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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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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当去山外拾遗珠

  门派之间争斗,若是一方先一步筹谋,那以有备对无备,有心算无心,自然能抢得更多胜算。

  尤其溟沧派万载玄门,底蕴极深,若是不惜代价,于此刻便起尽起家底,竭力栽培门中后辈弟子,那么数百年下来,定可积攒起一笔可观实力。

  秦掌门道:“渡真殿主门下几个弟子,亦是佳才俊秀,来日不妨携至浮游天宫修行,金阁之内书册可随意翻看,习练神通所需外药,亦可去库藏中取,来日想能有一番大成就。”

  张衍闻言,打个稽首道:“如此便谢过掌门真人了。”

  他十分清楚,掌门如此说,一来是自己而今身份已然不同,先前又赞从其言,故此投桃报李;二来是自己门下几个弟子确也不差,尤其刘雁依、田坤二人,皆已修成元婴三重境,未来确有望成得助力。

  他也是心生感慨,数百年后一战无可回避,对门下弟子来说,既是大劫,却同样也是机缘,若是放在此前,哪有可能这般轻易就能获得上层扶持。

  秦掌门点点头,这时语气稍稍加重了几分,道:“还有一事,需交托渡真殿主去办。”

  张衍见他神色郑重,也是肃然道:“掌门真人请言。”

  秦掌门微微轻叹,道:“我那大师兄晏长生,当年神通法力俱是同辈第一,本该是他接任掌门之位的,只是他为人行事尚气任侠,很是得罪了不少同门。后来因一旧怨致他一名亲传弟子枉死,为人就变得极是偏激,尤其对门中世家有怨恨之心,当年门中生乱后,便就破门而出,此后之事你也是知晓了。只是他有一弟子名唤吕钧阳,也是随他一同走了,此子却是难得的良才,如此摒弃在外,却也可惜。”

  张衍一转念。就知话中之意。道:“掌门真人可是要我亲去一行,把人带了回来?”

  秦掌门道:“此事唯有渡真殿主才可做得,我那晏师兄杀了不少同门,却是回不得了。但他弟子仍可是我溟沧门下。稍候我手书一封。由你带了过去,他当能明白其中之意。”

  张衍当即应下,掌门身为一派执掌。不可轻动,而且许多事着力太重,反是叫人生疑。反倒是自己,初成洞天,又新任渡真殿主,在外人看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便是动静大了一点,也在情喇中。

  秦掌门又叮嘱道:“晏师兄破门而出时,或逼或诱,把几件真器也是卷带走了,渡真殿主若是方便,不妨也一同带了回来,我允你便宜行事。”

  张衍目中光芒闪了闪,执礼道:“谨遵命。”

  若逢大战,每一分力量都当用上,更何是况真器这等至宝,无论如何也是要拿了回来的,至于是否与对方意愿相悖,这却不在考虑之内,今日既然已是定下大计,那有敢挡在此条路上的,管他是何身份,不过一一碾碎而已。

  秦掌门道:“你此行需何物,尽管可与我说,哪怕请北冥真人相随,亦不是不可。”

  张衍稍加思索,才道:“请动北冥真人,动静太大,我有抱阳真人相助,此行必可给掌门真人一个交代。”

  秦掌门颌首道:“具体行事,渡真殿主可自行斟酌,少清那处,自有我与岳掌门打招呼。”

  提及少清派,张衍忽然想到,现下虽还不知到那时劫时,究竟谁人会站在站在自己这边,但却不碍先拉拢几个盟友过来,便道:“掌门真人,远海清羽门掌门陶真人,与我有旧交,当可成我一分助力。”

  秦掌门捋须沉思片刻,道:“那位陶掌门我也是知晓的,是南华派鹤道人的直传,后来破门而出,若非适逢三大重劫,日后我东华玄门诸派之中许就有清羽一席,既有渡真殿主为其言说,自然可引为盟交,此回若是过去大劫,来日可为天外同渡之友。”

  张衍淡笑道:“清羽门在外海之上,外有鲤部迫压,又与蟒部不合,而似此等妖物,未来必是我溟沧对手,有了陶真人帮衬,就可寻得借口,将之先行下手除去。”

  他神情平常,但言语之中多了杀气。

  北冥妖修从来与溟沧派不是一路,溟沧派不会携了妖修而去,妖修更是不会应从此事,若是提前诛除,未来就可免了许多手脚。

  秦掌门笑了一笑,道:“渡真殿主如有把握,自可便宜行事,不过此事不急,可缓图之。”

  张衍点头称是,此事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且还需等待机会,否则有心之人必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来,对大局却是不利了。

  他在上极殿中与秦掌门商议半日,又作了许多谋定,随后便就辞了出来。

  只是再入浮游天宫之后,却于冥冥之中感应到一丝神气,这时神意一转,却感受到此气竟是来自昭幽天池。

  再是感应片刻,发现竟是来自那枚深埋于天池深处的神兽卵胎。

  张衍有些意外,自把此物携来府中,从来未见其有过什么动静,此刻却能感到一股造化生机在勃勃欲发。不由笑道:“莫非你也是应劫而生,么,也罢,该是给你换一处了地界了。”

  他稍稍一思,起指朝下一点,这枚卵胎霎时自天池之下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他手中,看了两眼,往袖中一丢,起身转往渡真殿去了。

  不多时回至殿中,便将此物安置在了玄泽海中,任其在此吞吸灵机,就不去多管了。

  而后他坐定玉台,提笔起来,亲自给沈、孟、孙及齐云天等人分别回了书信,言不日前去赴宴。

  这时一阵香风飘来,化作一个窈窕女子,躬身道:“老爷,此处有昼空霍殿主送来的一封书信。”

  张衍望去一眼,那书信飘飞过来,在他眼前展开,其中多是贺言,更言有祝礼送至昭幽天池,还有些许是叙旧之言。

  看过之后,他细思起来,掌门欲行大谋之前,自然先要平定内部不和,那么昼空殿主一位便极为重要了,而若由霍轩接任,当是最符合掌门意愿。

  沉吟片刻,他道:“你去殿库之中取些丹玉出来,送至霍殿主处。”

  此刻昭幽洞府之内,却是一片热闹,这数百年下来,府中门人弟子已有千数,许多在外历练小辈弟子得知祖师已修成洞天,俱是心情激动,一个个自各处赶了回来。

  韩佐成早在月前就回了洞府,把今日功课做足之后,便就出来走动,只是整个人却显得有些落落寡欢。

  到了此间,他才知晓,姜峥和魏子宏都是汪氏姐妹亲自登门接了回来,唯有自己只是收得一封书信,固然清楚这其中不是有意如此,但总感觉似被同门看低一眼,不觉倍感失落。由此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修为提了上去。

  这时却听得有人唤自己,不觉茫然看去,却见是四师姐汪采婷,只是后者却瞪着道:“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唤你几声也不答应?”

  韩佐成稽首道:“小弟失礼了,方才却是想到一个修行上的难题,是以有些心神不属。”

  汪采婷瞪着他不放,哼哼两声,道:“不对,你这是有什么心事。”

  韩佐成低下头去,,道:“师姐,小弟哪有什么心事。”

  汪采婷狐疑看了他几眼,想了想,才道:“师弟,你我俱同门,若有什么事尽管和师姐说。师姐定会帮你,若是师姐办不成,还有二师兄,二师兄不成,还有大师姐在,怎么也会为你做主!‘

  韩佐成忙是道:“小弟确实无事,不瞒师姐,小弟是功行不足,怕恩师责罚,故而心下忐忑。”

  汪采婷听了这个解释,才是释然,好心安慰道:“师弟这莫要忧心了,你不是不知,恩师从来不曾在意这些的。”

  韩佐成感激道:“多谢师姐宽解。”

  汪采婷又说了几句,便就离去了,韩佐成松了一口气,正也欲回洞府,

  却听一声后面招呼,“韩师兄。”

  韩佐成回头一看,见一身材魁伟的美髯修士正冲微笑,也是惊喜道:“审师弟,你出关了?”

  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审峒胳膊,打量了两眼,吃惊道:“师弟你莫非已是修至二重境了么?”

  审峒笑了笑,道:“正是。”

  他天资不凡,早在百多年前就已修成元婴,此后又在这昭幽天池之内修行,终在数日前修至元婴二重境中。

  “那要恭喜师弟了。”

  韩佐成由衷祝贺,但想到自己,却是有些失落。

  审峒看到了其这番神情,他乃是胸有城府之人,察言观色,便知其心思。

  他与韩佐成一向交好,虽初时有功利之心,但现下确实把后者当作了至交好友,纵然对方只是化丹修士,也浑不在意。

  在他看来,韩佐成作为一个修道之人,纵有许多缺点,可其待人真诚,不说别的,就是他修道之中许多外物,都是其出面相助得来,并从不求回报,对此他也是十分感激。

  起手在其肩上重重一拍,道:“好久未曾和韩师弟喝酒了,把那老蛟唤上,我等再去喝上一杯。”

  韩佐成也是露出笑意,重重点头道:“好,今日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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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为窥十峰人心浮

  东华洲绊马山附近,一缕白皑皑烟岚朝空飞驰。

  一名望去三旬年纪,身着襕衫的中年道人踏动烟岚而行。

  而他身侧,却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人,此刻正紧紧抓住了衣襟,感觉着呼呼风声自耳畔掠过,看着脚下山峦峰丘,其神情之中,既有畏怯又有兴奋。

  中年道人笑了一笑,他本可以乘云舟前行,但是为了锻炼新收的弟子胆量,这才刻意以丹煞飞遁。

  少年过了初时的紧张和不安,胆子就大了起来,还在云上呼喊大叫起来。

  中年道人面含微笑,也不去阻止,少年心性,本该如此无拘无束,等回了门中,整日剩下的便是枯坐修持,观望长生了,却也再难这般挥洒真性了。

  两人行了半日,少年虽还是兴致勃勃,但毕竟身子还未长成,久站下来,明显已有些疲累。

  中年道人摸了摸他脑袋,道:“羽儿,且先忍着,这次祖师回府,为师作为照幽门下弟子,需得尽快赶了回去才是。”

  他乃左含章徒孙,唤名曾尚行,月前接得门中师兄弟书信,言及祖师回山,要他快些回来。收得消息时他尚在中柱洲,因此次出来游历,却是路上看中了一名弟子,于是忙是赶去接了,再匆匆往昭幽急回。

  羽儿仰脸问道:“祖师也和师父一样,能如大鸟一般高飞么?”

  曾尚行失笑道:“祖师可是洞天真人,传闻挥手之间。能移山倒海,呼吸之气,便兴雷霆风云,为师这点微末道行算不得什么。”

  羽儿好奇问道:“那祖师可是爹娘口中说的神仙么?”

  曾尚行摇了摇头,但随即又一摸胡须,道:“纵然不是真仙,可在我辈看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时他见羽儿精神不振,便就轻轻在其后脑一拍,使其睡了过去。便就一心纵烟前行。

  再行有数个时辰。天色渐晚。因连日赶路,他此刻也感觉内息稍稍有些不畅,望了望前路,再是过去。就入得各派尊奉溟沧号令。所布置的法坛阵围之内了。

  他踌躇了一下。这些法坛是为探查魔宗弟子行踪而立,自家此去虽有符碟在身,能证身份来历。但一路过去免不了要受许多盘问,只会平白耽误功夫。

  这时看得地表之上一条白练蜿蜒向东,他寻思片刻,又摸了摸袖囊,就有了主意,把法力缓缓收起,下得云头,降在河畔旁。

  他自袖中拿出一张法符,往下一丢,其在水中打了个旋,便就没去不见。

  等了大概有小半刻,见水波翻涌,泊泊有声,自里窜了出来一条金鳞鲤鱼,个头足有丈许大小,背上系着可供人乘坐的锦鞍,看了两人几眼,口吐人言道:“在下余渊部族丁曷灵卯,受法符相召而来,敢问两位往何处去?”

  曾尚行打个稽首,道:“去往昭幽天池。”

  那鲤精振作精神道:“可是昭幽府之主回山,两位赶去参礼么?”

  曾尚行有些意外,道:“道友也知晓此事?”

  那鲤鱼得意道:“道长也切莫小看我,我辈在此处迎来送往,又四处传递消息,天下之事,少有不知的,道长若什么需问的,尽管来问小妖就是了。”

  曾尚行笑道:“那得闲倒要请教道友了。”

  “哪里哪里,”鲤精更显得意,“两位既有法符在手,小妖当送上一程,便请上来吧。”

  曾尚行一手抱起羽儿,踏步上得鲤背,就在鞍上坐定。

  鲤精道一声:“两位且坐稳了。”水下双鳍一分,就有白光一抹,腹贴河面,如离弦之箭般渡水而去。

  这鲤精许是常年寻不到人说话,难得见得有渡客,一路兴致勃勃,东拉西扯,滔滔不绝,曾尚行初始还应付几句,后来听得也是略觉厌烦,掐了一个法诀,将彼此声音隔了去,这才觉得清静。

  这妖鲤在河中穿行一夜,很快到了黎明时分,羽儿也是悠悠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爬了起来,连连摇着曾尚行的胳膊,惊呼道:“师父,师父,快看快看,好大一条鱼。”

  曾尚行安抚他道:“徒儿莫惊,这位也是有修行的道友,莫要看轻了他。”

  羽儿哦了一声,安静下来,只是脸上还是一副好奇之色。

  曾尚行道:“徒儿,再有一日,就可到昭幽天池了,为师却有几桩事需向你交代。”

  羽儿听他神情严肃,也不敢玩闹,坐直了身躯。

  曾尚行满意点头,道:“门中行走,自有规矩,但你年纪小,又未正式列入门墙,可先不必计较,便先与你说些门中之事,左真人座下,共有两个入门弟子,一便是我师邵讳参,另一个便是你师伯祖狄讳晖,你到了门中之后,都能见得……”

  下来他用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将门中一些人事粗略说了一遍,最后才道:“你可记得了么?”

  羽儿认真道:“徒儿都记下了。”

  曾尚行又随意问了几句,羽儿虽知听了一遍,但回答时却一个不差,这让他颇为满意,暗忖道:“羽儿虽非九城出身,但资质毫不比他们差了,恩师见了,必是喜欢。”

  再在水上行有一日后,第二日破晓时分,江上雾气方散,曾尚行就指着天边一支天撑地的青影道:“羽儿你看,那边是你祖师张真人洞府,昭幽天池所在了。”

  羽儿不由瞪大眼睛看着。

  曾尚行一笑,转过身来,对那鲤精道:“贫道这便要上陆而行了,却要多谢道友一路相送。”

  鲤精这时也是猜出二人是昭幽门下弟子,顿时有些拘谨。连声道:“不敢,不敢。”却是浑不见昨日那灵活模样。

  曾尚行打个稽首,就一展袍袖,脚下浮起一道烟岚,把自己与弟子一同裹了,飞空直上,朝着昭幽方向飞去。

  虽见山影,但路途却也不近,又转了几条水道,连飞一日一夜之后。终是到得山前。却见一帘水瀑自天垂下,远望过去,好似珠帘碎玉,瀑布前方有两座浮屿。上有亭阁望阙。此刻正有不少修道士出入往来。

  本来欲入昭幽府中,需得自上而下,穿天池水而入。不过后来门人渐多,许多低辈弟子行走不便,若不借法器,根本上之不去。

  有鉴于此,刘雁依便就请了阵灵出面,在此又另辟了一条水瀑为径,不过因往来方便,这两百余年下来,反倒成了日常出入之所在,那正门反是少有人行了。

  曾尚行看了几眼,见门前许多人都不认识,猜测各派前来送祝礼的,他稍收法力,正要往里行去,却见前方来了一行百余人,个个乘鹤踏舟,为首一个,高额挺鼻,眉目俊朗,一身锦袍,负手站在一头饰有白羽的毡车之上,两旁有几个年轻修士出来,喝道:“长孙师兄路过,还不速速退避。”

  两旁修士有不少知道来人身份的,早早便去了一边,一些不知道的,也能看出其不凡,也是躲避,让了一条大道出来。

  曾尚行也是不动声色退至角落。

  车上那名年轻修士见状一皱眉,似是对身旁人这等张扬举动很是不喜,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把车驾加快了几分。

  见一行人很快入了洞府,两旁修士却是议论纷纷,有一人道:“长孙道长十年前不是效仿昔日庄真人,自请去小魔穴镇压魔头了么?这时候回来,岂不白费了前面苦功?”

  另一人道:“你知道些什么,听闻张真人回山之后,极可能择一弟子去往十峰山比斗,争那十大弟子之位,长孙师兄论修为论寿数,都算得上合适,又岂能不回来?要知昭幽门下,弟子众多,可非他一人可选,此次错过,可便没有机会了,与此一比,镇压小魔穴之功又算得什么。”

  旁侧闻听之人,都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曾尚行摇了摇头,羽儿好奇看着,问道:“师父,那人看着好是威风,不知是谁?”

  曾尚行道:“那是你师叔长孙青,平日很受左真人器重,只是为人孤高了一些,又有些护短,你以后若与他门下打交道,宁可退让一步,也不要轻易得罪了,非是怕了他,而是牵扯入此等事中,平白对你修行不利。”

  羽儿老老实实道:“弟子记下了。”

  曾尚行穿过瀑帘,带着弟子径直去往自家恩师洞府所在,在门前通禀过后,就被唤了进去,一到里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人,满目和蔼之色,正是他恩师邵参,忙是到了座前跪下,恭敬叩首,羽儿也是一同跪下,他记得先前嘱咐,便就口呼师公。

  邵道人笑道:“徒儿快快进来。”又看了一眼羽儿,道:“是你新收的徒儿?”

  曾尚行道了声是。

  邵道人笑呵呵道:“倒也机灵。”他招呼了一个童子过来,将羽儿领了下去。随后他容色一正,道:“幸好你及时赶回了,我正有话与你说。”

  他顿了一顿,拍了拍膝头,道:“此回祖师回府,门中有传言说要选一人去争十大弟子,此事我虽还未曾问过左师,但私下揣测,万一当真有这回事,却不能不做筹谋,你修道两百余载,已得化丹二重境,也可去争上一争。”

  曾尚一愣,苦笑道:“弟子修为浅薄,资质也是寻常,与诸多同门比起来,更是的差得远,去了恐给老师丢脸。”

  邵道人摇头道:“你啊你,和我一般的性子,面对机缘,总是退让,你比那长孙青又有哪里差了?眼下可不比两百余年前,那时丹药功法,因门下弟子不多,尽可任你取用,现下不争,未来哪可能得了长生?你便听为师的,过几日祖师回来,你站在我身侧,说不得就能入了祖师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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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真由原来是戏言

  曾尚行师徒二人在洞中议事,羽儿则被引到了后府安顿,他对周围一切皆是十分好奇,看那童子也比自己大概了大了一二岁,想了一想,试探着道:“师兄?”

  童子慌忙摇手,道:不敢当得如此称呼,小爷唤我名安墨即可。”

  羽儿不解问道:“可有不同么?”

  安墨道:“自是有区别,你是曾道长弟子,老爷的徒孙,未来注定是那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而如小童这般,说穿了,只是伺候洞中诸位仙长的下人而已。”

  羽儿问道:“那你们安墨师兄,你们可能修道么?”

  安墨许是见他好说话,又彼此年龄相近,因而也多说了几句,道:“似我等职司,分为迎阶、礼宾、送福、居安四等,三年不犯过,可迁一等,不过若遇上运气差的,等了十来年,也未必能出头,若是运道好,十二年后到了居安执役,那就可入各位道长门下做记名弟子了,不过到了那时,却也早过了合宜的修道年月,只指望被赐下些神丹妙药,能延寿健体,也就心满意足啦。”

  羽毛小脸紧张,问道:“那,我也要这般么?”

  安墨摇头道:“小爷可是曾仙师亲自带入府中的,是入室弟子,自然不用操持劳累,只需每日修持打坐便可。”

  说着话时,他不自然流露出一股羡慕之色。

  羽儿听了,想了一好会儿。才认真说道:“安墨师兄,我若学得道法,会帮你的。”

  安墨七岁时就到了洞府中,现在已是过去六年,虽年纪小,见识却是不少,心道:“到那时你未必会记得我啦。”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模样,道:“那就谢过小爷了。”

  安墨退走之后,羽儿没来由觉得一阵紧迫之感,本来还待找找四处有无好玩物事。现下却没了玩心。把一只曾尚行给他备好的包裹自木架上拿了下来,摸索了一阵,捧出了两本书。

  第一本乃是《一气清经》,不过他遇到曾尚行之前并未曾读过塾。不久前才把字认全。因而读起来甚为吃力。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放在一边。又把另一本捧起。

  这一本封皮之上,却写着《指中书》三字,著书落款上写有“张衍”二字,羽儿心道:“老师说过,这是祖师的名讳。”

  当年张衍主持下院之时,见有些读书未成之人,纵上山来求道,却因不通经理,由此荒废了禀赋,也是可惜,故而随手写下了这本道书,这里却不是什么上乘法门,但弟子打坐之时,手指掐诀,变幻之间,自可引动呼吸,感身应气。

  不过虽他随手而为之,昭幽府中弟子却不敢怠慢,认为祖师一举一动,必是蕴含深意,指不定里间牵扯到什么高深法门,故而凡是入门者,在修持《一气清经》的同时,亦要习练这本指中书。

  这书文字极少,多是手势图谱,变幻不多,更不繁复,总数也只三十六副而已。

  羽儿本是少年人,心性未定,满篇文字看得枯燥,但是这些图谱手诀,却是极感兴趣,双手玩闹一般变来变去。

  不多时,他就感到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随后周身游走,感觉极是舒服,不知不觉间,便渐渐沉浸了进去。

  同一时刻,昭幽洞府之内,有两名女修踩云行空,前面一个姿貌秀美,身形纤巧婀娜,身着广袖长裙,臂绕长带,云伴风拂,飘然若仙,正是刘雁依二弟子林思雪。

  身后一人其望去十七八岁,素纱道衣,容貌绝美,神情之中却一片清冷,却是她弟子阮心萍。

  两人一路过来,脚下处处可见奇峰秀谷,清流碧江,更有云雾悬空,望去俱是仙灵之气。

  而今不比当初,随小壶境不断开辟,这处洞府比张衍初得时足足大了数倍。往日众弟子彼此居处不过咫尺之隔,而今凡是到了化丹境的修士,都是立了各自洞府。

  元婴真人那更是不同,自家立有一方山水妙境,不过四代弟子之中,也只左含章弟子狄晖有此资格。

  林思雪这时仰首看了看天,见上空高悬有一轮明光,状似骄阳,却不刺眼,照在身上,便有一股融融暖意,心忖道:“六师叔此回取来的还真是一件好宝物。”

  此是魏子宏月前自瑶阴派诸宝之中取来一只定光珠,能采摄日月之光,反照内廷,更有扫除污浊,抚气宁神之效。

  而有此物悬在空,洞府中亦是分了白昼黑夜,众弟子彷如行走在露天之下,不必再费力去默察天时变动。

  两人飞遁有盏茶工夫,到了一清澈大湖之前,湖中立一碧峰,上筑有百余座楼阁观宇,处处可见飞檐斗拱,金柱玉砖,二人来至那一幢十六层高阁之前,收了法力。缓缓飘落下来。

  长孙青匆匆自里迎了出来,恭敬一揖,道:“弟子见过师叔祖。”

  林思雪语声柔和,道:“不必多礼,你师祖可在?”

  长孙青道:“正在观中。”

  林思雪道:“前面引路。”

  长孙领着二人穿廊过殿,未有多久,来至观后一处池塘边,躬身道:“师祖正在垂钓,弟子便不过去了。”

  林思雪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她带着弟子往前走去,转过一处怪石峰,却见左含章半躺于一块大石上,穿着一袭蓑衣,嘴边衔一根草茎,赤着双足,身侧斜撑起一鱼竿,看他似在垂钓,可口中偏偏哼着半俗不雅的曲调。

  林思雪不觉以手加额,轻叹一声,道:“师兄,你这模样,被小辈看到了,成何体统?”

  左含章早知二人到来,却不以为然,道:“以往在恩师驾前,需得守足了规矩,为兄行路不敢大步,喘气不敢大口,如今到了自家山头,莫非还不能放肆些么?”

  林思雪嗔道:“早知当日不该在恩师面前替你说话,快些站起来说话,我这还有弟子在,你这做尊长的,多少也当有些体面。”

  左含章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他看了阮心萍几眼,评价道:“不差不差,比我那徒儿也就差了半分吧。”

  阮心萍本来见这叔伯惫懒模样,还捂嘴轻笑,可是被那那看似无意的目光一撇,却好如冷泉泼顶,侵入骨髓,顿时不敢再有半点小觑之心,心下暗想:“难怪师父常说,莫看师伯坐卧行走,常是随心所欲,但论道行,她那一辈却无人可及。”

  林思雪无奈道:“知道师兄你收了个好徒儿,可也不用次次挂在嘴边吧?”

  左含章哈哈一笑,道:“师兄我生平得意之事,就这一桩,同辈之中,也就师妹和我道行相仿,不来师妹你面前这处炫耀,我又和谁人去说?”

  林思雪不觉有些气苦,左含章之徒狄晖,在四代弟子之中,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个成得元婴境的弟子。

  可偏偏左含章收这徒儿时,只是随便在九城之中转了一圈,这还罢了,其为人懒撒,将之收入门下后,却从未如何正经教过,其能修到这一步,全是凭了其自家禀赋。

  而她对门下几个女弟子不知倾注多少心血,但前面几个却俱不如意,直到收了阮心萍的,这才算是得了些慰籍,可与左含章所作所为一比,好似显得她授徒无方,不觉恼道:“师兄,坐好说话。”

  左含章见再逗弄下去,这位师妹怕是真要恼了,也就收起笑容,问道:“师妹找我究竟何事?”

  林思雪幽幽叹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门下徒儿而来。”

  左含章一怔,道:“这作何解?”他望了望阮心萍,摇头道:“莫非你要我来教你弟子?这却不成,你可是知晓,为兄是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林思雪没好气道:“我自家徒儿,何用你来指点,此来却是为另一桩事。门下纷纷传说,说是师祖欲从三四代弟子之中择选一人做十大弟子,小妹此前从来未曾听说此言,后来寻思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师兄消息向来灵通,故而便就赶来一问,若是当真有此事,小妹这做师父的,也要为徒儿打算一二。”

  左含章听了之后,先是一怔,随后面色有些古怪,咳了一声,“这个……”

  林思雪自小便与这师兄一同修行,对其脾性很是熟悉,看他这副样子,忽然醒觉过来,瞪大美目,道:“师兄,莫非这消息从你这处传出来的?”

  左含章支吾道:“若不是无有其他来处,好似,好似真是从为兄这处传出去的……”

  林思雪也是气恼了,道:“你,你怎敢如此,师祖知晓了,非得责罚你不可!”

  左含章唉唉两声,懊恼道:“那日不是听闻师祖回来,也是心血来潮,去看了几个后辈弟子,只是见他们整日游玩嬉戏,太不像话,也就随口编了这么一出,本指望让这些小辈上进一些,却不想竟会闹出这番事来。不过师祖心胸宽广,想来也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吧?”

  林思雪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有你这如此懒撒的长辈在此,上行下效,哪可能有正经样子,师祖是不会计较,可到了师父面前,看你又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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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看似妄念本心同

  自浮游天宫密议之后,下来一段时日内,张衍便应门中洞天真人之邀,往各处洞府赴会饮宴,谈玄论法。

  如此过去一月之后,思及再作些准备,便该去往中柱一行,只是在此之前,还需往洞府召聚弟子,交代一些事宜,于是就荡开风云,缓缓往昭幽天池而来。

  昭幽天池之中,刘雁依安然端坐,身居于一叶碧荷之上,随身下清澈溪水流淌而行,其以银环束发,身着一袭藕白重缘衣,望去澹然闲静,不染尘垢。

  这时心中忽生醒兆,好似于平静水池之中投入一枚石子,霎时荡开一抹涟漪。

  她秀目睁开,目光之中透出些许喜意,随后念转身动,须臾遁至大殿之中,阶下女婢忽见来人,皆是低头垂首,口称“刘真人”。

  刘雁依言道:“传命下去,恩师回府,令各处弟子都来殿上,随我前去迎候。”

  这些婢女皆是当初自水国来此的鱼姬后辈,身上有些修为,得谕后纷纷化作半人半鱼之身,跃入殿中池潭之内,往去传令,稍过片刻,洞府各处,皆是回荡起磬钟之声。

  姜峥正在洞府之内观览道书,这时听的门中唤召之音,先是一怔,随后面露喜色,站起言道:“恩师回府,唤我等前去相迎!”

  单慧真本是坐在他身侧,闻言亦是站起,只是她犹豫一下,谨慎问道:“夫君,妾身可能一同前去拜见?”

  姜峥看了看她,上去执住她手,缓声道:“你我本是一体,有何不可。”言罢,然后挥开阵门。携其手一同跨出。

  一出阵门,见得田坤与汪氏姐妹已到殿上,举手一礼。随后到刘雁依阶前一揖,口中道:“见过师姐。”

  刘雁依语声柔和。道:“五师弟与弟妹先且等候,待诸弟子到了,便与我一同往迎恩师。”

  这时殿上光华一闪,出来两人,一人高大俊朗,卓尔不凡,一人两眉如白羽,神情温和。却是魏子宏与韩佐成一起到得,同样先是上前见过刘雁依,随后六人之间又是一通叙礼。

  又过去大约百余息,便见一道道阵门闪动,诸弟子一个个在现身殿中,过去未有多久,殿上已是站得千余人。

  刘雁依秀目扫去,半数弟子乃是魏子宏门下徒众,只是良莠不齐,许多寿数不小。却仍在明气境徘徊,不由轻轻一叹。

  换了别个同门,她定是会提点两句。收了弟子,便要好好管教,勿要这般放任自流,然而魏子宏还有另一重身份,乃是瑶阴掌门,这些弟子日后也落不到门中,也就只好随其去了。想到这里,她往左含章处看了几眼,秀眉微蹙。

  这名弟子虽是资质不差。但也最是随性,其门下同样疏于管教。近来自己因忙于修行,也是多日未有训言了。不知其有未懈怠。

  左含章本是做了错事,被自家师父有意无意这么一瞥,顿时吓了一跳,心中发虚。

  他也是头疼,刘雁依平日说话柔和委婉,可一旦涉及规矩礼数,却是半点也不容情面,稍候还不知那一关该如何过去。

  不过此刻,他表面上还是垂首肃立,一副老实得再也不能老实的模样,站在一旁的林思雪看他这样子,却是暗暗撇嘴。

  少时,各府各洞皆由师长告言门下皆已齐至。刘雁依见状,把广袖一摆,顿见涓涓清水自殿外流淌而来,声极悦耳,经流不断,涌至阶下,将众人轻托而起,随后越漫越高,缓缓往上升去。

  出得殿门之后,外间是被水四面团合,她又轻起法力,带动众人辟开水路,直直往上。

  姜峥见她带动千人,仍是这般举重若轻,不觉叹为观止,暗道:“蓬远门中亦曾有过几位三重境真人,无不是道行精深之辈,但观其后来记述,与大师姐相比,却还犹有不如。”

  田坤也是默默暗忖:“以大师姐此刻功行,若再与那昔日魔穴之中的老道遇上,却是不难胜过。”

  几个呼吸之后,众弟子就由水底而上,到得明净深矿,望去无垠的天池湖面。方才站定,却皆是呼吸一滞。仰见天际之中,一团玄气自虚空渡过来,杳杳远远,渺渺暝曚,只望去几眼,就觉浑噩不清,好似身入混冥,不知己在何处。

  这时忽起一声清鸣,众人顿时心神一震,惊觉过来,转目一瞧,却见一枚灿灿剑丸飞在刘雁依头顶,放出皎洁光辉,其清声道:“祖师修为通玄,众弟子道行浅显,久望必是伤神,可先回避。”

  底下低辈弟子一听,这才知道厉害,忙纷纷低下头去,跪拜在地,不敢再看。

  左含章弟子狄晖适才望了一眼,亦是一个恍惚,不过他毕竟已是成得元婴,方才稍觉不对,便就先一步把首垂下,倒是未曾如何。

  感应之中,好似过去极长,又似只过去一瞬,就听耳畔有声道:“弟子刘雁依拜见恩师,祝恩师万寿。”

  随后就听田坤、汪氏姐妹、姜铮、魏子宏、韩佐成等人皆道:“祝恩师万寿。”

  他这时才敢抬起头来,见一丰神轩举的玄袍道人卓立前方,两目神光湛然,身外有玄气周流,一派真道气象,顿时不自觉生崇慕之心,随众弟子一起叩拜下来,高声道:“恭祝祖师万寿。”

  上千修士齐声祝颂,一时声动天地,传去四野,便是龙渊大泽之上修行的弟子也隐约听闻,引得其往来声处惊频频顾首。

  此刻挨近玄水真宫的一处岛屿之上,有两名道人正举杯畅饮,闻得此声,也是转首而望。

  其中一个宽颏浓须,体高貌雄的修士站了起来,看有一会儿,道:“这两百年来,刘真人主持之下,昭幽一脉已是十分兴旺。此回张真人回得山门,想来声势又当上去几分了。”

  另一个年轻道人剑眉星目,仪表极是不俗。他笑道:“周院主可有好大的家底,他只张真人这么一个弟子。有好物自然要紧着自家后辈门下了,况且张真人为渡真殿殿主,门下本该有这番气象。”

  先前那修士转过身来,状似随意道:“这却有趣,听闻前两代渡真殿主好似不是如此?”

  那年轻道人把空杯伸了出去,自有侍女过来给他倒满,他饮下之后,回味片刻。这才点头言道:“确有不同,渡真前代殿主之事,小弟知之不详,但好似门下英才不多,其故去前弟子皆已不在人世了,至于上代卓殿主,可就只有沈真人这么一位弟子,门庭不兴,自然无法与昭幽一脉相比了。”

  那修士两目微微生光,看着他道:“周师兄莫非不怕渡真殿有朝一日压到你上极殿头上来么?”

  周道人眉头微皱。随后一笑,道:“郑师兄慎言,三大殿之事岂是我辈可以妄言。何况我周宣不过齐师门下一个记名弟子罢了,连十大弟子都做不得,可不似你郑氏有遑论去往上极殿,这等玩笑还是莫要再开了。”

  郑道人叹一声,语带惋惜道:“非是为兄开玩笑,却是为周师弟不值,你如此好的资质,又在齐真人门下修道多年,本想这未来这大弟子之位总该是你的。可那新来的小儿,却反倒一跃成了你师兄。这却是如何说得,师弟当真服气么?”

  周宣淡笑道:“要说那大弟子之位。论资质辈位,梦娇师姐可是远比小弟我合适,连梦娇师姐都未曾说什么,小弟自是当规规矩矩喊他一声师兄。”

  虽然他表面说得坦然,但心底确实有几分怨怼,他在齐云天门下修道五百余年,成了洞天真人之后,本指望能列入门墙,未来成得掌门大弟子也未可知,可不想到头来仍是一个记名弟子。

  郑道人见他神情,忽然一笑,主动带开话题,道:“罢了,不说这等不快活事,今日只谈风月。”

  两人这番畅饮,到了月上中天之时方才散了。

  周宣仍是坐在峰上,似在想些什么,这时一个十三四,头梳双丫髻的女子悄然走了上来,却不靠近,站在一株松树背后,踮起脚,偷偷看着他。

  周宣头也不回,淡然道:“娴儿,站在后面做什么,给为师把酒满上。”

  娴儿一吐舌头,自树后转了出来,拿起酒壶倒酒,忍不住问道:“师父,那郑老鬼来做什么?”

  周宣呵了一声,道:“还能做什么,郑涵堂是看中那十大弟子之位了,要想把郑氏弟子推上去一个,要为师帮忙在师尊面前说上一句。”

  自苏氏被族灭之后,这数百年来,身为十二巨室的郑氏便蠢蠢欲动,想着把家门提到大姓之列,不过苦于门中没有洞天真人坐镇,此番念想也无法成真,所以这些年中在倾力栽培弟子,等待时机,想到下次十大比斗之中争得一席之位。

  而陈太平故去,世家虽少了一擎天支柱,但陈氏有衰落之象,郑氏却是看到了一丝机会,这些时日,遣其族人子弟四处走动,拉拢人情,意图推动此事。

  娴儿哼了一声,皱起鼻子道:“那郑老鬼一看就不是好人,师尊不要理他。”

  周宣把酒杯拿起,道:“为什么不理?”

  娴儿疑惑道:“师父?你不是常对娴儿说,不要与他们这些人走得过近么?”

  周宣把酒缓缓饮下,幽幽道:“那是以往,为师是顾忌太多,现下却无那等念想了,而且张真人这一回门,门中情形更是不同,不搅乱了这潭浑水,”说着他转过头,目光炯炯道:“为师又怎能推你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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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昨日神通非我道

  张衍在天池之上受了门中众弟子重礼参拜之后,便把目光投去,查看门下后辈功行。----

  除却刘雁依、田坤二人外,魏子宏也只差临门一脚,就可入得三重境,而三四代弟子之中,也有少数几个成得元婴,不觉微微颌首。

  景游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凑到跟前,禀道:“老爷,罗真人命小的前来问询,有各派使者送来祝礼,该如何回话?”

  张衍稍一沉吟,道:“你去对罗真人言,苛刻邀其等来殿上说话。”

  景游躬了躬身,退了下去传话。

  张衍把袍袖一抖,阵门转动之间,所有人俱是回得府中大殿之内。

  待他上得玉台上坐定,不多时,各家小派使者陆续上得殿来,纷纷将门中祝礼呈上。

  当年霍轩担任十大首座之时,便有扶持北地各小派应对魔劫之举。

  张衍上位后,用其等修筑法坛,逼压魔宗,下来宁冲玄、陈枫二人,亦是借其等出力。

  这前后历四任首座,四百余年下来,诸小派与溟沧派之间,却从未有似今日这般紧密过。

  不过任谁都知晓,而今三重大劫临头,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无论人与山门,皆难保全,而难得有张衍这么一位洞天真人与他们不乏故旧交情,自然都是眼巴巴凑了上来,希图能得他庇翼。

  张衍身为洞天真人,溟沧派渡真殿主。自不必与其一一说话,皆由大弟子刘雁依代为受礼。只是他见北辰、广源两派使者亦在此中,便就把人唤来阶前,询问近况。

  一番言谈下来,这才知晓,北辰派严长老于百多年前便已寿尽转生,其子严振象、严振华二人因资质所限,未得入了元婴境,也是早早转生了,现由其门下一名唤作顾逊同的弟子继了掌门之位。

  此次听闻张衍成得洞天回门。这位掌门本欲前来拜见。不过一门之中,掌门不好亲离,故此只能派了严氏一门几个弟子前来。

  而广源沈长老将沈崇昔日留下的道书密册尽数传下之后,就去了地宫之中闭关。至今还未得消息。

  张衍心下猜测。许是沈崇当年也曾留下些许丹玉。又为后辈点明了前路,是以沈长老意图一试洞天。

  不过所有沈崇修持外物,都是与他人赌斗得来。后又飞升而去,山门后辈也未曾得了多少福泽,反还受了不少牵累,其便是还有,当也剩下不多。

  他稍作思忖,言道:“稍候我当命人取些丹玉送来,你可带回门中,转至沈道友处,不定可助得他一二。”

  广源使者虽并不明丹玉之用,但也能猜出此必是好物,当下也是感激谢过。

  数十小派使者俱都下去后,昭幽门下各脉弟子才在自家师长带领下依次上来拜见。

  他们中许多人也都知晓,凭自身修为,若是无甚奇遇机缘,能见得祖师之面的机会怕也仅只一次,若能几句提点,或者得些许赐赏,怕是一生都享用不尽。

  不过张衍却始终发得一言,直至礼毕,他才轻起手指一弹,顿时有千余灵光飞下,入了诸人眉心之中,并道:“既为我昭幽门下,今便赐尔等法符一枚,出外行走,若遇危局,可助尔等脱身。”

  众弟子大喜,一起伏首拜谢。

  张衍道:“雁依等人留下,其余弟子都散了吧。”

  众弟子不敢有违,再拜几拜之后,俱是退了下去。

  张衍等殿中只余自己与七名弟子后,目光一转,望向刘、田二人。

  他心下已是有了计议,决定带得这两个弟子去往浮游天宫修行,不过人劫难过,尤其溟沧派需做好面对天下众真的打算,这两名弟子未来便是有所成就,一战下来,是生是死也是孰难难料。

  但若无杀劫,又哪得机缘?

  他朗声言道:“你二人少时稍作收拾,过后随为师去往渡真殿修行。”

  刘雁依与田坤二人修为心性都是修炼到家,乍然闻听这等机缘,心下仍是一片平静,无喜无忧,皆俯首道:“弟子谨遵师命。”

  张衍又道:“采薇、采婷,你二人且上来。”

  待汪氏姐妹到了近前,他道:“雁依与田坤不在府中,就由你二人合力打理昭幽天池诸事,而今尚在劫中,为师赠你等一言,勿要懈怠功行。”

  汪采薇敛衽一礼,回道:“弟子二人必不负恩师所托。”

  汪采婷也认真道:“恩师,徒儿记下了。”

  张衍点了点头,又道:“你二人镇守门户,不可无有依仗,采薇,把那阴戮刀拿来。”

  汪采薇道了一声是,低低一唤,香囊之内立时飞出一道白芒,在殿内一转,便化为一名白衣女子,只是望向张衍之时,神情却是露出了畏惧之色,身躯一转,躲到了汪采薇身后。

  张衍看她几眼,言道:“你是与他人合器之时伤了灵真,今日且助你一助。”

  说完,袖口之中飞出一缕清气,到了外间,团团如云,罩于她顶,随后缓缓往下落来。

  那白衣女子本能想要躲避,但似是感觉此气对自己有莫大好处,身子摇了了一瑶,忍着未动,任由那云气罩下,再将她吞没进去。

  张衍所赐下的,乃是一缕钧阳精气,此是渡真殿中过往洞天真人去到极天之上采摄而来,虽然比不得星石中所得精纯,但助这破损真器稍稍复得几分元气。却已是足够了。

  过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云团渐渐淡淡去,白衣女子又露出身形来,只是观其眼神,竟是比平日清明了几分。

  她展开双袖,看了看自家周身,却是露出几许喜色,随后对着张衍万福一礼,道:“谢真人相助。”

  随后重又化白光一缕,飞回汪采薇香囊之中。

  张衍转而看向魏子宏、姜峥二人,道:“你二人好生修行,若下来二三百年内,能修至三重境,为师亦可允你等与雁依二人一般,去往渡真殿修行。

  姜、魏二人躬身一揖,道:“多谢恩师。”

  张衍最后望至韩佐成处,温言道:“为师闻佐成你去了碧羽轩修行,可还顺心否?”

  韩佐成身躯颤了颤,却是跪下,埋首于地,“弟子愧对师恩,这些年却是荒疏了修行,损了师门声望,请恩师责罚。”

  张衍目光投下,平静道:“修行之道,该是如何,全是你自家之事,你只消无愧本心,那便是对的,何须在意他人如何看待?为师更不会为此责罚于你?且起来吧。”

  韩佐成低低道了声是,垂首站了起来。

  张衍也不再多说,把袖轻轻一挥,诸弟子会意,躬身一礼,就都是退下了。这时他见景游站在殿门边,笑道:“景游,你可是有事禀我?”

  景游忙是走了进来,道:“回禀老爷,小的确有一事,如今不比当初,弟子众多,俗务纷杂,千头万绪,近来老爷回山,门下更是议论纷纷,说是老爷有意择一弟子去争十大弟子,也不知这消息是从哪流出来的。可要小得前去彻查?”

  张衍听了,却是一笑,不以为意道:“便随他们去吧。”

  莫说下来有人劫要过,便是以如今修为及门中地位,十大之争已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不过十大弟子唯有化丹修士方可入得,但如今十峰山在座,却个个是元婴修为,需得再等上数十载,待陈枫等人退下,方才有一线机会,眼前也不必多去理会。

  半月之后,张衍把刘雁依和田坤二人携上,起一阵清气,冲去浮游天宫,到了渡真殿后,便将两名弟子安顿在了左殿之内,此处若有事,可随时唤靖人过来服侍,自不需他来操心,他嘱咐几声,就重回了上空正殿。

  到殿中玉台坐好,因寻思着下来往中柱一行,可先做几分准备。

  他把手一招,天中就有一卷金图坠下,飘飘落至身前,在台上铺展开来。

  此金卷之上所载,乃是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一的“斩神寄魂”。

  这一门神通唯有洞天真人才可习练,修习者需斩去神魂一缕,寄托于真宝之上,日后哪怕与人动手时身陨,若能转生为人,就能舍宝还真,重拾了一身修为回来。

  因当日限于修为,他也只匆匆一览,未曾详观,此刻再看,这才知晓如此厉害的神通却为何排在第九位。

  洞天修士无论修行斗法,全是依仗一身本元精气,人若败亡,此气自也是消耗殆尽,而此神通却是借了那件真宝之气接续本元,以此延续功果。不过即便身躯换了一具,但寿数却不会因此而增,前身余下多少,便只得多少。

  此法等一旦习得,等若凭空添了一条性命,门中历代前贤,也不乏习练法之人。只是溟沧派从未有过那等生死存亡的境地,故而无一个当真施展过罢了但唯有一点,此法只合下法成就之士,对于他这等至法成就之人却就无用了。

  即便无法修习,张衍也无甚遗憾之心,神通乃是前人所创,不合己身也是平常。而入到象相境,他对自家往日所修的玄功神通,又生出许多感悟,不过来日再费些时日推演罢了,洒然一笑,随手将之丢去了一边,便凝神定坐去了。

  如此一晃又过半月,他从定中醒来,自觉浑身法力澎湃,元气足满,就信步出大殿,来至高台之上,将法相一展,一道混冥玄气扬扬冲上穹宇,浩浩荡荡,往中柱洲方向奔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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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寄情高穹断前尘

  洞天真人一举一动,皆有搅动风云之势,震荡天地之威,张衍这一次遁空行走,未曾刻意遮掩气机,故而才从溟沧派中出来,立时便引动无数对目光。

  距离争夺魔穴不过十余载,许多人不解其意图何在,但有心之辈,观他所去方向,不免若有所思。

  张衍在天中行有一刻,远远望见云中大墩虚影,知晓便快要到得少清派山门贯日大岳墩了。

  这时大墩之上忽有一道清光闪现出来,在半空之中炸出万点剑光,如星烁银流,随后万数归合,顷刻化聚为一,出来一名约莫四旬有余,谦和内敛的年长道人,正是少清派洞天真人婴春秋。他远远停下,正容执礼道:“张真人有礼了。”

  张衍也是收起法相,现了身躯出来,稽首道:“婴真人有礼。”

  他话音落下未久,忽生感应,抬首看去,眼角瞥见一道细小光华,如线丝一般划过长空,其上一刻还在千里之外,可眨眼间,已是闪至身前,因过于迅快,倒好似凭空遁出一般。

  到了婴春秋身侧,再于原地旋回一转,出来一个矮小老者,白眉白须,手短脚短,身形滚圆,模样逗趣,却是一本正经拱手道:“张殿主有礼。”

  婴春秋指了指此老,言道:“张真人,此是我门中薛岸薛长老,原为中柱洲人氏,此行就由我二人陪同真人前往,以作策应。”

  张衍笑着回了一礼。道:“那就有劳两位真人了。”

  他此来之前,秦掌门虽已是提先与少清派知会过了,但他也是明白,少清灵机,但大部是由中柱洲而来,他与晏长生在此会面,万一起了争执,那也是少清派不愿见得的,因而遣了两名真人前来,好在万一之时出面劝阻。

  三人在天中叙礼之后。就同往中柱洲行去。只是一路过来,途中不免说及当日之事。

  婴春秋道:“晏真人往日与我派中一位长老交好,当日自贵派出来,就来中柱寄身。晏真人也是傲气天生。事先曾与那位长老有约言。若是贵派来问,他必即刻离去。”

  张衍缓缓点头,这里面具体情形。掌门未曾细说,当日只是略微提了一句。

  晏长生与那位少清长老有旧,秦掌门定也是知晓的。婴春秋虽未提及此老名讳,但能冒着与溟沧交恶的风险担下此事,定也不是一般人物。

  而在那时,秦掌门初掌宗门,若是贸然要去解决此事,不外两个结果,一是少清强项回绝,到时讨不回人不说,反还白白丢了脸面;二是少清不做阻拦。但也可以料想到,那必定又将面临一场惨烈厮杀。

  而那时的溟沧派,已是经不起此等内耗了,故而最好选择,便是来个不理不睬。

  但眼下却又不同,溟沧派在秦掌门手中,不过数百载间,又复得十二洞天声威,又为未来大计,却当来了结此事了。

  三人都是洞天修为,便是未曾刻意催动法力,半刻之后,也就过了岁河,到了中柱洲中。

  此时见天中有一宫阙,缓缓驰来,其大可比人间洲城,上有成片宫宇,琉璃覆瓦,白玉为阶,载植奇花异草,有百鸟绕树,千层奇光,好似云中仙境。

  朝三人所在稍稍靠了一点上来,就有一名头戴进贤冠,束带佩绶,大袖高履的五旬老者在两个侍者相陪之中乘得飞舟至外,恭敬拜下,大声道:“下殿掌府丁隆,恭迎几位上真法驾。”

  张衍目光随意一扫,看出此城华而不实,便能到得天中,不过是靠了下方千余艘云舟托负,其上更无什么禁制阵法,哪怕一个化丹弟子到此,也可将之轻易拆了。

  薛长老言道:“让张真人见笑了,那是本派一名弟子设在中柱的游殿,是见我等前来,故而过来迎候,不必理会。”

  他挥了挥手,那丁掌府也是知趣,恭敬一拜,退了下去。

  就在此时,三人皆是生出感应,同时往西北方向望去,就见得一道白气冲上云霄,如柱耸立,尽展浩大威势。

  不用多看,三人也知晓是晏长生感应到他们到来,故而放开了自身气机。

  张衍微微一笑,袍袖一振,乘起风云,当先往那里行去,婴春秋与薛长老对视一眼,也是随后跟来。

  约是过去百息,前方出现一劈山大崖,间中两分,只留一线,上有悬屿一座,不见草木,四下虚气流空,只存于苍茫天地之中。

  屿上有一水冲下,直落下方万丈海渊之中,轰隆之声,震传天际,激起涌雾碎晶,一水之势好似天河崩泄,浩瀚壮丽,雄奇激烈。

  屿上一座危峰上,正站立着一名襌衣大袖的道人,高貌清奇,却有狂放之姿,一双丹凤眼,眸含精烁之光,任凭颌下长须随风飘拂。

  此刻这一方天地中,除此人之外,再无别物,望之凛然生威,神不可侵,志不可夺,身不可移,好似一人,万众尽皆俯首。

  此人目光如冷剑投来,特地在张衍面上多留片刻,这才道:“难得有客上门,这里仅有粗茶一杯,请恕招待不周了。”

  婴春秋把遁法一顿,言道:“张真人,到了此处,我二人就不往前去了。”

  张衍打个稽首,飘身过来,到了峰上,执礼道:“晏真人。”

  晏长生又看他两眼,转身而行,边走边言道:“远来是客,随我来吧。”

  张衍举步跟上,随他绕过一块石屏,见此处有一株苍翠老松扎根坚石之中,枝干挺拔,纵在山中劲风吹拂之下,也是不倒不摇,树下则立了一间简陋草庐,可见其中除一块大坐石外,便就别无他物。

  两人到了里间坐下,晏长生冲他一伸手,道:“拿来吧。”

  张衍微微一笑,将秦掌门书信取出,递了过去。

  晏长生看完之后,不见其神色间有什么变化,十分随意的将书信搁下,他看了看外间,道:“当年恩师征伐北冥之前,因何殿主一力反对,也是举棋不定,曾把我同门六人叫到座前问策,那时我修为尚浅,胆气却是不弱,一番呈言,不管不顾,直抒胸臆,很是痛快,恩师听完之后,却是挥袖就将我赶了出去。”

  说到这里,他也是哈哈大笑。

  张衍淡笑而坐,只听不言。

  晏长生笑罢之后,又道:“李师弟回去,却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篇锦绣文章,我夺来看过之后却笑他,此非恩师所愿看,你拿去又有何用?不过如我一般为恩师所不喜,我只一句玩笑话,未想他久久沉默不言,说师兄说得是,当场就将此文烧了。”

  说到这里,他嘿了一声,把袖一挥,好似驱赶蝇虫一般,道“其余几个胆弱之辈,所谓对答,不过是迎合上意,不提也罢,倒是唯有秦师弟一人,至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看向那封书信,似是自言自语说道:到了今日我方才知晓,他心气胆魄,犹在我等之上,如此也好,如此甚好!”此时他语声之中,却有一股赞叹之意。

  张衍暗自思忖,这位晏真人果然如传说中言,是个宁折不弯,刚直使气的脾性,明知该如何能讨好师长,却也不改,否则怕是不难坐上那掌门之位。

  晏长生这时叩指一敲,脚下大石就传出一声撞鼓般的闷响,不多时,草庐外一道光华闪过,就见一个清神隽骨,有出尘之姿的少年道人走了进来,躬身一拜,道:“见过恩师。”

  此人对张衍看了几眼,也是一拱手,道:“张真人。”

  张衍笑了一笑,身坐石上还了一礼。

  晏长生道:“你修为已至关口,欲往上去,需得灵机资粮,在为师处也是耽误了你,稍候你便随渡真殿主回去山门修行。”

  吕钧阳眼中虽现讶色,但举动之中却不见丝毫犹豫,执礼道:“谨遵师命。”

  晏长生呵呵一笑,道:“只是我当年杀了不少世家中人,如你就这么回去,也难以安稳。”

  说着看向张衍,目光极是锐利,道:“秦师弟之意我明白的很,他需一个交代,那我今日便给他一个交代。”

  张衍面色平静,晏长生当年破门而出时,杀戮了不少世家中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洞天真人,但无论世家师徒,都是溟沧派门下,无论如何其也是回不得山门了,就是吕钧阳要回去,也必定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安抚其等。

  这理由,无疑就是对面之人的性命了。

  晏长生振袖而起,居高临下道:“张真人,可敢与晏某人斗上一场么?”

  张衍目光迎上,半点不退,缓缓起身道:“正有此意。”

  晏长生双眸蕴生厉芒,道:“你虽是后辈,但事涉生死,我却不会有丝毫留手,你若自家不济,却也怪不得我,且我这人记仇,当年你斩我一剑,尽管是那北冥寄托,但我却未曾忘了,你可要小心了。”

  张衍笑了一笑,负袖而立,从容言道:“久闻晏真人是我山门之中,三千载以来唯一一个以《元辰感神洞灵经》入得洞天之人,也愿真人稍候动手,莫让晚辈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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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风云一会动雷霆

  晏长生听了张衍之言,先是一怔,随后大笑不止,对守候在旁的吕钧阳一挥手,道:“你功力不济,我二人斗法,难免波及与你,先去下处躲避。”

  吕钧阳却是跪了下来,拜了三拜,道:“恩师,弟子这便去了。”

  晏长生似是不耐,连连挥袖,道:“速走,速走。”

  吕钧阳不再多言,又是郑重一拜,退了下去。

  听着他脚步逐渐远去,晏长生默默不语,张衍也是不发一言,草庐之中,一时陷入寂静之中。

  大约过去一刻,婴春秋声音在外面响起道:“二位若要斗法,或可另觅一处地界。”

  晏长生转首向外,嘿了一声,道:“我自不会打坏了你少清这块宝地。”

  张衍微笑道:“此处不好施展,不如就去往重天之外,晏真人意下如何?”

  晏长生大声道:“好!”

  他也是爽快之人,既是定下,当即腾身纵空,化一道清光直冲天云。

  与此同时,他脚下坐石顿裂,化作齑粉,所结草庐亦是应声倒塌,化作漫天飞絮,不一会儿就消散在天风之中。

  张衍看了一眼,又在此站立片刻,对山外婴、薛两人点首示意一下,亦是双袖一抖,腾空上行。

  薛长老见了,也是把身一动,意图随上,婴春秋忙出言制止,道:“薛长老,往何处去?我等在此就好。”

  薛长老醒悟过来,把身形顿住。一拍额头,道:“婴真人说得是,是老朽思虑不周了。”

  晏、张二人都是溟沧派门下,两人斗法,少不得会用出许多派内秘传神通,而他身为少清弟子,若是上去旁观,未免不妥。

  再一个,两名洞天真人斗法,若有同辈在近侧观望。不管有意无意。也易让人生出误会,只有避得远些,没有靠上去的道理。

  张衍上去天中之后,一连撞破两重罡云。见晏长生身形仍是不停。犹往上去。双眉一挑,也是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到了五重天之后,晏长生这才停下身来。回望下来,大声道:“此处足够开阔,正可做我等斗法之地。”

  张衍也是把身形顿下,先是感应一下四周,自修道以来,倒是头回到得此地,这里罡风旋流已是极大,又有天外毒火,需得时时以法力抵御外气侵入。

  不过对他而言,却还算不得什么,洞天真人若是不怕本元精气失损,哪怕遨游虚空也是平常之事。

  与此相比,他却更在意对方手段,面前这人,若是不出意外,恐是自己修道以来所遇最难对付的敌手了。

  晏长生所习功法为《元辰感神洞灵经》,此是溟沧派五功三经之一。

  这一门功法实则还分为上下二部,上部讲述斗法之术,其中有一门“元辰神梭”,其有一元、二通、三化、四相,由此往下,直至一十二数之变。

  此法入门不难,凡是溟沧派师徒一脉,稍有资质,开脉之后,都可习得。

  譬如宁冲玄当年,就是驾驭一枚如意神梭,其梭法就是自此经中来。

  张衍那时得了此物,却并未能习得梭法。故而只是当做了法宝来用。

  再如晏长生之徒罗沧海,在十六派斗剑之时,曾以四象天梭布阵,极是难破,后来霍轩、钟穆清、洛清羽及张衍四人合力,方才将其拿去。

  便是秦掌门昔年修道之时,也曾以十二枚天梭为斗法之器。

  若非张衍有剑修之资,后来又了星辰剑丸,说不得也会选了此道修习。

  至于下那半部功法,却是此中精髓所在,专以讲述神气感应之用。

  此法一旦练成,若有人对其存念想,凡宣诸于口,起得恶念敌意,或落笔纸上,其便在万里之外,也会立时生出感应,故而当年知晓晏长生底细之人,多是不呼其名。

  若用在斗法之上,那更是厉害非常,修士能借此感得神机变化,与敌交手时,对方但有杀招将起,或者暗伏未动,心下便生警兆,可先一步有所防备,反而敌有疏漏,或退避动摇之心,却能即刻察知,如此自然无往而不利。

  修行此道之人,若自身也是精于斗法,那上得战阵,几是无人可以败得。

  只是下半部修行也极为苛刻,需一朝领悟,才能得法,要是心性不合,任你再是修习,也是无用,且未到一定功候,还不自知,这样一来,却是令九成九的修士望而却步。

  而修士练成下部之后,上下两部合用,那是威能倍增。

  张衍在出来之前,在渡真殿中坐有半月,一是知晓此来有极大可能与晏长生一较高下,故而养精蓄锐,二来就是查阅典籍道书,思忖如何应对这门功法。

  晏长生负手立在天中,道:“张殿主,想你成得洞天未久,还不曾来过此处,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先出手吧。”

  张衍也不客气,点了点头,稽首道:“晏真人,失礼了。”

  语毕,他把手一招,哗啦一声,这重天之上,骤起无数紫电雷霆,激扬闪窜,动荡万里。

  晏长生喝了一声,骈指一点,却是同样使出了紫霄神雷,霎时狂电霹雳,如海拍岸,层层涌来。

  双方一撞,天穹之中尽数喀喇喇爆响之声,九洲之地皆有听闻,尤其中柱之上天象骤变,狂风四作,更有滂湃暴雨宣泄下来。

  婴春秋与薛长老二人见了,面色凝重,都是掐诀作法,起得法力,将脚下这片洲陆遮护住。

  玉霄派,御部心明洞天之内。

  周如英也目注天穹,一瞬不瞬。自张衍从溟沧派出去后,她便一直关注其动静。此刻也是察觉到两人动手,不由道:“溟沧派这时要解决内乱了么?未想此回竟然派遣了张衍前去,师兄,你看人何人会胜?”

  她身侧火烛之中忽然浮现一道分身化影,其人沉吟片刻,才言道:“那人极擅斗法,要是全盛之时,我必赌他胜,但五百多年前。此人曾为北冥剑所斩。他又不得灵穴修持,怕是较之当年,功行不进反退。此回张衍前去,当是得了溟沧门中授意。不定还得了杀伐真器傍身。胜算当是不小。”

  周如英哼了一声。道:“就是他真有此等本事,赢了下来,自身耗损也是不小。”

  那化影分身道:“那是自然。不过张衍初成洞天,又执掌渡真殿,要是当真胜了此局,回去之后,不难回复元气。”

  周如英冷笑道:“那至少可让他安稳百数年了。”

  那化影分身也是点头,显是赞同。

  洞天真人斗法,乃是精气运转外显,而内中则蕴有法力神通。

  同辈交手之时,法相漫开数千上万里,同一时刻间,就有无数法力神通交击碰撞,散去又聚,循环往复。是以每一回交手,都要耗损本元精气。

  而这就好比排兵斗阵,哪一处本元精气所注为多,如那重兵集结,则哪一处神通法力必是强横,当可锐意进击,如精气兼顾少得几分,似那弱旅杂兵,一旦遇上强攻袭来,如不退避游走,自然是一触即溃。

  在在斗法之中,一方却要设法将对手元气逐一斩杀消磨,待其元气匮乏,力不能支,自是败退。

  只是这其中却有个难处,本元精气虚实变化,全在其主一念之间,可一以贯之,亦可稍显即逝,何处强,何处弱,由外而观,却是难以察觉。寻常外人根本无从测度。

  是故为防落入对手算计之中,这就只能慢慢试探,找寻机会,这样一来,就不是短时内能分出胜负的。

  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斗法,哪怕赢家也必是元气大伤,是以洞天真人之间,能不动手,都是尽量避免动手,除了怕打碎这方地陆,亦有这等顾忌在内。

  反倒是似张衍与罗梦泽那次法相硬撼,直比高下的情形,若不是双方皆有把握,或是到了不得不应的地步,反倒是极少见到了。

  溟沧派,上极殿内。

  秦掌门坐于玉台之上,正往天中观望。

  这时一道清气飞了上来,落地之后,显出秦玉身形,她急急言道:“师兄,你是遣张衍去对付大师兄么?”

  秦掌门缓缓言道:“此事终需解决。”

  秦玉美目望来,凝视了掌门片刻,忽然呵呵笑了一声,以手抚理鬓发,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冷笑道:“想那大师兄是何等本事,张衍却怎是他的对手!”

  秦掌门淡声道:“师妹果真是如此想的,那又为何急着来为兄这处?”

  秦玉听了,玉容不禁一变,过了片刻,她一咬下唇,转身就走,可是方才一动,却见大殿之内无数浪潮奔涌,四合而来,将她牢牢定在原处,竟是无法飞遁出去。

  身后传来秦掌门平静声音道:“师妹且稍安勿躁,便在这殿中坐观这一场胜负好了。”

  秦玉这时才猛然醒悟过来,难怪自己一路过来,上极殿内竟然禁阵大开,未有半点阻拦,想是此番前来,早已落在了这位掌门师兄的算计之中,好不使她前去搅局。

  她回身过来,神色复杂道:“师兄,你莫非一点都不顾及同门之间的情谊,非要置大师兄于死地么?”

  秦掌门叹了一声,道:“师妹,我知你与晏师兄情谊甚笃,但晏师兄杀得门中同辈,若在以往,我可充作耳聋目盲,来个不闻不问,可此值非常之时,我欲行大计,必先聚收人心,那师兄便需为此让路了。”

  秦玉听了这话,有些不解,但过了片刻,她却是反应了过来,玉容一白,颤声道:“师兄你,你……”

  秦掌门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举目望着远方天穹之中的紫气,在阵阵雷声之中,背对着秦玉言道:“当年恩师不敢为,不愿为之事,便由我这做弟子的来代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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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十二神梭斩灵机

  天穹之中那一连串雷霆撞响,波及万里,竟是持续了足足有一刻有余,这才渐渐消弭,便是如此,整个天地之间,仍有阵阵沉闷余声回响不绝。

  这还只是二人随手施展,用以试探而已,若是全力以赴,更不知会造成何等声势。

  张衍双目微微一眯,对方虽是后手应招,但他却能看得出来,其所用精气法力着实不多,显然是深悉紫霄神雷之妙,故此应对从容。不过既然这般,那就不用溟沧神通。

  再是一招手,天中黄烟漫卷,滚滚而来,顷刻间凝化为一只擎天大手,自上而下,笼盖压来,尚未到得下方,已有一股狂流轰开罡云,好似要将这方天地一把拍碎!

  下方中柱洲中,薛长老捋着胡须,正闭着双目感应战局,这时他神情之中有兴奋之色闪过,道:“张真人似出狠招了。”随即又叹了一声,“惜乎不能上去亲睹。”

  婴春秋见其浑然忘了遮护脚下这方洲陆,不觉摇了摇头,知是这位同门是指望不上了。

  他自衣袖中拿出一只小鼎,揭开顶盖,托在掌中摇了一摇,顿时放出烟气无数,将天中残余罡云一缕缕收拾起来,再结成一张厚实大幕,顶在天穹之中,这才堪堪将风压云流隔绝在外。

  张衍目光投下,这等直来直去的神通手段,如今他以象相境使来,更是威力宏大,就是一掌打碎洲陆。也非夸大之言。按照常理,除非对方此刻能闪身避去,否则就只能硬接。

  不过他判断下来,这毕竟是双方之间第一次正面交手,以对方宁折不弯的脾气来看,十有不会躲开。是以他很想看看,对方究竟如何应对。

  晏长生仰首看着上方那倾天大手,两目之中,却愈见焕发光彩,大喝一声。道:“来的好!”

  依旧起两指一点。一缕青光闪现出来,初时不过盈尺,但一息之后偶,忽然放得无量光明。几是蔽去日月光辉。所到之处。无管罡风英砂,还是毒火烈气,俱被化去无踪!

  这道青色华光继而冲上天际。与那玄黄大手一碰,天地间就觉先是一黯,再是一亮,这就是一闪一灭之间,无声无息中,两者俱是消弭无踪,放眼看去,只一片朗朗清空。

  张衍不觉一挑眉,暗忖道:“莫非是那门神通么?看来这位晏真人手段当真不少。”

  这一门神通法术他虽未见过,但在渡真殿记载中却有见过。

  此乃是当年一名唤作于量尘的洞天真人所创,这位真人亦是当年征伐北冥的十二位洞天真人之一,其法相被时人称作“涵玉青元”,而这门神通与法相称谓一般无而,一旦使出,有涤荡污浊,消杀外气,镇定灵机之能。

  自然,此法耗损元气法力不小,若是一方多使得几次,不用对手来攻,就能将之拖垮。

  张衍也是明白其中道理,故而他毫不迟疑,再是一招手,黄烟四起,又一次凝作遮天大手,仍时一掌拍下。

  晏长生嘿了一声,正要动手,这时袖中却飞出一幅宝气隐隐的画卷来,却是主动向前迎上。

  他一见之下,顿时面生不悦,喝道:“我晏长生斗法,岂要你来多事?”

  那灵光一悸,化作一满脸皱纹的拄拐老者,面露敬畏之色,拱手苦笑道:“是小人放肆了,真人莫怪。”

  晏长生不去理他,一抖手,将之收了回袖内,随后掐了一个法诀,长空之中,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枚枚两头尖尖的神梭,共是一十二道,齐化金光,往那大手射去。

  其眨眼落至大手之上,随后来回纵横穿梭,好似织网缠丝,一时间,漫空都是金芒闪烁。

  可那大手仍是坚定落下,似乎丝毫不受其所制。

  晏长生只是冷眼看着上方,衣摆长须在狂风之中飘摆不止,眼见那大手即将压到,身形犹自岿然不动。

  轰隆一声,在那道道金光纠缠之下,大手终在距离他不足一里远处轰然爆散开来。

  而那一十二枚神梭,在天中顿了一顿,再是各自遁隐入空。

  张衍把这一幕看在眼中,不觉目光一闪。

  感神洞灵经若只修行下半部经书,那亦有缺陷之处,修士需得时时感应,方能察知对手底细,但这要同样耗损法力,万一战局迁延不绝,也是身疲力竭,易为对手所趁。

  但上下两部合练之后,却又不同。每一枚神梭等若自身耳目,所过之处,就能探得你虚实强弱。

  门中记载中有言,晏长生以往每回出手,皆是先行布置神梭,以探查敌之气机。

  故而要破敌,必先毁去神梭。

  张衍先前也是如此打算,不过如今看来,其显然是在此道之上功候更深了一步,已能将神梭隐遁入空,敛去踪迹,那么原先所定之法便不能用了。好在他也曾思及此层,早已有所防备。

  但这其中,却有一事令他不解,这神梭既可探查气机,又能用来攻敌,若换了是他,必定将之伏于暗中,待窥见机会,出其不意杀出,就能得获奇效,现下早早暴露了出来,分明是叫他先一步有了提防。

  再是一转念,顿时心下了然。

  这应是对方本元精气不足,若用神通手段,耗损极大,是以逼得其不得不提前用此法应对。

  那方才现身真宝应是知晓此中道理,是以主动上来遮掩,结果被其喝退。

  想到这里,他目光幽幽,若是晏长生全盛之时,想来还不会有这般容易,看来昔日一剑,确实令其伤筋动骨了。

  晏长生把神梭隐遁入空,其实也需经过不为人知的一番布置,是故头回不得不强行接下玄黄大手,到了二度来袭,这才施出手段来,而到了现下,他也不愿再被动应付。

  沉喝一声,把身一抖,将法相现了,霎时之间,一幢巍巍如山,上下九十九层,四面有风雷相随的大塔天宫,傲踞天穹于中,轰隆一声,竟放出万道毫光,化作团团雷光,铺天盖地劈了过来。

  张衍微微一笑,肩膀轻轻一晃,身后现出一团混冥玄气,渊深难测,好似包纳阴阳,冲塞天地,他一念生出,法相之中亦生无尽雷电,洋洋跃空击去。

  两相一撞,又荡出是一波雷海电洋。

  晏长生嘿了一声,他并非要与张衍硬撼法相,与敌斗阵,也讲究奇正相合,眼下只是以此正面牵缠对手,克敌制胜,还另有手段。

  稍作感应,他已是窥定目标,于心神之中一唤,十二道神梭忽又自虚空之中飞出,以电光火石之速,直往一处奔去。

  张衍也是警觉,发现其所奔方向正是一缕本元精气布落之地,准备一下步发动强猛攻势,亦是动念收来。

  只是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神梭分合进击,由几枚恰好截在回路之上,又有几枚在法相之上一啄,将玄气斩去一截,其中一缕本元精气也是顷刻化去。

  张衍见状,却也不恼,反是点了点头,对方下手之时犀利果断,迅快无伦,转圜之间也是娴熟无比,根本容不得你有半点疏忽。

  方才那一斩,所被消去的本元精气虽是不多,对一个洞天真人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战局非是短时可分出胜负,要是迁延下去,频频被对方得手,积累下来,也很是可观。

  不过他对此早有所料,晏长生同辈之间多是洞天修为,再加上代十二洞天,相互之间定有许多切磋机会,更不用说后来还曾亲手斩杀过洞天修士。

  与之相比,他才初得洞天,虽曾迫退罗梦泽,但那只是一个照面,真正算起来,还未曾敞开手脚斗过,这般层面上的斗战经验,定是还不如对方。

  既然防备不了,那就干脆不理。

  他清喝一声,一气把法相荡开万里,于正面压了上去!

  果然如此一来,那天宫法相不得不稍稍后撤,显是不愿与他硬拼,但半途之中,那神梭却还不绝杀来,扑杀啄食精气。

  张衍却是半点也不为所动,似是毫无顾忌一般,将本元精气不断放出,再化出无穷惊雷,不断轰击对手。

  洞天修士间不论怎样斗法,这等正面攻势总是最为强横,另一方只要不逃,就只能使力招架,但这也同样耗损自身法力精气。

  张衍之策,说来也是简单,他乃至法成就,天地即是灵穴,丝毫不怕元气耗损,你有一分力,我便出五分来压,若还不够,那就十分、百分来压!哪怕百分换你一分,到了最后,也是我胜!

  此等阵势,堂堂正正,任你千百变化,也是无用!

  晏长生不知张衍底细,只以为对方欺他道行不及先前,法力不足,故而也是维持正面之势不散,但再斗了许久,发现对方虽被削去不少元气,但却丝毫不见疲弱,反有愈发强盛之势。

  心下一转念,暗忖道:“他莫非带了那方法宝?若是这样,也难怪有底气与我这般较劲,如此且不与他纠缠。”

  喝了一声,将法相收得几分,缓缓后撤,且战且退。

  他们在这处斗法,凡间之地,只见天空之上一片阴暗,好似乌云遮顶,日月无光,耳畔雷声阵阵,电光闪烁,不知有多少人跪地叩拜,祈求天公息怒。

  呃两人之间的战场,这时已渐渐向东北方向偏移,不知不觉之间,竟一路从中柱洲挨近到了北冥洲近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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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剑分两界一气虚


    重天之外,张衍负手站在云头,身后一团玄气满盈天穹,摆开一副稳如山岳的模样,掀动万里雷潮,裹以大势,缓缓向前逼压,却是迫得那风雷法塔往后不断后撤。

    他是很清楚,自家精气如何运转,存于何处,又落在何方,对于精修感神经的晏长生来说,可谓洞若观火。

    要在精微巧妙变化上与之比拼,那无疑是以己之弱,应敌之长,唯有以雄浑元气压制对手。

    两人斗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一日,他精气搬运之间,从初时的粗疏浅显,已是愈见巧妙精熟,对方所能占去便宜的越来越少。

    这等若一名同辈陪他练手,战局拖得越久,对他越是有利。

    如此翻翻滚滚,连番碰撞,又过去两日,两人这时已是有意无意到了北冥洲天穹之上。

    再是一道雷潮拼撞过后,张衍心意转动间,法相洋洋展开,自两侧上下面数合围而来。

    一旦若是化解不及,被他法相包纳其中,就可仗着本元精气雄浑,将之生生炼化。

    至于对方会否收了法相,借神通飞去他处,以此躲避,他却丝毫不惧,洞天真人斗法,非寻常修士可比,其法相交击足有数千里,精气满布四方,正面一旦陷入缠战,不是顷刻间就能<长><风>文学 收得起来的,除非舍得损去大半,否则绝难在顷刻间退走。

    晏长生显也知道这个道理,故而缓缓后撤。将逼了上来的玄气逐一荡开驱逐,不致其将自己围住了。

    张衍将其迫退有上千里后,忽然把手一抬,万里玄气之中,有无数玄冥重水跃现出来,布满天穹之上,根本难以计数,夹杂在雷电霹雳之间,一齐往前劈打下来。

    到了这一步,玄冥重水已是念动即生。虽与澜云密册所载“气雷相济”有所不同。但背后有雄浑法力支持,威力亦是极为宏大。

    晏长生见他来势不小,不愿与他硬拼,大笑一声。“来得好!”

    他非但不退。反还前进一步。同时一摆袖,抽出一柄法剑,往身前虚处就是一划!

    霎时。一道白茫茫的虚气横亘在前,绵延数千里,好似凭空开了一道天河。

    那无以计数的重水到了前方,明明距其不愿,但一触那虚气,却好似到了天涯尽头,一头坠了下去。便是那些雷霆闪电,去到前方,好似到了另一界内,眨眼化去无踪。

    晏长生此法,名为“两界再分”,是他当年自卓御冥处学来,一剑划去,好如分开两界,可使己方不沾法力神通。

    他此刻虽来,,比不上卓御冥亲手所使,但应付眼下已是足够。

    那些玄冥重水落至下方,一连砸穿数重罡云之后,去势不止,轰轰落于北冥洲中,一时山摇地晃,地塌石崩,无数峰岳为之粉碎,几是震动半个洲陆。

    而此刻洲中极北之地,元君宫中,妖主姬望正于内殿安卧,忽听得耳畔雷霆交响,只觉神魂摇荡,惊动而起,道:“那是什么声音?”

    内侍匆匆奔来,跪下言道:“王上莫慌,方才殿外有飞书传来,说是溟沧派中欲与那一位做个了断,故而二人斗法,方才却是到了我北冥洲中。”

    说到那一位时,他特意用手指了指中柱洲方向。

    姬望犹是惊疑不定,道:“既是溟沧内事,那又为何到了我北冥洲来?莫非厮杀是假,实则是要亡我妖廷?”

    自妖皇在万余年前被西渡宗门及天外修士合力斩杀之后,姬氏后裔便逃去他洲。

    约是两千年前,族中却出了一名了得妖王,集八大妖部欲截北冥灵机,然而却引得秦清纲亲引十二洞天来攻,结果一战败北,余下血脉则在溟沧扶持之下立了水国,

    当时蟒、龟、鲤三部表面顺服溟沧,名义上成了水国藩属,而其余几部则是逃去北冥洲极北之地,拥另一支遗脉立了这元君宫。

    只是如今姬氏后人,只想安稳享受诸部供养,已不复当初那等雄心壮志了,溟沧派两位洞天真人到得头上,也难怪他惊惶异常。

    内侍又道:“李候说有他与燕候坐镇,王上在内廷安坐便可,当是无虞。”

    姬望先是一呆,随后冷笑道:“若是当真无虞,这二位应上去把人驱走才是,怎容得外人在我祖庭之地放肆?‘

    内侍哪敢接口,只是身一伏,一动不动。

    姬望仰首看天,双目无神,嘴中却是嘀咕道:“可惜罗候与渠候悬身在外,否则孤又有何惧?”

    在他眼中,渠岳与罗梦泽二人可是在当年一战中得以存身的,纵然数百年前四象阵被破,也是得以全身而退,至于身旁这二位真人,只是在之后千年才成得洞天,无论功候位辈都无法与前者相比。

    又过一会儿,听得还是外面雷声不绝,心下十分烦躁,把身旁妾侍一把推开,下令道:“你速速下去准备,孤家要去深海行宫暂避。”

    内侍答应一声,正要下去,就在此时,却听一威严声音道:“王上万万不可如此!”

    大殿水池之内一阵波动,浮出一道分光化影,却是一名矍铄老道,其人寿眉长长,额广而圆,面虽和善,但望人之时,目光却尤为阴鸷。

    他阴沉着脸道:“外面只是两位溟沧两位真人斗法,并未真个杀上门来,王上乃身系诸部之望,如若胆怯退走,今后又如何率族众复我妖廷?”

    他声如洪钟,说到后来,满殿震动,竟把雷声都是盖去。

    姬望似对是十分惧怕,噔噔退后几步,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无比,瑟缩道:“孤,孤听从李候的吩咐就是。”

    老道这才满意,放缓语气道:“王上在此候着就是了,外事自有老朽与燕候料理。”

    他声息一毕,那光影闪动一下,便自不见。

    姬望过了一会儿,确认其已走了,这才放松,可是随机脸容变得无比狰狞,把战战兢兢的内侍唤来近前,自身上解下一只打磨光滑的断角,咬牙道:“你找个妥帖之人,将此物送到渠候或罗候手上,他们当能明白孤家之意。”

    天云之上,晏长生数次施展手段,布下圈套,诱使张衍而来攻,只是后者全然不管,似乎一门心思与他对拼消磨元气。

    他微露凝重之色,张衍这番作态,也定也给他带来极大压力,先前他虽用神梭斩去对方一些精气,但也不是边边角角,不伤根本。

    “此任渡真殿主元气十分浑厚,但这般不计后果施展法力神通,就是能胜了我,回去之后,百年之内,功行怕也无法有半分精进,如不是那件法宝果真带在身侧,便是秦师弟许诺了他什么酬偿,才舍得出如此大力。”

    想到这里,不禁嘿了一声,要是未曾折损道行之前,倒也不惧,大可放手对攻,但今时不同往日,照此情形看来,自己在把张衍精气斩杀干净之前,就先要力竭,需得在优劣之势倒转之前作出变招,方有胜望。

    但张衍精气抱团,这就好比拳头握于一处,正面去拼,显然是下策,唯有使计以诱使其化散分开,才好下手。

    思虑停当,他把身一抖,分出一团本元精气,再以指一点,其倏尔化人,宽袍大袖,气概十足,与己身一般模样,脚下乘动祥云,持剑往阵中突入。不过几息之间,将玄气破开数十里。

    张衍神色一振,知对方终是忍不住先出变招了,看了一眼,点头道:“原是精气化身之术。”

    此间二人法相,皆是精气显化,有神魂居于其中,至于躯壳,则都是另行藏匿,不在此处。

    至于眼前又化出的一具分身,也是入得象相境才可施展的一门手段,名曰“显阳灵身”,至少需一至三成本元精气方可凝就,所注精气越多,分身法力神通就越是强横。

    这分身游走退避,无不如意不说,更为凶险的是,就是真器一流,其同样也能操持驾驭,等若又多出一个一般模样的敌手。

    不过此法身只能维系一二日,除非辅以精血筑就,方可长存,但用眼下在斗法之上,也已足够给他带来不小麻烦。

    对付此术,最为合适的应对方法,便是也同样分得精气,显化一具外身去应付。

    只是如此做,很可能是遂了对方心意,

    不过他思忖下来,这虽极可能是对方布下一个诱饵,但也不失是自家一个机会。

    故而把肩膀一摇,也是化出一缕精气,霎时凝出一具分身,丰神俊逸,玄袍罩身,朝对方迎了上去。

    晏长生见张衍也是化出分身,眼中神芒大现,把手一指,十二神梭齐往前方杀来,一时俱是落在法力元气布驭精微之处,纵横劈斩,再以雷霆相击,只几息之间,将生生撕开一条前路,随后把身一摇,身后法相轰隆一声,挟起无边风雷,主动往上冲来。

    张衍笑了一声,纵是方才分出不少本元精气去,但因根底浑厚,在正面仍是他占得上风,故而也是不惧,脚下一踏,身后万里玄气一阵翻腾,便铺天盖地而来。

    就在二人即将正面撞上的那一刻,晏长生轻轻一抖袖,其中却有一只兽足灯烛飞出,火光摇曳之间,似有一女子身影,其上了半空,忽然落定,再放出一团昏黄光华,此光一出,天地灵机骤然一收,仿佛在顷刻间被定锁拿住!

    与此同时,晏长生仗剑长啸,声如雷震,脚起风云,身化流光,直往张衍存身之地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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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长生非我愿,只解心中忧


  晏长生一剑杀来,尽管两者之间还相隔百里,但张衍却感眉心微疼,好如针刺。他蓦然醒觉,对方这一剑劈斩,非为别故,定是直奔自家神魂而来!

  法相虽为精气所化,但仍需神魂驾驭,要是遭外力相坏,等若人去其首,纵然伤而不死,也再难与敌相争。

  洞天真人相争,亦不乏攻袭神魂的手段,而魔宗之中,擅长此道之人尤多。

  但平常时候,神魂外有层层法相精气遮护,好比人身躯壳,算得上是最为严密守御之所,想从正面破入,那是难上加上。

  然而此刻,晏长生却借真宝之助,在此定住灵机,假使配合上什么厉害手段,却未必不能做到此点。

  只眨眼之间,他已至突入十里之内,对洞天修士而言,此不啻近在咫尺。

  但闻一声大喝,一道矫矫剑光乍然一闪,好似霹雳惊电,撕开玄气重云,遥击过来。

  张衍抬首看天,神情不见半点慌乱,身后玄气一晃,隐隐闪过一道神光,似是招展五色。

  其中一道水色光华如蛟龙抬首,经天一卷,那盏拿定灵机的兽足灯烛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身不由主往里落去。有那么一刹那间,变得浑浑噩噩,似真识重回将开未开之时。

  但其毕竟真器,立刻就又回过神来,欲待飞离,然则左冲右突,却总被一股大力生生压下,不得脱出。

  而在此时,场中情势已是倒转过来。

  张衍背后五色光虹再是一闪,当中又有一道金光射出,有如一缕细线,极是迅快。顷刻与那剑芒撞在一处!

  好似两柄长剑凭空交击了一下,传出金铁之声,擦出簇簇火星。

  只这一碰之下。飞去金光不但将那剑芒生生逼退,还反迫而上。一路冲至晏长生身前。

  他也是不闪不避,起手中法剑一拨一挡,却闻一声细微轻响,再观去时,已是应声而断,不由道了一声,“好手段!”

  仰首一观,见天上无边玄气正演化先天之相。一时间充天塞地,滚滚而来,好似要他一举吞没。大笑一声,随手将断剑扔了,把身后法塔摇动,绽出无数雷火罡风,竟不图后撤,反是主动迎上!

  张衍暗自点头,亦是赞了一声,对方一击不成。已然深入阵中,若是仓促退走,也不过是给他衔尾追杀的机会罢了。倒不如抛下一切顾虑,上得前来殊死一拼!

  当下也不犹豫,鼓荡法力,把手朝下一拿,背后倾天玄气覆压上来,只要将那法相围困住了,不管对方如何变化,只要其中神魂不曾脱去,那便胜机可期!

  然而他方才大举压上。却发现对方抵御出乎意料的薄弱,几是势如破竹一般。不过几息间,就撞开外间那层层环绕的风雷火电。将之团团包围在里。

  他微微一皱眉,觉察出一丝不对。对方这般势弱,绝不似法相正身所在,反而像是一具精气分身。

  恰在此时,他忽生感应,却是精气分身那处现了警兆,耳畔也是闻得千余里外有狂雷惊电,轰响不断,似是晏长生那具精气分身气势大盛,比先前强横数倍不止。

  心下不由一转念,忖道:“莫非那处才是正主不成?”

  他双目微眯,照眼前情形判断,晏长生方才极有可能是用了虚实变化手段,做出一副正身在此的假象,实则不过留下一具少量精气筑就的分身,用来牵绊迷惑自己,而其真正目标,却针对的是另一边那具精气分身。

  他很是清楚,那分身也不过得了不到三成的精气而已,要是当真遇上晏长生法相正身,显然是敌不过的。

  究竟去是救还是不救?

  他略略一思,晏长生一具精气分身也同样落在他手中,好若猎物落入网兜之内,此刻只需加几分气力,就能将之灭去,若是下手够快,再及时赶去,就能两相夹攻对手,赢面必是大增。

  同样道理,晏长生要是先一步收拾了他分身,再赶了回来,那么他反会陷入不利局面中。

  这一刻,他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那就看谁人下手更快了。

  心念一定,他任凭千里之外沸反盈天,却恍若未闻,反是加紧手中攻势。

  重水天雷,以倾天之势,重重轰击下来,

  那九十九层法塔,在此攻袭之下,不断被炸裂开来,虽眨眼间又恢复原状,看去无损,但磨去精气却是无法补回。

  才过数十息,忽见塔顶隐隐现出一枚玉雪丹丸,若隐若现,如真似幻,当中有一缕殷红血线,看去鲜艳夺目。

  张衍一挑眉,见疑道:“三宝化相珠?”

  此番他出来之前,因知当有一战,故曾特意打听过晏长生自门中卷带走的真宝底细,而这枚“三宝化相珠”正是其中一件。

  此宝不是什么杀伐利器,更无御守之能,但若洞天真人以精血汇注,就可在短时之内演化本相,斗法之时放出,不但可用来惑敌,亦能当作奇兵来用。

  假使当真他至始至终对付的只是一枚宝珠,那说明晏长生连精气分身也不在此处,而是正身亲去对付他分身。

  好似响应他心念一般,同一时刻,他也察应到自家分身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要是再不去救,恐是半点便宜也未占到,就要白白损去三成精气。

  而要彻底破去这幢法塔,至少还需半个多时辰,究竟是放任而去,转首去救,还是不改初衷,一意到底?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冷笑一声,依旧对身外变化不加以理会,只把法力一层层使上去。

  再有一个时辰之后,轰隆一声,好似天裂地塌,那法塔彻底崩散。

  张衍把手一拨,分开罡流玄雾。看着其中一道挺拔身影,笑道:“晏真人,你果在此处。”

  晏长生目光投来。嘿了一声,道:“若你方才有些许动摇。心神不定,那此战必输,然你心性至坚,如山如岳,难以摇撼,此战却是晏某败了。”

  张衍打个稽首,道:“我知真人手段未曾出尽,就是到了眼下。真人大可入得洞天之中暂避,我却也寻之不得。”

  洞天真人危急关头,可以不惜代价躲入自家洞天之中,一旦如此做了,就是你知道其在何方,仓促间也拿其毫无办法。

  晏长生英眉一扬,一抖袖,道:“输了就是输了,就是躲入洞天之中,不过苟延残喘而已。我晏长生还不屑为之。”

  张衍微微一叹,略觉遗憾,现在对方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已能感应,其一身精气已竭,早至油尽灯枯之境,显然方才一战,乃是榨取最后一丝余力,要是换在全盛之时,却不知怎样一番气象,可惜他却再无机会领教了。

  晏长生这时抬首看来,目光灼灼道:“只是晏某却要问一句。你方才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真人虚实变化已到妙境。我亦难窥真伪,但我断不信能与我纠缠许久之辈。只一枚丹丸,”

  说到这里,他语气之中透出一股无匹自信。

  晏长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半晌方才收声,对他点了点,目光中满是赞许之色,随即话头一转,又问:“若果是你判断失差,又当如何呢?”

  张衍坦然回道:“要是当真如此,真人莫怪我只能用上驾剑游斗之法,纵不能胜,想来亦不会败。”

  寻常法宝对洞天真人无用,但剑丸却是不同,精气可寄托其中,大可来去飞遁,侧击游斗,

  张衍要是一上来就用那游斗之法,晏长生确也只能被动应招,只是这样,最后不过逼得对方用心守御,那不知要用上多久时日才能解决此事,故而未曾使得。

  晏长生沉吟片刻,叹道:“此是实言。”

  他把手一召,半空现出四个道人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环顾一圈,言道:“当日我强逼你等随我而来,现渡真殿主在前,你们就随他回山门去吧。”

  那五人默默对他一稽首,再对张衍一礼,就化做神光投入后者袖中。

  晏长生一扬手,又抛来一枚玉符,道:“凭此物可入我所辟洞天之内,内里还放有不少丹玉,乃是当年秦师妹当年所赠,本还想着留给我那徒儿参悟功果所用,不过如今看来已是用不上了,就由渡真殿主带了回去吧。”

  张衍微感意外,但再是一想,顿时了然。

  渡真殿上代殿主卓御冥时,曾赠了秦玉不少丹玉,按理而言,纵然其自家不用,门下当弟子也可享得,但古怪的是,其门下英才始终不多,原来他也觉得奇怪,疑是起没有教徒弟的本事,现在看来,原来是丹玉被送到了这处。

  他把玉符接过,放入袖中,打个稽首道:“那就先由贫道收着,翌日真人后继得人,有了自保之力,贫道自会还了回去。”

  晏长生深深看一眼,颌首道:“我洞天之内存放有一门功法,乃是我破门而出之后暗自揣摩出来的,门中修哪怕不修感神经,参悟之后,斗法之时亦可感应气机,就交托渡真殿主带回山门了。”

  张衍闻言,却是容色一正,郑重道:“贫道必带回山门,不负晏真人一番心血。”

  晏长生转过身去,望向脚下无边山河,大笑吟歌曰:“少年轻负剑,玄崖寻仙楼,一朝得闻道,畅然天地游。平生舒快意,狂笔写春秋,长生非我愿,只解心中忧!

  歌毕,气息顿消,其声徘徊万山,久久不绝,远空之中,只一排惊雁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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