪泛开,波光荡漾,少时平静下来,远近山脉河川一时历历在目,便把目光投下,来回搜寻,欲要找出张衍下落。

    他并没有料到后者竟是以土遁之术来回,是以在天中寻了数个时辰,也找不见其踪迹所在,心头一股烦躁之意涌上。

    正待不顾一切闯入神屋山中捉人,却是陡然一惊,他忽然想到,那天妖之躯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件宝材,自己根本不值得为此物与一名洞天真人撕破脸皮。眼下锺台还有南洲三派威胁未去,又再竖外敌,此分明是不智之举。

    他皱起眉头,细思下来,却发觉自己这股贪念来得莫名,再回想这些时日以来种种作为,戾气盈胸,利欲熏心,与往日截然不同。

    再是一想,却是隐隐猜出了缘由,“定是那宝鼎延寿之术使我灵台遭了蒙蔽,若是再肆意妄行,必要遭了横祸,我自家事小,恐还要连累了山门。”

    念及此处,不觉悚然惊凛,登时萌生了退意,可当真要行动时却又难下决心。

    正迟疑间,忽生感应,回首一望,见南天上空有两道灵机冲起,直往此处而来,行速甚快,至多三四日就可到此。

    只从气机变化上,他就分辨出那是甘守廷与杭玉燕二人,心思不免一动,暗中琢磨起来,“这两人无疑也是瞧出过元君气数将尽,要来分去些好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要是与陶真宏联手,合力将三人拒之门外,送一份人情去,那事后再讨要好处,岂不也能名正言顺了?”

    这主意一冒出。他颇感振奋,当即纵身而起,往东神屋去见陶真人。

    飞驰半日后,他忽然见浑身一震,惊骇看去。

    只见眼前风起云涌,一尊架海擎天的无边山岳自寒云之中升出,拦在去路之上!

    甘守廷与杭玉燕此刻正秉风而行。突闻耳畔传来喀喇一声大震,好似天壁大裂,地龙翻身,继而远处天际中电走雷奔,有明光闪灭不定,少时。有无数光虹星点纷纷飏飏,雨落而坠,不禁骇然停下,颤声道:“此是,此是……”

    地火天炉之前,陶真人乍闻此声,也是同样一凛。抬首往半空望去,看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神情缓缓放松下来,又恢复平静之色,仍是专注操驭炉火。

    锺台派中,镇派法宝“五象白香鼎”突地发出一声哀鸣,晃了两晃。震得两名值守弟子跌倒在地,而金钟台上,一口悬挂了三千余载的大钟也是骤然落地,片片碎裂。

    种种异变,引得门内弟子惶恐,立时有人去报于掌门乔桓隽知晓,他闻听之后。神色大变,道:“夫人且代为夫安抚弟子,勿要胜乱。”

    丢下这句话后,他也不向赵夫人解释。起得遁光,急急忙忙往后山大回羽景洞天赶去。

    未几到得山前,那头守府白犀难得未曾贪睡,而是四蹄伫石,望着天中怔怔出神。

    此时乔掌门心焦如焚,哪还顾得上通报,径直就往里行去。

    一路穿过不少洞窟幽壑,才到得尽头,一眼瞧去,不免大吃一惊。

    那尊威严玉像身上此刻平添了细密裂纹,哔剥作响,不时有玉屑碎砾窸窣掉落,那痕线自脸颊处缓缓延伸,以极快速度蔓延周身,最后轰然崩塌,化为粉末。

    烟尘散去后,却见一名白发苍苍的道人坐于石龛之中,只是两眼及耳中皆是渗出了鲜血,看去显是遭了重创。

    乔桓隽惶然惊呼道:“师伯!”

    郑惟行吃力睁目,看他一眼,惨笑道:“我早知挪转气数延命是饮鸩止渴,恐会引来祸端,本还心存侥幸,哪知到头来还是避不过去。”

    乔桓隽慌神道:“师伯,这,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那头白犀自洞外进来,略带嘲弄道:“这老道法相被人打散,命不久矣。”

    乔桓隽一听之下,好似天塌一般,连连倒退了几步,震恐道:“谁,究竟谁人下得狠手?莫非是南州三派……”

    郑惟行摇了摇头,随手划了一道符书,抛了过来,道:“我去之后,若无事也还罢了,要是有事,开了此符,或可助你一二。”随后长长一叹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连说两声之后,他便闭上了双目。

    乔桓隽接了符书过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再想问个清楚时,抬头一看,郑惟行已是肩垂头俯,一动不动,显是生机断绝了。

    张衍在地下遁行时,也是察觉到天中动静,只是他出于谨慎,未有探身出来查看,只是加快前行,小半日后,回转至地火天炉之前。

    他先小心查探,确认无有异状后,才跃出地表,腾身到得上空,将七十二面万兽眠月幡一并祭出,近三十万妖兵自里鱼贯而出,随他下令,便各守阵位,把六返大阵排布出来,正好将地火天炉牢牢围护在内。

    布置完毕后,他落下身来,方才有闲往炉中看去,见陆中火气愈发旺盛,烟气平缓,并无波卷之象,在他离去这段时间内,当未起什么异动。

    此刻陶真人正全神驭火,他也不上去打搅,略一思忖,就在阵中法坛上坐下,调息起来。

    如此过有三日之后,外间无波无澜,并不见有人前来,而下方地炉之内却传出阵阵响声,震得地上石砾微微跳动,像是有一头巨兽在乱冲乱撞。

    陶真人一摆袖,漫天烟气忽然收聚过来,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拢住,再往炉内压去。

    半个时辰之后,那声息渐趋微弱,直至最后消去,他神色微松,把如意往臂弯一搁,缓缓站了起来。

    张衍自法坛飘身下来,驾云到了近处,问道:“真人,不知底下如何了?”

    陶真人笑道:“方才不过是那妖魔自知气数已尽,垂死挣扎,我已是将他压服,眼下容他再多活一晚,待得明日,把它神魂炼去,就可彻底了结。”

    “等上一日?”张衍微微一思,道:“可是因那本命元珠之故?”

    陶真人言道:“正是,此正值三大重劫,那本命元珠若无神魂接引,必会流落在外,若被邪魔妖孽得去,炼成宝物,那对我玄门极是不利,便是无人拿得,此珠也会靠着其内残存精血,吸收日月精气,慢慢重聚体躯,聚养魂魄,千数年后,还会出来为祸世间,是以我故意缓些动手,引得其回来,好一并处置,免生后患。”

    张衍道:“真人所虑甚是,只是我等自到此处,已是过去三天,那几位怕也坐不住了。”

    陶真人看一眼,语带深意道:“他们怕是不会来此了。”

    张衍心中一动,道:“莫非与那声动静有关?

    陶真人笑了一笑,道:“此中情形无需我来说破,道友到时就知。”

    张衍见他不愿说破,也就不在追问,稽首一礼,脚下生云,托体飞起,仍是回至法坛之上坐好。

    陶真人虽是如此说,可不到最后时刻,谁也说不准会生出何等变故,因他并不放松,仍是谨守阵门。

    一日很快过去,果是如陶真人所言般无波无澜,不见外间有人到得此地。

    忽然天中生出异样响动,有晶线一道,破开罡云,直直往地火天炉而来。

    陶真人淡笑一声,道:“早已等你多时。”

    他不疾不徐站起,拿起如意,执住尾端,拿首朝下一指,霎时一道清气直奔地下而去。

    可与此同时,炉下传来一声凄厉惨嘶,长长余音贯入耳中,彷如利刺一般,他不禁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忙把法力运起,将不适之感压了下去。手中动作却是不变,连连又打了十来道清气下去,直到彻底打灭了里间灵机,才停了下来。

    那声音起时,张衍尚在法坛之上,案上山河图处浮现一道灵光,阵门一转,化为四面山壁升起,可下一刻,却似是遭了重击,一齐崩了个粉碎。

    这四山一破,又四座大丘隆起护持,那尖声连破数十道阵门后,终是后力不济,被隔绝在了外间。

    天中那道晶虹本来势疾如电矢,可忽然间似失了牵引,自空斜坠而下,砰的一声,砸在了山壁之上,破开了一个深深洞坑,不少山石滚落下来,好一阵才没了动静。

    待一切平息之后,张衍知那妖物已亡,便挥袖开了阵禁,自法坛上下来。

    陶真人见他到来,却是冲他一揖。

    张衍微微一怔,往旁侧一步,讶道:“真人这是何故?”

    陶真人叹了声,道:“我本拟此妖已是釜底游鱼,可未料百密一疏,不想妖魔还有这一门秘法,致我法体也稍稍有损,若是张道友在此,必是受创不小。”

    他法力拿捏极准,既不多耗一分,也不少得一分,恰在本命珠赶至地炉之前将过元君一缕神魂炼化,可不防备其还留有一手,想也打算在本命元珠到来做翻盘之用,幸而张衍行事缜密,早早躲在阵中,才得以避开此劫。

    张衍并不介意,笑道:“陶真人言重了。”

    陶真人却是摇头,把如意朝山壁上一指,道:“这珠中还有一团钧阳精气,对道友大有裨益,可拿了去。”顿了顿,又道:“至于那炉中之物,贫道却是无颜再取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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