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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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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感神亦可扰玄机


  张衍与晏长生这一战,从甫一开始,就引得天下瞩目。

  这刻见此战终是落幕,东华洲上,各派真人神色各异,无不心怀凛畏。

  洞天真人寿有三千载,有分裂天地之能,又珍惜本元,故而寻常时候极少动手,更别说取同辈性命了,可张衍今日能斩得晏长生,来日未必不能斩得他们。

  青寸山外一处峰头之上,黄羽公与史真人二人也同样由始至终关注战局,感应得晏长生一方气息断去,灵光不显,两人也是默默不言。

  黄羽公一叹,道:“想晏真人当年何等意气风发,不想却是落得此般下场,三千年修为一朝流散,殊为可叹。”

  史真人也是唏嘘。

  黄羽公看着玄气收去,略显怅惘,道:“张真人修道不到六百载,就已是如此了得,再有千载,观我九洲,玄魔两道,不知还有何人可撄其锋?”

  史真人沉声道:“那等事,已不是我辈所能顾及了,再有数百年,三劫并发,唯助宗门避得此劫,方好再论其余。”

  黄羽公连连点头,道:“道友说的极是。”这时他神色一动,似是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前番道友因大劫一事去往元阳访友,不知元阳派有何说道。”

  史真人冷言道:“还不是原来那番说辞,直言要我两派奉他为首。”

  黄羽公不禁皱了皱眉,道:“元阳派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莫非真以为凭他那些家底就能安稳过去劫数不成?”

  史真人冷笑一声,道:“许他有所依仗呢。”

  黄羽公捻须深思,好一会儿后,才道:“我两家终显力薄。过几日我当去西面走动一番。”

  史真人有意无意道:“黄道友可曾想过,与那南面合力?”

  黄羽公一怔,转头看来。史真人也是同时望来,目光竟是丝毫不做闪避。

  黄羽公犹豫一下。半晌才道:“事关重大,容我回去与掌门真人商议。”

  史真人点点头,道:“那便静候道友回音了。”

  两人这时心有所感,回望过去,见遮掩半天的澎湃玄气缓缓收敛,弘大灵机也是变得若有若无。

  黄羽公道:“此番斗败晏长生,张真人怕付出代价不小,想必不日就会返门山门闭关。百载之内,当是不会出来了。”

  史真人却不以为然,道:“这位张真人修道不过六百载就已成得洞天,些许精气损折,怕也算不得什么,似溟沧派这等大派,家大业大,奇宝尤多,当是不难修持了回来,非我两派可比。这想来黄道友也是清楚的。”

  说到最后,他言语之中,似含深意。

  黄羽公呵呵一笑。道:“出来许久,也当回去了,道友就不必相送了。”

  说完,打个道揖,就飞身而去。

  史真人目注其化光而走,待彻底不见影踪之后,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圈指一划,凝作一道飞书。弹指发出之后,也是身化清虹。往自家洞府回返。

  血魄宗,会贤台上。温青象与一名丰标俊貌的道人也正自观战。见得最终玄气侵天,胜负分出,他笑言道:“看来我所料不差,果是那位张真人胜了。”

  那道人面色凝重道:“这位溟沧派新任渡真殿主果是我灵门大敌,六派后辈之中,也只有冥泉宗宇文真人可堪一比了。”

  温青象道:“这位张真人固然厉害,但以此战而论高下,却还有失偏颇。”

  那道人道:“不错,晏长生此人,早年被为溟沧派掌门算计,道行缺损大半,不复当年之勇了,不过即便如此,换了你我上去,可有把握胜得此人么?”

  温青象一笑,不作回言,他望向天中,心下则是暗忖道:“经此一战,溟沧派已无内患,余下只是外忧而已,却不知其下一步棋将会落在何处。”

  此时此刻,张衍已是驭遁清光,自重天之外往中柱洲回返。

  他望去目光沉静,而身上气息,却比来时更为幽深难测。

  与晏长生一番斗法之后,他获益良多,寻思着回去之后,当要闭关静坐,以参妙玄。

  一日之后,他回得晏长生生前所居那处峰头之上,落身下来,见满地枯枝残叶,唯有一株青松犹自挺立。

  他站在树下,凝望片刻,起手一指,满地枝叶复聚,又起得一座简陋庐舍,却是与此前那座一般无二。

  行步到了里间,坐定下来,轻轻一挥袖,把六件真宝摆开在了石上,并逐一检视。

  这些真器之中,有两件原是出自师徒一脉,余下四件俱是晏长生其自世家手中夺来。

  其中有守御之宝,有定灵之宝,亦有用来飞遁行空的至宝,纵然无有什么杀伐利器,但若是全奉一人为主,相互间配合起来,怕是世间也少有人能敌了。

  特别其中一具“渡月飞筏”,可去九重天外遨游,晏长生要是在斗战之时去到此方,张衍自问也无十分把握阻截。

  事实上他来此之前,曾认为这当是一场苦战,并未想过竟如此快就分出胜负。

  这时那枚“三宝化相珠”上光华一闪,跃出来一个中年儒生,他对着张衍一拜,道:“晏长生这无礼之人,竟将我等掳去,多谢真人救我脱的苦海,自今往后,愿为真人效劳。”

  张衍目光投下,淡声道:“晏真人纵是有过,也轮不到你辈前来置喙。”

  那中年儒生一惊,急急低头,作揖道:“是,真人教训的是,是小人失礼了。”

  两人说话间,却听得一声幽幽叹息响起:“真人莫要怪化相道兄,我等被困千余载,时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今日得了解脱,也难免有些失态。”

  张衍循声看去,见那渡月筏上出来一个削肩细腰的美貌女子。

  这女子对着他一个万福,又言道:“真人方才可是疑惑,为何晏真人坐拥数件真宝,却偏偏不使了出来?”

  张衍颌首道:“确有此疑,我先前以为是你等身上被下过什么厉害禁制,故而晏真人难以动用,可方才检视之后,却见非是如此。”

  那女子道:“不瞒真人,这实则是因我等不愿为晏真人出力之故。”

  张衍一挑眉,道:“贫道听闻,当日晏真人卷带你等而去时,曾以打灭真灵相逼,既然那时服软,那为何后来又不惧了?”

  那女子悲戚一笑,道:“我等初时以为晏真人掳走我等,是为了斗战之用,可后来才知,他目的不在于此,而是想着万一之时,用我等供给徒弟以合身成法。”

  张衍听了,略觉意外,但是再一转念,觉得以晏长生的脾气来看,确实有可能做出此事。不过这等下法合器之事,也是凶险万分,一个失差,法宝真灵便会损去,也难怪其等满是怨言。

  “不过贫道却有一问,合真灵以成洞天,此法需真器顺从才可,你等若不愿,那又能如何?”

  中年儒生苦笑道:“真人有所不知,晏真人天资绝伦,虽以感神经成得洞天,但自此之后,于功法之上已是渐渐脱了原先窠臼,能在短时之内以神意乱我真识,使我辈屈从。”

  张衍略略一思,点首道:“不错,晏真人确实有此本事。”

  他是回想此前与晏长生斗法时,精气分身处频频传来警兆,事后将之收了回来,才发现平安无事,明白当是中了某种搅扰感应之法,现下听此一语,才明白原也是从感神经中化出的手段。

  他暗忖道:“却不知晏真人所赠功诀之中有无此法,回去当要好好翻上一翻了。”

  此时解了心中疑惑,他把袖一抬,又将六件真器收回袖中,准备带了回去,给掌门定夺。

  在山中等有一日后,有两道遁光落在崖上,他睁目看去,见除吕钧阳外,还有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轻修士。

  他不以为意,望向吕钧阳,道:“晏真人已去,你可随贫道回山了。”

  吕钧阳平静问道:“张真人,未知先师元灵可得保全?”

  另一名年轻修士也是露出关切之色。

  张衍淡声道:“此事掌门真人早有安排,晏真人生前仇家不少,吕真人还是暂不知晓此事为好。”

  吕钧阳默然片刻,不再言语,只是打个稽首。

  张衍看向那名年轻修士,道:“你亦是晏真人徒儿么?”

  那人上心下一紧,上来一步,拱手道:“在下焦缘亮,也是晏师门下。”

  张衍颌首道:“既如此,也能算是我溟沧弟子,你在山门外,却能修得这么一身道行,距离三重境也不过一线之隔,着实不易,此番就随我一同回去吧。”

  焦缘亮大喜过望,激动不已,上前拜谢道:“多谢真人,多谢真人。”

  张衍站起身来,道:“你二人且宁神静守。”

  吕钧阳二人依言为之。

  张衍把袍袖一振,平地起得一道灿灿清光,将天中罡云一分,随即冲天而起,带了二人一同上得云霄,直往东华洲飞去。

  只半日之后,龙渊大泽已是映入眼帘之中,只是到得此方,他目光微微一闪,却是把身形一顿。

  只几息之后,有一道璀璨金霞自北而发,瞬息间掠过大泽,便到了眼前。

  光华一开,彭真人娥眉靥妆,明衣高髻,自里踱步而出,她目光往吕钧阳二人处一扫,语气不善道:“你等便是晏长生的徒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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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得了师仇报以情



  彭真人乃是洞天修士,此刻眸含厉光,直视过来,自有一股慑人心神的气势。

  吕钧阳还不如何,神色之间一派平淡,焦缘亮却不觉一骇,哪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彭真人冷冷看了二人几眼后,对着张衍万福一礼,道:“彭文茵见过渡真殿主。”

  张衍抬袖稽首道:“彭真人有礼了。”

  彭真人轻吸了口气,似把心情略略平复,道:“渡真殿主方才回得山门,我便驾前相阻,实是冒昧,只是因为一事不得不来,还望渡真殿主宽恕。”

  张衍淡笑道:“彭真人来意我亦知之一二,可是为昔年苏真人一事?”

  彭真人抬目看来,声音略显低沉道:“正为此事,杀师之仇,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晏长生当年破门而出时,杀戮世家弟子极重,除了一个彭誉舟因故不在门中,逃过了一劫,当时位列十大的世家弟子几乎被他杀尽,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世家修士也被他随手除去,尤其苏氏与他那故去徒儿有隙,故而特意杀上门去,下手也是极为狠辣。

  当时苏墨身为苏氏一族洞天真人,到了这般地步,明知晏长生其人厉害,却也不得不挺身出面,与之斗法,只是技差一招,这一战下来,却不敌败亡。

  而彭真人,便是其门下亲传弟子。

  此事之后,苏氏族中因无了洞天真人坐镇,门中修为高深的修士又几是被屠戮一空,也是渐渐败落,为复振族门,一应好物,自是先紧着供给自家族人。

  因彭真人非是苏氏族人。又是寒谱出生,与苏氏一族也无甚交谊,故而先前苏默许诺给她修行所用洞府宝材。也是被苏族收了回去。

  少了修道外物,她天资禀赋再高。原也无所作为了。还是秦掌门不忍见她就此泯然众人,故特以镇守小魔界之名,予她一处修行之地,后来她能成就洞天,也是得益于此。

  “师恩深重,每每思来想去,不觉痛裂心肺,恨不能亲手为师尊报得此仇。只叹此前功因行未足,又有掌门劝诫在耳,故难以成行,今渡真殿主斩得此人,为我溟沧除去大害,也为我了断师仇,请受我彭文茵一拜。”

  说到这里,彭真人神色一肃,敛衽屈膝,深深道了三个万福。

  张衍微微侧过身。道:“彭真人言重了,今次我是奉掌门之命行此事,真人要谢。也当谢过掌门才是。”

  彭真人直起身来,轻轻摇首,道:“渡真殿主无须谦词,那晏长生修行近三千载,纵是破四象阵后,道行受损,可凶威犹在,便连他名讳,门中也少有人敢私下提及。换了旁人,又岂能做得此事?又岂敢做得此事?”

  焦缘亮听得暗暗心惊。他也是知晓自家师尊往年得罪了不少人,破门而出时。还曾亲手杀过溟沧派一位洞天修士。不过具体详情如何,他也无处知晓。

  可未曾想,这位彭真人竟然就是其门下弟子。

  想到门内有一位洞天真人与自家老师有杀师之仇,且看这幅架势,似是专为寻仇而来,他也是头皮发麻,心下惶惶。

  张衍笑了一笑,道:“晏真人已然身故,彭真人去与贫道来说这等事,当是为了他这两名徒儿了。”

  彭真人道:“不错,晏长生虽死,但其弟子还在,真人可否容我带了回去,聊以解恨。”

  说到这里,她再度望向吕、焦二人,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刺骨寒意,焦缘亮与之一触,不禁后退了几步。

  张衍把袖一摆,将二人转至身后,淡声道:“往事如何,贫道不去置喙,不过这二人乃是我自山外带回,自然当护得他们周全,真人见谅,此事恕我不能应允了。”

  掌门欲待倾力栽培后辈一事,还不到宣扬之事,故他也不明言,只是自家揽下此事。

  彭真人见他语气虽是平淡,但其背后所表之意,显是容不得半点商量,神色之间不禁有些复杂,沉默片刻,才道:“既然渡真殿主执意护持这二人,我彭文茵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不敢在殿主面前无礼,今日便就作罢。”

  目光再是转向吕钧阳二人,冷声道:“你二人若有本事,尽可在山门之内躲下去。”

  说完,她对张衍点了点首,随后一甩衣袖,起了遁光,就往洞府回返。

  恰在此时,张衍听得耳畔有声传音道:“张真人,今日无礼之举,万请恕罪,吕钧阳之才文茵亦是知之,既是真人携回山门,当有一番造化,但真人斩其师尊,心结却是存下了,日后难免生出龃龉,文茵蒙张真人了得师仇,无以为报,今日便由我来当一番恶人吧。”

  这声音越到后面越轻,渐渐虽遁光一道远去。

  张衍目光微闪,他先前也是有所猜测,溟沧派门中一举一动,秦掌门想来都应看在眼中,彭真人这么大张旗鼓找上门来,其却是无动于衷,显来此事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现在才知,原来其是为承还人情而来。

  这人情其实也是不小,要是吕钧阳未来不得成就,那还好说,可他却是知晓,掌门看中其资质,必是倾力栽培,要是日后冲关破境,那么彭真人可是担着与一位洞天交恶的风险了。

  不过细想一下,彭真人现居小寒界,还未开辟洞天,手上并无什么厉害法宝,至于修道宝材之流,张衍身为渡真殿主,自然是不缺,其也拿不出什么大礼来来谢,也唯有报之以人情了。

  彭真人这一番做派,吕钧阳纵然眼前看不透,日后不难猜出,不过便是其知晓了,因张衍今日护持之恩,完完全全是出自本意,故而也必得生生承下了。

  张衍在原地沉吟片刻,扭转头来,对吕、焦二人言道:“门中世家,对晏真人不无恨意,你二人今后在门中行走,切要小心了。

  吕钧阳稽首道:“多谢真人提点。”

  焦缘亮也是连声道谢。但他心下仍是忐忑不安,同时不觉庆幸,暗想道:“好在这位张真人犹显强势,又在门中地位极高,要是换了一人,难保说不会卖这位彭真人一个脸面。”

  张衍点点头,道:“现先随我去见掌门真人吧。”

  他把袖一卷,两人身不由主随他往浮游天宫飞去,不多时落在平台之上,有童子迎候上来,恭敬道:“张真人,掌门在殿内相迎。”

  张衍关照一声道:“你二人且在此处等候。”

  两人皆是应下。

  张衍摆袖入内,未几到得大殿。见得秦掌门站于玉台之上,便上来一个稽首,道:“见过掌门真人,张衍回来复命。”

  秦掌门面含笑意,起手虚托,道:“渡真殿主不必多礼,还请坐下说话。”

  张衍道一声谢,待秦掌门坐下,这才去了位上坐定,随后他便略去枝节,将此行前后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秦掌门听罢,抚须一叹,道:“晏师兄自修道伊始,门内诸多同门便视他为异类,不过他却从不将外人臧否褒贬摆在心上,依然是我行我素,我与几个师兄那时对他十分崇慕,现下思之,其神仪风采,仍是历历在目。”

  感叹片刻之后,他神情就又回复以往从容,问道:“晏师兄元灵可是保全?”

  张衍回道:“弟子擅自做主,已请在了妥善之处。”

  秦掌门颌首道:“如此甚好。”

  他知晓自家这位师兄心存傲气,宁可自家了断,恐也不会在这等境况下与他照面。故而也不提相见之事。

  张衍道:“今人已亡,往日一切恩怨,也该休了,弟子之意,他日吕钧阳若是修行有成,再转由其看顾吧。”

  秦掌门稍稍一思,道:“渡真殿主妥当,就依此处置吧。”

  张衍稽首应下,随后又道:“当年晏真人卷带走了六件真宝,遵掌门之命,此回已是全数带回。”

  他把袖一抖,就有六道光华自里飞了出来,其方一出现,殿顶上方,就猛然有六道禁制光华落下,将其牢牢定住,不得挪动。

  真宝之上,立时浮现六个人影,都是面含惊惶,惊呼出声。

  张衍淡然看着,不发一言。

  秦掌门面无表情道:“你等可是知罪?”

  六个真灵乍闻此言,大多不知所措,但亦有机灵的,那个中年儒生便当场跪下,叩头道:“掌门真人恕罪,我等当年也是一时起了苟且之念,才随了晏真人而去,而今想来,心下也着实悔恨,今后愿为山门拼死出力,以恕此罪。”

  他这话一说,其余几个真灵也是立刻醒悟过来,都是跪了下来,满口告饶之言。

  秦掌门淡声道:“既如此,我在你等真灵之内打入禁制,以做惩戒,你等可愿意否?”

  中年儒生身躯一抖,打入禁制,可是日后再难脱人手了,哪怕当真要拿他们合炼入身,破关洞天,也是无法反抗了。

  但此刻形势,却又不容他们不应。

  他一咬牙,先自拜倒,头伏于地,道:“愿听凭掌门真人处置。”

  另五人一看,也没奈何,都是跪地应下。

  秦掌门这才容色稍霁,转而望对张衍,笑道:“此番劳动渡真殿主,才将这些真宝能寻了回来,门中不能不酬,不妨就在此中选得三件去,下来也好做护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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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三宝入囊中 界内觅神通

  张衍稍作沉思,在那些个法宝之上一一看过。

  这六件法宝,有四件可在斗法之时用到,至于余下两件,却是用来营造洞府,炼化玄气的,虽也不差,但却不是他首选。

  这里他最为属意是那“三宝化相珠”,这件宝物在平日只需有精血注入,再加以炼化,就可用对战之时演化出自家形神气息,若是不惜代价,更可在短时之内使动神通道术,如此一来,斗战之时,就可围绕其做出许多变化手段来。

  而那第二件,他看中了那盏兽足灯烛,这宝物名唤“貔兽仙灯”,可定拿天地灵机。

  休看此宝与晏长生斗法时一照面就被他收了,可那是因为他曾修得五行遁法,不惧困锁,又恰好有五行玄光这类神通可以制它。要是换得一人来,绝难如此轻易对付,故此宝可拿过来一用。

  至于那第三件,因同时有两件真宝入了他眼,一时间却是有些难以择选。

  其中有一名唤“祈安宝卷”的,称得上是守御至宝,可化万里图卷,遮天掩地,挡住外气侵袭,此前斗法时,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出来替晏长生遮挡的真宝。

  至于另外一个,就是那“渡月飞筏”,这件宝物可去九天之外遨游,还不许如何耗损精气。

  他一番权衡下来,还是决定选那“渡月飞筏”。

  非是那守御真器不好,而是相对而言,与敌激斗之时,飞筏进退余地更大,比较合他心意。

  且虚空之中,亦有不少世间难觅的宝材。甚至还有一些大能修士所留遗泽。

  而他与别人不同,天地即灵穴,不必如其他洞天真人一般坐守家门。有了此物,大可去了虚空之中遨游。顺便还能借那天外毒火烈风磨练己身,淬炼功行。

  再一个,此战之后,短时之内他也不会出外斗法,以免被外人看出底细来。

  故而下来他将会着手参研力道五转之法,要是得以功成,守御法宝也就可有可无了。

  选定之后,他目光在那三个真灵面上一扫而过。言道:“你等可愿随我同去?”

  中年儒生最是知机,尤其懂得看人脸色,马上跪下来叩头,大表忠心,道:“小人愿意跟随老爷,愿意跟随老爷,老爷说什么,小人便做什么,若是诚心违抗,叫老天也不容我。”

  另两个真灵见状。对视一眼,亦是默默下拜。

  张衍起指连叩三次,弹出三道禁制法符。中年儒生毫不迟疑,当即将之吞了下去。

  余下二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是依样施为。

  张衍再起法力炼化,过去大约一刻,三人浑身一抖,只觉灵躯之中好似多了一物,知晓自今日开始,自家可谓真正生死操诸他人之手了,要是关键之时敢有不从。对方一个念头就可定了他们生死。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是认命。拜伏下来,俱道:“拜见老爷。”

  张衍微微一笑。抬袖而起,轻轻一挥,洒下一丛灵光,如水而来,须臾铺满大殿,待收去后,这三件宝物及其真灵已是不见。随后站起一礼,道:“多谢掌门赐宝。”

  秦掌门笑了笑,起手虚虚按了按,道:“渡真殿主且坐。”

  张衍稍稍一揖,又坐了下来,道:“还有一事还需禀明掌门,晏真人去时,给门中留下一门功法,言我辈修士若习得,可如感神经一般感应灵机,弟子以为,大劫即起,此法可供门中同辈参详,或可增添几分实力。”

  秦掌门抚须道:“若纯以天质而论,我等几个都比不过晏师兄,不过师兄不在意是否能长生了道,只在乎快意恩仇,逍遥世间,也是这等脾性,最后却是害了他。”

  他微微沉吟,才道:“晏师兄毕竟杀了门中不少弟子,此事就此摆了出去,有些不妥,便如此吧,渡真殿主可先行参祥,待熟稔之后,暂假托渡真殿主之名传了下去。他日破界飞升之后,再为晏师兄正名吧。”

  张衍转念一思,点头应下,“弟子谨遵掌门之命。”

  他知下来秦掌门与吕钧阳二人必有话说,再言语往来几句,就起得身来,告辞出来。

  此刻外间,吕钧阳盘膝于地,一派镇定之色,而焦缘亮却是走来走去,眉头紧皱,神色很是不安。

  吕钧阳看了看他,道:“师弟,稍安勿躁。”

  焦缘亮叹道:“本以为此番回得山门,自此可得一处安身之所,我那个几个徒儿,未来总也可有个去处了,不必随我一般在外餐风饮露,未想这溟沧派内,亦是有这么一个大仇家在,师兄,你叫小弟如何敢把他们唤来。”

  吕钧阳道:“彭真人是洞天真人,为难你我,还说得过去,却不会舍下身段,去为难几个小辈的。”

  焦缘亮苦笑道:“即便她不作此想,她门下弟子怕到时是会主动为师出头的。”

  吕钧阳抬起头,平静看来,道:“那师弟就好生修行,你我道行越深,他人便越是不敢轻动,就是有了万一,待你我有了本事,有什么恩怨,也可自家上前了断,不必求人。”

  焦缘亮听得此语,不觉怔了怔,再低头一想,把手一拱,正容道:“师兄言之有理,小弟受教了。”

  两人说话之时,浮游天宫之外忽然浮现一道遁光,在天上转了一转,就落于殿外空地之上。

  光华散开,自里出来一名英姿勃发的年轻道人,他见两人坐在殿阶之前,不觉一怔,许是见二人修为高深,他上来一礼,道:“二位道兄请了。”

  吕钧阳振衣起身,还礼道:“道友有礼。”

  那年轻道人言道:“在下周宣,玄水真宫齐师门下听道,两位有些面生,却不知平日在何处修道?”

  秦掌门开得金阁库藏之后,他因是齐云天门下弟子,也是跟着沾了些许光,常来浮游天宫之中行走,查阅经书。

  不过现下能到此地来的,无不是背景深厚之辈,他敢确定这二人自己此前从未见过,故而心下有些疑惑。

  吕钧阳向来坦荡,虽入得山门后,就经彭真人一事,但却并无隐瞒自家师承之意,正要回言,焦缘亮却是一急,抢前一步道:“我师兄弟二人是随着张真人到得此地的。”

  “哦,原来是随渡真殿主前来的。”

  周宣虽知他必有隐瞒,但既与张衍扯上关系,他便有所忌惮,生怕是碰上一些自家不该知晓的事,是以也不敢再究根问底,在外与两人闲谈几句后,就拱手拜别离去。

  焦缘亮看他潇洒而去的模样,心下既羡又妒,暗想:“我师尊本是溟沧派上代大弟子,若不是当年变故,掌门之位当是他老人家的,这玄水真宫也应是大师兄所居之地吧?”

  周宣离去之后,方行不远,忽然似想到什么,遁光一顿,心下道:“张真人此前是去往中柱洲寻那凶人了断过往恩怨,这二人莫不是那人的徒弟?听闻那人门下有一弟子名唤吕钧阳,极是了得,观那素袍少年,却与传言有几分相似,他们来此作甚?”

  他结合前后事,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可能,不觉神情一动,在原地转了一圈,自语道:“如此,倒是可以设法结交一番,说不得未来有借重之处。”

  张衍出了浮游天宫之后,就转回了渡真殿,一入玄泽海界,就掌印默默一察,见刘雁依与田坤正在入定之中,无知无觉,便就收回目光,纵身上得天穹。

  须臾踏入主殿之内,几头云龙感应到此地之主回来,不觉过来摇头摆尾,围绕他在身侧游来转去,状似邀功,他笑了一笑,抬手打了一些精气过去。

  这些云龙乃是门中前辈拘拿蛟龙精魄,揉以天外罡英所炼,平日只用来守殿,共有百十来头,要是得了大殿禁制之助,合力起来,倒也不弱于一般洞天修士,不过要是到了外间,离了此地灵机精气支撑,可就无有这等本事了。

  把这些云龙安抚一番,命其各自去值守后,张衍就去至玉台上坐定,闭目调息理气,四周大柱徐徐转动,不断接引灵穴灵机,往他身躯之内汇入进来。

  约是十日之后,此前一战所耗本元精气,已是尽皆弥补了回来,非但如此,还隐隐觉得道行稍有长进。

  他也不觉奇怪,沈崇遗册之上曾言,洞天修士初入境中,要是能在每战之后补足精气,修为便或多或少有所增进,不过数次之后,也就无有这等好事了,需得自家按部就班加以磨练。

  他稍稍沉吟,自袖中拿出一张符箓,此是晏长生故去前所赠,凭此符就能入到其所辟洞天之内。

  这里间除其所储丹玉之外,还有那门尤为紧要的功法,故他准备入内一行,好将之取了出来。

  他轻起一指,在那符箓上一点,把法力往里注入,几息之后,符上就有炫光流转,随后越起越广,渐渐扬开一片光幕。

  他目光投去,凝视片刻,看这情形,倒与此前入得小界之中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等洞天之内,修士为防外人侵袭,总会布置有些许手段,虽以晏长生的脾性,当不会做这等暗谋之事,但他仍是格外小心,并不亲身前去,而是取了一滴精血,凝筑了一个身外化身出来,随后轻轻一推,起一道柔风,将之送入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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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元辰洞中又一天

  张衍这具分身方往那光幕之中进去,却感到一股柔和力量上身,又将之推了出来,不觉一讶。

  他查探了片刻,发现却是那其中被人设了一层禁障,外来之人,法力稍强,便难以侵入。

  以他道行,不难起法力将之强行打散,只这里间存有他待取的功法密册,还有不少丹玉,要是出手太重,坏了什么布置,致其残损,倒也不美。

  他一转念,伸手一点,自分身上收得一缕精气回来。

  这具分身原先维系在力转二重之境,相当于一名玄光修士,此刻这么一施为,道行立降,登时只能比那明气修士了。

  只是如此,却仍是不成,似除此外,还有一层障碍。

  他微微一思,暗忖道:“莫非是神魂之故?”

  细想下来,倒也有此可能,洞天府邸对象相修士来说,可以说是自家后院了,除非遭外力强闯,当然不容外人窥觊。

  别人或会难住,或以缓力慢慢化解,不过对他而言,应对起来却也容易,伸指一点,将一缕神魂在分身内暗伏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主动驾驭,还如探访东莱洲时一般。

  不过与那时不同,现下他修为高深,分身一举一动,虽是自家为之,但他皆可看在眼中,如有必要,亦可取而代之。

  这一番施为下来,他再试了一试,果然如此一来,前方顿无有阻碍了。

  笑了一笑,摆袖一挥,分身就飘飘荡荡入了小界之内。

  那分身入内之后,先是一阵浑浑噩噩,待清醒过来,眼能视物之后。发现自己落在一道江河之畔,水面甚宽,浪花翻涌。江流湍急,两岸山形地势起伏不平。望之辽阔。

  再一仰首,抬头有青天,举目有日月,更远之处,似还有无数星辰。

  张衍在外端坐,透过分身之眼见得此景,不觉咦了一声。

  这里情形,好若来至另一方天地。不似寻常洞天,倒似是一处小界了!

  洞天修士待入得二重境,道行精深,法力足够之后,就可设法开辟洞天,作为自己聚纳灵机,存身护道之所在。

  与人斗法若是不敌,大可躲入其内暂避,只要洞天之内灵机不绝,便不虞有事。

  不过亦有一缺陷。开辟洞天,亦需海量灵机,且若长久无人看顾。或是灵机摄取太过,其必会崩塌消散,未来若还有机会,便需化大气力重作开辟。

  而小界又有不同,能开辟小界之人,修为至少也是到了飞升之境的大能修士,可把外界洲陆山川灵气移载入内。

  比如那渡尘宗原先所居之地玄鹭洲,曾集数位天外修士合力联手开辟,又取地气置入其内。又留下生人繁衍生息,真真正正可称得上是自成一界了。

  张衍曾去几处同辈所辟洞天之内。多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些营造而出的山水陆洲。

  便是最慕享乐的孙真人。除了一片烟雨朦胧的大泽之外,也再无他物,并非他们不愿用心营造,而是道行未够,做此等事不过是徒耗灵机。

  不过洞天之中若有得力法宝支撑,那就有又当另作别论了。

  张衍知晓,晏长生早已耗尽本元精气,丹玉又明言不动,按理说也无余力在洞天之内另作布置,因而他猜测这其内或许藏有什么镇压洞府之类灵宝,当下来了几分兴趣,更是留神。

  那具分身在河畔站定后,就转目四顾,其记忆之中,自己是溟沧弟子,昭幽门下,来此是奉师长之命,找寻一本功法及些许修道外物的。

  在原地默默感应了许久,发现天地皆蕴灵机,有几个方向感应尤盛,便决定先去那几处察看一番。

  他气息一吸,就清气盈身,便腾空而起,沿着大江一路漂游。

  行有半个时辰,见两岸之上,竟有搭建起来的屋舍。

  张衍将此看在眼中,目光微闪,这说明这方洞天之内,还有生人居住。

  不过这洞天之内,多一人修持,就需多耗一分灵机,若不是弟子之流,绝不会如此做。

  但看这情形,当又非是晏长生弟子。

  正思索中,分身又再行出数十里地,听得前方有隐约有歌声传来,曲跳高亢,昂扬激荡。其放目远眺,见万里长河之上,一叶孤舟泛波而来,上面站着一个虬须大汉,身高体阔,腰间系剑,手中拿着一只酒葫芦,边唱边饮,极是豪迈。

  靠得近了,那大汉也是瞧见他飘身过来,先是一讶,大声道:“耿某何幸,今日得见仙人,”他把手中酒葫芦高举起来,拍了拍,道:“此间有好酒,不比仙酿,但胜在劲道足够,若不嫌弃,这位仙友何不过来同饮?”

  龙渊大泽,涟逍岛。

  这方地界在玄水真宫之外,甚是广大,按例是宫主门下弟子居聚之地。

  而此任宫主齐云天因此前只收了周宣一个记名弟子,故此成了其平常修行所在。

  今日岛上,周宣却是摆开了宴席,而所宴请之人,非是什么同辈修士,而是一名浮游宫上的值事道童。

  这道童道号隽明,虽在天宫当值,但自身却无甚修为,平日在灵眼之内,也只是靠着禁制法符才能行走。

  而他可是知晓的,下任掌门不出意外,定是由齐云天来接任,周宣纵然是其记名弟子,那也是未来掌门门下,今番见其对自己异常客气,几是待若上宾,不觉有些受宠若惊,还好他未曾昏了头,知内中必是有事,几杯酒后,就小心问道:“真人唤小童,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周宣呵呵笑道:“也不瞒小友,本真人欲打听一事,半月前,渡真殿主回来之后,可是随行来了两位真人?”

  隽明听得此语,不禁手中一抖,天宫执事曾反复叮嘱过过他们,不得将二人之事说了出去,心下暗暗叫苦,早知是这事,他便不来了,只得支吾道:“这,小童对此事知之不详,不若回去打听了再来。”说完,他急急起身,好似要逃走一般。

  周宣坐定不动,轻轻一摆手,顿有法力下来,一下压住他肩,似笑非笑道:“隽明小道友何必如此,贫道所问,想来不是什么太过紧要之事吧,小友怎会不知?”

  隽明心里暗骂:“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也值得你这般重礼待我?”

  表面却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道:“非是小童不卖周真人的情面,实是执事真人有过关照,谁人敢透露出去,定必严惩,还请真人莫要再为难小童了。”

  周宣一笑,放开了手,他悠悠言道:“你不说我也知晓,那是晏真人门下吕钧阳吕真人,另一人亦是他同门,我说得对也不对?”

  隽明张了张嘴,愣怔道:“既然周真人都是知晓,那又何必来问小童?”

  周宣这时终是说出了自家目的,笑道:“不瞒小道友,我对这两位心存仰慕,有意结识一番,只是其不知落榻何处,故来相问,想来此事不至于也相瞒吧?”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本道册,一只白玉瓷瓶,放在案上,又道:“这书册之内,记载一门粗浅修行法门,还有几手小术,那瓶中,乃是一些补气强身的丹丸,都也算不得什么好物,对本真人无用,就此赠了小友如何?”

  隽明偷眼看了看,他知道对方说不是好物,但话要反过来听,这定然是好的,不觉咽了口唾沫,有些心动。

  他在浮游宫上值役,整日瞧见的都是道行精深的修士,其往来行走,据俱是云从霞伴,前呼后拥,何等风光,何等逍遥,自家也是想着有一天能过上那等飞天遁地,快活如神仙的日子。

  可如他们这些童儿,除了一些运气好的,被门中洞天看中收为弟子,大不多数年岁一大,就会打发去九院之中理事。

  而错过了年齿,就是你一心向道,也学不到什么正经本事了,但有了眼前这本功法,说不定就能迈入道途了。

  但他仍是有些犹豫,可终究舍不得那二物,挣扎了一下,迟疑问道:“真人只为此事么?”

  周宣失笑道:“除了此事,我还能作甚?”

  隽明咬了咬牙,拱手道:“要小童明言也可,但小童有一请。”

  周宣道:“好说,小道友尽可说来。”

  隽明道:“小童这回若是说了,一个不巧,便要遭殃,不知真人可否容小童未来出得天宫之后,在近侧侍奉、”

  周宣并未立刻回答,只眼帘低垂,似在思虑。

  隽明心下忐忑,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要是成了,自己便有机会成为未来掌门一脉门人,不禁眼巴巴地看着,现在却是他反过来怕周宣不答应了。

  周宣思考半晌之后,叹道:“好吧,若不如此,怕是小道友也不安心。就应了你吧。”

  隽明大喜不已,当即把案几推到,抢地大呼,“弟子叩见真人!”

  周宣却一摆手,起法力将之阻住,不容他拜下,只道:“慢来。”

  隽明会意,上来几步,,小声道:“真人,那位两位尊客并未去到别处,而是去了那别离峰上。”

  周宣一怔,别离峰他可知晓的,那是小寒界所在之处,难怪先前怎么也打听不出来。他顿时皱起眉关,莫非自己先前猜错了,门中把这二人寻了回来,不是要刻意栽培,而是要囚禁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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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一朝一国只一念

  张衍这分身听得那舟上大汉招呼,就落至舟上,他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品评道:“确非什么好酒,还加了些秘药,不是常人可以喝得。”

  那大汉笑道:“仙人说得是,我这酒烈,对寻常人好比毒药,喝上一口,非七窍冒血不可,但若懂得运化之道,便又不怕了。”

  “运化之道?”分身看他两眼,“你也懂修行之法么?”

  大汉大笑道:“哪里能比得你们仙家中人,我这运化之法乃是郡县里赤巾教头所传,也就是寻常路数。”

  张衍那分身详细问了几句,才知这里乃是燕朝治下,国中虽无妖魔,但有强盗出没,只是朝廷自百多年期诸王争位之后,就对各州郡管束无力。因而地方豪强坐大,各地皆有教头一职,名义上只用来平灭匪患,统军御兵,对抗朝廷,而一县权柄最高者皆头裹赤巾,故称为赤巾教头。

  张衍在外听了这两人对话,也是称奇,看这地界之上,俨然是自成一国,心下顿时有所猜测,晏长生显然未把此当做修行之地,否则绝然不会放了如此多生人进来。

  那大汉显然是把分身当作久不来世间的仙人了,将俗世之事好一通说道后,他找了一机会,一抱拳,道:“在下铁崇光,敢问这位仙人怎么称呼?”

  那分身也是报出自己名讳,道:“我名张放,只一修道人耳,非是什么仙人。”

  铁崇光大笑道:“能飞天遨游,在吾辈眼中,便是仙人。”

  张放心下一动,道:“铁兄弟以前见过似我一般人物么?”

  铁崇光摇头道:“铁某是未曾见过,不过有传闻说太祖皇帝当年就是仙人之徒,使得兵器也是一柄半人的高铁如意,战阵之上,从无敌手,听人言至今还供奉在太庙里。”

  张放暗想道:“这人倒极可能就是晏真人的弟子了。”

  铁崇光见张放纵是仙家中人,也并未摆架子,反是很好说话,他也是性情中人,彼此熟悉之后,也是互相称兄道弟起来,凡有问到,都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铁某此次是奉教头之命,到顾州追缉大盗半尺金,虽是在半江渡口追上,只可惜这贼人临死时跳水投江而去,只及斩得他一条手臂下来,回去后,想来教头怕是又要找借口昧了老铁的赏钱了。”说到这里,他很是不乐。

  张放方才已是问明,这位铁崇光也是个教头,不过只能臂缠蓝巾,称为蓝巾教头,平时专管缉盗捕贼之事,因性情爽直,常不自觉得罪人,每有难办案子,上面皆是交由他来办理,故而长年东奔西走。

  此次案子已了,他乘舟东下,就是回去其乡解州壶县平波镇。

  张放见其所去之地正是自家感应灵机之处,是以也并不离去,随意找了个借口,就与一道同行。

  小舟顺流而下,到了晌午时分,由大江再转入一道水路,再穿行数十里后,沿着一座小丘打了一个弯,好像瞬息之间,舟船又快上了几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强盛灵机就在左近,不觉转头看去。

  就见在河道之中,有一江心小岛,上有一头石龟趴伏,一副昂首望空之态。也不知哪个石匠雕琢,当真栩栩如生,前方还设置供案,几个巫祝模样的老者还在那里焚香叩拜。

  他也是惊异,这灵机如此之浓烈,先前自己竟然只能感应到微弱一点,这里间定有古怪,说不定自家所要找寻之物就着落在此处了。

  铁崇光见他盯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笑道:“张兄可是奇怪有人叩拜这石龟?传闻此地原有一头水妖,每年七八月就要兴风作浪,后来了一头神龟,化身为石,将之镇压在下,自此此处再无大水,不过每年此时,乡中必有潮会,头一件事便是祭拜灵龟,佑我风调雨顺,道途畅达,除了这等时候,平日里可不让外人撒谎那个去,算算时日,还有三天便就到潮会之时,张兄若有兴趣,铁某可带你上去一游。”

  张放琢磨了一下,要是探明究竟,势必搬开那石龟,为恐惊动他人,他已是决定到了晚上再来探看,于是装作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应承下来。

  船只绕过江心岛后,由一处渡口上岸,张放四面一望,见这里山形环绕,形似盆谷,屋舍多是沿山而建,家家门前都挂灯笼,往来舟楫如织,吆喝阵阵,这一镇中虽只千余户人家,但商旅颇多,是一片繁华之地。

  他注意到出入两端只有一条狭窄水路,口沿还立有一个牌楼,上书文字“一眉关”。若是外敌侵扰,把水路一封,就无人可以进来,还隐约看到几分禁阵布置的痕迹,更是确定了心中判断。

  铁崇光到此,却需先去交付差事,知他道途不熟,故此找了一个余姓少年人来为他引路。

  这个少年十分殷勤,为他找了一个件客栈居住下后,为他端茶倒水,忙前奔后,待得安顿下来,张放也是点了一桌酒菜,叫了其上来一同吃喝。

  余姓少年狼吞虎咽吃了下来,感觉已是饱了,抹了一把嘴,目光热切道:“这位客官,你也是教头吧?”

  张放笑道:“何以见得?”

  余姓少年一副你瞒不过我的模样,得意道:“铁头可是我们这里有名蓝巾教头,要不是不会奉承上官,早去县里中做赤巾教头了,平时可没几个人叫他服气的,便是来了州县的大人,也从不凑上去巴结,不就是嫌弃他们没本事么,可对客官你却是一口一个张兄,那你肯定也是教头了。”

  张放笑道:“如果我是教头,你道如何?”

  少年噗通一下跪下,叩头道:“请老师收我为徒吧。”

  张放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未回言,外间传来哈哈大笑之声,道:“张兄你莫要理他,这小子但凡见到一个有本事的,都要上前拜师,这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说着话,铁崇光大步进来,一把将余姓少年拎起,塞了一串铜钱过去,道:“去去,自家去买些吃穿,别来打搅我兄弟喝酒。”

  余姓少年利索接过,塞到怀里,嘴上却不服气,道:“不教就不教,大不了到山里去寻。总能找到一个比铁头你本事大的,不像你总也找不到媳妇。”

  铁崇光脸色一黑,作势欲打,余姓少年吓得一缩脑袋,跑了出去,他骂了两声,就坐了下来。

  张放笑问道:“我观这少年根骨不差,铁兄怎么,看不上?”

  铁崇光摇头道:“做教头又有什么好,整日与盗匪为伍,鼠狼为伴,这小子父母与我是旧识,可惜早亡,家中就这一根独苗,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平安度日,走了这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张放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管与其饮酒,在他刻意劝酒之下,铁崇光很快醉倒,他也装作不支之态,找人将其抬了出去,安排客房住下,随后他掩上房门,坐于榻上调息。

  待数个时辰之后,已是到了后半夜,他才自榻上坐起,推窗一看,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余偶有几处有大红灯笼亮着。

  他吸一口气,身躯一轻,身如烟气,飘飞出来,直往江心岛上去,很快到得那里,把身形落下,来至那石龟之前,打量几眼,上前一搭,使力一推,其便微微晃了两晃,顿时心下有数,当下拿了一法诀,顿有清浊二气环绕,将之徐徐往旁侧挪去。

  这石龟一去,就有灵机冲天而起,比先前何止猛烈十倍,到得上空,更有狂风大作,满耳都是呜呜响动。

  与此同时,在渡真殿端坐的张衍目光一凝,他见灵机上冲之后,却有一股气机将之吸纳而去,不过片刻之间就涓滴不剩,顿时为他所留意。

  眼见其将要消逝,他毫不犹豫,立刻起意将自家神魂唤出,把分身取而代之,随后腾身上空,将那奇气吸入腹中。

  几乎就在他出手之后,洞天之内禁障也是发动,顷刻间就将他分身推出洞天。

  张衍待那分身出来之后,伸手一探,将那奇气取来,灵机入内一转,过有片刻,顿时了然一切,不觉一叹,道:“原来如此,晏真人也是破费心思了。”

  他初时还以为,晏长生这是要效仿九城,使此间之人沐浴灵机,好从中挑选合意弟子,再传以道法,现在一看,却并非如此。

  这处洞天内所纳之人,其实远不似他先前所想那般多,从头到尾,也不过百数人而已,余者只是一个个由法力灵机所凝成的幻像。

  因洞天内有许多丹玉藏于地下,时刻向外散发灵机,这些幻像才得以维系,其也如真人一般,每日出外劳作,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就是连他们自家恐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而这百名生人与幻像交言之后,就时时有感念生成,其便愈发显得真实不虚,自然而然扩散出去,成了一处处幻境,进而遍布天下。

  实则从无什么壶县,亦无什么解州,更无什么大燕朝。但人感其气,经由一念引导,就堕入幻境之中。不同于普通幻境,这里似真亦假,假中有真,他们认为是有,那便当真有了,外间同样也是演化生老病死,兵戈杀伐。

  晏长生花费如此多的心思,自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靠着此些人养炼一缕奇气,继而蕴养出一枚枚念种。

  而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其所留在这里的一门功法,入门颇难,修士要修习入手,则非要修行感神经不可,但若得了此种,却直接跳过了这一关。只需按法诀加以祭炼,再灌入精气灵机,自然可以使动出来。

  张衍此刻眼力极高,他判断下来,要是此法用在斗战之时,不但扰人感应,功候深时,还可营造出无边幻境,倒与元蜃门一些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确不失一门上好神通。

  不过洞天中人虽多数是假,但其亦是演化心中之妙,故而所历之事未必是虚。

  想到这里,他目光幽幽,距今约三千载前,东华成江之北,凡间王朝不正是国号为燕么?而其中一人形貌,恰恰与晏长生有几分相似,其所演化的,不定就是那昔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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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飞筏乘渡重天外

  张衍也是感叹,许多洞天真人故去之后,所留洞天府邸因没有后辈弟子照拂,或是其弟子另行开辟洞天,久久不得灵机补益,也就无法长存于世。

  但溟沧门中弟子要是得了其中念种,再加以祭炼,必能平添一门厉害手段,有这般好处,他可以肯定,掌门必不会将这处洞天放弃,只是设法维系。

  晏长生虽然将功法献给了宗门,但也同样保全了自家所辟洞天。

  若是吕钧阳能踏入象相境中,自然可顺理成章接手过去,成为人劫之中护道之物了。

  张衍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虽承前人遗泽可以省却自家一番手脚,不过洞天还是自家开辟为好,如此通晓其中一切变化,到得斗战之时,方不致为敌所趁。

  他目光下移,朝手中念种望去几眼,一旦涉及到洞天斗法,他手中念种就无甚大用了。

  故而他准备另用手段,添些宝材,将之祭炼为一件法宝,如此与敌斗法之时,只要放了出来,就可营造诸般幻境,亦可由此感应诸般气机,纵然比不过晏长生感神经灵通,但也不失为一助力。

  不过这事不急,在此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做,首先就需把得来的三件真宝祭炼了。

  虽他在真灵之内打入禁符,自此握其生死,但要想运使如意,还需下一番功夫。

  当下把三件法宝放了出来,任其放出耀目光亮,浮于大殿之内。

  他望去几眼,就引动法力,轻轻吐出一缕清气,化作三股。将之包纳入里,同时一引玉印,启得渡真殿禁阵运转。拨动万道灵机,一同助他祭炼。

  三件宝物俱是一震。里间真灵感应他出手祭炼,都是放开自己家识念,竭力配合,不敢有半点违逆。

  这一番运功,眨眼就过去半月。

  张衍此时再望,见经由自家祭炼之后,三件真器宝光自然流转,其下还隐隐焕发出一股温润之色。随他目光扫去,皆是微微颤动,知是已功候圆满之地,故念之所至,就随同呼应,他也觉满意,起意一收,其便各自一声清鸣,化宝光投入袖中。

  三宝既得,下来便需盘算如何应对大劫了。

  溟沧派未来对手还不知是谁。但却要做好与天下敌对的准备,要想大劫存活下来,就得全力提升自身。

  他此前与罗梦泽交锋。与渠、米二人对峙,后再与晏长生一战,知晓洞天修士之间斗法凶险无比不说,而要真正灭杀一名洞天修士,那是难上加难。

  这还只是在一对一的情形之下,但在人劫之中,可无有人会来对你讲这等规矩,尤其声威名声越大之人,必然越是引发他人重视。

  道行乃是根本。舍此之外,那就需在攻守两道之间做文章了。故他下来所要设法解决的,便是将肉身推至力转五重境。先前之所以不选守御真宝。就是有此一着。

  不过力转五重境可能闹出动静极大,渡真殿中虽有禁制,但却无法放开手脚,但此番有了渡月飞筏,那就可去到重天之外,如此就不怕被同辈感应到了。

  时不我待,拿定计议之后,他便有动身之意,只是此次出行还不知几载回来,身为渡真殿主,当与掌门打声招呼才好。于是拿了纸笔书信,一笔写就,正要以法力送去上极殿,但这时却寻思了一下,把景游唤来,嘱咐道:“你持此信,送至掌门处,你可是识路么?”

  景游道:“回禀老爷,小的原来随何真人去过几回,当不会误了老爷之事。”

  张衍颌首道:“你此去,掌门若问起何真人之事,你可如实回言,若是不问,你自无需多言。”

  景游神色动了动,弯腰俯身道:“小的明白。”

  张衍一挥袖,景游一揖,就拿了书信往殿外去了。

  张衍伸手入袖,掌握殿真殿主玉印,功聚双目,去往查探两名弟子功行,看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起指一点,就凝了两道符箓出来,弹指之间,就化灵光飞入去人洞府。

  再是一思,眼下已无亟待处理之事,便是有,也可待他回来之后再作处断,于是轻轻一晃,法身化一道玄烟飘去,顷刻间已是回了自家躯壳之内,随后振衣而起,稳稳自里走了出来。

  到了那定舆盘前站定,伸手一按,灵机一转,登时就有一道灵光冲上天穹,无声无息之间,分开九层天云,露出一道通往重天之外的通路坦途来。

  他把袖一挥,将渡月飞筏抛出。

  此筏到了外间之后,得他法力一催,立化至百余丈大小,还了本来样貌。

  上有精舍宝塔,玉璧池榭,下有广厦宫台,茂林修竹;七彩为妆点,五色画颜图,春绿夏红,秋金冬白,更有精鸟唱鸣,莺啼燕歌,暖烟笼塔,熏霞绕树,香风阵阵,腻鼻迷目。

  张衍看了一眼,这飞筏之主原是数千载前世家之中一位女修,故攀花挂色,极其妍丽之事。只是此等景致不合他意,念头一转,生出一团雾气,包裹其中,好一会散去之后,飞筏之上,只余一幢九层法塔巍巍矗立。

  他这才点首,飞身而起,上得塔去,待足下落定,飞筏一震,顿化一到道宏大清光,腾至上空,眨眼之间便遁至天外。

  到了此间,转目一瞧,见虚空茫茫,看去无尽,除日月九洲,远处星辰皆小若米粒,此处观来,只得烁光点点。

  渡真殿中典籍有载,当日西洲修士在察觉灵机渐衰之时,也曾到得天外寻过机缘,看有无存身之地。

  不过天外那些星辰多是荒芜之所,没有灵山秀水,高岳清川,纵有灵机,也是杂有烈毒。纵然可以化去,所耗气力也是不小,可谓得不偿失。故而多是无功而返。

  但亦有少数人不曾回来,也不知究竟是寻到了合意之地,落根下来,还是元气耗尽,终是陨身在外。

  不过他此行并非任意遨游,也自是有去处的。

  因虚空之中赶路,修为稍逊之辈,本元精气耗损太过,只得半道折回,去不到更遥之处。故而当日有数位大能修士合力,在虚空之中炼造出一只名为“大容鼎”的巨鼎,可供往来修士歇脚之用。

  如今近两万载过去,此物当还在那处,那里若是合适,正可为他此番落脚之地。

  张衍于心神之中关照那飞筏真灵几句,就回了法塔之内,闭目凝神,入定去了。

  那飞筏在虚空之中飘荡,不知过去许久之后,他心神之内得了呼唤,“老爷,已是到了地界。”

  得此一声,他双目一睁,自定中醒来,于心中稍作推算,这一番坐关下来,距离他离开九洲,已是过去整整一载。

  起得身来,自塔中行出,放眼看去,见大约数千里外,有一尊青铜巨鼎漂在虚空之中。

  其形甚大,放置九洲之上,至少也有半洲大小,此刻正漂游在空,外有数道粗大锁链,正系着五根铜柱。

  他知晓这是五根定灵针,两端有元磁之力,是当年那几位大能修士采得虚空之中宝材所炼,有其再此,纵有外力驱使,这宝鼎亦不会挪去他处。

  看了几眼,他收了飞筏入袖,就化身一道清光,往那鼎上飞遁而去。

  待将要逼近之时,却觉遇迎面过来一道无形阻碍,他并不奇怪,知是这铜鼎之外禁制,此并非是未防备他们这些修士所设,而是为阻天外烈气毒火侵蚀宝鼎,他稍稍使力,也就撞了进去。

  这鼎盖之上有一饕餮纹饰,他自其口中入内,过不许久,就降在了一个大殿之内。

  他上下一扫,这里空空荡荡,清冷寂静,自西洲修士决定与天妖一战,尽迁东洲之后,就四处召集同道,虚空之中修士也尽数回返,自那之后,此地恐万多年无人到得了。

  这时他感应有得右侧之处有些许灵机传出,心下一动,也就移步过去。

  未行多远,就入得一偏殿之中,却见一名道人坐在地上,神情安和,好似打坐之中。

  不过他却看得明白,这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内里早已生气全无,从袍服样式上来看,应是昔年西洲修士无疑。目光再是一扫,见其面前有字,走上前去一看,见上面写着:

  “殿中有丹玉十匣,来访道友若急用,可自取之,他日莫忘补上即可。”

  目光下移,下书五字,“孤鹄子顿首”。

  张衍不觉点首,他知这里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年合力炼造此鼎的大能修士,曾留了不少丹玉在此,要是修士到得此地后,本元精气折损过多,可取些去用,但用去多少,日后亦要想办法补足,以方便后来之人。

  方才他感应到得灵机,应就是所残存下来的丹玉了,不过这万余来,当也大多流散了。

  既是前辈所放,他也不会妄动。况且此来他也不是毫无准备,重天之外,需时时面对毒火烈风,可他纵是有飞筏护持,自身又是功行深厚,但小为防意外,却是将渡真殿内丹玉携得不少在身。

  对那道人躯壳打一个稽首,他在大殿内又转了一圈,设下几处禁制,就到了一旁坐下,伸手入袖,将那魔简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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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念中轮回分神魄

  张衍这魔简之中,经吸纳数具天妖遗蜕之后,早已是精气饱满,若是他无所顾忌,照魔藏所传功法修行,不难踏破关隘,一跃而入参神契五重境中。

  不过一入此境,却需舍弃自我,与那魔相合一,他自是不愿如此。

  但若就此弃了,此前所修功法等若半途而废,故而他欲另辟奇径。

  再是一抖袖,一道乌光闪过,但闻轰隆一声,待光华散尽,平空竖起了一幢大阁,其高有十丈,上下六层,飞檐大柱上攀有狰狞凶兽,望之森然可怖。

  他从容行步到里间,这时脚下微感一震,再抬头去看,身周景物,似又回得虚空之中,而四面方位之上,起来十二尊擎天魔相,每一尊皆被幽雾笼罩周身,辨不清虚实真貌。

  他冷然目注几眼之后,安然盘膝坐下,仍是按部就班,先以神通之术化炼玄血,而后以凡真化身之术将之斩落尘头,最后以此凝筑出一具身外化身出来。

  到得这一步后,他将魔简一抛,使其入得这分身眉心之中,而后默使法诀,催动精气。在他导引之下,眼见得其修为渐次拔高,不多时就入得力道四转境中。

  不过似这般提升功行,称得上是无源之水,若无精气时时充盈躯壳,用不了许久,就会法散气消,再度跌落凡尘。如不是有其用处,只是徒然消耗精气之举。

  他此时放了出来,却是决定先利用这具化身转运功法。待其一鼓作气破入到五重境中后,再将之斩灭神魂,最后好如夺舍一般,把躯壳夺为己用。

  只是能否做成,还需试上一试才知。

  他分了一神魂出来,送入那分身之中,稍稍一催,其便站起身来,走至南位一尊魔相面前站定。

  过的少许时候,上方就有一道灿烂光华飞下。入得眉心之中。却是如先前一般,传下一篇功诀。

  看了一遍之后,却与上回所见别无二致,便再不犹豫。心意一动。那分身立时按此法诀运气行法。与此同时,魔间源源不断将精气送来,供他吞吸。

  待渐渐快要接近那一步时。那魔相动了一动,似是转目四顾,然其竟丝毫不理会那分身,反是往他所在之处望来。

  这一刹那间,张衍顿感到一股浩大识念与自家神魂起了呼应,似再往下去,要往自家身躯之内投入进来。

  他眉头一挑,知道不妥,立刻让那分身断了行功,这一停下,那尊魔像立时也便无了动静。

  他目光微闪,心下暗忖:“果是如此。”

  他明明是以分身运转功法,然那魔相却仍是直指真身所在,换了之前,恐还不知其中缘由,但自成了洞天之后,却是自然而然明白这其中道理。

  这是因为他这分身中所驻一缕分魂少了根性,无有神主之故。

  这里所谓‘根性‘,是指一人来由过往,而“神主”,则是指人呱呱落地之后,所生出我念真识。

  这分魂由他身上所出,记忆识念,皆是由他生造而出,非是天生化成。

  这好比是他一截手足肢体,并非独存于世,故此一旦运功行法,那魔相仍旧是与他真身应合。

  对于如何化解,他自也有解决之道。

  此前手段,那就把这一缕分魂投入世间,任其在俗世红尘之间摔打翻滚,经历数世或是十数世后,沾染了凡尘浊气,自然与他不再有所瓜葛。

  但此法耗时长久,再则只要他去神念关注,或是起意推算,冥冥中必还会多得一丝牵引,只能不去理会。可如此一来,却又如何让这转世之身去修习这参神契?

  虽并不是无有解决之道,但无疑要经过许多谋划,但此前与晏长生一战,得了其所遗洞天之后,却是有了另一选择。

  他自袖中取了一枚念种,只要灵机足够,此物就可造得一方幻境,演化人间俗世,再将那一缕神魂投入此间,任其轮回,使之生出自我识念来。

  轻轻一引,念种得灵机灌入,登时演化奇气,生出幻境,此之来由,是晏长生小界之中那些生人心思寄托,又得灵气交融而成。

  他眼视过去,见先是一片清幽山谷,有男女老少在里耕作,渐渐有人入山采药,又有人动念往县中贩卖,城廓道途便自生成,天地由人心思欲,渐次向外扩展。

  初时不论人鸟花草,树木山川,皆是面目不清,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不成规矩。

  只是到了后来,随生出人物渐多,念种之中所寄七情六欲也洒播出来,这一方世界却是渐渐清晰。好如一副泼墨山水终是着上颜色,再不如先前那般游离不定,随时可能消散一般。

  观看到此,张衍知无需自家再作干涉,将一缕分魂与魔简一同捉来,往里投入。做完此事后,他就自去了一边打坐,不去多观。至于何时能成,他也无法揣测,唯有耐心等候。

  不过有那魔简一同去落去,方才又运转了参神契中功法,彼此之间早有勾连,再是浑噩,也迟早会被魔简盯上,引至此途之上,到得那时,他就可以动手了。

  这其中只有一虑,其一旦合了魔相,有所成就,就再非本来,也极可能挣脱束缚,反伤其主。

  不过他已至洞天之境,便不提抱阳钺,手中亦有三件真器护道,自是不惧。

  况且在这虚天之上,他也无所顾忌,就是打出再大动静,九洲之地也无人可以感应。

  幻境演化,好如一梦,外间只过去一夜,这方世界已是过去数十载。

  而先前张衍所观那一方山谷之中,从数十人的村落,已是成了一座人口上千的山镇。

  这一日,镇中一对夫妇诞下一名男婴,生来灵慧,送去读书,过目不忘,闻一知十,聪颖过人,师长无不欢喜,学至十五岁时,乡试中举,便又上京赶考。

  方至县城,见有一孤苦老者卖驴,心生怜悯,将本是买马之钱买了一头老驴回来。

  夜晚宿店,有窃贼见他脸嫩,撬窗而入,欲行偷盗之时,不防此时那驴半夜嘶叫,将之惊退,得以保住财货。

  少年懵懂不知,怎么此次赶考,偏偏落第不中,只得黯然回乡,半途之中,深山夜宿,却闻鬼哭之声,正惊疑时,却见十余奇形怪状之人一拥进来,说是此地冤魂鬼怪,得人指点,却是要他断案。

  少年却是不怕,案情并不繁琐,每断一案,就有鬼差出来,将人犯抓上堂来,或审或判,不觉啧啧称奇。将至天明,俱皆断清,众鬼怪叩谢而去。

  经此一事,少年知晓世上原有神鬼,自此再无功名之心,回得了家乡之后,每日只是牵着老驴四处求仙访道。

  只是此后穷其一生,再未遇过什么怪异之事,七载后,赶路途中感染风寒,因缺医少药,在一破庙中抱憾而亡,而那老驴,则是化一道清光飞去。

  此后他又经历数次轮回,每一世,皆与一件奇物纠葛不断,再转几十世后,感染杂识愈深,好若沉入染缸之中翻滚,终是与主魂之间联系断去。

  与此同时,张衍也是莫名有感,不禁睁开眼帘,知是第一步已是成了,他稍稍一算,发现距离自己入定,已是过去三年。

  转目一顾,此刻那奇气不断得丹玉散发灵机哺育,向外延伸,竟已是占据了大容鼎一角,显然那方幻境愈发完善了。

  到得此刻,其所需灵机也是越来越多,但眼下显然无法停下,否则定会前功尽弃。

  也就他是溟沧派渡真殿,又是至法成道,并不如何顾惜丹玉,要是换得一人,便有这副身家,怕也不愿舍不得如此做。

  不过若最后果真能成,这点付出也是值得。

  他微微一笑,又是闭目入定了。

  幻境之中,那分魂不知又再转几世之后,降生于一官宦人家,生下时手握一枚水玉琉璃,光可鉴人。

  他自小锦衣玉食,出入奴仆成群,长到十八岁时,朝中变故,家中受了牵连,锒铛下狱,未几年,天下大赦,又重见天日,因无长技,只得写联书信为生,饥一顿,饱一顿,潦倒非常。

  到三旬年纪,与一卖笑女结成夫妻,生有一儿,虽困苦,但彼此恩爱,相濡以沫,也能勉强度日,哪知突然一场疫病,妻儿俱死,自此万念俱灰,无有生念,到了城外,结绳于树,欲自我了断。却被一路过道人救下,三言两语,就说动入了道途。

  也不知是根骨不凡还是绝了俗念,自入道之后,竟是一路坦途,只短短六十载,已能飞遁天地,驭雨弄风。

  只是仙凡虽是不同,却也少不了争斗,师门被人杀上门来,他孤身逃脱,苦修百年之后,又去寻仇,怎奈仍是不敌,辛辛苦苦修炼的法力又被人打散,临去之前,发得誓愿,若能报仇,纵然万劫加身,永堕魔道,亦是甘愿。

  这一愿发出,忽然一道清光降下,将他神魂罩住,倏尔往那具分身投去,霎时不见,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其中一尊魔相轰然崩塌,化作万点行光,往其身中融入进去,同一时刻,整只大容鼎似有所感,亦是微微震颤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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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斩神诛魔还本来

  张衍这时亦被惊动,他从容站起,转目看去。

  见那分身周围,涌出滔滔魔焰,霎时铺满大容鼎,赤紫之光将虚空之中照耀的一片明亮。

  所幸此刻不在九洲,否则纵然渡真殿内有禁制护持,也难保无人察觉这番动静。

  只这一尊魔相纵成,却并不会听他御使,需得施展一番手段,将之降伏,才能收归己用。

  这时殿内一方幻境世界受外气激荡,也是被震散开来,化作一缕缕奇气,介于将散未散之间。

  张衍微微一辨,再一招手,将其中一缕奇气收来,灵机入内一转,对这分身平生所历之事已是了然于胸。随后一挥袖,将殿中所有丹玉收入进来,就是先前大容鼎中所存,也是一并卷了,以免稍候为对方所利用。

  等了约有数十息后,那光华好似火花炸裂,猛然向外一跳,就见一尊六角盘颅,三目五足,臂缠玄虬,脚踏乌烟,浑身盘绕赤紫火焰的魔相显露出来。

  不过这形貌只闪得一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又敛去,转而变作了一个变作一年轻道人的形貌。

  这人与他有几分相似,玉骨丰神,英姿焕然,眸点灵华,肤蕴宝光,身周有瑞霭祥云,好似堆雪砌玉,一副仙姿神貌,无论从何[长_风处看,都是一名有道真人。

  张衍并不为奇,由那功法就可窥见,这魔相随念而转,无所谓真正样貌。

  但亦由此可知。此时此刻,那缕分魂还未真正与那魔相汇同合一,仍是那人性一面占得上风,故而才有这一番改换,不然绝不会在意什么外相变化。

  那分身这时还略显迷茫,但得片刻之后,目光就清明起来,第一眼张衍立在远处,有些诧异,但随即察觉到对面这人法力滔天。便是先前所见敌手。也远有不如,顿时泛起一股警惕之心,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此又是何处?”

  张衍笑道:“你既是我,我便是你。此是来处。又是彼方。”

  那分身虽是在幻境之中打转几十世。但对他而言,平生所历一切俱是真实,也不可能知晓自家真正来历。听得此言,眉头一皱,道:“胡言乱语。”

  他感受到自己身躯之内有无穷之力,似是轻舞手脚,就能翻天覆地,但越是如此,越能感觉到张衍不凡,那浩如烟海的澎湃法力对他压迫极大,且看面目,似又自家还有几分关联,本能想要避开,于是脚下一踏,就往外飞去。

  张衍笑了一笑,任得其去,也不阻拦。

  这偏殿之中,只有一处出口,那分身才到门前,却被一层无形障碍所阻,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哼了一声,鼓起胸膛,对着前方就是一口气吹去!

  这一刹那间,好似涌过万顷江河,轰隆一声,遭此一气喷撞,偌大一个大容鼎竟是前后摇晃了一下。

  张衍双目微微一眯,力成五转之躯,果是不凡,若是在九洲之地,只这一口气去,可席卷洲陆,推山倒岳,毁成灭国了。

  可便是如此威势,却仍然未曾撞开他设下的那层禁制。

  虽是之前着手之处不多,但却布置得极为巧妙,与大容鼎几是连在了一处,换言之,所有袭来外力,虽撞在禁制之上,却皆是由这宝鼎本身承受下来。

  要知这鼎乃是上古数位大能修士合炼而成,纵然万余载过去无人问津,往日禁制早已消散,但根底仍在,鼎身坚牢异常,哪是这么容易可以破去的。

  但要换得一个粗通禁制之人到此,只需从要紧之处下手,倒也不难出去。

  但这分身识念,不过入道百余年,可不懂这其中关窍,见一气发之不破,神色一沉,把身躯一长,足千丈高下,大如山岳,猛喝一声,就合身撞了上去。

  轰隆一声,好若天塌地裂,此下威势比上回更为猛烈,大容鼎外若无四根定灵针支撑,恐是整个要倒翻过来。

  可便如此,努力数次之后,还是不得出去,他不禁微微露出焦急之色。

  他此刻脑海中盘算的,还是想着如何回去报仇。

  虽是凭空得来了一身神通法力,但却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识念渐渐有些不清,且越是动用神通法力,便陷入越深。

  故他心下却极为不安,怕自己不知何时便没了知觉,急着要从此间出去。

  再试几回,发现如此施为,是绝不可行了,闭目凝思片刻,再睁眼时,身躯一晃,化作万缕轻烟,四下来飘荡来去,似想要寻隙而出,只是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出入门径。

  于是再是一变,每一缕烟气皆化作一只铁喙鴷鸟,翅展数丈,红睛赤趾,白羽黑首,羽生铜钱斑,一时密密麻麻,有万千之多,漫空皆是振翅之音,俱是扑到那鼎身之上啄食,一头力竭,另一头便立即跟上,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满殿皆是笃笃空鸣响声,像是要从内到外戳穿一个出路来。

  张衍看在眼中,挑了挑眉,暗忖道:“原来还有这等神通,那功法上说千变万化,果非虚语。”

  要知这分身眼下才与魔相相合,尤其此刻还保持神智,想来许多神通手段还无法使出,就能有这番变化,若是到了高深境地,谁知能再有什么手段。

  再是一看,只这片刻之间,这些鴷鸟竟已是鼎壁之上啄出一个大坑。

  要说就此打通出路,那还早得很,但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般消磨下去,对方只要气力不竭,迟早能脱身出去。

  看到这里,他却不能不动了,伸手一点,雷芒闪耀,却是将小五行诛魔神雷使了出来。

  这神通如今由他使来,甫一发出,震荡虚空,波及万里,大容鼎中,电闪雷鸣,轰响不断,还有一股辟邪诛魔之力,那鴷鸟只要被雷光带过,立时粉身碎骨,化作尘埃。

  余下一些,知晓不好,齐声鸣叫之后,转为烟气,重聚一处,再度化成那年轻道人形貌来,此时他又惊又怒,怒喝一声,仍将身躯拔至千丈之高,把臂一横,拦在身前。

  只是下一刻,整只臂膀轰然粉碎,血肉飞扬,连他向后一仰,倒退几步,可方才站定,那断去手臂就又长了出来。

  他眼中露出惧色,似对诛魔神雷极为忌惮,轻轻一吸气,哈的一声,一蓬赤紫烈喷吐出来,堪堪将袭来雷光挡在外间,但那雷芒源源不断,只数息之后,就将他迫得连连后退。

  张衍面无表情,趁其疲于应付雷芒之际,又将法相展开,混冥玄气张天盖地,自四面八方围拢上来。

  分身此时怒喝不停,再也顾不得那识念侵袭,频频运转法力,只是如此一来,虽是举手投足之间,威势又大得几许,但神情之中,却渐渐有了疯狂之色。

  张衍目光幽深,把这变化看在眼中,看过功法,明白这是与魔相愈结愈深,致本性难抑,舒发出来之故。

  休看眼前状若疯癫,但至少还有一丝人性尚存,要是到了与魔相彻底相合的地步,怕就是彻底泯灭,再无自我了。

  分身因失了心智,对战局自也无半分判断,再斗有半个时辰之后,玄气就将他团团包围住了。

  张衍见此,心下一定,到了这般地步,不管其如何变化,也难以脱去了。

  洞天真人依靠的本元精气,力道躯壳纵然不同,也自有其依凭之处,被困里间,他就可仗着法力深厚,慢慢耗其元气。

  果然,下来一连十余日,分身在玄气之中左冲右突,施展了数门神通,却始终杀不出去,渐渐露出颓色,无了反抗之势。

  张衍见时机已成,目光微微一闪,眼下只需上前将魔躯之中分魂斩杀,就可将之夺为己用了。

  他之所以敢放任分身坐大,固然是因自家法力足够将其镇压,还有一个后招,便是那根魔简!先前任由其潜于那躯体之内,并不召回,正是为了此刻!

  他心意一动,伏魔简忽然暴起,放出一道青光,只顷刻之间就将那缕分魂摄住,突然变生肘腋,分身又是气力耗尽,根本反应不及,身躯顿时一僵。

  与此同时,张衍目中冷芒一闪,一指点出,一道灵光如剑,直入其眉心之内,只一刹那间,就将那一缕分魂杀灭。

  神魂一失,无了主宰,那具身躯自是成了一具空壳,自天中跌落下来。

  张衍再是一感应,却是微一皱眉,因有魔简在,分身从头至尾,体内变化,他都是洞若观火,魔相侵身,就有一丝魔性沾染神魂,随时间推移,愈染愈深,方才经他一斩,神魂一绝,魔性亦被斩杀。

  但此时此刻,分明感觉到,还有一缕微弱之极的魔性潜藏在这具身躯之内。

  张衍心念一转,他与分身不同,自身便是洞天修为,这一缕魔性,自问凭他心性定力,也足可压下。

  不过放任不管,也是一桩隐患,需得除去,才能掌制如意。

  “世间要说斩妖之法,我溟沧派当可称得第一,但要论诛魔手段,需数还真观一脉了,回去之后,或可往此处一行,看能否寻取秘法,将之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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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可引阳烈照浊泉

  张衍思虑停当,行至前去,到那分身之前,却不停步,仍往前行,却好似穿至一虚影烟气之中,轻轻一晃肩,其便缓缓没入身躯之内,霎时合二为一。

  他暗自默察,自离九洲,到得天外,前后已是过去十年。

  虽已得了力道之身,此来目的已是达成,但在派外同辈眼中看来,他与晏长生一战后,本元精气大耗损,此时当是在渡真殿中恢复元气,故他还不急着回去。

  况且他尚需熟悉这魔躯之中种种变化,到了九洲之上,可就不得这般方便了。

  转目四顾,方才一战,虽于大容鼎无损,但这处大殿已是破烂不堪,几根大柱也是摇摇欲坠,当需换一处殿宇修持了,可便是此时,感应之中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他来时,偏殿之中曾摆有一具上古修士遗蜕,这等前人遗骸,也不该无辜遭劫,故斗法之前,他随手送去了旁殿之中,未曾受损,可其原来明明是坐北朝南,然则此刻,却是莫名转了一个方位。

  他目光闪了闪,这里乃是虚空之中,若有外人到此,定然第一时间便会察觉,那么不是来自于外,定是源于内了。

  他摆袖向前,飘身至那尸首近处,扫了一眼,顿时发现一处异样,其胸膛之内竟有一道微弱灵光,便伸手一拿,手心中顿时多了一物。

  仔细看来,却是一柄晶莹玉勺,好如如意。不过六寸左右,细腻光润,通体上下无有一丝瑕疵。

  他灵机入内一转,探查了一遍,顿知端倪。

  这玉勺原来当是一件真宝,纵然万余年无人祭炼,其中还残存有一丝真识。

  方才他与魔相动手时,震荡大鼎,将之惊动,这才带动了尸身。这也只醒得短短片刻。就自消散了。

  不过在这里间,张衍却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气息,伸手一抹,指缝之间就飘出一缕缕黑烟浊气。

  他敢断定。这是一件魔门法宝。

  不过这里面。却有一个不解之处。今日之魔宗,有两处源流,一是出自西洲左道之士。当日是为镇压魔头而入魔穴,而后又传下道统,如血魄宗等五派,皆是如此而来。

  至于另一个,便是那天外修士所传,能延存至今,还为世人所知的,也只有冥泉宗一家了。

  但万余年前,原先西洲之地,因无有魔穴,自然也练不出什么魔宗手段来,这只玉勺很可能别有来处。

  只是任凭这宝贝原来再是如何了得,随其中真识消散,也是成了一件凡品了。

  倒是其质地奇异,连张衍也看不出是何种宝玉所制,想了一想,决定先不做理会,待回得渡真殿后,再查阅典籍,看能不能找出其根脚来。他把袖一抖,收了此宝进来,就盘坐于地,默运功诀去了。

  东华洲,溟沧派,十峰山。

  峰顶之上,这里原本只有一处简陋洞府,是供十大首座供歇脚之用,但陈枫自接掌首座之后,因其本是陈氏大族出身,喜好享受,故化了不少气力,在山中起了数座宫阙。

  只他一人还不算,在其余峰头上也同样营造飞峰流水,楼台亭阁,遍植奇花异树。

  如此一番修葺下来,与先前已是截然不同,原来的诸弟子斗法之地,却是变得花团锦簇,灵气馥郁,倒好似修道福地一般。

  见得如此,其余几名弟子索性也搬来此处修行,彼此间也方便谈玄论法,交流印证。

  只是今日,天中时不时有一道飞书飞来,还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呼啸之音,任谁皆晓,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宫中一圆洞门前,陈枫背负一手,捧着手中书信细观,不过面色却很是凝重。

  再有数年,就是魔穴出世之日,血魄宗显也知道溟沧欲阻他去路,不令其入到魔穴之争,故近段时日来,也是频频出动,双方之间斗了不下十余次。

  好在其门中许多俊杰都折损在了前次斗法之中,而今着实不愿再与溟沧硬拼,每有小挫,就匆匆退走。

  但方才却是传来消息,西南方向有数处法坛被攻破,原本镇守在那里的一名陈氏长老也是被人斩杀,下手者却是那冥泉宗长老乐蓉娘。

  陈枫放下书信,眉头深皱,乐蓉娘到此,目的不问可知,定是想相助血魄宗破开围困。

  只是此人颇不简单,乃是冥泉宗长老,早已修至三重境中,与昔年百里青殷乃是一辈人物,尤其是其手中还有一件残损真器“卑散纱”,很是不好对付。

  只是现下犹疑不定的是,究竟是严加守御,还是主动迎击?

  他身为十大弟子首座,虽背后得世家支持,可陈真人毕竟已是故去,能动用人手实也不多,能把血魄宗困住,已是费了大气力了。

  虽前番来了几名渡真殿执事长老,可眼下还不到真正决胜之时,他还不想将过早将自身实力暴露出来。

  且一场斗战下来,要是损折人手过多,很可能连原先围困之势维系不住,那他恐无面目再在此位上坐下去。

  但若放任不管,却也不妥,被动应付,总会露出破绽的。

  他思来想去,总是难以拿定主意,心下也是暗叹,在外看来,身为首座,只需发号施令便可,但真正坐到此位上,却感不易。

  想及当年张衍身后无有一个洞天真人支撑,最后却能打灭两处魔穴,立下不世之功,他也是深感佩服。

  正思忖时,有僮仆道:“老爷,昼空殿萧长老来访。”

  陈枫面上一动,伸手道:“快请。”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长髯及胸的道人走了进来,对他笑着打个稽首,道:“陈师弟,久不见你,为兄观你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么?”

  陈枫为人磊落,对相熟之人向来待之以诚,故丝毫不遮掩,坦然道:“确有疑难之处,师兄到此,正可助我。”

  萧傥笑着指了指他,道:“你却是赖上为兄了,也罢,你且说来一闻,若是不难,就助你一助。”

  陈枫大喜,忙将所遇之事一说,最后拱手道:“师兄向来见解不凡,敢问此时小弟该如何处断?”

  萧傥听了,沉思片刻,最后呵呵一笑,语含深意道:“为兄认为,此非但不是坏事,反是好事。”

  陈枫道:“此语何解?“萧傥目中精光闪烁,道:“师弟,为兄问你,纵然杀得几个血魄宗弟子又能如何?”

  他伸手朝浮游天宫处指了指,道:“似杜师兄,当年也如你一般坐得此位,可如今还不是长老之身?为何?还不是无功不得晋升,师弟,此次机会你可要抓牢了。”

  溟沧派三殿之中,除上极殿外,昼空、渡真两殿偏殿殿主,皆需立得大功,又曾为十大弟子首座,才可担当。

  杜德虽也做过十大首座,但在位时日较短,未有什么机会给他立功,故而去了昼空殿,也只是一名长老,非是偏殿之主。

  陈枫沉吟片刻,道:“师兄所言,我亦知之,奈何力有未逮。尤其此番,我疑冥泉宗还有后手,不是那么简单,不如师兄出来帮小弟一回。”

  萧傥乃是昼空殿长老,而今修为也至三重境,其门下还有许多弟子,尤其彼此都是门中世家,要是能出来助他,许多不敢做之事也能做了。

  萧傥诧异道:“不是渡真殿来了几位长老么,莫非还不够么?”

  陈枫道:“这几位长老位辈极高,小弟也不好呼来喝去,何况那乐蓉娘不好对付,要是损得几人,张殿主那处不好交代,若是误会我故意如此,倒反而不美。”

  萧傥略一思索,也是点头,道:“说得也是。”

  他也能理解陈枫顾虑,这几名长老多是师徒一脉门下,名义上还是渡真殿执事长老,要是死伤多了,张衍身为渡真殿主,虽表面未必会说什么,可要寻世家些许麻烦,却也不难。

  他捋了捋须,眼中闪烁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却可以给师弟出一个主意,不但可解此疑难,不定还可除去一个隐患。”

  陈枫看了看他,道:“师兄有话,但请直言。”

  萧傥慢悠悠道:“陈师弟,你可知十年前,有两人随张殿主回来山门么?”

  陈枫点头道:“我知晓此事,那二人是晏某人弟子。”

  萧傥道:“晏某人虽亡,掌门待他门下弟子还算宽厚,虽表面看去是罚去小寒界受苦,实则却是容其等在门中修行,那焦缘亮且不去说,那宇文洪阳却是资质奇高,极有望成就那洞天之位。”

  陈枫心下略动,道:“师兄的意思是……”

  萧傥笑了笑,道:“师弟你可去与掌门说,欲请这两位前来相助,宇文洪阳此前随晏某人修道,从未有过替山门出力之举,在门中修行,说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有这般立功机会,掌门必会应允,若其败北,就可断他上晋之路,如是胜了,师弟便可立下大功,未来不难入那偏殿为主。”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道:“霍师兄虽先行一步,可师弟你也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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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一扫寒山万堆雪

  小寒界内,冰封万里,灰云蔽空,一道遁光自乌蒙蒙的厚雾之中飞出,来至一积雪盈尺的山崖之前。

  遁光一落地,就如泡影般破散,焦缘亮自里走了出来,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一挥手,罡风过处,整个山头的白雪顿被扫去,露出一个一人高下的石门来。

  他伸手一推,走了进去,再一挥袖,将门合上,把风雪隔绝在外,随后自袖中取了一壶还阳酒,放至嘴边,小口吞咽,稍过片刻,身上便泛起一股暖意。

  外间每六个时辰就会刮起九幽寒风,修为稍弱一点,就会僵死在地,纵然他是元婴修士,可时间久了,也感一丝冷意入骨,而喝了这酒,既能去寒,又能解忧。

  只是这酒极少,还是入到小界之前守门道人所赠,此后每年只可讨得一坛,他也不舍得多喝,只几口之后,就收了酒壶,取绢帕擦拭了下嘴角,待收拾干净,又往洞府深处走去。

  行走不远,就出了这条甬道,头顶一敞,此刻他却是立身在一处崖壁洞窟之内,往前几步,却是一条深涧,一条滕索栈桥搭到对面百步远的峰崖之上。

  他并不急着过去,而是自袖囊中抓了一把赤色玉果出来,大约有数十粒,往外一抛,下方水涧之中,哗啦一声,玉浪飞剑,自[长^风].[cf][wx].里跃出一条晶莹如雪的寒虬,上来一吸,就尽数吞入腹中,随后对他摆尾三次,就又落回水中。身后只溅出一蓬冰雾。

  焦缘亮这才敢过去,他衣袖一抖,乘风而起,须臾到了栈桥另一端,同样寻得一处洞门,快步走了进去,却是到了一洞厅之内。

  此间由下而上,足有百丈之高,甚是敞大,正中有数个可容千人的石台叠垒而起。周围碎裂乱石恰成步梯。沿途两侧皆长明火烛,而每上数十阶,石壁之上必有一处深龛,不是坐着一具枯骨。就是摆放着一根根玉简。

  他足下一点。飘身飞空。到了石台至高处,一名身着素袍的少年道人端坐石台,身上一尘不染。此刻正拿这一根玉简细观。

  焦缘亮走了过去,不解道:“这些玉简多是一些化丹修士所临死时所写,师兄你这般修为,看了又有何用?”

  吕钧阳身子坐正,平视过来,道:“生死之间,方有大悟,这却是寻常道书中寻不来的,师弟有暇,不妨看看,或有收获。”

  焦缘亮与他目光一触,那一刹那间,似是一道极亮明光闪过,不觉一惊,待再看时,却还如往常一般,仿佛方才只是自己错觉,暗暗道:“看来师兄功行又有精进了,莫非琢磨这些残简,果真有用不成?”

  他随意拿起一根过来,只才观几眼,就心生鄙夷之意,这些纵然是临死之前感悟,但在在他看来,仍嫌太过粗浅,根本不值一哂,摇了摇头,又将之丢到了一边,自顾自去了一旁坐下,闭目持定。

  很快十余天过去,他睁开眼,见吕钧阳仍在那处,姿势未变,好似时间只过了一瞬。

  他仰躺而下,拿出酒来咕咕喝了几口,见快要见底,忙又合上,却觉不够解馋,不由叹了一口气,平日只能一人独饮,他本不好酒,可憋在这里久了,自觉都快了酒鬼了。

  抬头了看了看上方一根大香,等其燃完之后,就又要出去巡值了,顿感胸中一阵气闷,抱怨道:“这里除了我师兄弟二人,这些年也不见有人来,外面还有那条寒虬,就是三重境修士来此,怕也讨不了好,也不知有甚好看守的。”

  吕钧阳处之泰然,道:“何处不是修道,掌门对我二人已很是照拂了,此间不会有外人相扰,倒可安心修行。”

  焦缘亮嘿了一声,随口问道:“师兄可知那界中深处被囚之人是谁?”

  吕钧阳回道:“恩师曾经提过一句,与恩师乃是同辈中人。”

  焦缘亮顿时来了劲头,翻身坐起,道:“不知是何名讳?”

  吕钧阳看了过来,道:“师弟不必再问了。有这功夫,不如用心修持。”

  焦缘亮顿觉无趣,又喝了一口酒,暗道:“也不知我那几个徒儿怎样了,前次来此那位周真人,倒说愿意帮衬,可毕竟只是点头之交,不定只是客气之语。”

  他正想着,却神情一动,转目一瞧,见一道流瀑冲下,撞在石台下方一面石鼓之上,顿时传出空空震鸣,他双目睁大,道:“外间有访客登门!”

  他霍然起身道:“也不知谁人来此,师兄且在此处吧,小弟出去看看便可。”

  吕钧阳道:“师弟小心。”

  焦缘亮笑道:“师兄不是说了,这处无有外敌,若来者真是不怀好意,我却求之不得,正好斗上一场,舒展一下筋骨。”

  他飞身出去,不多时到了门前,把石一启,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在门前,上下一打量,不禁诧异道:“周真人?”

  周宣笑着稽首道:“焦道兄有礼。”

  焦缘亮忙还了一礼,招呼道:“外面有九幽寒风,周道兄还请进来叙话。”

  对方乃是齐云天门下,若按辈分来述,他可比对方足足高出两辈,不过他自会不会把这当真,只以平辈之礼相待。

  周宣也不客气,道一声叨扰,也就随他入内。

  回至那洞厅之内,周宣见了吕钧阳,上来主动一揖,道:“吕真人。”

  吕钧阳神情淡然,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焦缘亮笑道:“我这位师兄,一意求道,除了修行,其他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周道兄勿怪。”

  周宣忙道:“哪里哪里。”

  焦缘亮请坐下后,拿出酒具。倒了两杯酒,道:“我这处我无甚好物招待,唯有以酒待客了。”

  周宣笑道:“我知此处清苦,今日特意带了美味前来。”

  他一晃袖,里间顿有一道清泉冒出,泊泊流淌,其好如裁剪过过一般,宽只在三尺之间,半点也不曾溢出,在石上之内转了几道弯后。就见一道道珍羞美味被荷叶托着漂了出来。自里在溪流之中盘旋不定,霎时满室皆是扑鼻香气。

  焦缘亮这时闻得一声水花响,有数条鲤鱼跃出,顶着一盘佳肴到了面前。不觉笑道:“有趣。”

  他正要举筷。周宣伸手一拦。笑道:“慢来,却无需道友亲自动手。”

  他又取出一副画卷,双手展开。轻轻一抖,画中无数美貌女子,俱是走了下来,莺声笑语,暗香浮动,争相上来,为二人端酒递茶,揉肩捶腿,更有到外间轻歌曼舞,吹箫抚琴的。

  焦缘亮一声大笑,举杯遥敬道:“周道兄,焦某承你之情了,我师兄弟二人在山门无有相熟之人,在此看守小界,等若囚徒,还要多谢你前来探望。”

  周宣举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焦道兄客气。”

  待放了下来,他好似记起什么事来,一拍额头,道:“险些忘了。前番受焦道兄所托,周某亲去了一回中柱洲,已是寻得道兄几位弟子,一切无恙,正在周某岛上修行。”

  焦缘亮听了,不禁大喜,他往日在晏长生门下修道时,也是得罪了不少中柱修士,如今他这做师父的不在,留下几个弟子,却也怕遭人报复,但是入得溟沧派后,得知这里亦有仇家,却是连飞书也不敢发了回去,而今知晓一切安然,却是去了一件心头大事,面色一正,拱手道:“多谢周道友了,请受我一礼。”

  周宣忙上前将他托住,道:“我与道兄一见投缘,视之为友,又何必如此客套,没得不自在。”

  焦缘亮大声一笑,道:“说得极是,来,喝酒。”

  两人畅饮一夜,尽兴过后,周宣收了画卷回来,沉声道:“周某今日来此之前,闻得一事,望二位早做准备。”

  焦缘亮见他说得郑重,心下一惊,坐直了身躯,道:“不知出了何事?”

  吕钧阳神色不变,只是抬目朝他看来。

  周宣道:“两位当知,那魔穴出世就在数年中了。”

  焦缘亮道:“早在中柱洲时便有听闻,此又与我等有何关系?”

  周宣道:“而今十大弟子首座,乃是陈枫,此人是陈氏弟子,昨日其上得浮游天宫,奏请掌门,要请两位前去助战,听闻掌门已是许了。”

  焦缘亮先是一怔,随后却是一立起身,振奋道:“有这等事?这么说我师兄弟二人可以出去了?”

  他憋在这里足有十年,虽小寒界中也是界域广大,但到处被寒风白雪所覆盖,苦寒异常,对他来说等若囚禁一般,若能出去,便是与魔宗弟子相斗,也是甘愿。

  周宣摇头叹道:“焦道兄切不可大意,听闻此次之所以要两位出马,却是为了对付冥泉宗一位三重境修士,此举乃是包藏祸心。”

  吕钧阳这时放下手中竹简,道:“冥泉宗此辈人物,我见识过几人,不知来者是谁?”

  周宣道:“此人唤名乐蓉娘,真人可曾有闻?”

  吕钧阳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仍是捧起手中竹简细看。

  周宣看了看二人,道:“两位还是小心为好,周某出来已有一晚,府中还有俗务,这便告辞了。”

  焦缘亮道:“我送送道友。”

  周宣连忙客气几句,他一路自小寒界中出来后,心下暗道:“那吕真人确实不凡,只盼今日卖得情面,来日能有用处。”

  他用这么大心力,就是看好吕钧阳未来能成就洞天,现在卖个好,未来自己门下弟子争十大弟子之位时,许也能得其相助。

  回头再看一眼,他喝了一声,就纵起一道灵光,踌躇满志往洞府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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