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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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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临清门前覆魔尘

  
      审峒得了张衍准许,立刻自府中取了符令,又去韩佐成处道了声别,也不等那两名本要往临清观去的溟沧弟子,当夜便驾烟煞出得洞府,往西纵行而去。

      黑夜中魔宗门下有些手段更是难以提放,是以玄门弟子便是出行,也尽量选在白日,可他所习为归灵宗道统,此派乃是万年前东胜第一邪宗,很多诡谲法门恰恰能在夜间使出,是以并无顾忌。

      且他到了东华洲之后,还未曾有过斗法,若有对手出来与自己过招,那是求之不得。

      堪堪飞渡了二十余日后,他却有些失望,这一路过来,竟是不曾见得半个魔宗修士影子。

      半途中他还特意在一名为“晓星门”被灭宗派处转了半日,本拟当有魔宗弟子在,可查看下来,却一样是渺无人踪。

      他心下也是无奈,不由感慨为何无有赵阳那般好运,当日其甫回东华,只随意转上一圈,就能撞上魔宗中人,而自己欲求一战,却始终不能如愿。

      带着遗憾心情又西行五日,无垠大地之上遥遥见一座山梁高高耸起,其势向东倾去,宛若一头背脊高隆,俯首抵角的壮牛,此便是临清观山门所在青牛山。

      到了此处,他却不似先前一般招摇,而是收敛行踪,不起云烟,只纵风自密林之中穿行。

      来时已是探得明白,临清观中至少有两名元婴修士,而魔宗修士能逼得其不能动弹,那其一方至少也该有相应对手才是,贸然上去,那是取死之道。

      到了千里之外,他却隐隐觉得气机有些不对,也就不忙着前去,而是取了一块琉璃石出来,此宝乃是观潭院院主吴素筌所赠。能在极远之处查看灵机变化。

      他托在掌心,施法一运,其中便显现周围山川气象来,可这一看之下,却是吃了一惊。青牛山下魔气冲霄。凝结而起的气团几若实质,密布数百里方圆,此刻不知有多少魔宗修士聚集。

      他不觉皱起眉头。这却叫自己如何往里去,莫非等那两位溟沧弟子到来再一起往里去么?

      他想了一想,却是摇头,对方至多与他修为相近,应也没有别的办法,又拿出地理图仔细看过,便就下定决心,设法先抓一名魔宗修士来,把此间情形问明再说。

      他把图收起。纵身飞去,找了足有半日之后,在一处山麓底下停住,此处山势东西走向,东侧微微高抬,有若鸟首。而下端却往岩壁内陷,一条河流恰在此打了一个弯,对岸不到三十丈,却是一个低矮山丘,并无多少树木。一览无余。

      他转了几圈后,露出满意之色,先往水下抛去了一只袖囊,又丢下数枚明珠,而后便在那处土丘上落下,拿了一件大氅出来,往身上一遮,此不过是一个法器,只能暂时遮蔽身形,要是有所动作,甚至有心人多瞧几眼,便会露出破绽。

      可他却有把握不被人察觉,无论来人自何处过来,在山势内弯之处必会提防是否有人伏击,但却多半不会想到,暴露在外的土坡之上会有人潜藏。

      明珠在夜间闪烁生光,灵气外溢,不过两日之后,就被路过之人留意到,往下寻来。

      可审峒原先设想不同的是,来人却有三个,其中一人下去查探,而另外二人却是在外戒备。

      要是设法将这三人杀死,还有可能,但若要活擒,又不能使消息走漏,这却叫他犯难了。

      可他也知这陷阱布得粗陋无比,说破绽百出也为过,此回若是错过,对方想到疑点,必回过来探查,其一旦有了防备,那再想下手,便就难上加难了。

      想到此处,他眼神一凝,暗道:“瞻前顾后,岂是我辈所为,大丈夫当断则断!”

      归灵功法本是需习练之人一往无前,他本是豪勇之人,拿定主意后,立刻决定付诸行动。

      双手一探,自袖囊中拿了两枚玉牌出来,此是碧羽门赠给韩佐成的法器,内中囚有两头玄鸟精魄,道行修为堪比化丹修士,如是放了出来,对上这三人,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他这一动,便暴露了身形,不过面对三人,隐藏已是无意,因而将两块玉牌往空中一抛,自己也是大喝一声,祭起一道灵光,便朝对面之人杀了过去!

      昭幽天池水下深处,三百六十滴幽阴重水飞在水中不断旋游,下方张衍坐于悬台之上,身前摆有一只玉瓶,自瓶口中飘出一缕缕深黑如墨的精气,不断被上方重水吸入进去。

      这些玄幽精珠化入重水中后,还需设法炼去其中积孕数千载的浊阴之气,方能彻底化为己用。

      玄冥重水在以往斗法之中颇见威能,只是修炼起来颇耗时日,所需条件也算得上苛刻,加之他手段也算不少,是以之前一直未曾特意修炼,而白白捡得这精珠,他却不会轻易浪费了。

      若是放他在初离东华洲时,一滴重水若要化炼为玄冥重水,或许要用上数日之功,但以他今时今日的法力,却是毫不费力,只消两个时辰,便能化炼一滴。

      一月之后,他已是炼出两百多滴玄冥重水,这才停了下来,非是法力不济,而是那玄幽精珠已用去多数,还余十余粒剩下,已不足炼化余下重水了。

      但他也不觉可惜,此次收获全是意外之喜,何况若不是熟识之人,幽阴重水与玄冥重水外表看去毫无二致,对敌时若是混杂一处使了出来,反而更易得手。

      便就身躯一晃,将重水收入法身之内,化一道清光往水上去,须臾到了得洞府内,回了榻上一坐,便道:“景游,我叫你留意海眼之处动静,而今如何了?”

      景游忙自门外转来,恭敬道:“老爷,自十日前开得海眼后,小的一直遣人留意,只是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张衍微微颌首,若是无事,那是最好,嘱咐道:“若是有事,需立刻前来报我。”

      景游道:“小的有数了。”又自袖中拿出两封书信,送上道:“此是一个时辰前送来,还未曾交予老爷查看。”

      张衍拿过,翻开一看,却遣去临清观的两名弟子所寄飞书,大意只言此宗正被数量众多的魔宗修士围困,二人在外驻留十余日,仍是无法入内,故而报于门中,盼乞援手。

      而第二封书信却是审峒写来,却是言及他已入得临清观中,见得翁知远师、袁燕回师兄妹二人,只是目前观中情形不妙,山门大阵多处被攻破,据观中元婴真人所言,山外至少有五位以上元婴修士合力攻山,形势岌岌可危。

      张衍一挑眉,有些意外,临清观可不似广源、蓬远等派,门中从未曾出过什么了得人物,怎值得魔宗如此兴师动众?

      实则这也与他有关,自他继任十大弟子首座之后,重往各家宗门派出驻守弟子,看去动作极大,魔宗修士多是眼色灵光之辈,闻得此事后,不不得不躲去远处找寻下手目标。

      而临清派距离溟沧派最远,周围交好宗门又尽数被灭,门中只两位元婴真人,在此前数度围袭之中早已力竭,是以一时汇聚了百多名化丹修士及五名元婴真人。

      张衍沉思起来,自魔劫起后,玄门一直处于被动守御之中,从未有过主动寻敌之举。

      这其中并非无因,首先是魔宗修士行踪飘忽,要是遇到厉害对手若无把握,宁可退去也不会轻举妄动;其次魔门宗派山门多是在地底秘穴之中,甚难搜寻到其所在,在外杀掉几人,也于大势无补。更为关键的是,六大魔宗到现在为止,都只挑小宗小派下手,对十大玄门仍是无一进犯。

      这也是先前杜德把要把驻守弟子撤回山门的主因之一,其认为溟沧派无需为其那些小宗门出力。

      张衍冷笑一声,自己既为十大首座,就必须设法改变这等局面,至少要找个机会将其气焰打压下去几分。

      他站起身来,目光凝视着洞壁上一幅东华山川地理图,最后渐渐落在临清观上,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那处是魔宗修士大力围攻之处,那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机会?

      不过这其中有一事不得不虑,他能确信,山门之内必有窥探眼线,寻常元婴修士出门还好,若是他门下弟子如刘雁依、魏子宏等辈出行,会引起其警惕,是以若要这一股魔修彻底除去,必要用一个方法设法瞒过其耳目才可。

      他在洞室走了几步,便回头对景游道:“去把佐成唤来。”

      未有多久,韩佐成便入得洞府,躬身一拜,忐忑不安道:“不知恩师召弟子来有何吩咐?”

      张衍温和言道:“月前言掌门曾到为师处,说欲把她女儿言惜月许配于你,不知徒儿你意下如何?”

      韩佐成低下头去,道:“恩师恕罪,言掌门早已与弟子说过此事,只是弟子不敢以这等小事打搅恩师,是以未曾先来禀告。”

      张衍点首笑道:“看来你是早已中意此女了,既是如此,那此事便就定下吧。”

      韩佐成面露喜色,忙跪下一拜,道:“弟子多谢恩师成全。”

      张衍伸手将他扶起,正容道:“还有一事,为师需得与你明说,山外魔焰正盛,需得打压一番,到时恐会借你喜宴做一些文章,事后无论事成与否,皆会为你记上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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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章 敕符问罪正门法



  三天之后,守名宫中有一道灵光飞起,直往昭幽天池中来,到了门前,自有镜灵开了阵门,放其往洞府深处去。

  景游得了张衍关照,这几rì来一直留意小魔穴处情形,每rì一书一回,不敢有丝毫懈怠。见灵光飞入,知是今rì书信到了,取过一瞧,却是吃了一惊,急匆匆转入洞府中,躬身道:“老爷,海眼那处值守弟子有报,昨夜入魔穴修行的弟子,有二十余人忽然不知所踪。”

  张衍一听,眼中微露寒意,魔穴中有魔头勾动人心,弟子要是心xìng不坚,被害也是难免,可一夜不见二十余人,这却是非是寻常理由说得通了,沉声道:“拿来我看。”

  景游忙把书信递上。

  张衍看过之后,把书信往案上一抛,冷声道:“月前巡查魔穴一事,为何人肩责?”

  景游忙道:“是彭真人弟子薛嵩。”

  张衍冷笑一声,因开海眼非是小事,他唯恐内中魔宗修士未曾清剿干净,是以又曾命弟子前去查看,只彭誉舟信誓旦旦,言称有其门下看护,必定无事,把他派去之人挡了回来。

  此人昔年也是十大弟子,若说连这点事都曾办不妥,那却是笑话,十有**是其未曾把门中弟子xìng命放在心上,便道:“传我谕令,命子宏去往魔穴之中护持那班弟子。”稍稍一顿,又道:“再把采薇、采婷二人唤来。”

  景游立刻下去传命。

  不多时。汪氏姐妹入得洞中,到他跟前参礼拜见。

  张衍在榻上一甩袖,扔下一枚牌符,道:“你二人拿好这枚首座令符,去把彭誉舟弟子薛嵩拘来,若是有人阻拦,不必顾忌,尽管出手拿下。”

  汪采薇起双手接过符令,她转念一思,欠身问道:“敢问恩师。若是彭长老出面相阻。弟子该当如何?”

  张衍言道:“为师自会有所安排,你二人放心去就是了。”

  汪氏姐妹不再多问,一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张衍坐有片刻。便一抄袖口。自案上提笔起来。刷刷写了两封书信,再运法力一点,就化两道灵光飞起。齐往府外而走。

  看那飞书出去,他目光微微闪动,昼空殿乃三大上殿之一,彭誉舟为殿中长老,门中地位颇高,他是管束不到的,不过并非说无人可以制得此辈。

  龙渊大泽之上,彭誉舟乘于飞车之内,由一辆双头赤翼朱鸟拉拽,驱云荡风,往守名宫行去。

  他脸上带有些许笑意,这一月之间,他接连拜访了门中数位世家族长,已是有数家答应为自己造动声势,不少族门因看重他昼空殿长老的身份,还把自家弟子送过来以供驱使。

  他自觉这数百年中,似眼下这等有利局面,却还从未有过。

  杜德一去,张衍登位十大首座,可以想见,未来百数年内必是世家被师徒一脉牢牢压制,而此时他站了出来,可谓掐准了关节,因为除他之外,世家之中几无一人能出来一争短长了。

  他冷笑一声,别人畏惧张衍,他却不怕。

  齐云天为十大弟子首座时,已然是三代大弟子,自身道行又高,还在斗剑法会上为门中立下大功,其背后有掌门及整个师徒一脉洞天真人支持,可以说无人敢有所不敬。

  而霍轩为登上此位,却是有四大族门为依仗,到得后来,杜德也是同样如此。

  可在他看来,张衍虽修至元婴三重境,又是十八派斗剑第一,同辈中的确无人能与之相较,但与齐、霍二人相比,却有一个大大缺陷,那便是无有洞天真人在上面照应,似他这等昼空殿长老的身份,其就无有办法拿捏。

  如今魔穴现世之rì,他若是能为门中立下大功,重获世家青睐,继而压张衍一头,之后挟功而上,到时便可与霍轩争一争那昼空殿殿主之位了。

  想到此处,他不觉踌躇满志,这时眼角余光一瞥,却见有一道遁烟飞来,看去正是自家徒儿薛高,便命前方弟子把飞车缓住,待其迎了上来,便问道:“我不是嘱咐你这几rì在洞府用心修持么,跑这处作什甚?”

  薛嵩面上有些慌张,跪下道:“恩师,弟子恐是犯了事,是来求恩师求托庇的。”

  彭誉舟皱眉道:“何事?”

  薛高低头道:“昨rì小魔穴中,一夜之间不见了二十多名弟子,弟子心下惶恐,怕门中怪责,只有来寻恩师。”

  彭誉舟看他几眼,道:“便是为了此事?”

  薛高惴惴道:“就是此事。”

  彭誉舟嗤了一声,不悦道:“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摇了摇头,“那魔穴之下,你不是前去查看过了么?”

  薛嵩道:“是,依弟子当时所见,确是未曾探得异状。”

  魔穴地域广大,遍布魔头,他不过一个化丹修士,又怎敢轻易深入?况且彭誉舟早已说过不必太过认真,便就随意应付一番,哪想得好似真有魔宗修士躲藏其间,彭誉舟可以不理会昭幽天池一脉,他却是有些畏惧。

  彭誉舟不以为然道:“既是如此,那便与你无关,不过是死上几个低辈弟子而已,弄得这么慌慌张张,为师这要去守名宫议事,若是真有人来问罪于你,尽管让他来寻我就是。”说完,便就命前面弟子拽动朱鸟,重又上路。

  薛嵩听了这句话,心下大定,恭敬拜了一拜,站在云上目送飞车远去,而后一踏烟煞,便往洞府转回。

  可他还未行出多远,忽然有两名相貌相肖似的少女驾烟煞过来,其中一女上来。手托一物,道:“可是薛嵩么,奉恩师之命,带你回去问话。”

  薛嵩一看那令符,不由大惊,后退几步,强作镇定道:“不知张真人何事找我?”

  汪采婷呵的一笑,道:“姐姐,何必他多说,他心中明白的很。正装糊涂呢。”

  薛嵩厉声道:“我乃彭师门下。他老人家乃昼空殿长老,你们敢来拿我?”

  汪采薇肃容道:“薛师兄,你师父是昼空殿长老不假,但你只要一rì还是我溟沧门中弟子。便要受我恩师一rì管束。”

  薛嵩自忖一人斗不过二人联手。要是反抗。难保不被其捉了回去,因而脚下一纵,就往云中遁走。只要能到彭誉舟中,二女就不能把自己如何了。

  汪采婷看他目光闪烁时就有防备,此刻见他耸身逃去,立时拿出一条罗带,轻轻一挥,闪出七彩霞sè,化条条虹光追逐过去,同时道:“姐姐拦住他。”

  汪采薇法诀一拿,已然遁入yīn戮刀中,刀光一折,霎时闪去天中,一个呼吸便就赶在了薛嵩前方,纤手一挥,一yīn一阳两道离元刀光迎头劈下。

  薛嵩不得已往旁处躲去,避开刀光,只是经由这么一阻,去势却也缓了,只得停下身来迎战,嘿了一声,顶上飞起一只酒爵,旋了一旋,洒下红芒罩身,再把双手一拨,抖了抖肩膀,身后腾起一股烟煞,汇聚成无数金光飞刃,向汪氏姐妹二人杀去。

  汪采婷轻哼一声,把手暗藏袖中,起指一弹,一枚玉珠飞出,前方汪采薇与她心意相通,几是同时起手向下轻轻一按,周遭忽起阵阵幽香,一缕缕飘渺青烟洒下,凡那金刃上来,都是一一消去。

  薛嵩一看不好,正待再施手段,此时那玉珠已到,忽然一窜,朝那酒爵撞去,只闻一声震响,他身上红芒竟被破去,不觉胸前一闷,浑身酸软,几是要从云上掉落,骇得他赶忙稳住身形,可如此一耽搁,汪采婷手中霞带飞至,晃眼间就将他困了个结实,再也无法动弹。

  薛嵩挣了一挣,见无法脱去,心下不禁又惊又慌,嘴上却不认输,叫嚷道:“好,你们尽管捉我回去,我恩师乃昼空殿长老,看你等到时如何收场。”

  汪氏姐妹不来理睬他,又在其身上贴了几道符纸,这才起了烟煞,腾身往北纵去。

  同一时刻,彭誉舟已是到了守名宫中,琴楠出来相迎,到了殿中坐下,寒暄几句,便问道:“琴师妹,唤书找为兄来,可是彭真人有事相召?”

  他意图出来一争,也不是未曾想过求得彭真人支持,自己好歹也是彭氏族人,只是几番去书,都是未得回应,而琴楠对他向来冷淡,今次忽然有书前来,他便联想或许是此事有了回应,心下微微有些激动,这才立刻放下手边事赶了过来。

  琴楠道:“非是恩师请师兄前来,而是另有其人。”

  彭誉舟诧异道:“谁?”

  这时听得脚步声起,转目看去,见张衍自后殿缓步踱出,到了近前,稽首道:“彭长老有礼。”

  彭誉舟眉毛耸起,看了看张衍,又望了望琴楠,登时明白了过来,冷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真人,不知唤本座来此,有何见教?”

  张衍目光投来,望着他道:“昨rì小魔穴中,无故折了二十余名弟子,彭长老可是知晓?”

  彭誉舟听得又是这事,便有些不耐烦。道:“有所耳闻。”

  张衍点点头,道:“我之前有言在先,清剿小魔穴一事,涉及我溟沧弟子安危,若出差池,要拿人问罪,既然彭长老已知此事,那休怪贫道不讲同门情谊了。”

  彭誉舟jǐng惕起来,道:“你待如何?”

  张衍淡声道:“我已命人去把薛嵩拘拿,到时便要按罪论处。”

  彭誉舟霍地起身,脸上现出怒意,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强压下来,道:“张真人,你为十大弟子首座,怎得自降身份,为几个低辈弟子出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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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度魔穴遮耳目


      ps:  计划两更,多了点计划外的事,还有一更来不及了,会在明天15点左右补上。

      张衍听得彭誉舟如此不把门下性命当回事,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门外却有汪采薇声音传入进来,道:“恩师,薛嵩已是带到,敢问如何处置?”

      她声音方落,薛嵩声音随即响起,呼道:“恩师,恩师救我!”

      张衍冷哂一声,大袖一摆,当即纵身往宫外行去。

      彭誉舟大急,喝了一声,立刻发动天地禁锁之术,要想将其定住片刻,好使自己先一步赶去。

      可才使得法诀,身躯却是一紧,仿若万钧巨石压了上来,知晓张衍同样施了此术,哼了一声,拿了一个法诀,反手解去,待要再动,可四周又是一阵灵机涌至,脚下立足不稳,好似一个放松就要被转挪出去,不得已强运法力相抗,可如此一来,却是缓了半拍,脸上不由变色,低声道:“五行遁法?”

      禁锁天地之术他或可解去,可五行遁法却不是那么容易破去的,虽他用法力强行运化,一样能够挣脱出来,但若当真斗起法来,只这片刻间搁,就足够对方攻他数回了。

      张衍这时已是轻松解开禁法,到得外间,看了一眼被丢在脚下的薛嵩,对汪氏姐妹言道:“此人就交予为师,稍候或有争斗,你二人且先回府,免受波及。”

      汪氏姐妹万福一礼,便遵师命驾云飞去。

      彭誉舟从殿中出来后。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他并不认为张衍真会为了几个弟子兴师问罪,这一会儿思忖下来,觉得应是自己拉拢世家的族之举惹恼了对方,这才来对付自己,如此倒不是不可商量,便抬头道:“张师弟,何苦为难我门下弟子?若是不喜我近日所为,我可允你日后互不相扰,凡昭幽天池插手之事,本座门下一律回避。你看如何?”

      张衍冷然道:“我捉薛嵩非为别事。而是因他不用心清查魔穴,致诸多同门失陷,其罪不可轻恕,彭长老且勿误会了。”

      彭誉舟这回再也忍不住了。怒笑一声。道:“好好。既是如此,我也告诉你,他此举乃是奉我之命。你待如何?”

      张衍目如冷电,刷地看过来,道:“彭长老请慎言,若真是如此,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彭誉舟不屑道:“那又如何?我为昼空殿长老,你能动我不成?”

      就这个时候,却见龙渊大泽之水陡往上一涨,身下万顷水波好似要翻腾而起,随后有滚滚声响自云中传来,沉声喝问道:“彭誉舟,张师弟不能拿你,那我来如何?”

      彭誉舟神色一紧,有些不能置信看向天中,失声道:“齐师兄?”

      天中罡流一分,就见一名英姿伟岸的道人自天外而来,甫一现身,大泽之水忽有一股拔起,形如龙卷飞上,他往上一立,目光扫来,沉声道:“彭师弟,你管教门下不力且不去说,又罔顾弟子性命,若不惩处,门中人心难安,随我去掌门面前请罪吧。”

      彭誉舟暗叫大意,要是他身在昼空殿中,就算齐云天也无法硬闯,以他道行和身份,就算犯了罪责,只要不是什么大过错,稍稍辩驳几句,总能把此事揭过。

      可在外间却是不同,无人为他出头,要是去浮游天宫中认罪,一旦坐实了此事,到时只消罚一个坐关禁囚,便就翻不过身了。世家大族若是闻得此事,势必会毫无犹豫将他放弃,那过去一月以来的辛苦努力,可便要尽数化为流水了。

      若是设法脱身呢?可这念头只想了一想,便颓然放弃。

      齐云天修道六百载,道行神通远在他之上,又擅长小诸天挪移遁法,而张衍更不用说,十八派斗剑第一,身怀剑遁之术,同辈中人莫能与之争胜,面对其中任何一个他也无有把握胜过,更何况二人俱在,要是真的动起手,那是自讨苦吃。

      彭誉舟思来想去,发觉自己碰上的居然是个死局,索性弃了抗拒之念,恨恨道:“张师弟你好本事,竟然能请动齐师兄,今日是我棋差一招,输给了你,来日必有回报。”又转过首来,沉着脸道:“齐师兄,我随你前去认罪。”

      齐云天沉声道:“彭师弟,得罪了。”语声一落,忽然大水翻腾,漫涌进来,将他卷住,而后对着张衍一点首,便起一道滔滔水浪往浮游天宫而去。

      张衍见他离去,也是一卷袖,把薛嵩收入水光之中,与琴楠打了声招呼,往昭幽天池回返。

      半刻之后,他回至府中,命人将薛嵩押了下去,而后回了榻上打坐,过去半日,景游来报道:“老爷,前日约得客人到了。”

      张衍精神略振,道:“快请。”

      不一会儿,韩王客与其师弟蔡荣举二人一并步入洞中,前者上来稽首道:“张师弟有礼,师弟登位十大首座,为兄与蔡师弟因闭关无法亲来道喜,还请恕罪。”

      张衍知二人身份特殊,不愿引人过多注意,这才躲着不出,是以也不在意,客套几句,请了他们坐下,这才道:“两位师兄想也知晓,小弟请二位来是为何事了。”

      二人对视一眼,韩王客道:“略微知晓一些,沈师叔有过关照,叫我师兄弟听由师弟驱用,张师弟看着安排就是。”

      他二人本为洞天真人正经传人,便是去不了渡真殿,也可去九院之中做个值役长老,但因曾被逐出过门去,地位却是尴尬,故而想借着魔劫这个机会立下些许功劳,好为门中重新接纳,而要做到此点,在十大首座门下出力却是最为容易。

      张衍点了点头,道:“天下玄门,而今除还真、少清两派之外,多是闭门守关,不理外事,小弟以为此举不妥,我溟沧为玄门大宗,怎可坐视魔宗在外间屠戮同道,当要设法破局才是。”

      韩王客正容道:“不知师弟想如何做?”

      张衍长身而起,指着洞壁之上的舆图,道:“两位师兄过来看,临清观此处,现正被五名魔宗长老围困,化丹弟子更是数以百计,小弟有意遣人前去援手,顺道狠狠重挫魔宗锐气。”

      韩王客对着这幅山川地理图看了看,抚着胡须思索片刻,道:“临清观距我山门虽不过数日路程,但如今山门内外,遍布魔宗耳目,现要设法瞒过此辈。”

      张衍微微一笑,道:“此事我已有了安排,守名宫海眼之下有一条密径直通绝机山,两位到时可从那处行走,当能避开眼线。”

      “守名宫?小魔穴?”

      韩王客一怔,忽然想起张衍这几日布置,不觉恍然,道:“原来张师弟早就在着手谋划了。”

      蔡荣举这时也起身走了上来,观图少时,才转身过来道:“张师弟,对上五名元婴长老,我师兄弟虽是足以应付,但若其见势不对,一心要走,却至多只能留下二三人。”

      韩王客赞同点首,这事确实有些难为。

      张衍笑道:“此事小弟还另有后手,二位师兄到时只需尽力就是。”

      韩王客见他不点破,也识趣不去追问,只问:“何时动手?”

      张衍言道:“三日后乃我徒儿韩佐成喜宴,那时魔宗修士必来探我虚实,二位可趁此良机,由小魔穴借道,杀奔青牛山!”

      溟沧派山门外,一名黑衣道人自藏身石窟中走来,目运功法,使了个“烛照九幽”之术,按例观望云气,看有半晌之后,正待收功回去,目光无意中一瞥,却是见着一个模糊人影,连忙把目光投去,可任他怎么看也辨不清楚,皱眉一想,心下了然,使了个传音法门,招呼道:“那边可是元蜃门的同道?”

      过不多时,面前人影一晃,出来一个看去半百年纪的老者,胡须霜白,两目很是有神,稽首道:“不想此处能遇到浑成教道友。”

      黑衣道人呵呵一笑,还了一礼,道:“这位同道好胆量,敢去前面窥看,不怕被溟沧派山外巡游弟子发现么?”

      老道自信言道:“老道自问还有几分本事,不怕被人认出。”

      黑衣道人道:“道友若是方便,不妨下来一叙?”

      老道欣然应从,落下身来。他们身为魔门各派安插在此的眼线,彼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帮衬一把,因为并不排斥接触,况且一人总有疏漏之处,互通有无,有什么消息也能提前察知。

      二人互相道了名姓,说了几句话后,就都不约而同都把话题转到张衍身上。

      老道言道:“张衍此人,与霍轩、杜德不同,能做到十大弟子首座,是靠着自家本事杀出来的,只看他上位之后所作所为,就知其行事强硬,恐怕下来会有大动作。”

      黑袍道人深以为然,叹道:“这一月来门外巡视弟子几是增了一倍,累得在下也只能远远探看,不敢过于接近。”

      老道默默点头。

      黑袍道人想了想,忽然道:“听闻三日后,张衍七徒韩佐成与碧羽轩掌门之女结为道侣,届时会在昭幽天池大摆喜宴,不知道友如何看待此事?”

      老道神色微动,道:“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异状?”

      黑袍道人笑道:“异状倒未发现,不过似你我做这等被遣出来探查玄门动静的,无事也要疑三分,更何况是涉及张衍此人的?”说到此处,他吸了口气,加重了语气,沉声道:“要格外留神才是!”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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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万事俱备来东风

  
      接下来两日,张衍表面在府中安坐不动,实则暗做布置,准备打魔宗一个措手不及。

      他身为十大首座,在名义上,其余九人皆需听他号命,可这里却有个难处,这些人皆是洞天真人门下,他或可以人情请动,但若发去谕令,那定然是不管用的。

      而再看门内,凡有元婴修为之人,多任门中长老,也非他可以驱用,

      如此一来,他手中所能利用的力量却是不多。

      寻常时候,所能调用的也就是自家门下弟子,如刘雁依与魏子宏二人,是以在外人看来,只要这二人还在府中,那便说明他做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这情形不但门中有心人清楚,魔宗修士也是一样明白。

      而韩王客师兄弟这时候便显出用处来了,这二人被门中驱逐数百年,无人知其是否还存身世间,随沈柏霜回来之后,又是潜修不出,正可起到出其不意之效,算得上是是于他手中的一招暗棋。

      但若单靠这二人,只能见胜一时,非是长久之计。

      若放在齐云天、霍轩等人身上,这却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其背后各自师长和族门支撑,只需一道法旨,或是与师门说一句,就能请动元婴修士为自己出力。

      而张衍没有洞天真人为老师,却是无有这等便利了。

      眼下双方争斗尚不涉及十大玄门,或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再过数十年,魔穴一旦现世,玄魔之间那必有一场惨烈厮杀,手中只这点实力,却是大为不够。

      是以他深思下来。决定要设法扭转这等局面。

      他在十大首座之位上至少还能坐个百数年,需尽可能提升自家门下弟子功行,这样既能帮衬自己。也能使其在三大重劫中有一拼之力。

      如此便能看出他登上首座之位的好处来了,门中自化丹修士以下一应修道外物。诸如洞府灵贝、法器丹药,大半调拨之权都在他手,大可设法先行壮大昭幽天池一脉。

      这却不是他只为私利,而是门中默许的规矩,齐云天执掌此位时,玄水真宫门人多了数倍,范长青就是为他打理俗物之人。之后霍轩继替,却是陈族后辈利最多,便是杜德在位的不足十年中,火啸宫和杜氏也是同样得了不少好处。

      昭幽天池门下。田坤不必去说,汪氏姐妹、袁燕回、翁知远这四人皆是化丹三重修为,未来数十年内,若能有一二入得元婴境,那到魔穴现世时。便可为他出力。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在东胜洲中还有一个盘面,关键时刻,不但能调涵渊门中几人来此。还可许下厚利,诱得洲中四派修士前来助阵。

      只是在此之前,自家门中需保得安稳,不能任由魔宗窥伺,否则先自输了一招。

      张衍思虑片刻,关照道:“景游,去把许经唤来。”

      景游在洞外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等不多时,一个狮鼻阔口,神态昂扬的道人步入进来,拜揖道:“许经见过真人。”

      他到昭幽府中已有百多载,一直苦心研修阵法,在其主持之下,以小壶镜为阵器,把在昭幽府中阵法重又布置了一番,守御之力比原先高出了数筹不止,魔劫起后,他虽未出去厮杀,可若衡量起功劳来,却是着实不小。

      张衍看他几眼,笑道:“阵法虽为你擅长之事,可道行方为根本,却也不能放下了。”

      许经连声称是。

      张衍伸手指着案上一只瓷瓶,道:“此是我师所炼丹药,可增长功行,你拿去取用。”

      许经听得此药是周崇举亲手所炼,哪敢去拿,忙道:“魏真人传了小道不少瑶阴派法门,已是知足,不敢再要府主赏赐。”

      张衍和颜悦色道:“不必推辞,我而今修为,已是无需这等丹药了,我闻得你也收了几个弟子,皆在随你精研阵法,平日疏于修持,便是你自家不用,也可给了他们。”

      许经犹豫了一下,上前拿过,躬身一拜,口中道:“多谢府主。”

      张衍与他又言谈几句,这才转入正题,“寻你来此,是为一事,溟沧山门外虽有巡值弟子,可仍是难以防备魔宗窥觊,因而我有意在千里方圆之内布下百座法坛,此便交予你去布置,有何所需,可去与景游说,他自会替你安排。”

      许经凛然受命,言道:“小道定会用心,不辜负府主厚恩。”

      张衍微微颌首,挥手命其退下,他再反复思虑一遍,自忖至少眼下已无疏漏,便去了榻上打坐调息,只待明日喜宴。

      约莫到了子时时分,小壶镜镜面一闪,那镜灵忽然自里转了出来,小声禀道:“老爷,门外来了两人,为首乃是一童儿,说是奉掌门之命到访。”

      张衍睁开双目,稍稍一思,却也想不出来何事,便言道:“请他请来。”

      不一会儿,有两人步入洞中,一人是在浮游天宫中见过的殿前值事童子,另一人令他有些意外,却是被齐云天捉去的彭誉舟,只是他黑着一张脸,神色不太好看。

      那道童上来打个躬,托上一物,道:“张真人,此是掌门手书,请真人过目。”

      张衍拿过一瞧,不觉双眉一挑。

      道童言道:“掌门有旨,罚彭誉舟在昭幽门下驱用六十载,以恕前罪。”说到此,他稍稍一顿,又道:“自然,掌门说了,真人若是不愿,也不强求,小童这便锁了他回去,于上极殿中禁囚,待真人去位之后,自会放他出来。”

      张衍见那书信后尚有一道法契,乃是彭誉舟所立,并言明其乃是待罪之身,若是不听谕令,可随自己处置,不觉笑了笑,道:“掌门真人之意,弟子已是明白,彭长老可以留下。”

      道童笑道:“那小童这便去复命了。”

      张衍点头道:“景游,代我送客。”

      那道童躬身一揖,就告退出去了。

      张衍转目看去,见彭誉舟站于那处不动,朝其一挥袖,解了他身上封禁符印,道:“彭长老,请坐下说话。”

      彭誉舟身上印禁一去,总算能动弹了,哼了一声,到了一旁坐下,漠然道:“张真人可是要彭某做什么?

      到张衍门下听命,他虽对此极不甘心,可也无有办法,他已近六百岁,要是被罚坐关百数年,等若断了大道之途,世家中人定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而比起这些,现下不过是损些脸面罢了,当年他为保命不去斗剑,已是丢过一回脸,如今再丢一次,却算不得什么了。

      况且掌门对他许过诺,要是立下功劳,门中一样为他叙功赐赏,总算还有些指望。

      张衍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有法契在手,却是不怕其翻起风浪来。

      他心下暗赞掌门这一步棋走得高明,此人到了自己门下效力过后,那就算在大劫之下立下大功,世家中人也必不会再信任他了,既然到了自己手中,那当要物尽其用才是,便道:“眼下正好有一事,非彭长老不能为。”于是便将自己这几日谋划说与其知晓。

      原先他打算命韩王客师兄弟二人正面进袭,再由章伯彦从旁策应,如此便可最大限度重创围困临清观的魔宗修士,但若而有彭誉舟这等元婴三重修士出面,却又不同了,禁锁天地之术一出,有极大可能将之一网打尽。

      彭誉舟一听此事,不觉大皱眉头,道:“张师弟这么做,却易引发不测后果,你可曾想清楚了么?”

      收拾几个魔宗修士他并不放在心上,眼下多是化丹修士争斗,双方元婴修士虽有上阵,可少有对面拼杀的,但门中一旦遣出三重境大修士,那魔宗一方也必不甘示弱,极有可能引得其发狠反扑。

      到得那时,自己对手很可能就是与自己修为仿佛的魔宗英杰,这却让他有些担心了。

      魔宗中三重修士他也略微知晓几个,诸如冥泉宗宇文洪阳,血魄宗百里青殷,九灵宗晁岳等辈,个个都不是等闲人物,他是想立功,可不愿为此丢了性命。

      张衍淡然一笑,道:“他们若是敢出来,那是最好不过。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魔劫不过过去两百余年,四大魔穴尚未现世,魔宗势力尚未积蓄到顶点,若是敢现在便把利爪露出,他却不介意上一一斩断,他囊中九摄伏魔简,可是摆在那里许久未曾用了。

      彭誉舟听他话中杀机隐现,不觉一惊,再是一想,自觉猜出了他目的,暗道:“张衍在十大首座不过百数载,这分明是想提前逼得魔宗出手,好为自己赚足功劳,如真是做成,等将来去位之后,门中无论如何也会助其入得洞天,可我难免成他垫脚石。”

      张衍见他面色难看,哪会看不出他心思,笑道:“彭长老且请放心,你我份属同门,我却不会故意令你去送死,若遇大敌,自有我去应付,无需你出面。”

      彭誉舟却是不信,但自己为法誓所制,却不得不听其命令,站起身道:“既然张师弟如此安排了,那便如此吧,只是此事我自会禀明掌门。”

      张衍笑言道:“这却由得你。”随即语声之中微露几分寒意,“不过彭长老却需记住一点,此事不得走漏半分消息,否则休怪贫道不讲同门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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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阙迎喜琴瑟和

  
      碧羽轩山门前,言惜月满头珠翠,栖霞披帔,身着凰羽霓裳衣,斜乘于雌燕背上,一只展翅十丈的红羽大燕,躯体上挂满赤穗,望去宛如一团火云。

      她凤冠上有一顶大赤罗盖悬空,盖面锈有缠枝连理花,系绾百对红绳青丝结,根根垂下,下挂百巧姻缘珠,风拂过来,不时发出清脆响声,还在拖曳出一道道流光溢彩。

      碧羽轩此番为显门中底蕴,把家底都拿了出来,门前立有两百多侍女,皆是悬空而立,叫下踩着数里长的连云百花踏环,一名端庄丰腴的美妇人,手捧金枝银露宝瓶,站于侍婢最前方。

      其后是一对同胞姊妹,皆是端有一只青涓敛气覆裙盆,左手阿姐捧着一株托阳万籽莲,而妹妹则是挽着一株抱月合和花。

      二人身后,又是一对相貌相同的婢女,各自手持交颈鸳鸯大团扇,再往后,乃是一对童子,齐端鸾凤同心盏,余者婢女皆是手提青篮,泼洒凝珠花瓣,香云阵阵,瑞光四溢。

      只是站于言惜月身侧的言晓阳却是满脸的不情愿,言道:“阿姐,你真要与那什么韩佐成结为道侣么?听闻他乃是半人半妖,非我族类,与你并不班配,只要阿姐你开口说一句,你阿弟马上带你回去,不去理会他们。”

      言惜月瞪他一眼,嗔怪道:“小弟你说什么胡话,阿姐可告诉你,稍候昭幽府中来人,可不要再如此说了。否则便请你回去。”

      言晓阳悻悻闭嘴。

      这时那美貌夫人面带喜色,一摇一摆走了上来,道:“大娘子,姑爷到了。”

      言惜月美目看去,见前方云中飞腾来一条金蛟龙,上方站有一名俊朗青年,头戴法弁,玄衣纁裳,蔽膝褶裙,脚下踏云高头履。身后跟着十余名朱衣力士。

      言晓阳见只来了这寥寥几人。完全无法与自己这边相比,不由撇嘴道:“昭幽天池,也不过如此嘛。”

      莫说是他,就是碧羽轩中几名长老也看得直皱眉头。按说昭幽天池也是一处洞天福地。张衍又是十大弟子首座。门下弟子结亲,也不至于如此寒酸,莫非是看不上这个徒儿么?想到此处。他们望向韩佐成的目光就有些怪异。

      言惜月隐隐有些失望,虽她并不重视这些门面功夫,但夫家如此做,却难免显得有些看轻她了。

      就在此时,却听半空轰隆一声,好似霹雳震响,只见云虹一分,出来一座四角各是大阁的飞宫来,长宽各有五百丈,底下望去,几是占据半边天穹,金庭玉柱,云气缭绕,内中还能隐约闻听鹤舞凤鸣之声,碧羽轩中一名长老失声惊呼道:“大巍云阙?”

      大巍云阙乃地火天炉中炼造出来,只有溟沧派十大弟子才可乘坐,传闻连洞天修士手段亦能挡下,却不想张衍竟是拿出来借给了这个徒儿,这一下,却是不由得他们重新审视韩佐成在昭幽门中的地位了。

      言晓阳嘀咕几声道:“有什么稀罕,还不是靠了师恩,又不是自家之物。”

      韩佐成驾动金蛟上来,到了言惜月近前,看着新妇,伸出手来,温声言道:“娘子,恩师唯恐路途不靖,是以借了大巍云阙下来,不妨随为夫上得云阙同行。”

      言惜月听他称呼,俏脸微红,垂首下来,低低嗯了一声,起柔荑在他手上一搭。

      韩佐成紧紧握住,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言惜月不解望来,他笑了笑,道:“恩师临行赐我两座星枢飞宫,我思忖下来,你我夫妻乃是一体,有一座便就够了,还有一座不妨留给阿弟。”

      言惜月美眸亮起,欣喜道:“夫君真是有心了。”

      言晓阳哼了一声,却是不想领这个请,只是被那名美妇在背后一推,只好生硬道:“谢过韩道友了。”

      韩佐成笑道:“阿弟何必客气,日后都是一家。”

      言晓阳心里骂道:“谁与你是一家。”

      昭幽天池之内,此刻宾客云集,各家交好之人都是送来贺礼,不过韩佐成毕竟只是张衍弟子,是以登门之人除却一些小宗门尊长亲至外,大多都属后辈。

      其中有一青衫修士眼神乱闪,转了一圈后,便到了僻静处,点了一根短香,随后默默念祷,待那香头焚尽,他把白灰吸入腹中,不留一点痕迹,又不动声色回了正殿之中。

      张衍坐在小壶镜前,把此人方才一举一动皆是看在眼中,他有首座印信在,稍稍一辨,就认出了这人身份,似这等魔宗眼线,他方才已是瞧见了三人,皆是出自师徒门下,世家弟子倒是一个未见。

      不过他对此并不意外,师徒门下弟子来源复杂,有从九城之中出身,亦有自山外收来的,而世家聚族而居,多是血亲一脉,外人很难混入进来。

      镜灵在旁道:“老爷,可要小的施禁拘拿?”

      张衍笑道:“不必,这三人留着尚有用处,别去轻易惊动。”

      昭幽天池之外,两名魔宗弟子也是远远观望。那老道摸着胡须道:“方才安插在溟沧派中的同门传书过来,刘雁依、魏子宏二人皆在,看来是你我多虑了,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黑袍道人疑心极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沉声道:“道兄还是不必先下定论,只要喜宴未撤,我等就清闲不得,还有十大弟子另几人也需留意,只我手下人手不够,照看不过来,道兄可有办法?”

      老道言撇他一眼,却不言语。

      黑袍道人语重心长道:“道兄可不要大意啊,要是张衍故意设宴,把我等目光吸引在此处,另去做什么布置。若是因此折了你我门中弟子,那可是罪责不浅。”

      老道暗笑他疑神疑鬼,不过想起门中酷刑,他也胆寒,想了想,最终还是道:“道兄却是令我为难了,不过可此事确是不能大意,贫道来想法子吧。”

      同一时刻,彭誉舟已是穿过守名宫下海眼魔穴,到了地表上。举目一扫。见有两个人影早在那里等候,便冷声道:“你们两个可是张师弟弟子么?”

      却听其中一人道:“彭师侄,你可是来晚了。”

      彭誉舟听得这称呼,先是一怒。再是目露疑惑之色。随即想起什么般盯了过去。待看清对方样貌后,有些不信道:“韩长老?”

      这时旁侧另一人走了出来,叹道:“当初论修为。彭师侄你还比不过我等,不想而今已是先行一步了。”

      彭誉舟退后一步,转目看去,惊疑道:“蔡长老?你怎也在此处?你,你二位不是被逐出门去了么?”

      韩王客道:“多亏沈师叔帮衬,吾等才能回返门中,此回也是受了沈师叔法旨,一同襄助张师弟,好应对魔劫。”

      他看着彭誉舟,眼神复杂,听闻这位师侄因畏惧那位师伯,不敢去十六派法会上斗剑,后被陈族强令去位,可就算如此,在能浮游天宫昼空殿中修行,进境也远胜他们二人,要不是受当年之事牵累,他们何至于在外蹉跎?恐也能修至三重境中了,而眼下因耽误过久,寿数将尽,已是无望洞天,不过能重归门墙,还可收得弟子,来日转生,总还有入道之望。

      他摇了摇头,道:“眼下正事紧要,闲话不必多说,且放一边吧,彭师侄,此处你道行最高,不如你来主持此事。”

      彭誉舟连忙摆手,道:“师侄我说穿了不过是待罪之身,两位师叔在此,怎敢越俎代庖。”

      韩王客方才也不过是客气一句,点首道:“既是如此,不必耽搁,我等这便启程。”

      彭誉舟自无不允。

      三人各是运起遁法,往西飞驰,因防备魔宗修士提前察觉,是以皆未入得极天,而是于地表飞遁,两日两夜之后,青牛山已然在望,只是却见前方浊气冲天,灵光乱闪,震响不停,看去有不少正在猛攻那护山大阵。

      韩王客并不急着冲上,而是停下了来,抬眼望片刻,问道:“彭师弟,你禁锁之术可展多远?”

      彭誉舟回言道:“寻常六七里方圆,若是全力施为,可勉强达到十里,但至多支撑一个时辰。”

      韩王客不由低头思量,他方才望去时,见青牛山前有四道遁光最盛,但并不聚在一处,而是彼此相隔数里,显然就是为了提防天地禁锁之术,才故意这般分散,免得被人一网打尽。

      而据飞书中言,对方至少有五名元婴长老在,还有一人此刻不见踪影,要么是早已离去,要么就是躲藏了在一边,以防备有人忽施突袭,他推测下来,因是后者居多。

      由此就可看出,这几名魔宗修士行事狡猾老辣,非是易与之辈。

      他不禁觉得棘手,倒是不怕了对方,而是唯恐贸然前往,会惊走了对方,那样一来,至多能留下一二人。

      彭誉舟考虑了一会儿,目光闪烁道:“师侄倒是有一策,可破眼前之局。”

      韩王客哦了一声,期待看来道:“师侄请言。”

      彭誉舟道:“韩长老可发一封飞书,让临清观中设法装作禁阵被破,放这四人进去,然后再把阵门闭上,我等可先把外面魔宗修士,包括那暗中潜藏之人一并收拾,再回过头去,将那四人斩杀。”

      韩王客闭起双目,这法子不能说不好,但四名魔修杀入临清观中,其门中两名元婴长老就算能抵挡得住,也必是损失惨重。

      此举实则是以临清观弟子的性命,换得己方斩杀魔宗修士的机会,而且其在危局之下,还没得选择,要是成了,的确有机会将魔宗一方尽数诛杀在此,只是此举有拿同道当饵食之嫌,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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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峰回路转得全功

  
      见韩王客沉吟不语,迟迟不下决断,蔡荣举想了想,上来道:“小弟以为,彭师侄此法,虽可把一干魔修尽灭,可传扬出去,却与我溟沧名声有损,师兄不如在书信上写明缘由,让临清观同道自择之,若是他们不愿,再择他法吧。”

      韩王客摇摇头,沉声道:“师弟,你不知晓,临清观中有张真人三名门客,其中二人还是我溟沧门下,为兄不得不慎。”

      蔡荣举立时收声不言,韩王客能知晓此事,那说明张衍出来前曾特意关照过,显然对这几人极为重视,那便不能不顾及其性命了。

      这时他念头再是一转,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道:“师兄,好似门中前次遣来过两名弟子,只是碍于魔修势大,故而被相阻在外,他们来了许久,或许知晓一些对面详情也未可知,何不找了过来问上一问?”

      韩王客开始并未把两名化丹修士放心上,这时得了提醒,顿觉有理,他们主要不明对方虚实,而这二人早已到了此处,说不定真能问出些什么来,便道:“师弟说得是,待我发书唤他们来此。”

      议定之后,三人各自降下云头,隐在一片树林中,随后便将一封符信发了出去。

      过有半个多时辰,就有两道遁烟飞至,只是到了约见之地,却并未停下,而是自三人所在之处越了过去。

      韩王客赞道:“嗯,这二人倒也谨慎。”

      蔡荣举也是点头赞同,这两名弟子非是错过了地头,而是故意如此,此举是为防备有魔修在后面暗中跟随。如此一来,便是他们自己看不出来,韩王客等人却能有所察知。

      彭誉舟却是不屑,暗道:“自作聪明。”

      他自恃有禁锁天地之法,只要有敌入得身周六七里之内。必能被他感应,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那两名弟子便又转了回来,由那封飞书在前指引,一路寻得三人近前。

      为首弟子降下身来,恭敬一礼。道:“悬石岛弟子胡坚玉,曾广倾,拜见三位真人。”

      韩王客班把二人稍作抚慰,问起具体情形来。

      胡坚玉道:“魔修势众,我与师弟无法太过接近,但借了法宝之助。在这处小心探看了多日,见得驾罡风出行者共有五人,而使烟煞来回者,共有三十余数。”

      韩王客缓缓点首,这里元婴修士人数与书信中所言大致相仿,应当便是五人不会错了。

      至于会否再多得几个出来,那根本不必多想。其数目若到了六人,就可联手在百里方圆之内展下魔云,哪怕修为高过彼辈之人到来,也无法看清他们底细了。

      韩王客又道:“现下我观去,只却见四人,你等可知另一人通常躲在何处?”

      眼下关键,是在那藏身暗中之人,要是能找了出来解决,那或许可以打那四个人一个出其不意。

      胡坚玉为难道:“那几人行踪飘忽,弟子二人碍于修为。也无法看得太过明白。”

      韩王客又问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先命二人退下。

      彭誉舟有些不耐,道:“二位师叔何必再多想,我溟沧来援。乃是示恩之举,料那临清观也不敢不敬,大可在书信中言明,命他们加以照拂我溟沧弟子就是了。”

      韩王客思来想去,眼下没有太好办法,叹道:“那便且试上一试了。”

      他当即写了一封飞书法去,不过等了一刻,就书信回来,他打起精神,拿来打开一看,却是目光中泛出惊喜之色,转手送到蔡荣举手中,道:“师弟且去看来。”

      蔡荣举目光扫去,也是露出意外之色,讶道:“不想临清观还有这么一个后手,当可做一番文章了。”

      这封书信中言,临清观地下有一处宫观,与山外门那条河水相接,并指出了具体方位及解禁之法,请三人入观来商议对策。

      韩王客也未想到此番柳暗花明,若是他们能入得青牛山,哪怕什么都不做,以逸待劳,也可坐等魔宗修士自投罗网,便道:“先入临清观,再做计议。”

      三人把胡坚玉二人唤上,依着信中所言寻去,很是轻易便找到了那处请河支流,而后便往水下遁去。

      三人所修功法皆是玄泽真妙功,水中穿行毫无滞碍,只一个时辰,就在一处崖底找到了禁门所在,去了符禁,果有一处壑道,遁身往里去,不多时前面见有灿烂明珠指路,又有光波荡起阵阵涟漪,知晓距离出口不远,便齐齐耸身往上行去。

      宋泓如今已是临清观观主,从书信中得知三人身份后,不敢怠慢,早已率了几名弟子出来迎候,只是门下两位长老需守御阵门,却是无法抽身。

      这时见脚下湖水之中一阵旋转,知是来人到了。

      四周灵机一阵翻涌,水面忽现三个涡团,而后玉泉喷涌,水沫四溅,就见三名道人各是脚踏玄浪,袖袍随风,自里从容而出。

      他连忙走上前去,稽首道:“临清观宋泓恭迎上宗来使。”

      韩王客还礼道:“宋观主多礼了。”

      叙礼之后,宋泓请了三人往正殿中去,才一坐下,他便连连致歉道:“魔宗日夜围攻,门下弟子长老多是在守御阵门,难免招呼不周,还望三位见谅。”

      韩王客也是理解,眼下局面也不适合做太多客套,直接就问:“贵派山门大阵还可支撑几日?”

      宋泓叹了一声,涩声道:“要是三位不至,恐至多撑到今夜。”

      三人未来之前,临清观形势说得上危如累卵,就连翁知远、袁燕回、审峒这等溟沧派弟子,也是亲自上去镇守阵位,须臾离开不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临清观中隐秘之地告与外人知晓。

      韩王客符抚须道:“宋观主不必忧急,我等既来,便无需畏惧其等,只是若想将犯之敌尽数除去,却还需观主配合出力。”

      宋泓站起郑重一礼。道:“危急之际,上宗能来援手,我临清观上下感激不尽,有何吩咐,宋某必定依言而为。”

      韩王客以传音之法,将自家打算说出。末了道:“宋观主意下如何?”

      他此番安排与彭誉舟之策大致相仿,不过他们而今已到了观中,却不致临清观弟子有所损伤。

      宋泓毫无犹豫之色,道:“此法甚好,宋某这就前去安排。”他告罪一声,急急下去了。

      韩王客道:“蔡师弟。你遁法在为兄之上,外间那人便交予你去扫除,此处我有与彭师侄二人,足可应付了。”

      蔡荣举起得身来,从容道:“师兄放心,小弟不会放了那人走脱。”他一个稽首,便循来路出去。

      宋泓很快回来。言已布置稳妥,四人又商议了一阵,感觉再无疏漏,便就各自打坐调息,只等时机到来。

      晃眼过去两个时辰,天色已黯,临清观山门大阵上忽然一声震雷大响,好似山岳裂塌,显然已被破去。

      天中那四道盘旋来去遁光见了,都是大喜。彼此招呼一声,便毫不犹豫往里投去,随其一同闯入山中的,还有百多名低辈弟子,霎时间。漫天乌风黑烟直往山内灌入进来。

      四人一入内,就往正殿冲去,可才到里间,当先一名银须老道却觉身形一顿,似被一股无形气机生生定住,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嘶吼道:“是禁锁天地,快退!”

      可此时已是迟了,殿外早已隐伏在旁的两名临清观长老同时出手,堵了他们后路。

      韩王客冷冷看了一眼,双袖一抖,就有无数浩荡大水自背后升起,汹涌漫上。

      这四人被禁锁之术困住,又前后遭人夹攻,只得放出法宝死命抵挡,可这回临清观这一方思虑稳妥,早把其可能后手可能都已考虑在内,不过一刻之后,四人手段用尽,便在围攻之下被一一斩杀。

      宋泓见最大威胁已除,再无惧意,立刻命两名长老带了弟子杀得观去,想要将此次来犯之敌彻底斩尽杀绝。

      韩王客与彭誉舟自持身份,还不至于放下身段去追杀那些小辈,便就坐于观前,等候消息。

      很快一夜过去,到了卯时初刻,天已微微发亮,就见远处有一道遁光飞来,韩王客精神振起,道:“蔡师弟回来了。”

      那遁光往下一落,蔡荣举现出身来,摆了摆袖,走上前来,稽首道:“师兄,小弟幸不辱命。”

      韩王客露出笑意,这一回把五名元婴长老尽数杀死,此行已是圆满,回去可以有个交代了。

      蔡荣举这时却压低声音道:“那人遁法也自不落,小弟追踪了一夜方才追上,只是无意中发现,距此两百里外,有一处秘窟,直达地穴深处,疑似是浊阴灵气汇聚之地。”

      韩王客有些意外,皱眉道:“难怪那许多魔修盯着临清观不放,原来有这原因在此。”

      浊阴灵气汇聚之地,极有可能化为魔穴,换了他们是魔宗一方,那定会设法占下,而临清观距离那处如此之近,好似骨鲠在喉,无论如何也在必除之列。

      宋泓闻得距离山门如此近就有一处浊阴地窟,也是心惊不已,要是那处真成了一处魔穴,那临清观可就永无宁日了,便道:“恳请上宗出力,将那处地穴镇压。”

      彭誉舟这时插言道:“何必如此之急,不若当鱼饵留着,引其上钩,再一一铲除。”

      韩王客并不同意,摇头道:“不可如此,此是养虎为患。”而今东华洲中魔宗修士何其之多,聚藏浊阴灵气的地方更多,哪有盯着一处的道理,唯有见一处打散一处。

      他当机立断道:“那处或许还有魔修存身,蔡师弟、彭师侄,速随我同行,务要将此座浊阴地穴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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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古春台上论大势

  
      临清观解围之后,不过半日,张衍便就收得了消息,来犯百余名魔修已被尽数剿灭,一个也未曾逃脱,算得上是魔宗自斗剑后百多年来最大损失了。

      而令他意外的是,信中提及,三人还意外发现了一处浊阴灵气汇聚之地,是以已前去查探,看能否将之打散。

      他微微点头,若是他在他那处,也会如此做。

      上万年来,被玄门攻灭的魔宗不知凡几,但魔宗之中,除却六大宗之外,仍有不少小宗门存于世间,有许多并非无有上好传承,只缺一处灵地福地罢了。

      这处地穴若不是设法除了,仍会把无数魔宗吸引过来。

      不过因地形不同,地穴灵洞也各有差别,那处若是一寻常阴气积沉之所那还好对付,要是那等潜藏地底深处,直达万丈地渊的深穴,那便非元婴修士可以应付了。

      他将书信放在一边,目光忽然变得幽深了几分,此番他直接动用元婴修士上去争斗,尤其还有彭誉舟这等三重境修士出面,等若向六大魔宗下了一封战贴,下来就看其如何接招了。

      可不管如何,有一事需先防备,既然彼辈在临清观铩羽,若是有所动作,便极有可能在那处设法找回脸面,遣去这三人也不必立刻招了回来,可在那处先候上一段时日。

      待昭幽天池法坛立起之后,可命许经前去此观,将其破损大半的山门大阵再重做布置。

      血魄宗。古春台。

      千丈地穴之下,有一处自山体中开凿出来宽敞石台,此间明光辉珠,光彩堂堂,暖风融融,繁花鲜盛,两侧盘缠数里的青藤老根之上,站有成千上百鲜丽禽鸟,各自啄弄羽毛,啼鸣不绝。

      台左过去三里。是一片坡地。再往远去,则是一片烟雨朦胧的湖海,珠芒宝气映照之下,光影迷离。色彩缤纷。有百数只舟楫泛波湖上。乘舟之人皆是门中女弟子,素衣轻纱,头戴雨笠。看去个个身姿窈窕,娇柔妩媚。

      此间之人,有血魄宗本门弟子,亦有旁附宗门弟子,只台上在座,便足有千数,此时正议论纷纷,似为一事吵嚷。

      其中一名高冠广袖的弟子举着一封书信,恨恨言道:“此次失利,尤以我血魄宗弟子损折最重,还有一位池中长老殁于此战,那张衍实是可恶。”

      坐在旁侧一人却是一脸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张衍百余年前斗剑第一,那高师伯那等天纵奇才都被他杀了,天行有常,汰弱存强,此人有这本事,自有资格去做此等事,吴师弟你若是不服,待道行有成,大可去寻其一决胜负。”

      吴道人被这一驳,登时有些下来台,但却也无话可说。

      虽是许多魔宗修士自觉魔劫一起,玄门必是要被打压下去,可实则数千载压在顶上,深心之中存有的一份畏惧,却不是这短短百余年就能消磨干净的。

      而在座之人,多是明气玄光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他们这些化丹修士,对上身为溟沧派十大弟子首座的张衍,漫说他们不成,便连自家师长都未必有这个本事。

      吴道人这时向一个方向看去,道:“韩济,听闻你原为溟沧五大族之一的韩氏弟子,却不知如何品评张衍此人?”

      众弟子一齐望去,连湖海中女弟子也是看来,见人众之中坐有一名年轻修士,头戴缁撮,一袭右衽深衣,宽衣大袖,腰束大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神态悠闲洒脱,两眉青青,只是身形稍嫌瘦弱,令人印象极是深刻。

      他迎着众人目光站起身,拱手道:“小弟与张真人当年虽是见过一面,但并无深交,对其品性为人皆是不熟,无从作评,非要言说,便只有一一言。”

      吴道人道:“说来听听。”

      众人也是露出好奇之色。

      韩济环视一圈,沉声道:“小弟而今寿有两百八十六,修得化丹二重,而张真人年岁还不及我,当年我破门而出时,他方是方有明气修为,而今已经是元婴三重大修士。”

      说完之后,他对着四面一揖,便就坐下。

      全场变得鸦雀无声,在场之人虽是对此事早有耳闻,可平日都是下意识忽略,此刻听韩济说起,所有人心头都觉震撼。

      丹成一品,百年成婴,不到三百年就修至元婴三重境,此等人物,其天资已无法言语去衡量了,恰如皓月当空,可望而不可及,有些弟子喃喃道:“我辈之中,当真有人可以胜过此人么?”

      有几名弟子紧紧攥紧拳头,甚至有些人觉得胸口如压大石,有些喘息不过来。

      吴道人看着不对,忽然大笑一声,待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后,他对着几人指了指,道:“瞧瞧你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枉为我血魄宗弟子,如今气运在我,我灵门崛起乃是大势,无人可阻,这张衍再强也只一人,又能如何?”

      听得此语,下面许多弟子总算恢复些了脸色。

      吴道人趁势道:“我血魄宗修士不可白白死了,现今虽还无法覆灭溟沧这等玄门巨派,但小小临清观,却还不放在眼中,当请门中派出长老,杀上青牛山,将其彻底铲平,以慰为同门之灵!”

      底下登时多出不少附和之音,韩济却又一次站起,大声道:“不可!”

      吴师弟脸有不悦,哼了一声,道:“为何不可?韩师弟,你莫非还心向溟沧不成?”

      霎时间,有不少不善目光盯在韩济身上,似乎要将他生生扒下一层皮来,可他却视若不见,正要开口之时,却忽然有人惊呼一声,道:“真人来了。”

      在场所有弟子神色一凛,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出一声。

      韩济也是连忙收声,俯身跪下。

      不过几息之后,一道昌晖虹光如瀑泄下,带着清脆响声,不断倾在玉石台上,滴滴碎玉击撞无数妙乐,四散飞洒,晶珠纷坠,半晌方歇。

      而后光霓一拢,便见一名年轻道人现于孤耸石笋之上。其人肤色白腻,宛如美玉,毫无半点瑕疵,两目如孩童般清澈,唇角微带笑意,极是好看悦目,然而众人却是个个谨凛,口中齐声道:“弟子恭迎温真人。”而后齐刷刷重礼跪拜下去。

      此人乃是血魄宗垣池池主温青象,乃门中四位洞天真人之一,他轻轻一笑,道:“方才我听你等说起那张衍,此人乃是溟沧派此辈翘楚,只是可惜,我血魄宗中,如今还找不出此等人物。”

      他话语声透着惋惜,怅然之意,底下一众弟子听了,立时心生不服,可对方乃是洞天真人,无人敢出言反驳。

      温青象看向韩济,微笑道:“因我之故,方才你言语未尽,不妨说下去,我亦想听听你的道理。”

      韩济道了声是,他直起身来,神情从容道:“我溟沧派中,能登十大首座之人,多为洞天真人嫡传,唯独张衍此人是个异数,他在门中根基不深,势必会四处求战,以巩固自家地位,吾等若是报复回去,那正是遂了此人之意。”

      有人不忿道:“莫非就这么置之不理么?”

      韩济摇头道:“非也,我辈修道之士,成败岂在一时?何必计较眼下一点得失,待修为有成之后,找了回来也是不迟,再则张衍此人,观以往行事,非是不计后果之人,他既然敢如此做,在下判断也当是后招应付,我等若急急跳了出去,岂不是正中此人下怀?”

      温青象不吝夸赞,道:“说得不错。”

      实则这事无有那么复杂,玄门出动了元婴三重修士,那么要与其对上,那至少也需同等修为的修士,可凡是到得此等境界之人,都是有望成就洞天之人,这却是不可轻易折损的。

      张衍并未掩盖自己目的,是以温青象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其仗着玄门现今仍是势大的优势,以堂堂之法推压过来,就看己方敢不敢现在去接招。

      他们魔宗被压制数千载,底蕴可没玄门修士那般深厚,为这桩不涉及根本利益的小事就遣出三重境修士厮杀,这显然是不可能,六大宗派也无人会如此做。

      可这一退缩,却带来一个恶果,而今在外走动魔修必会因此生出怯惧之心,行事也多半会变得有所收敛,至少短时之内不会再先前那般无所顾忌了。

      此是阳谋,这一局无论接不接,魔宗这方都是输家。

      不过魔宗眼下不如玄门虽是事实,可这些话却是万万不能对旁附宗门和那些低辈弟子说起,否则这百多年好不容易积蓄起来心气必会被重新打压下去。

      而韩济这番说辞却是极佳诠释,甚合他意,听上去理由也是充分,关键是其人还是溟沧韩氏弟子,更显有说服力,可拿用来安抚下面,便道:“韩济,你明日午时到我洞府来。”

      在座同门各是投来羡慕之色,更多是却是嫉恨目光夹杂其中。

      石台百丈高处,有一凌空洞府,另一个温青象却是坐在此处,而他对面所坐之人,也是与他一模一样,二人好似对镜相照一般,此刻正在那处执子对弈。

      前一个笑道:“你如此说,少不得为那韩济引来同门嫉恨,出了这古春台,可未必能保住性命。”

      而对面那个却不在乎地言道:“正要如此,且看他如何应付,若是明日午时果真能入得洞府来,我何妨给他一场机缘。”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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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印神精庐存壳躯

  
      韩王客等人在地下穿行一日夜,仍是未曾到得灵窟底部,且越往下去,支道岔路便越是繁多。

      又绕过一处弯道后,韩王客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停下,三人便在一处怪石上落住。

      他目光看向那似若无底的幽深壑洞,沉声道:“这处穴地藏得委实太深,再往下去,恐要到得地肺了,魔修若占据此地,那必会留下禁制,可我等一路行来,未见得任何阻拦,这其中必有问题。”

      蔡荣举若有所悟,忽然抬头道:“师兄是言,此处实则并未被魔修占据?”

      他昨日暗中追摄那人到此,与其争斗时,法宝误击山石,撞塌山壁,这才发现这处隐秘之地,当时思虑此事极为紧要,便急着先转了回来,确实未曾再仔细查看。

      韩王客沉声道:“非是如此,彼等集力围攻临清观了,当就是为了这处灵窟,为兄意思是,此处灵机不宣,我等应是寻偏了路径,正道当在别处。”

      彭誉舟道:“不管如何,魔穴浊阴之气借是沉积于下,我等只要把那处打散了,来个断根,也就不必去虑及其余了。”

      韩王客却摇头道:“不可再往下走了,谁知还要再行几日,此来是我思虑不周,未作准备,若是魔宗在上方有什么布置,那是自陷险地,且回头吧。”

      彭誉舟却是极不情愿,大声言道:“师叔,你也太过小心了。此次来犯魔宗修士已被我等杀死,连一个漏网之鱼也无,还怕有什么埋伏不成?”

      韩王客不由失笑,暗道:“这位彭师侄方才还劝说我等留下此处灵窟,好引魔宗修士上钩,现又急于建功,前后如此反复,难怪沈师叔评他‘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难成大器’。看来当年陈族将他拿下。果非无由。”

      他摇了摇头,语带深意道:“彭师侄,这地穴在此处也跑不掉,待准备稳妥之后。再来清扫也不迟。你且放心。此回能剿灭来敌,你功劳甚大,我回去之后会向昭幽府中言明。”

      言罢。他便转身往上返回,蔡荣举毫不迟疑跟了上去。

      彭誉舟本有心自己一人下去独自解决这处,谋个大功,可韩王客话中隐约点明,自己功劳还需其来证实,顿感被拿捏住了要害,看了看地底,极不情愿的一跺脚,身化遁光飞上。

      此时地表之上,忽然自虚空中跃出一驾奇形飞梭,内中乘有二人,一人驼背赤足,长发披散,瘦若枯骨,身笼罩翻腾气雾,只露出两只幽幽闪烁的双目,另一人相貌奇特,额头高高,面目并无五官,皮肤惨白,整个人好若虚无一团。

      奇貌修士忽然面孔一裂,露出一个缝隙来,里间有个凶厉眼珠骨碌滚动了一会儿,才缓缓合上,道:“此地毫无我灵门弟子气息,当时都死绝了。”

      干瘦修士冷笑道:“溟沧派势大,早就规劝过他们不要冒然前去招惹,如今吃了个大亏,却去向门中诉苦了,反而累得我等跑来此处料理手尾。”

      奇貌修士道:“这处灵窟眼下虽还不成气候,但却深及地窍,若是积蓄个数百载,少说也是一处小灵穴,也难怪门中如此重视。”

      两人说着话,便压着飞梭小心翼翼往下来,这时那奇貌突然神情一变,道:“师兄你看处。”

      干瘦修士两眼一凝,见山壁上方豁开了一个大缺口,看那模样是被法宝破开的,神情凝重道:“不好,我等晚来一步,此处已被玄门中人发现了。”

      奇貌修士突然身躯一震,急急道:“师兄,下方有人上来了,修为远胜我等,速退。”

      干瘦修士悚然一惊,飞书中可是言对方有元婴三重境大修士在,若是被其以禁锁之术困住,那便难以逃脱了,因而不敢迟疑,一拨飞梭,倏尔一震,已是到了数百丈外,再是一窜,就往云中没入。

      两人出去千里地后,自觉已无危险,这才把飞梭顿住。

      干瘦修士双手往袖中一笼,叹道:“可惜了那处灵窟了。”

      奇貌修士反是庆幸道:“师兄何故如此说,那处地界距离临清观如此之近,早晚也会泄露出去,到时张衍要是再来动手,师兄与小弟又如何自处?”

      干瘦修士深以为然,他们当初好不容才从张衍手中捡回一条性命,可不愿再回去面对此人了。

      此刻忽然见远处飞来一道黑烟,他神情一肃,探手拿了过来,当即将黑烟凝聚成团,化作一封飞书,他拆开一看,不由跳脚,破口大骂道:“混账!此是谁人出的主意?”

      奇貌相修士不解道:“师兄何事动怒?”

      干瘦修士手有些颤抖,恼怒道:“门中传书,命我等速去昭幽天池,务要盯着那张衍一举一动。”

      奇貌修士怔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沉声道:“那处不是早是安排有门宗弟子么,为何突然需我等去?”

      干瘦修士有些烦躁地将那飞书收起,唉声叹气道:“不用说,当是又出了什么纰漏了,这才想到了我师兄弟,不过有上谕在,却是不得不遵啊。”

      两人商议一阵后,这才磨磨蹭蹭往龙渊大泽赶去,这飞梭遁迅捷,可两人用了四五日来才到昭幽天池,可因为心中忌惮,不敢太过接近,远远便发出符书相召。

      等候有一个时辰,才见一道烟煞贴着地表飞来,立时发了一发道法诀过去招呼。

      那人很是谨慎,又转了两圈后,才往上来,到得云中,就见一名黑袍道人收了丹煞,把身现出,上来一礼,道:“弟子廖逢通,拜见两位师叔。”

      干瘦修士寒着脸道:“门中急匆匆唤我等来此。你可知晓缘由?”

      廖逢通硬着头皮道:“此事说起来还是师侄的不是,近日昭幽天池中派了不少弟子出来,在千里方圆之内修筑法坛,看去是要内立起阵门,弟子修为低微,自觉难当大任,只得往门中去书……”

      干瘦修士一怔,警惕望了望四周,见无异状才稍稍放下心,沉吟一会儿。道:“如此说来。倒也怪不得你,你回门中去吧,此处就交由我等了。”

      廖逢通双手递上一枚玉简,“此是弟子述记。对两位师叔许是有所助益。”

      待对方收下后。他躬身一礼。矮身下去云头,依旧由地表遁走。

      一晃之间,就是数月过去。张衍未曾等来魔宗报复,反是东华北地魔修闻得此事,都大感惊惶,纷纷不见了影踪。

      但他并非就以为这便海不扬波了,即便六大魔宗不动,也难免会一些小宗小派出头挑事,因而四处发出飞书,命各自驻守弟子要比以往更为小心。

      这一日,他于门中打坐,却是自浮游天宫来了一名童子,言那座精庐已是炼造出来,着他去方尘院中去取。

      张衍命景游送走那童儿后,将法身与肉身一合,就自洞府出来,乘动云气往东行去,不到半刻,就到得方尘院前。

      似是感应到他到来,自下方两座对峙飞峰中飞起无数符箓,浩浩荡荡汇聚成一道宽大云梯,向前延伸,直到他脚下方才顿住,同时自里走出一名孤高清俊的黄袍道人,顶上一团罡云似晶结冰团,正是有溟沧双秀之称的岳重阳,他上来稽首道:“张真人,久违了。”

      张衍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岳真人,未知乔副掌门可在?”

      岳重阳回道:“乔掌院已于十多年前兵解转生去了,而今副掌门一职由贫道所领。”

      张衍微微有些讶异,不想百多年过去,乔掌院已是故去。

      溟沧派九院,院主多是由门中位辈颇高,却又无望成道的元婴长老担任,不过是挂个名头而已,平日并不露面,而俗务皆是副掌院打理,后者方是事实上的院主。

      只是此辈若非十大弟子或洞天门下,则无望入得三大上殿,如无机缘,恐难在道行上再进一步了。

      这岳重阳年岁比他稍大几分,眼下修成元婴,资质在同辈中也是不凡,在此次埋没却是有些可惜。

      他转了几个念头之后,便言道:“今日来此,是奉掌门之命来取‘印神精庐’。”

      岳重阳侧身一让,道:“掌门已有法旨到,请真人这边走。”

      张衍笑了一笑,轻乘清风,随他沿云梯入山,不多时就到得峰巅道宫前。

      在殿前空地落下,岳重阳起指弹出一道符箓,正中两侧石碑,禁制立时被他拨动,只闻隆隆声响,下方开了一处阵门,露出一方石坛,上摆一幢高有三丈,飞檐高翘的精舍。

      岳重阳看去,眼中也是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此物乃溟沧掌门秦墨白亲手所炼,就算被洞天真人拿去,恐怕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

      他暗叹了一声,道:“真人且请观之,在下便先退下了。”

      张衍微微点首,道:“岳掌院若是在门中待得烦闷,可来昭幽天池寻我。”

      岳重阳深深看他一眼,打一个稽首,就退下去了。

      张衍摆了摆袖,往精舍中去,到了里间,目光换扫,见此处古朴厚重,尽去奢饰,正中则是一处隆起半尺高的池台,内中积蕴清澈灵水,乃是法身出游后,存驻肉身之所。

      四角之上,挂有铜铃,可感八方气机风云,但有危机,立可察知。

      殿中上方,则悬有一块剔透无暇,润洁晶莹的丹玉。此物乃是自溟沧派灵眼之中孕化而出,对此物吐纳调息,不亚在浮游天宫之内修行,只此一枚,便足够一甲子之用。

      池台上摆有一只巴掌大的狻猊香炉,正喷吐三气宝烟,此烟一分润灵,一分养身,一分温神,此宝非元婴三重境修士不可用,天长日久温养之后,神气感应,便极有可能炼化真灵,既可助修士打理精庐,亦能调运禁制,御守外敌。

      张衍踱步上前,到了池中,便往下沉去,不多时,上下皆有灵气玉水往窍穴泊泊而入,津润周身。他神念一动,霎时间,这幢精庐便化起得一道清光,劈空虚遁而去。

      待精庐稳住,凝目往下看去,见不过一息之间,自己竟是就从方尘院中遁出,到得昭幽天池上空。

      他不由微微一笑,而今得了此物,内外又皆已无事,只需往掌门处交代一声,这几日就可动身前往少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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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千里外迎远客

  
      ps:

      汗,真是抱歉,事情比我想的麻烦,没能及时赶回来

      张衍回了洞府之后,便把神印精庐往幽天池底部沉去,到得水下三千丈深处,这才堪堪停下。

      此处外有山门大阵,内有水禁遮佑,还甚为隐秘,肉身藏于这处便可保得万全,哪怕真有大敌攻入府中,在到得水下之前,他也早就先一步遁去别处了。

      在精庐之中坐了这片刻,他只觉灵气往窍穴之内涌入进来,流转周身时,洋洋融融,清灵舒惬,远胜平日所感,索性也不回至洞府中了,便在此吐纳调息。

      这一番打坐,直至五日夜后,他才气还丹窍,自定中转醒,双目睁开之时,内中好似跃出一抹冷电,闪烁几息,方才隐去。

      他抬首向上仰望,见那悬挂在空的那块丹玉已是稍稍小了一圈。

      不觉暗暗点头,此物确实不凡,元婴三重境后,每提升一步法力都是艰难万分,况且他法力格外浑厚,好似无底汪洋,更是积蓄精进不易,但这一通打坐下来,却明显有感一丝些许长进。

      只是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却心生疑惑。

      此物虽是难求,但也不少,周崇举当日拜入溟沧时,曾一次得赐过数枚,而以他之前为门中立下的功劳来看,只予一枚,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想到此处,他不觉神色微动,掌门莫非以此暗示什么不成?

      仔细思量下来,觉得唯一有可能,便是那魔穴出世之期了。

      虽是现下诸派皆知魔穴百年内或将现世,可具体时日却还无从断明,谁人能知,谁人便可占上一分先手。

      若真是如此,那么留给学剑的时日,也就只也有六十载。

      他眼神微凝,暗道:“看来需早些定下行程了。”轻轻一喝,把法身遁出躯壳。起得水遁之术往上来,须臾回得内殿之中。

      景游见他回来,上来禀道:“老爷,章真人昨日曾来此拜见,说是有事需与老爷商议。”

      张衍念头一转,章伯彦甚少主动来寻他,许是有什么要事,便道:“此刻我正有暇,你去请章道友来此。”

      等不多时,章伯彦入得洞府。便上来见礼。待坐下之后。便道出来意,“小徒赵阳意欲往六大魔宗一行,历练一番,只是如此或于别处有些牵扯。故而来府主这处讨问,此举可否?若是不妥,章某可令他打消此念。”

      张衍微一沉吟,赵阳一身所学,皆是魔宗功法,只在昭幽天池中修行,虽可增长功行,但少了魔头,一些厉害神通道术却是难以修炼。也难怪有这想法。

      他稍作思索,便笑道:“依贫道观来,数十年内玄门与魔宗之间当不会有什么太大争斗,赵阳大可出去找寻机缘。”

      章伯彦得了准信,嘿然一笑。站起稽首道:“那章某代我那徒儿谢过府主。”

      张衍笑了一笑,道:“何须来谢,只是赵阳孤身在外,望他能守住本心才好。”

      章伯彦沉沉点首,道:“府主,章某理会的。”

      送走章伯彦后,张衍在原处思索一会儿,便驾起罡风往浮游天宫中来。

      因眼下他身份不同,一举一动皆是大事,既决定去往少清,自是需向掌门请别。

      来至上回那处偏殿后,童子入内禀告,不一会儿被引入殿中,见了秦掌门,上前依礼拜见。

      秦掌门神态比以往随意许多,笑道:“张衍,精庐可还合意否?”

      张衍稽首一礼,微笑道:“弟子谢过掌门厚赐,只是精庐虽好,却终是多了几分束缚。”

      秦掌门呵呵一笑,语带几分深意,道:“你却不必急切,为山门立有大功之人,门中必不会薄待,你且先把功行打磨纯熟了,静候机缘就是。”

      张衍心下一动,点了点头,又起手一礼,道:“此次过来,是弟子欲在三日后动身去往少清,故而来禀明掌门。”

      秦掌门问道:“你待如何出行?”

      张衍慨然道:“弟子既手持掌门真人书信去往少清,便是代我溟沧出行,自当摆出车驾,不做掩饰,光明正大前去。”

      这么做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原本三大玄门各据一方,彼此虽有交谊,但却又互不相扰,可他若是做出此等动作,很会让人怀疑为是两大宗门为应对大劫而互相携手,在未弄清两派目的之前,他敢断言,无论玄魔两道,无人敢有妄动。

      此举他等若是借了两派之势,将各方汹涌暗潮强行压了下去,如此在少清学剑这段时日就可保安稳。

      秦掌门思量一会儿,才道:“你也算有心了,如此我再助你一助,命苗坤为副使,随你同行。”

      张衍自是看得出其中关窍,苗坤虽方才修入元婴境中,但是掌门记名弟子,身份非同一般,仍而此次却为副使,不但能衬出他地位之尊,还尤能显出几分郑重,当下一礼,道:“弟子多谢掌门观众。”

      此刻昭幽天池之中,赵阳很快得知了自己可出外历练的消息,心下不由振奋,他也是亟不可待,稍作收拾,便与师父章伯彦拜别,出得昭幽天池,只是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想及审峒正在临清观中,便掩去形貌,往西而去,行有十余日后,到了青牛山山脚下,发了一封书信入内。

      等不一会儿,审峒驾丹煞出来,互相笑言几句,便将他迎入洞府内。

      临清观对弟子颇是溟沧来人恭敬,审峒这一处洞府虽是不大,但却是建在山中灵气充盈的谷地内,此地广植奇花异草,院阁错落有致,很是古雅。

      等到了里间落座,赵阳道:“审师弟,我此次出外游历,不知需用多少年才得归来,而今府中也唯有你我是东胜洲出身,是以特来与你道个别。”

      审峒眼中光芒一亮,问道:“赵师兄是要往冥泉宗去么?”

      赵阳想了想,道:“现下还未有定,可我所学毕竟是冥泉宗道法。听闻宗中奇才俊杰之士多如牛毛,方可与玄门争锋,历万载而不衰,心下也极想去看看探访一番的。”

      审峒听到此,心下不免羡慕,道:“想那冥泉宗乃是万载大派,底蕴深厚不说,门中耆宿众多,要能讨教得一二,当是获益匪浅。”

      赵阳笑了起来。道:“哪有这般好处。听恩师言。冥泉宗中颇多窥看人心之法,一个不好,可是万劫不复,需先去别处历练一番。练得几分自保手段才可。”

      审峒神色动了动,好像忽然想到什么,道:“赵师兄,此事上小弟或有办法助你。”

      赵阳奇道:“不知师弟有何妙法?”

      审峒道:“据此两百余里,有一处灵窟,据闻是地阴灵气所积聚,前些时日,溟沧派门中三位真人曾试图镇压此处,奈何穴窟深入地渊。结果未曾成功,只得布下禁制遮掩,而今临清观中弟子多有入内修行,顺道斩处魔头的,道兄何不也入内修行?”

      赵阳听了不免心动。溟沧派那处海眼魔穴他也有所听闻,但是他非溟沧弟子,却是不敢往那处去修炼,假使此地有一处灵窟,那就不必急于去往他处去了。

      这时门外来了一个侍婢,万福道:“审道长,韩老爷那处来送来了几尾玄鳞鲜鲤,说是难得美味,请审道长一品。”

      审峒笑道:“记得在东胜洲时,师兄便是喜好美味之人,小弟这处无有什么好物,既然韩师兄送来鲜鱼,那赵师兄不如来一同品尝,稍候再去那处不迟。”

      赵阳不是矫情之人,欣然应允下来。

      过得几日,东华洲忽然传出溟沧派以十大弟子首座张衍为正使,掌门弟子苗坤为副使,去往少清一事,这立时便引得四方为之震动,尤其六大魔宗,更是惊凛异常。

      东华洲一西一北两大宗门平时各行其是,可倘若携起手来,那局面好似钳张而下,由不得他们不惧。

      非但是魔宗,便连同为玄门三大巨派之一的玉霄派也同样有些许不安,这两派若是合力,实力委实太过强横,亦是派遣门人出来打听消息,欲要探明此事。

      一时之间,原本东华洲如沸如煮局面忽然安稳了下来,所有宗门都把目光皆是投去西地。

      少清派,清鸿宫前,一名星眸皓齿的年轻道人肃立阶下,他在此已是等有半个时辰,脸上却并无不耐之色。

      这时忽闻一声磬钟响,就见一道漫漫银流自天穹横来,浩大煊赫,恍若无数烁亮飞星团簇,照得满空皆明,耀眼生缬,他忙是把双目闭起,低下头来,免得被那光华刺伤。

      过去数刻,奔涌灵机缓缓收歇,殿中传出一把浑厚深远之音,道:“冉秀书,来此何事?”

      冉秀书一个稽首,道:“弟子此来,是为溟沧派遣使访我少清一事,大师兄百载闭关未出,各位真人又无心理会外事,无人拿主意,却不知此事该如何待之?”

      说到最后,他言语中也有些无奈。

      那声音沉默一会儿,才道:“何人为使?”

      冉秀书躬身一拜,道:“正使乃是溟沧十大弟子首座张衍张真人,副使乃是溟沧掌门记名弟子苗坤。”

      那声音根本陡得提高了几分,只问:“可是昔年在十八派斗剑时相助荀师侄的张衍么?”

      冉秀书忙道:“正是此人。”

      那声音沉默一会儿,才传出道:“既是溟沧派正使,当以一派掌门之礼相待,传命门下弟子,迎出三千里,凡入此界,非我两派门下,一概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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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贯日大岳镇云海

  
      十月初一,张衍着玄衣大氅,戴伏魔法冠,乘驾飞天车辇,自昭幽天池动身,出使少清。

      他这车驾唯有溟沧十大弟子首座方可乘坐,看去是一幢三层大塔阁,内廷宽敞,檐飞如翅,横轴木外有四根云阳金锁、内栓八根蛟筋靷索,与辀木勾连。

      塔角下左右二侧有两顶车帷,如灵芝伞盖,悬空飘动,帷帛垂荡,各挂十六铃銮,行时叮当作响,其内各是乘有一名身高一丈,浑身筋肉贲张的司御力士。

      拉拽飞车的是一对长须墨蛟,背拱如蚯,蛟鳍如扇,双睛凶戾狰狞,俱是身长十二丈,时时舞爪张牙,若非被吻首之上鞁具牢牢牵住、恐是早已腾云飞窜。

      车驾后是四名紫光院执事长老,俱有元婴修为,各是乘鹤驾天,是为此次一路随行护送之人。

      蛟车行不多远,到得九曲溪宫前,苗坤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身形胖大,肚腹滚圆,此刻身着宽大衣袍,双手把在盘蟒大带上,看去也是魁伟威武,只是脸容滑稽,还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叫人实难生出敬畏之心。

      见车驾到来,他把手一拱,洪亮笑声已是响起,道:“张师弟,今朝为兄蝇附骥尾,随你风光一回。”

      张衍站在阁上还了一礼,笑道:“苗师兄还请上车同行。”

      苗坤连连说好,他把双袖往身后一背,脚踩罡风,一摇一摆。往车驾上来,到得三层阁楼内,他左右一看,嘴砸吧了一下,又起手在阁中大柱上拍了拍,叹道:“为兄也是了沾了师弟你的光,要不可无缘乘这等车驾。”

      张衍微笑道:“师兄说笑了,你为掌门真人弟子,那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机缘。”

      苗坤哎哎两声,似有些委屈。一摆手道:“记名而已。记名而已,恩师也不知何时才会想起我这徒儿。”正说着,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紧。左右小心看了一眼。道:“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可不兴说了出去。”

      张衍笑了一笑,对外言道:“启程吧。”

      两名御手同时大喝一声。卯足力气,把蛟首辔头一拉,就闻两声惊天龙吟,而后风云由西方卷来,刮得帷帘飘动,而后飞车忽然一轻,须臾腾空而起,仰去天际,过有一刻,轰隆一声,塔阁稍稍震了震,便自平稳下来。

      苗坤朝把珠帘一掀,见已是撞破罡云,到了极天之上,此刻正向西飞驰,便道:“这路上未必太平,张师弟,左右无事,不如手谈一局如何?”

      张衍稍作思忖,点首道:“也好。”

      这塔楼也能聚气藏灵,在此打坐修持,比之洞府内也是不差多少,但确如苗坤所言,保不齐就有意外,便命景游拿棋过来,两人摆开棋局对弈。

      双蛟飞车行速极快,在天中行有一天一夜之后,已由北向西斜穿东华洲。

      张衍见晨曦微露,天色渐明,便放下棋子,走至阁楼上来,凭栏远眺,见远空之中隐隐约约有一大墩虚影,苍苍茫茫,似在翻卷云海之中浮沉。

      他判断至多再有个把时辰,就可到得少清派地界了,便关照两名御手稍稍放缓行程。

      苗坤也是走了出来,到了他身旁站定,放目望去,看了半晌,才啧啧出声道:“想那处便少清山门所在之地,‘贯阳大岳墩了’吧,果是雄奇崔巍。”

      张衍目光注定前方,缓缓道:“不错,正是此处了。”

      十大玄门之中,溟沧派山门位在“龙渊大泽”中,而玉霄派则居于“摩赤玉崖”,算来皆在地表。

      而独独少清山门正址是在极天之上,傲视天地,这处原是一座冲入极天的峻峰,曾与中柱洲遥相呼应,间中有横跨岁河的陆桥相连,彼此本为一体,万数年前,少清开派祖师鸿翮真人一剑分二洲,劈山为界,自此两山隔河相对,再不复合。

      张衍又看了一会儿,忽然目光一闪,朝一处望去,就见远处飞来数十缕璀璨如银星的剑光,乍一眼看去似是零乱散落,可仔细再瞧,却有玄理可寻。

      那银光追上车驾,绕空一兜,便自四面八方剑光吸聚合拢,化为一团清清云气,自里现出一名面容姣好秀气的女子,二十来许年齿,丰身细腰,蛾眉淡扫,头梳飞仙髻,一袭凌波荷花衣,水袖迎风,飘飘似仙,首上则是一团翠灿罡云。

      她朝车驾一个万福,用悦耳声音道:“小女平香主,为少清金水瀛台门下,今次奉得师命,特来迎候张真人法驾。”

      张衍起手还了一礼,道:“有劳平真人。”

      平香主又与苗坤及后面几名紫光院长老见礼,便踩云上前,伴随车驾而行。

      去得千里地,忽闻剑鸣之声,而后天边驰来一道刺目遁光,霎时天云乍冷,寒气侵神,一道森森剑光撕裂云气,往下降来,最后顿落在车驾前方。

      那两头墨蛟似稍稍有些不安,对其嘶吼了数声,仿若要暴起噬人,御手连连安抚,才安稳下来。

      那剑光一转,出来一名个头不高,束髻莲冠的中年道人,此人眼神犀利,如鹰隼顾视,一扫飞车前后,稽首道:“少清派,惊宵翎台门下,顾图南,奉法旨迎候溟沧使者,前方去路以靖,可放心驱行。”

      他似是性情冷漠,见礼之后,与平香主一般,就到了车驾另一侧,不言不语,护持前行。

      又过千里,前方不知从何处跃出一道光华,活泼灵动,于瞬息间在车驾左右一跳,又旋绕了一圈,继而走出来一个满面春风的少年郎,宽松白衫,青带围腰,头戴帻巾,笑嘻嘻上来一揖,道:“小子溯心元台弟子陈原宁,见过张真人。”

      张衍仍是执礼还过。

      这时苗坤凑上来,传音道:“张师弟,少清出三千里相迎,礼数十足,此举既是示敬,亦是示威,稍候可要小心了。”

      张衍洒然一笑,道:“非如此,亦不是少清了。”

      车驾再行一刻,终是到得贯阳大岳墩正山门前,方才远处看不真切,此刻望去,见左右是两座大阙,高耸插天,稍稍向前倾去,好若随时可能朝众人倒压下来。

      陈原宁指着两山,语声中微带自傲道:“张真人,这两座大阙一曰垂云,一曰见日,本是一座高峰,后祖师嫌其阻路,随手一剑,始成如此。”

      张衍抬首看去,这两座山阙直达抵罡云,雄峻擎天,鸿翮真人随手一剑就能劈开,可以想见是何等神通。

      阙峰上忽然飞下一名清癯道人,往此处迎了过来,陈原宁主动上去,两人说了几句,其人便就回了峰头。

      平香主在旁一福,道:“请尊客稍待片刻,这山门大阵解了禁设,便可入内。”

      苗坤奇怪道:“莫非贵派无有阵门出入么?”

      平香主淡笑道:“苗道长有所不知,我少清派平日只要一名弟子还在山门中,这大阵便是用不到的,只是贵派使者到来,同为玄门上派,为示郑重,这才启了。”

      苗坤不由一怔,望了望那处山门,脸上笑容却是收敛了几分。

      张衍微微一笑,少清派举派剑修,是以行事看去与别家格外不同。实则对于三大玄门而言,门中有洞天真人坐镇,有无山门大阵皆是一般。

      过得一刻,便闻轰轰声响,玄阵已是解去,云开雾霁,露出正中一条悬道,尽头处是一凌空天门,巍峨高耸,恰似一展翅大鹏,喙对东方,昂首朝阳,直欲乘风而上。

      只是那悬道两侧,却有猛烈罡气呜呜呼啸,隔着数里也能感受到那风势侵肌砭骨,刮得那悬道摇晃不止。

      陈原宁又指了一指,道:“那处名为渠风口,罡风皆是自二重天中引入下来,山外来人,若是能从此处过,便可为我少清上宾,不过张真人乃溟沧使者,自是不用硬闯,小道这就去命人收了禁制。”可他话虽如此说,脚下却是丝毫不动。

      张衍笑了一笑,朝苗坤看了一眼,后者知机,道:“既如此,就请道友快去收了禁制吧。”

      陈原宁一怔,身为少清弟子,他对张衍实则是有些不服气的,而今难得有机会,就是想藉此试一试此人本事,可未想对方根本不接招,他挠了挠头,只得悻悻转去解禁。

      张衍神情淡然,他身为溟沧派十大弟子首座,十八派斗剑第一,早就过了以这等事证明自家实力的地步,哪怕不去闯此关门,也无人会以为凭法力过不去这处。

      等不多时,罡风徐徐散去,车上两名御手一拉软索,两头墨蛟身躯一耸,拽动车驾往里而行,只一刻就过得悬道,自鹏首天门中穿过,就见天光一亮,眼前浮出一座大岳,镇于云海之间,旁有星星点点,千数悬岛漂游环拱,望去青空敞明,浮云飘絮,浩气凛冽,可见有一道道剑光纵驰来回,时不时有剑鸣之声遥响天际。

      这时一痕清光自飒然飞来,好似跳跃虚空一般,在半空中几个闪烁之后,便就来至近前,自剑光中走出一名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青袍道人。

      陈原宁等三人见了,都是上来行礼,道:“荀师兄。”

      荀怀英一指张衍,道:“此为吾友,有我在此接迎,你等皆可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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