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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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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0章 山庄避暑

  曹刘联姻在魏国闹得沸沸扬扬,阵势壮观,但在长安也同样热闹,当迎亲马车驶入城内,引起满城轰动,十余万人在大街两边欢迎曹氏之女到来。

  尽管整个迎娶仪式十分隆重热闹,但婚礼却简单朴素,没有摆奢华的排场,更没有大摆酒宴,也谢绝了百官的贺礼。

  在一片鼓乐声中,曹宪被迎娶进了汉王府,和刘璟拜堂成亲,一些重要官员被请来观礼,整个婚礼仪式简朴而热闹,就在拜堂成亲后,曹宪正式成为了汉王次妃。

  在汉朝的婚姻中,高官王侯大多妻妾成群,除了正妻外,也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同样的地位,一般而言,娉则为妻,奔则为妾,也就是说,按照六礼迎娶,有婚礼仪式的叫做妻,而妾是没有任何仪式,悄然入门。

  但对高官王侯而言,很多人娶妾也同样有隆重的仪式,像董卓迎娶皇甫规的遗孀,规模盛大,婚礼轰动洛阳。

  所以妾与妾之间又有不同,制定礼仪的官员们便又在妾中分出比较有地位的一类,称为媵,除正妻外,娶则为媵,奔则为妾。

  在刘璟没有被封汉王前,孙尚香就是媵,小包娘则为妾,但刘璟被封了汉王,且仪同东宫,这样刘璟妻妾又和普通人不同了。

  按照汉制,只有陶湛能称为王妃,其余媵妾只能称良娣和孺子,但实际上,汉国上下都称孙尚香为次妃,这次曹宪出嫁,按照双方达成的共识,曹宪也同样为次妃。

  但曹操还嫌不够正式,又让天子下诏,将次妃列为内官,秩比两千石,册封女儿曹宪和孙尚香为汉王次妃,乔氏和包氏为良娣,这样一来,曹宪的地位就高过了孙尚香,为左次妃,孙尚香为右次妃,这也是曹操的良苦用心。

  不过在汉王府内宅,却不考虑这些官方地位,汉王府自有规矩,按晚餐时的坐次,陶湛居,孙尚香其次,曹宪的位子排在第三位,小乔为第四,包娘为第五位。

  至于孩子,除了世子刘致一定要坐位外,其余孩儿都可随意而坐,没有刻意的秩序。

  这是汉王府内部的共识,孙尚香确实要比曹宪高一级,曹宪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她不仅敬重陶湛,其他姐妹她也一并尊敬,皆称她们为姊。

  曹宪的聪明乖巧也赢得了众人的喜爱,很快她们便相处融洽起来。

  曹宪尤其和孙尚香的关系很好,她所住的明月楼和孙尚香住的望湖阁比较近,相隔只有几十步,她们天天都会往来。

  一晃到了六月下旬,曹宪嫁入汉王府也快二十天了,她已经渐渐熟悉了府中的人,不过长安夏天很热,要比邺都热很多,使她对长安的天气有点不太适应。

  好在府中有冰窖,她所住的小楼夹墙内放置了冰块,使房间内凉爽了许多,曹宪也不肯下楼,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房间里。

  这天上午,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天气极为炎热,身子动一动都觉得浑身是汗,曹宪和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起居房内,坐在窗前看书,手执一柄团扇,轻轻扇着风。

  初为人妻,曹宪深得丈夫的宠爱,春宵苦短,令她对婚姻生活心满意足,最初的不安和担忧渐渐消失了,她整个心思都放在丈夫身上,竟有了一种念头,如果丈夫真的统一天下,她也能接受了。

  随着婚姻生活渐渐走入正轨,丈夫也不能夜夜只陪她一人,就像包娘痴迷美食,小乔沉醉音乐,尚香酷爱收集兵器,主母陶湛要管理整个府宅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曹宪也开始寻找自己兴趣和爱好。

  曹宪极爱看书,也收藏了整整两个房间的竹简和轴书,她陪嫁的一百多只大箱内,大半都是她的书籍,这还是只是常看的书。

  好在明月楼有足够多的空房间,她已写信回家,让父亲把自己所有的书都运来。

  这时,门外侍女笑道:“二夫人来了!”

  这是尚香来了,曹宪连忙放下书,迎了出来,正好遇到孙尚香走进来,她连忙笑道挽住孙尚香的胳膊,“这么热的天,二姐怎么出得了门?”

  “我性子和你不同,我在房间里呆不住,像你来长安时在马车住了几天几夜,换成我,早就被逼疯了。”

  孙尚香取出手绢擦了擦汗,又打量曹宪一下,笑道:“比刚来时更加美貌娇嫩了,看来那个人将你滋润得不错。”

  曹宪从来不会开这种露骨的玩笑,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捏了捏孙尚香的手,不好意思道:“二姐在乱说什么?”

  孙尚香坐下又笑道:“我刚嫁给她时,也和你一样害羞,等日子久了,脸皮也就变厚了,你以后也是一样。”

  曹宪在孙尚香对面坐下,又低声问道:“我给父亲写信,他不会生气吧!”

  “不会!他不管这些事,只要你别谈国事,你就算一天写一百封也无妨。”

  曹宪点了点头,幽幽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政治婚姻,注定会是一场悲剧,但嫁过来后,却现和我想的大不一样,只能说我过去想得太幼稚。”

  孙尚香握住她的手,叹息道:“你想得并不幼稚,其实我也一样,我何尝不是一场政治婚姻,只是我们的运气很好,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夫婿,他并不在意我们娘家如何,而是真心诚意地把我们当作亲人,使我们摆脱了政治婚姻的不幸,而拥有了真正的婚姻,宪妹,这段姻缘来之不易,你我都要学会珍惜。”

  曹宪默默点头,“我明白!”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我们出去庄园避暑了,你今天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吧!”

  曹宪惊叫一声,急道:“可是我这么多书,怎么收拾?还有父亲这几天就要把我的书送来了,我不在怎么办?”

  “这些你别担心,等会管家婆会送十几口大箱子来,你把自己必须要带的东西放进箱内,书就少带几卷,到时想要什么,再让人回来取,反正尽量精简,箱子他们自会搬走。”

  曹宪这才松口气,问道:“我们要去多久,在哪里?”

  “不到两个月吧!白露前才回来,听说在雍县,原来是座皇庄,有山有水,风景秀丽,而且非常凉爽,我简直等不及了。”

  ........

  在费家交出土地后没有多久,汉国便进行第一次土地分封,普通平民都有永业田,丁男丁女各八十亩,从军者再加五十亩军田,在汉国已实行多年。

  官员和将领们自然也应该有自己的永业田,永业田对于武将而言是按爵位和军职分封,而文官则是靠官场资历和官职高低获得。

  一般而言,官员的土地有五种来源,一是祖产,汉国承认祖产,但也有限制,那就是不能过永业田标准,多出部分必须要上缴。

  其次便是永业田,这个标准一经拟定就固定不动,也严禁买卖,可以世代继承,如果子嗣消亡,且没有指定继承人,永业田就没收为归官府。

  第三个来源就是购买,能够交易的土地叫做产田,在永业田外,一般是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或者扩张疆土得到的新土地,比如灵州和河西的土地就属于产田。

  而第四个来源则是因立下功绩而得到特殊赏赐,赏赐的土地从官田中拨付,像赵云、黄忠、甘宁、文聘等等大将,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

  第五个来源比较特殊,那就是职分田,每个官职都有对应的职分田,土地的产出归官员所有,实际上就是一种职务补贴,一旦官员退仕,职分田就要交回。

  土地制度都十分复杂,这里也只是简单说几句,刘璟作为汉王,他得到的永业田是一千顷土地,另外有五百顷职分田。

  刘璟的永业田在雍县神游山,这里原来是西汉王朝的避暑行宫,也是历代皇帝的皇庄所在地。

  一千顷土地占地极大,耕地只占了一半,另一半是一座风景极为秀丽的孤峰山峦,一条玉带般的碧水绕山而过,山上有瀑布、怪石以及参天大树,山上原有一座行宫,经过数百年风雨,早已年久失修,坍塌殆尽了。

  不过这里早在去年就被刘璟选中为自己永业田,山上的行宫又重新修建了,山脚四周还驻扎了军队,并且有百户佃农负责耕种近五百顷良田。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汉王刘璟带着他的家人在数千士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了田庄。

  刘璟骑在马上,指着远处的秀山碧水对妻儿们笑道:“那种山叫做神游山,传说一个神仙路过此地,从口袋中掉下一块玉佩,化作这座山,山下的小河就是玉佩上的丝绦。”

  众人在挤在车窗口向山上望去,只见山腰上有云雾缭绕,山形奇秀,充满了灵气,白鹤在山间飞舞,就仿佛真是神仙之所。

  众人一起惊叹起来,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座山峦是如此秀美,陶湛感叹道:“这真是神仙之地啊!”

  刘璟见家人都喜欢之极,他心中不免得意,又笑道:“这是我找了很久之地,现在是我的永业田,也是我们的别宅,希望大家能喜欢。”

  这时,陶湛忽然想起一事,对刘璟笑道:“大乔说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无法和我们同行,我明后天再接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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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1章 难言之喜

  刘璟心中一怔,大乔生病了吗?他忽然有点歉疚,他因为迎娶曹宪,这段时间顾不上大乔,却没想到她生病了。

  这次举家来田庄避暑,他自然也要把大乔一起带来,便让陶湛安排她同行,没想到她却病了,自己得去看看她。

  刘璟又问小乔:“你阿姊身体哪里不舒服?”

  小乔摇摇头,“我也有一阵子没看见阿姊了,竟不知她病倒了。”

  “好吧!我们先上山。”

  刘璟暂时放下大乔,带着家人乘坐三辆马车驶入了田庄,田庄内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子即将成熟,仿佛一片金黄色的麦海,一阵风吹来,麦浪起伏,蔚为壮观。

  孩子们都欢喜之极,纷纷跳下马车,在麦田中嬉戏,陶湛和众姐妹也下了马车,欣赏这壮观的麦田景色。

  “大姐,很奇怪啊!”

  小乔对陶湛笑道:“同样在太阳下,这里却比长安凉快了很多,风也凉爽。”

  “我也是觉得有点奇怪呢!或许是这座山的缘故?”

  陶湛向山上望去,站在山脚下,她才感觉这座山体的巨大,分明就是一座大山。

  这时,陶湛忽然看见前方走来很多人,便对刘璟喊道:“夫君,前方有人来了。”

  “应该是佃农,我去和他们说几句话。”

  刘璟带着数十名士兵迎了上去,田庄佃农听闻汉王携家眷到来,纷纷携妻带子前来迎接,这些佃农都是附近乡里的农民,本身自己有地,也不住在田庄内。

  他们因为劳力有多余,为了多挣一点,又来种汉王的田,但他们不要粮食,由刘璟付给他们一份佃钱。

  十几名长者上前给刘璟跪下,“小民拜见汉王殿下!”

  刘璟连忙扶起众老人,笑道:“各位老丈不必多礼,今天我带家眷过来避暑,以后两个月,打扰大家了。“

  “殿下别这么说,这里是殿下的封地,是我们受殿下的福荫,我们感激殿下还来不及。”

  刘璟点点头,对众人道:“今年夏粮似乎不错。”

  “今年比去年好,去年是小年,收成普遍不行,而今年是大年,收成至少比去年增加三成,收完麦子后,再种粟米,相信秋天又是一个好收成。”

  这时陶湛走过来笑问道:“请问几位老丈,麦子什么时候收?”

  一名老者认识陶湛,连忙道:“回禀王妃,再过三天就开收。”

  陶湛回头对刘璟笑道:“收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帮忙如何?”

  吓得十几名老者一起摆手,“万万不可,收麦不光是劳累问题,而且毒日下暴晒,王妃经受不住的。”

  刘璟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们参与收麦,他想了想笑道:“致儿也参加过收麦,可以让他代表大家去收麦,时间也不必长,一天足矣!”

  陶湛并不知道收麦的劳累,只因为是自己的麦田,她才想参与,不过丈夫既然不同意,她也只得放弃这个念头,点点头道“那就辛苦致儿了。”

  和乡农辞别,众人开始上山,这里原是汉朝行宫,专门修建有上山之道,虽然只能乘马车到山腰,后面的数百步路程需要步行上山,但山中清凉宜人,风景秀丽,众人一路欣赏山中风景,也不觉得劳累,不知不觉便走上了山顶。

  山顶上已经修好了别宫,占地约十亩,虽然并不是金碧辉煌,但亭台楼阁修建得极为雅致,别有一番情趣,此时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笼都已搬入别宫,陶湛安排了每人的房间,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刘璟要赶回长安处理朝务,便安排好了防卫,又嘱咐陶湛几句,这才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返回了长安。

  刘璟返回长安城,并没有直接回未央宫,而是先来到了古槐府,大乔的病情让他着实有点担心,但刘璟也隐隐感到,大乔或许是心病,不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此时乔玄已离开巴蜀,又去了荆州访友,偌大的府内依然只住着大乔一人,大乔的贴身小丫鬟喜儿将刘璟领进了内宅,走进大乔所住的院子,喜儿随即退了下去。

  刘璟慢慢走进院子,他便闻到一股煎药的味道,这让刘璟一惊,难道大乔真的病倒了,他直接走进了大乔的起居房,只见大乔慵懒地坐在窗前,手中拿着小扇子。

  见刘璟进来,大乔笑道:“天气太热了,我就不起身迎接你了。”

  刘璟走上前,在大乔面前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埋怨她道:“你怎么不去田庄避暑?”

  大乔见他额头和鼻尖全是细细的汗珠,便用手绢给他擦去了汗水,柔柔笑道:“我有点愧对王妃,不敢去见她,所以就不去了。”

  “你有什么愧对她?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进我的家门。”

  大乔摇摇头,“这不是进你家门的问题,而是她像姐妹一样待我,我却和她丈夫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我知道你可以妻妾成群,但至少隐瞒着她,让我心中愧疚。”

  刘璟刚要开口,只听喜儿在门外道:“夫人,药煎好了。”

  大乔连忙将手抽回来,对喜儿道:“药就放在外面,我马上过来。”

  刘璟却起身向外走去,片刻,端进来一碗浓浓的药汤,他将药碗放在桌上,眉头一皱问道:“阿莲,你生病了吗?”

  “这就得问你了。”

  刘璟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乔拉过刘璟,伏身在他怀中,两颈相交,只听她低声道:“我腹中有了你的骨肉,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璟大喜,一把抱住她,“你真的真的怀上我的孩儿了。”

  大乔有些娇嗔地推开他,“什么叫怀上你的孩儿,难道我还和别的男人有染?”

  刘璟兴奋得直搓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有喜了?”

  大乔脸上也露出了欢喜之色,低下头小声道:“这几天我感觉身体不适,昨天请了医士来看病,最后诊断我是喜脉,给我开了安胎的方子,哎!我心中又是欢喜,可又担忧。”

  “你担忧什么?”

  “你说担忧什么!”

  大乔没好气道:“我现在是守寡之身,却有了身孕,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那你就进我府门,我封你良娣。”

  大乔轻轻摇头,“或许有一天我会进你的家门,但不是现在,现在若进你的门,我无法面对江东父老,璟郎,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不要提‘帮忙’二字。”

  “也是,你这个冤家害我怀了身孕,还没找你算账,居然还要你帮忙,我是糊涂了。”

  大乔便嫣然笑道:“我要离开长安,你找个地方安置我。”

  “一定要离开长安吗?”

  “一定要离开,否则我没脸见人。”

  刘璟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我安排你住在咸阳,我来探望你也方便。”

  大乔咬了一下嘴唇道:“我想去成都,璟郎,可以吗?”

  刘璟知道大乔其实是极有主见之人,她既然提出去成都,必然是她已想好,不过是成都也可以让刘璟放心,他可以安排女护卫保护大乔,刘璟终于点头答应了,“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休养五天,我六月二十五号出。”

  刘璟心中对大乔充满了歉疚和怜惜,他抱住大乔道:“让你一人去成都受苦,我心里很难受。”

  大乔将脸贴在他胸前,低声道:“我其实也不想离开你,但我真的很想有个孩儿,有个孩儿,我就不孤独了,璟郎,我心里很欢喜。”

  刘璟也低声对她道:“可你不能让孩儿没有父亲,没有名分。”

  大乔低低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有一天我会进你的门。”

  停一下,她又道:“我会给王妃和小乔她们留信,你就不用多管了,你只要安排好我的行程就行了。”

  这时,刘璟却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要尽快准备对江东的战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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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2章 汉国科举

  时间渐渐到了八月,酷暑已去,天气也凉爽下来,但长安城内人们的热情却异常高涨,万众瞩目的科举即将到来。

  此时来自天下各地近五万士子涌入长安,虽然人数比数年前的襄阳科举要少了很多,但质量却更高,经历了襄阳科举,一大半学识不够的士子便不再耗费钱米来凑热闹,相反,每一个来长安的士子都信心十足,坚信自己能上榜。

  尽管人数只有五万,但依然将长安的旅舍和酒馆挤得火爆,每一家旅舍中都住满了士子,甚至很多旅舍在院中也搭上棚子,棚子里摆满床榻,不少士子只有一丈长,五尺宽的地方,但依然挡不住他们对功名的渴望。

  姜维今年十七岁,他是作为陇西郡的士子来参加今年的科举,但事实上,姜维一直跟随赵云身边,是赵云的爱徒,他不仅武艺群,同时也有极高的学识,堪称文武双全,虽然还很年轻,却不妨碍他谋求功名的决心。

  姜维并不是住在赵云府中,而是住在距离赵云府不远的王氏旅舍,在半年前,河西官员李文被黑衣人追杀,就是生在这里。

  不过半年前生的血案早已被人淡忘,王氏旅舍内客人爆满,原本只能住六十名客人的旅舍,竟硬生生塞进了两百人,全部都是前来参加科举的各地士子。

  大家住在一起,大家自然成了学友,姜维的客房内住了四人,除了他以后,还有一名来自常山郡的士子,名叫卢琮,据说是河北名士卢植之孙,另外两人皆来自吴郡,一个名叫顾翰,一个名叫张庭,两人是结伴而来,尽管他们不肯明言,但姜维还是猜到了他们的家族,吴郡三大世家中的顾氏和张氏。

  正所谓‘贵族传承权力,士族传承文化’,无论在汉朝还是在以后的很长一段历史中,文化都被掌握在士族手中,他们通过底蕴深厚的家学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俊才子弟,使家族能够延绵千年不断。

  而官府虽然也举办官学,但财力人力有限,远远不能和底蕴深厚的家学比拟,培养出来的学生不管在学识还是官场人脉都远比不上世家子弟,使他们在竞争中败北。

  尽管刘璟提出了公开科举,公平竞争,寒庶平等的原则,但程序虽然平等,可他们本身的素质却不平等,在公平的竞争中,寒门子弟还是争不过名门子弟。

  这也没有办法,世间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平等,很多所谓的平等也只是做个姿态罢了,哄一些不更世事的人相信。

  姜维和三名学友很快便熟悉起来,他更是和卢琮成为挚友,顾、张两人自成一个圈子,虽然平时交情不错,但掏心窝子的话却绝对不会对姜维说。

  这天晚上,顾、张两人出门饮酒未归,房间里只有姜维和卢琮两人在刻苦攻读,但卢琮现姜维似乎有点心事重重,便低声问道:“贤弟好像有心事?”

  卢琮今年二十二岁,长姜维五岁,也比他更懂得人情世故,他知道姜维是赵云的徒弟,也得到汉王的特别资助,身份非同寻常,但卢琮却从不提及此事,他颇为关心姜维,见他今晚心神不安,便忍不住问他。

  姜维和卢琮成为了挚友,很多心事都不隐瞒对方,他低低叹息一声说:“估计这次科举结束后,汉军就要动对江东的战役了。”

  “这么快,不是说明年春天吗?”

  天下人都知道汉军迟早要对江东作战,卢琮也不例外,不过他听说是明天春天,却不料从姜维这里得到了最新消息,他知道姜维身份非同寻常,一定有内幕消息,卢琮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看书,满眼惊讶地注视着姜维。

  “我是听一个世叔所言,今年夏粮丰收,汉军提前备战,已经备战结束了,就等汉王下令出征,而我又听说汉王在这次科举结束后要启程去荆州视察,应该就是开战了。”

  卢琮点了点头,汉军攻打江东和他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但和顾、张二人就不同了,他又提醒姜维,“这可是机密军情,千万不要张扬,尤其不要让那两人知道。”

  姜维知道卢琮是指哪两人,他摇摇头道:“这话我只对你说,别人我绝不会乱说。”

  卢琮笑了笑又道:“其实呢!告诉他们也无妨,这两人的家族早就与孙权离心,他们是想在汉国谋取前途,所以才让子弟来长安参加科举,据我所知,不仅是吴郡和会稽郡的世家,就连建业也有不少大家族暗自派子弟前来长安参考,就连张昭”

  卢琮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望着姜维,姜维果然惊得跳了起来,“不会吧!连张昭也派子侄来了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以为张昭会死守江东吗?”

  “可是他对汉军向来不满,就算另谋出路,他的子侄也应该去曹魏才对,怎么会来汉国?”

  “张昭虽然对汉国一向苛刻,但那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连我们卢家都知道让我来长安谋取仕途,难道他张昭还不懂吗?”

  姜维沉吟一下道:“可我没听顾、张两人说起过此事,他们也应该知道才对。”

  “他们两个知道屁!”

  卢琮不屑地撇撇嘴道:“那两人死抱着地域之别,不肯和外界接触,他们会有什么消息,你要注意一个叫王志的人,彭城郡士子,这个人就是张昭之侄,原名叫张志,特意改为王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连忙不再说话,各自看书,这时,门被推开了,和他们同住的顾翰和张庭二人走进了屋。

  顾翰笑道:“卢兄和姜贤弟吃晚饭没有?”

  姜维连忙笑着回道:“我们就在旅舍里吃了晚饭,没有出去。”

  “你们两个太认真了,整天看书,不了解外面的信息怎么行。”

  卢琮接口笑道:“莫非两位贤弟得到了什么消息,不妨说来听听!”

  顾、张两人坐下喝了口茶,张庭对他们道:“主考官已经定下来了,是尚书蒋琬。”

  卢琮和姜维都笑了起来,卢琮道:“如果是蒋尚书,那就要恭喜顾老弟了。”

  顾翰刚住进来时便对他们说过,尚书蒋琬是他们顾家家主的弟子,当年蒋琬曾经拜顾雍为师,顾翰当然是有点炫耀之意,没想到蒋琬居然当了主考官,他心中也忐忑不安起来,他若去找蒋琬,蒋琬会帮这个忙吗?他着实没有一点把握,况且现在去找也晚了。

  顾翰叹了口气道:“我出门时,家主吩咐不准我麻烦蒋尚书,所以我就没去,没想到居然是蒋尚书当主考,现在离考试只有十天,他们应该被隔离了吧!”

  姜维笑道:“确实有点可惜了,现在就算不隔离,他也不会见外人了。”

  “就是可惜了,而且还是糊名考试,他也不知道我姓顾,我后悔啊!否则蒋尚书一定会给家主这个面子。”

  卢琮摇摇头,“就算他知道也没有办法,这次和襄阳考不同,取消了面试,直接一考定前途。”

  顾张二人对望一眼,吃惊道:“卢兄此言当真,取消了面试?”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应该明天就会公布。”

  顾张二人暗暗叫苦,他们还指望在面试之时,汉王看在他们家族的份上,录取他们二人,若早知道取消了面试,他们还出去喝什么酒?

  两人手忙脚乱,取出书卷,开始攻读起来,卢琮瞟了他们两人一眼,撇了撇嘴,又翻过身,自己看起书来

  十天后,汉国的科举在长安国子学和未央宫两地正式举行,来自天下各地的五万余名士子参加了这次规模盛大的考试,考试将考三天,试题分为贴经、做赋和策论三门,最终录取一百名士子,补充各地官员不足。

  事实上,五万参考的士子中,至少有一万人是国子学的学生,其余四万人才是来自天下各地的才俊。

  汉国对新官员的录用也并不仅仅是科举一途,另外还有国子考,也就是国子学生徒通过考核和考试后,也能入仕为吏,所谓考核也就是有没有曾经帮助官府安置难民等等诸如此类。

  通过国子考相对科举要容易得多,这种入仕方式叫做国子道,前提必须要从地方小吏做起,一步步熬资历升迁,但最高也只能做到从事或者郡丞,太守一级就没有资格了,必须要通过科举才能做到太守甚至相国。

  所以很多国子学的学生都不愿意参加国子考,而是参加科举,但对于天下士子而言,进国子学是他们的后路,就算考不上科举,但前三千名士子还可以选择进国子学,由官府提供食宿,不用他们花一文钱,进行为期四年的深造,中途还可以随时参加科举,何乐而不为?

  另外还有一条途径是从军,通过考核可以成为文职军官,也是一步步做上去,但可以不受等级的限制,最高可以当上军师,转而为相国,像司马懿、庞统、法正三名相国就是从军师转任而来。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成为军师基本不可能,最多也只能做到参军或者主薄一级,然后转为地方太守。

  像董允、刘敏、秦宓、周不疑等等,都是从军职转为文职,这是一条捷径,虽是捷径,却没有多少士子选择,因为一旦通不过文职考核,就得扛着长矛上前线打仗,对于读书人而言风险太大。

  更多人都愿意挤科举这座独木桥,五百人才能录取一人,千军万马在这座独木桥上血拼较量。

  半个月后,万众瞩目的汉国科举终于放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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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3章 再次东行

  汉国的中榜名单,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大部分中榜者都是各地的名门子弟,这也是名门子弟的优势所在。

  尽管有人怀疑科举有舞弊嫌疑,但主流的声音却认可这次榜单,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之事,寒门子弟不可能和名门子弟竞争。

  对于大多数寒门子弟,他们也渴望中榜,但他们更愿意接受现实,进入国子学读书。

  而放榜的第一名还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不是来自荆州或者益州世家,也不是陇西或者关中名门,而是来自河北常山郡,一个叫做卢琮的士子,据说此人是卢植的孙子。

  一时间,关于卢琮的各种猜测铺天盖地而来,有人怀疑他是因为同乡赵云的缘故而得以高中,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汉国要笼络河北世家,还有人神秘地四下传言,这次卢琮带了一万两黄金来长安。

  总而言之,自古文人相轻,谁拿到第一,必然要承受各种流言蜚语。

  天还没有亮,未央宫勤政广场上,一百名高中的士子都已沐浴更衣,换上了白色的峨冠博袍,聚集在广场上等候入殿。

  所有人的兴奋,充满了对未来的仕途的渴望,姜维快步走过人群,找到了卢琮。

  这次姜维高中第二十四名,虽然没有能进前十,但作为这次年纪最小的上榜士子,他也颇为引人瞩目,才十七岁,便科举中榜,让很多三四十岁的老士子为之汗颜。

  “卢兄!”姜维找到了卢琮,兴奋地远远向他打招呼。

  卢琮也看见了姜维,连忙走了过来,有些埋怨道:“我也在到处找你,还以为你没来,你到哪里去了?”

  “我换衣服稍微慢了一点,刚刚才好。”

  卢琮将姜维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这次可以自己选去向,可以去地方为县官,也可以留长安为书佐,还可以去军中历练,你打算去哪里?”

  “我打算从军!”

  姜维这个决定并不让卢琮奇怪,姜维本来就是赵云的徒弟,他选择从军很正常。

  “卢大哥,你呢?”姜维也问道。

  “我打算去地方为县官,虽然很多人劝我留在京中,可以认识更多人脉,可我一心想为民做点实事。”

  “前三名可以自选郡县,卢大哥准备选哪里?”

  卢琮低头沉思片刻,“我想去河西或者灵州,要么河湟地区。”

  姜维默默点头,他知道卢琮是一个有远大抱负之人,不会贪图眼前的利益,“我支持卢大哥的决定!”

  这时,卢琮又想起一事,低声笑道:“第三名叫王志,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事情吗?

  姜维点点头,他当然记得,王志真名叫张志,是张昭之侄,没想到他居然高中第三名,不愧是张氏名门子弟。

  这时,忽然有人喊他们,“卢兄,姜老弟!”

  两人一回头,却见顾翰挤了过来,他兴奋地笑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顾翰这次考中第七十七名,也中了榜,可惜张庭却落榜了,考到两百名之外。

  虽然卢姜二人和他交情不是很深,但毕竟认识,又曾住在一起,他们二人也笑道:“恭喜顾兄高中!”

  “我是比不过你们,惭愧,陪添末榜。”

  顾翰又低声道:“听说可以自选去向,你们有打算吗?”

  卢琮和姜维对望一眼,皆摇摇头,“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好。”

  姜维问道:“顾兄的打算呢?”

  “我当然要留长安,这也是家族的期望,这次八名江东上榜士子都一致决定留在长安。”

  卢琮倒能理顾翰的决定,他们顾家在江东不缺名望,惟独在长安没有人脉,留子弟在长安,也是为了在长安逐步建立人脉。

  这时,远处有礼官高喊,“列队进殿!”

  百名士子纷纷列队,迎着晨曦,两支队伍进入了勤政大殿,为了避嫌,目前未央宫的三座主殿都没有正式启用,只是为了举办一些重大仪式才临时启用。

  今天百名中榜士子集体觐见,便启用了这座未央宫最大的殿堂,百名士子在礼官的引导下鱼贯而入,大殿两边坐着数十名汉国的文武高官,望着这些年轻士子,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在高高的台阶上,端坐着汉王刘璟。

  士子们已事先受过礼仪训练,他们一起上前行礼,“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笑着摆摆手,“各位才俊免礼!”

  众人站直身体,刘璟起身走到台阶前,对众人缓缓道:“这次有五万人参加科举考试,最后却只录取百名,五百人中只有一人中榜,你们都是人中俊杰,是最优秀的士子,也将成为我汉国的栋梁,在汉国,你们会有机会一步步走向成功,但也可能没落,一切都在于你们自己的努力。”

  说到这,刘璟一招手,两名名三十岁左右的官员从旁边走出,向刘璟行一礼,刘璟指着他们道:“左边这位是刑部左丞崔实,是当年襄阳科举第一名,右边这位是御史中丞荀志,也是当年襄阳科举第七名,相信大家都听说过,短短五六年时间,他们便成为了两千石高官,他们做过县官,当过郡丞、太守,去各地巡视监察,尽管资历不深,但他们却凭着卓越的政绩一步步高升,最终成为汉王最年轻的二千石高官。”

  摆在眼前的榜样让众士子们的热血都要沸腾起来,他们都渴望着自己也能像崔实、荀志一样,仅用五六年时间便走上高官之位。

  刘璟又笑道:“崔、荀两位使君虽然是襄阳科举中的佼佼者,但并不意味着别人就混得不好,事实上,在襄阳科举录取的一百二十人中,只有三十余人还在县令之位上徘徊,其余八十余人担任了郡官甚至太守,各位和他们一样,都面临着我大汉王朝中兴的机会,只要你们努力奋,清廉律己,就一定会获得成功。”

  众士子激动得一起鼓起了掌,他们激动得甚至要高喊起来。

  ........

  接见了中榜的士子,刘璟回到了自己官房,尽管他对这次科举很关心,但现在他更关心的却是出兵江东,现在是八月初,他们必须要在新年前结束江东战役。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要尽快行动了,回到官房,刘璟立刻将尚书省众相国找来,连同中书省左右丞一起参与了商议。

  议事堂内,众人济济一堂,刘璟取出一份快报对众人道:“这是黄忠从柴桑来的加急快报,目前七万大军已集结完毕,连同部署在建业北岸的两万汉军和会稽郡的一万军队,一共十万大军,灭亡江东的时机已成熟。”

  司马懿也起身对众人道:“根据我们从江东得到的消息,几个月前孙权为应对危机,再次征兵三万,又强征十万民夫挖掘江南运河,税赋沉重,江东一片萧条,将整个江东惹得天怨人怒,民心不附,逃亡会稽郡的民众不计其数,豫章和九江两郡都表示愿意归附汉国,我们不能再允许江东继续衰败下去,否则就算统一,也会成为我们的负担。”

  众人都已明白刘璟灭亡江东的决心,不是他们能阻拦,这时蒋琬起身道:“虽然我们财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今年各地夏粮丰收,官府粮食都有了一定的储备,目前荆州已调集二十万石粮食至柴桑,还有占领江东后需要至少二十万石来维持安抚,如果考虑到秋粮的收成,我们基本上可以应付这次江东战役,另外,江东战役不必合肥战役,我们也不会耗费太多的阵亡将士抚恤,关键是战役不能拖到明年春天,否则会对江东的民生恢复带来极大影响,我们或许就会支撑不住。”

  刘璟对众人笑道:“事实上,合肥战役我只要两三个月就能结束,只是为了拖垮曹魏,才延续半年多时间,而江东则恰恰相反,我们已经在江东打下了极好的基础,我可以向诸位保证,两个月内结束江东战役。”

  众人都笑了起来,徐庶却有点担忧道:“殿下一定要亲自出征吗?或许让黄忠和甘宁两位将军就能灭掉江东。”

  刘璟摇了摇头,“他们虽然在军事上可以击败江东军,但在政治上他们却无法稳住江东,我从前就说过,夺取江东并不难,但要让江东心悦诚服地归顺汉国,就必须由我亲自出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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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4章 江东困局

  自从年初刘璟和孙权达成退兵协议后,孙权默认了汉军对长江北岸的占领,而汉军则撤离了太湖西山岛,不过汉军并没有完全放弃太湖,而是撤到太湖西岸的溧水河口,牢牢控制住溧水这条长江通往太湖的黄金水道。

  与此同时,汉军又完全放弃了吴郡,撤到浙水以南,控制住会稽郡,实际上依然形成了对江东的三面包围形势。

  孙权也知道汉军只是暂时放过江东,最晚一年后,汉军就会大举进攻江东,时间上的巨大压力使孙权极为紧迫,他再不采取应对措施,他就没有时间了。

  为此孙权双管齐下,一面征兵三万,使江东兵力达到六万人,另一面则想方设法恢复江东水军,江东有训练充足的水军士兵,却苦无战船,孙权便命步骘为造船使,选址太湖东岸,以造商船的名义偷偷建造千石战船。

  但就算造好了战船,他们也无法将战船驶去长江,外海有会稽郡的汉军战船封锁,而唯一通往长江的溧水又被汉军牢牢控制。

  为了打通长江水道,孙权便接受了长史中郎将薛综的建议,强征十万民夫挖掘江南运河,打通毗陵县和吴县之间的百里断头河,那是十几年来一直断断续续而没有完成的工程,现在却成了江东的救命水道。

  一旦疏通了运河,太湖新造的战船便可以直接从太湖驶入建业和长江,恢复江东水军,再加上于禁临走时给江东留下的数千桶火油,他们便可以与汉军一战。

  午后,一辆马车在十几名骑马随从的护卫下,在秣陵县城中疾驶过,马车内,张昭心事重重望着车窗外的大街。

  这是建业乃至江东最热闹的一条大街,叫做丹阳大街,长足有八里,在最鼎盛时,大街两边店铺林立次比,叫喊吆喝声此起彼伏,酒馆旅舍生意火爆,很多江东高官在这条大街上都暗暗投资了店铺,

  但现在,丹阳大街上却异常萧条,街上冷冷清清,近七成的店铺都关门停业,数十家酒馆更是没有一家开门,这种萧条让每一个江东官员都心中难过。

  但他们都知道,这并非是因为战争影响,就在合肥大战最艰苦的相峙阶段时,丹阳大街也没有这样萧条,这完全是江东自己一手造成。

  先是全面禁酒,不准任何人用粮食酿酒,违者一律满门抄斩,其次是实施粮食管控,每个人每月最多只能买一斗米,另外,大量五十岁以下的男子被强征去挖掘运河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仅秣陵县便被强征了两万人,店铺和酒馆内没有了伙计,生意就很难做下去。

  张昭心中很难过,孙策将一个强盛的江东交给孙权,经历了近二十年后,江东非但没有进一步强盛,反而每况愈下,衰败若斯,虽然根本原因是荆州出现一个强势的刘璟,但也和吴侯看不清形势,屡屡动战争有关。

  战争是一把双刃剑,本身耗费大量物资钱粮不说,如果获胜,将得到丰厚的战争利益,但一旦失败,就将会损失惨重,正是一次次失败的战争使江东一年一年衰败下来。

  张昭心中也渴望过,那怕只有一次战胜荆州,他们就能从荆州夺取大量人口和物资粮食,不仅补偿战争耗费,也能大大促进江东的繁荣。

  可惜,从建安八年至今,他们没有一次战胜过荆州,屡战屡败,损失惨重,汉军却得到了大量的战争赔偿和兵器物资,正是有了这些物资基础,才使汉军能继续西进,攻占了更加富饶的益州。

  自从合肥大战结束后,汉军占领了整个江淮,张昭便知道,江东的时日不长了,就算孙权现在不顾民怨沸腾,拼命扩军备战,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接到一封家信,得知他的侄子张志在长安科举中竟然考中第三名,这让张昭心中颇为感触,倒不是他侄子才学不够,他侄子学识过人,胸怀锦绣,有宰相之才,他在长安科举考中,也是在清理之中。

  但张昭相信,刘璟一定知道侄子的身份,江东很多人都知道,别人不说,蒋琬就认识他,当初蒋琬在吴郡求学,就夸奖张志是神童。

  刘璟明知张志是自己的侄子,却依然容许他高中第三名,这让张昭不得不佩服刘璟的心胸,当年自己那么为难他、刁难他,他却毫不计较,依然有招揽自己之心,这样的人若不得天下,天理不容啊!

  张昭心中感慨万千,这时,马车驶入了建业宫,在台阶前缓缓停下,这时,左都护诸葛瑾的马车也停在了台阶前。

  张昭下了马车,见诸葛瑾站在马车旁,脸色阴沉,满脸不高兴地望着自己,便上前奇怪地问道:“子瑜,出了什么事?”

  诸葛瑾冷冷哼了一声,“我诸葛瑾睡觉还要被人窥视,军师很尽职啊!”

  张昭一愣,忽然明白过来,连忙道:“子瑜误会了吧!监察院只剩下十人,目前都不在建业,不会是他们所为。”

  张昭监管监察院,负责监督百官,得罪不少人,要是从前,张昭不会理睬大臣们的抱怨,但现在他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想再得罪人。

  他连忙将诸葛瑾拉到一旁,低声道:“就算是监察院,也绝不会潜入官员家中窥视,这应该是鹰喙所为。”

  诸葛瑾眉头一皱,“鹰喙不是解散了吗?”

  孙权在孙贲第一次夺权失败后,便成立了一个秘密调查机构——鹰喙,由内务军校尉,也是孙权的心腹王宁出任领,王宁飞扬跋扈,手段毒辣,监视百官一举一动,令百官人人自危。

  但在两年前爆出王宁企图夺取大乔的事件后,为了掩盖真相,孙权便将责任推给王宁,指责他贪图大乔美色,下令将王宁处斩,又为了安抚百官,公开宣布解散鹰喙。

  张昭冷笑一声,“那么锋利的一把刀,吴侯岂肯轻易放弃?”

  诸葛瑾顿时怒道:“江东已到今天如此地步,岂能靠监视挽回人心?”

  这时,张昭看见一名侍卫快步走来,他连忙给诸葛瑾使个眼色,笑道:“别让吴侯久等,子瑜兄,我们进去吧!”

  诸葛瑾闷闷应了一声,与张昭前后走进了建业宫。

  建业宫内书房内,孙权负手站在窗前,目光阴郁地望着窗外的一片树林,不管是大臣还是他身边的侍卫,都很少有人看见他的笑容了,尤其最近半年来,他脾气大得惊人,动不动就下令杀人,连他内宫的妻妾们也战战兢兢,小心地伺候他,满足孙权的一切要求,唯恐触怒了他。

  孙权的心情着实好不起来,半年来他不惜用竭泽而渔的手段剥削民财,夺取商人钱粮,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大军队,恢复水军,他也知道江东民怨沸腾,人人恨自己入骨,但为了保住江东,保住自己的位子,这些他都顾不上了。

  按照年初的分析,刘璟很可能会在明年春天对江东动手,那么他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尽管一年时间也很短暂,但至少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但不利的情报一个接着一个,汉军迅平定了河西叛乱,刘璟又和曹操成功联姻,稳住了北方,这一切都表明,刘璟在积极准备动对江东的战役了。

  更让孙权心惊胆战的是,六月时,柴桑忽然开始了备战,大量军队在柴桑集结,荆州无数粮船和运载武器物资的船队驶往柴桑,按照他们所掌握汉军的规律,如果是秋天备战,那么会在次年春天动战役,可如果是在夏天备战,那肯定不会再等到明年春天了,秋天或者冬天,战争必然爆。

  孙权意识到,汉军很可能要提前对江东动手了,这使他的情绪变得极为低落。

  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张长史和诸葛都护来了!”

  “请他们进来!”

  孙权回到自己座位坐下,这也是孙权和族兄孙贲的最大不同,当危险即将降临,处境十分危急时,孙贲会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整天花天酒地,穷奢极欲地生活,享受一天算一天。

  而孙权则会千方百计应对危急,甚至不择手段扩军备战,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抵抗,只是孙权心胸不够宽阔,在危机到来时,他要求百官和自己一同面对考验,却又怀疑百官私下投降汉军,便动用了秘密机构对百官进行监督。

  片刻,张昭和诸葛瑾一起走了进来,两人上前施礼,“参见吴侯!”

  孙权瞥了一眼诸葛瑾,又对张昭淡淡道:“我得到一个消息,刘璟已离开长安,开始巡视荆州,军师知道吗?”

  张昭眉头一皱,“刚刚才举行了科举,他就急着离开长安吗?”

  “问题就在这里,科举放榜的第二天他就出了,如此匆忙,军师觉得他意在哪里?”

  “或许他是要去荆南,年初他视察了襄阳和江夏,四月时他又视察了汉中和益州,后来又视察了陇西和河湟,惟独没有视察荆南,微臣以为,他不一定是去柴桑,也可能是去荆南。”

  张昭尽量避免刺激到孙权,在没有确定刘璟行程之前,他不会向战争方向靠拢,孙权凝视他片刻,目光一转,又落在了诸葛瑾身上。

  “我想问一问诸葛都护,交州那边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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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5章 太湖夜袭

  为了应对汉国对江东的威胁,孙权不仅不惜一切代价备战,而且也希望获得外面的援助,他派人向曹操求援,恳求曹军派兵攻打南阳或者江淮,转移汉国对江东的威胁,但曹操却以国力困乏为由,婉拒了他的请求,随即传来曹刘联姻的消息,孙权也对曹操绝望了。

  他随即又派人去交州,希望和刘备结盟,两家共同对抗汉军统一南方的步伐,为此他又让诸葛瑾给诸葛亮写信,希望能说服诸葛亮。

  但交州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诸葛亮似乎也没有回音,这让孙权心中有点着急了,而就在前两天,孙权得到密探的禀报,诸葛瑾将次子诸葛乔秘密送去了交州,这便让孙权对诸葛瑾生出疑心,派人日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诸葛瑾连忙躬身道:“启禀吴侯,暂时还没有消息。”

  孙权却不信他的话,若诸葛亮没有回信,诸葛瑾怎么会把儿子送走?孙权冷笑一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怎么会没有消息呢?诸葛都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饶是诸葛瑾为人宽厚,脾气极好,但此时他也无法忍受吴侯对他的怀疑,胀得满脸通红,“微臣跟随吴侯也有十五年,忠心耿耿,吴侯为何要怀疑微臣?”

  “那你告诉我,你的次子去了哪里?”孙权索性将话挑明了,目光冷冷地望着他。

  诸葛瑾浑身一震,原来吴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也索性实话实说,“我弟诸葛孔明成婚近二十年,膝下只有一女,苦无子嗣,他几次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将次子乔过继给他,我也答应了,所以便在两天前,将次子送去了交州,过继给兄弟为子,这是我的私事,吴侯为何如此关注?”

  “哼!他若没有信来,你怎么此时将儿子送走,你还说诸葛亮没有消息?”

  “回禀吴侯,吾弟确实没有消息,我将儿子这时送走,是因为”

  “因为什么?”孙权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诸葛瑾深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我知道汉军在柴桑备战,若再不送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孙权顿时勃然大怒,拍桌子喝道:“你是说,我江东要灭亡了吗?”

  “臣绝无此意!”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孙权咆哮如雷般吼道。

  旁边张昭也吓得胆战心惊,他还从未见过主公这般对臣下怒吼,他急忙劝道:“主公息怒,诸葛都护一定是担心长江航道封锁,而走6路,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十分危险”

  孙权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又坐下,张昭一句话提醒了他,难道交州没有消息,是因为汉军封锁了航道的缘故?

  其实孙权也相信诸葛瑾说的实话,将儿子过继个诸葛亮是他们兄弟之间早已决定之事,只是孙权恨诸葛瑾这个时候把儿子送走,明显是在暗示江东将不保,让他没有了面子。

  孙权狠狠瞪了一眼诸葛瑾,令道:“你退下吧!”

  诸葛瑾也阴沉着脸施一礼,转身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孙权和张昭两人,孙权长叹一声道:“军师,汉军出兵在即,我该如何是好?”

  张昭沉吟片刻道:”当年吴侯出兵武昌,击杀黄祖,数万荆州军全军覆没,只剩柴桑一座孤城,兵不到万,将不过几员,与我们相敌无疑是以卵击石,但刘璟却居然以弱胜强,击败了我们,还有赤壁之战,曹操挟横扫北方之威,亲率数十万大军南征,却最终敌不过孙刘几万联军,可见战场之上并没有绝对的强胜弱败之说,江东今日之弱,弱不过当年的柴桑,汉军今日之盛,盛不过当年的曹军,柴桑孤城尚可逆转,曹军强大一样败北,吴侯又何必妄自菲薄,自绝信心呢?”

  张昭一席话使孙权豁然醒悟,他拔出剑咬牙切齿道:“我宁可战至最后一刻,也绝不会不战而降!”

  尽管柴桑尚没有出兵,但战争之火却悄然在江东内部点燃,夜里两更时分,乌云笼罩着一望无际的太湖水面,水面上风急浪高,渔船也不敢入湖捕鱼。

  而这时,一支由三十艘千石战船和七十艘百石快船组成的船队正在波涛万顷的太湖中向东航行,风急浪高,船只剧烈起伏,但它们却没有被打翻的危险,船队顺风而行,行驶得异常快平稳,丝毫没有偏离航向。

  在为千石战船的船头,水军大将沈弥手执铁枪,目光坚毅地注视着前方水面,他是芜湖和濡须口的主将,率领五千士兵和三百艘战船驻守,在溧水的太湖河口,也有一千士兵和几十条战船,尽管驻兵不多,却牢牢控制着溧水和西太湖。

  就在昨天下午,沈弥接到了甘宁的命令,令他出兵摧毁江东的造船工场,江东在东太湖秘密建造战船,瞒不过汉军的耳目,沈弥了解造船工场的一举一动,知道江东已造出了三十余艘名为商船,实为战船的千石船只,就停泊在造船工场内。

  沈弥在接到命令后,便立刻率两千军出征,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他们已渐渐抵达了江东造船工场,造船工场位于东岸的一处湖湾内,湖湾名叫横湾,水面足有千顷,有一条深水河直通胥江。

  水湾外面有一座小岛,岛上驻扎有五百江东士兵,可以随时阻拦渔船进入水湾,同时也是岗哨,监视太湖水面,一旦有敌情,便可点燃烽火通知水湾内的船只撤退。

  汉军船队在三更时分抵达了横湾,此时湖面上愈加黑暗,在三百步外已看不清水湾外的小岛,只隐隐看见一个棱廓。

  “将军,紧贴着北侧航行,岛上看不见我们!”一名太湖渔夫小声地对沈弥道。

  沈弥点点头,他也看出小岛两边水道宽窄不等,北面要比南面宽得多,不过也只能快船进去,他们的千石战船进水道必然会被现。

  倒不是害怕小岛上驻军攻击,而是担心岛上点燃烽火,让水湾内的江东战船逃掉,沈弥立刻下令,“大船停航,快船靠北侧岸边航行!”

  船队向东北方向驶去,大船在远离小岛数里外抛锚停驻,七十艘百石快船则紧靠着北岸缓缓而行,北面水道宽三百步,在沉沉夜幕笼罩下,快船队在三百步外航行,小岛上的守军根本无法现。

  江东造船工场内灯火通明,四周插着数十支高达两丈的火炬,火光熊熊,将工场照如白昼,近千名各地征来的船匠正忙碌地打造战船,一队队士兵在四处巡逻,戒备森严。

  江东有丰富的造船经验,他们知道用一年的时间根本无法造船千石大船,仅准备龙骨就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半年时间,他们最多造一些百石小船,但靠百石小船是无法和汉军抗衡,只有千石战船才能和汉军一战。

  但江东自有办法,他们将数十艘大商船全部拆除,利用它的龙骨和船板重新建造,这样便能在短时间内造出数十艘千石战船。

  这是江东水军最后的本钱,如果失去这数十艘战船,江东最大的水军优势将彻底消亡,为了保卫造船工场,孙权不惜派出五千军队驻扎在这里。

  步骘也在工场中巡视,他得到了吴侯的飞鸽传信,刘璟已经离开长安,战争即将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便命令工匠昼夜施工,务必在十天内造出一艘三千石的主船。

  这艘三千石的主船已经完工了七成,船体已完成,工匠们正在进行内部处理,以及准备桅杆和船帆,如果昼夜不停施工,最多五天他们便可完成这艘主船,说不定还能再造几十艘百石船。

  “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完成船只,我会加倍给工钱!”

  步骘不断地鼓励工匠们,给了他们丰厚的许诺,使工匠们更加卖力工作。

  就在这时,西面的水面上传来一片叫喊声,步骘一怔,问周围的士兵:“生了什么事?”

  士兵们都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生什么事,忽然,冲天火光腾空而起,鼓声、喊杀声大作,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奔来大喊道:“启禀长史,有敌军进来放火了。”

  步骘大吃一惊,急问道:“有多少敌军?”

  “具体不知,但全部是敌军的快船,可能有数千人。”

  步骘大急,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他随即喝令道:“命令所有军队上去迎战!”

  五千江东军都没有休息,在步骘的命令下,江东军士兵纷纷向湖边杀去,他们虽然人数众人,可以阻止汉军登6,而他们却无法阻止大火的蔓延,大火越烧越猛,已吞没了半个造船工场,工场内一片混乱,千余船匠丢下活计没命地奔逃,江东士兵也纷纷逃回,向工场外面奔去。

  “长史,快撤!”

  几名亲卫架起步骘,向工场外面撤去,很快,火势冲天,浓烟滚滚,眼看已经完工的三千石主船也被大火吞没了,步骘忍不住长叹一声,可惜啊!还是晚了几天。

  但他并没有顿足捶胸,而是庆幸地了松了口气,就在他接到吴侯飞鸽传信后,他便立刻命令三十几艘千石战船撤入内河,防止汉军偷袭。

  步骘的判断并没有错,汉军果然来了,尽管烧毁了尚未完工的主船,令他深感遗憾,但他却保住了江东水军最后的本钱,这却是汉军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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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6章 重要情报

  就在汉军偷袭造船工场未能成功的次日,一向安静的长江上也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建业城外的江面上出现了数百艘汉军战船,这是极为罕见的一幕。

  在汉军夺取长江北岸后,在长江以北沿岸部署了两万军队,并在芜湖、濡须口和广陵设立三座水寨,驻有五百余艘战船。

  尽管汉军距离建业已不足五十里,但在过去的半年内,汉军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和低调,战船也只在长江北部的半幅水面航行,在建业城头也只偶然看见一两艘巡哨小船,这便让建业感觉不到汉军已近在咫尺。

  但此时,汉军已撕掉了伪装的幕布,数百艘战船赤裸裸地出现在建业人眼前,在建业城外的江面上耀武扬威,使守卫建业的军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建业城上空,六万江东军也早已部署完毕,其中两万人部署在吴郡,应对太湖和会稽郡方向的威胁,另外一万人部署在毗陵郡,也是应对汉军从太湖方向进攻毗陵郡。

  而最后的三万人则部署在丹阳郡的长江沿线,其中两万精锐主力严守建业城。

  汉军战船的大举压境并没有引起军队的恐慌,却引了秣陵县以及丹阳郡民众对战争的恐惧。

  秣陵县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已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一队队巡哨士兵在街上来回巡逻,严密监视可疑之人或者飞起的鸽子,城门处也早已严加管控,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城的人,任何来历不明的青壮男子都会被官府扣押审讯。

  汉军最早的情报点,喜氏酒馆早已荡然无存,酒馆在前年被一把火烧成白地,没有人知道酒馆的人去了哪里,江东军也几次搜捕汉军探子未果。

  但所有人都知道,汉军在秣陵县一定还有探子存在,只是他们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住在哪里?

  在靠近南城门处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叫做三思巷,巷子口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叫士林酒馆,和秣陵城所有的酒馆一样,这家酒馆早在三个月前便停业了,掌柜和几名酒保都被强征去挖掘运河,酒馆里只住着掌柜娘子和两个年幼的孩童,以及一对老人。

  这家酒馆在三思巷内还租赁了一座小院,是掌柜一家的住处,并通过一扇小门和酒馆后院相连。

  入夜,大街小巷更加冷清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了灯火,由于物质短缺,连灯油也变得很珍贵,价格不菲,为了省钱,人们只能在夜间摸黑生活。

  在三思巷外,一个黑衣人正沿着墙根慢慢走着,四周格外安静,百步外的城门处点燃火把,可以清晰看见守城士兵在来回巡逻。

  因为靠城门太近的缘故,这里反而没有巡逻士兵,所以只要不被城门处的巡逻士兵现,就十分安全。

  黑衣人离三思巷越来越近,他忽然加快度,闪身进了小巷,黑影快步行走,不多时来到了一扇旧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院子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呀!”

  “大姊,是我!”黑衣人压低声音,但听得是一个年轻男子。

  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是一个面带菜色的年轻女人,她满脸惊喜,一把搂住黑衣男子,忍不住泣道:“阿庆,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黑衣男子名叫王庆,原是酒馆的一个伙计,也是年轻女人的兄弟,他和掌柜一起被强征去挖运河,却不知怎么出现在城内,令年轻女人又惊又喜,她急问道:“你姊夫呢,他回来没有?”

  “大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屋里说。”

  年轻女人连忙将兄弟拉进院子,关上院门,这时,两个孩子跑了出来,紧紧抱住男子,“舅舅回来!”

  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只绑紧的荷叶包,笑着递给孩子们,“这是一点干饼,拿去吃吧!”

  两个孩子接过荷叶包,欢呼着跑回了房间,女人把兄弟领到厨房,抹着泪水道:“每天只配给一点点粮食,根本不够吃,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男子安慰她道:“大姊,汉军已经动对江东的战役了,再忍几天,很快就有会变化了。”

  “但愿吧!”

  女人叹息一声,又问道:“你姊夫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现在看守士兵大大减少,我们都已逃出来了,姊夫和四顺他们就躲在城外,因为太危险,只有我一人翻城墙进了城。”

  女人惊呼一声,“翻城墙被抓住可是要被当场处斩的!”

  “那也没有办法,我必须要把情报搞出去。”

  汉军情报站在喜氏酒馆被烧毁后,由于被江东军严格搜查,便暂时撤离了建业,但在秣陵县还有两个情报点,士林酒馆是其中之一,林掌柜和小舅子王庆都是汉军的探子。

  这次王庆冒险返回秣陵,是为了从住在秣陵县的一名江东高官手中获得一份绝密情报,也就是江东军的部署图,情报已经到了王庆的手中,但怎么送出去,却是一件麻烦事。

  城内除了几千军队外,其余都是老人和妇孺,如果一个青壮男子出现在街头,一定会被当场抓起来。

  王庆一方面是来探望大姊,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阿姊帮忙把情报送出去,他沉吟一下道:“我可能出不去了,但有一份重要的情报,大姊明天一早务帮我必送出去,姊夫在城外等着呢!”

  女人大喜,终于能见到丈夫了,她并不担心出城,妇孺和老人进出城一般都不会被盘查,她还带孩子出城去拾过柴禾,她送情报问题不大。

  她连忙接过装有情报的细竹筒,无限欢喜道:“我明天一早就出城!”

  王庆又从怀中摸出十几枚金钱,递给阿姊,“这些钱大姊收好,可以在黑市上买点粮食。”

  女人接过钱,居然都是城内最抢手的黄金钱,她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有了这些钱,老人和孩子至少都不会被饿死了。

  .......

  汉军数百艘战船密布在江面上,甘宁站在为的大船上,远远眺望着建业城,那是江东的都城,城墙高大坚固,但城池并不大,周长不过八里,这样的城池最多只能容纳万余人守城,对于身经百战的汉军而言,攻下这样的城池,问题并不大。

  但甘宁却不知江东军的部署,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数百艘战船也只能在江面上对江东军实施威压。

  “都督,听说汉王殿下已亲自出征了,是真的吗?”几名部将在甘宁身旁问道。

  甘宁点点头笑道:“最新情报,汉王殿下已经抵达柴桑,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征了,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住建业的军队,为会稽军队和太湖水军北上创造条件。”

  一名部将又小心翼翼道:“都督,我觉得我们两万军队也能攻下建业城,汉王殿下为何不让我们直接进攻呢?”

  “这是殿下的统一部署,自有他的深意,我给你们说过多次,我们为将者只能服从命令,不要问为什么?”

  “是!卑职明白。”

  虽然训斥了部将,但甘宁也觉得他们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况且汉王的命令是让他们牵制住建业军队,至于怎么牵制,那就是由他甘宁自己决定。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忽然指着江面喊道:“都督快看,江面有一艘小船!”

  甘宁向士兵手指方向望去,他也看见了那艘小船,在大江的波浪中正这边驶来。

  不用甘宁下令,十几艘汉军的哨船早迎了上去,片刻便将小船团团围住,不多时,一艘哨船向主船驶来,船上多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士兵将男子带上主船,男子上前向甘宁单膝跪下行礼道:“汉军探子林义参见甘都督!”

  甘宁听说过此人,便笑道:“你是秣陵士林酒馆的林掌柜!”

  “属下正是,属下有重要情报禀报都督。”

  林掌柜取出一支细主管,呈给了甘宁,甘宁从竹管内倒出一卷白绢,慢慢展开,这竟是一幅江东军部署地图,每个地方部署了多少军队,上面标注得清清楚楚,甘宁大喜过望,这正是他们最急需的情报。

  他赞许道:“林掌柜立下大功了,先下去休息,我会向汉王殿下表林掌柜之功!”

  林掌柜心中也欢喜,行一礼,跟士兵下去休息了,甘宁又将地图交给身后的参军,吩咐道:“立刻复制一份,此情报极为重要,派人马上送去柴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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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7章 战云笼罩

  在柴桑以东的长江江面上,一支由一千五百余艘民用和军用船只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向东疾驶,船队规模巨大,占据了大半个江面,绵延百里,这是自赤壁大战以来最大规模的船队。

  这里面包括了七百余艘战船和八百艘千石以上民船,民船则负责运送粮食物资,包括三十万石粮食和无数的军用物资。

  但军队并不多,只有七万主力汉军,加上部署在江淮和会稽郡的三万军队,一共是十万汉军,如果是进攻曹魏,这点军队远远不够,但攻打江东,十万大军便已足够。

  一场合肥大战使汉军夺取了江淮地区,曹军被迫退回中原,汉军则完成了对江东的战略包围,江淮地区的汉军如一把砍山大刀,重压在江东头顶,令江东军束手无策。

  而会稽的一万汉军则是一支在江东后背的冷箭,随时可以射向江东后背,另外部署在太湖内的汉军水军则是一把锋利的匕,顶住了江东腹部,随时可以给江东腹部致命一击。

  汉军的包围使江东军只局限于吴郡、丹阳郡和毗陵郡这狭窄的三郡地域内,相当于后世的苏南地区。

  正是包围江东的战略完成,尤其合肥之战的胜利,将曹操势力赶出了江淮,使曹军无力再联手江东,这样,汉军灭亡江东的时机成熟了,一旦灭亡江东,汉军将统一除了交州以外的大部分南方地区。

  江东也深知身临险境,他们也被迫进行战略收缩,利用汉军暂时和缓江东局势的时机,迅撤回了九江郡和豫章郡的数千军队和所有军用物资,事实上放弃了九江郡和豫章郡。

  当然,会稽郡的失守也使江东放弃了南面的临海郡、建安郡和临川郡,如果加上之前被迫割让给汉军的新都郡、广陵郡和庐江郡,江东十一郡只剩下了不足三成的土地。

  就在建安二十二年六月,汉军动了最后的灭亡战。

  在声势浩大的船队中,汉军的五千石的主船位于队伍前面,前方有三艘千石战船开道,左右各有一艘千石战船护卫。

  刘璟则站在主船的二楼前端,迎着猎猎江风眺望波光浩淼的大江,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东行了,十几年前,他困守柴桑,被江东军打得几乎要灭亡之时,做梦也想不到会有率军去灭亡江东的一天。

  但这一天却真实地到来了,刘璟的目光又向北方望去,他最大的渴望却是统一天下,不知那一刻将何时到来?

  这时,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殿下,南岸有官员求见!”

  “谁要见我?”刘璟淡淡问问。

  “殿下,是豫章郡丞鲁肃。”

  “原来是他!”

  刘璟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看前方,前方岸边似乎一个市镇,刘璟一指市镇,“郤主薄,那是哪里?”

  刘璟的新主薄由参军郤正出任,此人只有二十余岁,却文思敏捷,见识广博,被司马懿推荐给刘璟,刘璟十分欣赏他的文才,便令他为随军主薄,替代已转任淮南太守的秦宓。

  “启禀殿下,那里是南陵县的凤凰镇,是长江上有名的补给点。”

  刘璟点点头,他从前听陶湛说起过,陶家曾在凤凰镇有几座大仓库,后来转售给其他商人,刘璟随即令道:“天色已晚,暂停凤凰镇休息!”

  船队不是不可以夜航,像合肥之战时,运输物资的船队都会在夜晚航行,但那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冒险航行。

  但如果时间不是太紧迫,船队都不会选择夜航,而这次汉军东征,船队过于密集,在大江上夜航十分危险,很容易生撞船事故,尤其大规模的船队,一旦撞船就不会只有两艘,损失将十分严重,所以刘璟特地下令,夜晚船队不航行,必须靠岸停泊休息,次日天亮再走。

  船队放慢了度,向南岸驶去,刘璟的五千石大船缓缓靠近了凤凰镇码头,早有士兵下船戒严,不准任何可疑之人靠近码头。

  一个时辰后,十几名骑马官员赶到了凤凰镇码头,为之人正是豫章丞鲁肃,后面还有几名年轻的随从,由于汉军完成了对江东的战略包围,逼迫江东不得不放弃豫章郡、九江郡和临川郡。

  而汉军即将对江东的进攻使三郡官员都感到了巨大压力,为了保护自己利益,三郡高官齐聚南昌县,商议对策,众高官一致决定归降汉国,并推举和刘璟关系极好的鲁肃前去与汉军联系。

  鲁肃早已对孙权心灰意冷,他也知道江东大势已去,他并没有什么个人利益,但他却一心为民,为了豫章郡民众的利益,他也最终决定归降汉国,接受刘璟统一南方的事实。

  鲁肃一行人赶到凤凰镇,天已经黑了,码头上的士兵事先得到命令,当鲁肃通报姓名后,立刻被一艘小船送去了停泊在江中主船之上。

  鲁肃被士兵带上了主船,来到位于二楼的刘璟书房前,侍卫禀报道:“殿下,鲁郡丞来了。”

  这时,刘璟快步走了出来,笑道:“子敬,我们好久不见了。”

  鲁肃连忙深施一礼,“微臣参见汉王殿下!”

  “来!进船舱里谈。”

  刘璟将鲁肃请进船舱,两人分宾主落座,刘璟见鲁肃十分削瘦,气色很糟糕,便关切地问道:“子敬似乎身体不太好?”

  鲁肃叹了口气道:“去年大病一场,便一直没有恢复,再加上政务繁重,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糟糕,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年。”

  刘璟摇摇头道:“这样可不行,子敬是栋梁之才,我可不能让子敬的身体再继续糟糕下去,子敬就不要回去了,在我船上好好养病,调养几个月,让身体恢复过来。”

  鲁肃一惊,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豫章郡可少不了我。”

  刘璟一笑,“有什么少不了,我会另外任命郡丞。”

  鲁肃这才想起豫章郡还属于江东,但刘璟却说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势在必得了,鲁肃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江东竟然沦落若斯,着实令人痛心。”

  这时,侍卫送来两杯茶,刘璟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天下一统是民之所望,损失的不过是极少人的利益,子敬一心为民,又何必在意江东权贵的得失?”

  “殿下说得对,统一是大势所趋,我鲁肃也是汉臣,眼看大汉中兴将至,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不过念旧也是人之常情,鲁肃的失落,望殿下见谅!”

  说到这,鲁肃取出三郡高官的联名信,呈给刘璟,“这是豫章、九江和临川三郡官员给殿下的联名信,我们都愿意归顺汉国,以保三郡民众之安。”

  这封信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事实上,他早就接到了豫章和九江两郡太守派人送去长安的私信,两人在信中皆表示愿意效忠于他,所以这时候接到归降书,刘璟不感到一点奇怪。

  他看了看信,又对鲁肃道:“十年前九江郡和豫章郡还是由朝廷直辖,后被江东窃据,八年前,江东军在柴桑惨败,当时已经明确将豫章郡和九江郡割让给荆州,后来双方协议后,我才答应将豫章郡和九江郡还给江东,这是第一次,四年前,交州军北伐,一度占领了豫章郡和九江郡,又被我汉军夺回,我也暂时交还给江东,无论从历史,还是实际控制,豫章郡和九江郡都不应该属于江东,这次汉军收回这两个郡也完全合情合理,子敬不要考虑这是汉军夺取它们,也不要有任何惆怅之心。”

  鲁肃苦笑道:“殿下的话让人无法反驳,不过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江东人,都认为夺取豫章郡和九江郡,并非是从前生过什么,而是现在汉军的战船。”

  刘璟大笑,“子敬果然很有趣!”

  刘璟又和鲁肃细谈片刻,便让人带鲁肃下去休息,鲁肃身体实在太差,若再不休养,他熬不过今年,对于刘璟而言,鲁肃还有大用,必须把他的病治好。

  刘璟随即任命参军蒯珩为豫章丞,带着自己的信件和鲁肃的随从一起赶往南昌。

  蒯珩是蒯越之子,为人精明能干,才学也不错,襄阳科举考中第六十七名,从军后从书佐一步步升为参军,刘璟早有心培养他,便利用这次机会让他出任豫章丞,历练两年后再升他为豫章太守。

  安排好所有事情,刘璟这才问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侍卫道:“有什么事?”

  “启禀殿下,甘都督派人送来紧急情报。”

  侍卫上前将一只红色信筒呈给刘璟,刘璟拧开信筒,从里面倒出一卷白绢,他展开白绢,这竟然是江东各地驻军图,刘璟大喜,立刻起身来到沙盘前,对照着地图一一在沙盘上进行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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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8章 初战京口

  京口是江东旧都,在京城迁往建业后,京口便渐渐冷清下来,不过它只是在政治上被边缘化,它的经济地位依然很高,它是毗陵郡运河通过长江的出口,毗陵郡运来的粮食在京口中转,换成大船后再运往建业,京口也就成了江东最大的物资中转地,商业十分达。

  目前,江东正在全力疏通吴郡到毗陵郡约百里长的运河,同时扩宽秦淮水和毗陵运河之间的航道,一旦这两条运河开通,丹阳、毗陵和吴郡三地便连为一体,吴郡的粮食和物资可以直接运往长江,再从长江通向建业,或者也可通过秦淮水直接运往建业。

  所以在江南的运河体系中,京口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江东的军队布局中,建业三万军中的一万人就是部署在京口,由老将韩当统帅。

  甘宁既然拿到了江东军队的部署地图,他便有的放矢,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刘璟令他牵制住建业军队,并没有让他袖手旁观,而夺取京口,控制住运河枢纽,便是牵制建业军队最有效的手段。

  这天上午,三百余艘巨大的战船缓缓靠近了京口城外的长江码头,京口的长江码头是民用码头,在一年前,这里千帆如云,大小货船挤满了码头外的江面,但自从江东决定用货船改造为军船后,大量货船逃往北岸不归,码头上已变得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民夫。

  但军事的紧张气息却依然笼罩在京口码头之上,距离码头不远,江东军修建了八座高大的哨塔,从哨塔上可以直接看到江面,而七千江东军则驻扎在京口铁瓮城内。

  这时,哨塔上传来了急促的警钟声,士兵已经看见数百艘战船出现码头外的江面上,警钟声惊动了驻扎在数里外的江东士兵,他们在大将韩当的率领下,向长江码头疾奔来。

  此时,驻扎在码头上的一千江东军士兵已先一步向靠岸敌船动了弓箭袭击,他们藏身在百步外的一条泥袋墙后,密集的箭矢如雨点一般射向汉军战船。

  十几艘汉军大船已经靠岸,长长的船板搭上了6地,每艘大船上都有数百名汉军士兵,他们手执盾牌,顶着密集射来的箭矢缓缓向岸上走去,尽管汉军的盾牌形成了一道盾墙,但还是有不少士兵被箭矢射中,惨叫着跌入江中。

  此时战船上的石炮也反击了,随着巨大的砰砰声,数十颗重达十余斤的火油陶罐射向泥袋墙,陶罐落地砸得粉碎,火油四处流淌,随着数十支火箭射来,烈火轰地燃烧起来,迅蔓延,一段泥袋墙被点燃了,藏身在墙后的士兵纷纷向两边撤离。

  越来越多的火油陶罐砸中了泥袋墙,火势蔓延越来越快,近一里长的泥墙已有大半被烈火吞没,一千江东士兵无法再藏身泥墙后,只得放弃掩体向后撤离。

  江东军的弓箭防御渐渐消失,汉军开始大规模登6,一队队士兵奔跑上岸,大船驶离,又一艘大船靠岸,涌出了无数汉军士兵。

  这次在京口登6由甘宁亲自率领,他原本考虑在夜间登6,偷袭京口,但为了用实战来磨练士兵的战斗力,甘宁便决定在白天登6,与江东军激战,他有信心一战击败江东军。

  一千江东士兵撤离了码头,汉军开始迅登6,一队队士兵从船上疾奔而下,迅列队,在大队敌军赶来之前,一万汉军已登6了七千人,他们列队整齐,杀气腾腾,准备和江东军决一死战。

  甘宁骑在战马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他看得很清楚,前方北固山的右侧出现了大队江东士兵,距离他们约有一里,正快向码头杀来。

  “弓箭准备!”

  甘宁一声令下,三千汉军士兵摘下弓箭,快步走上前,抽箭上弦,举起的弓箭,等待着射的命令。

  此时,韩当也看见了远处的敌军,他心中暗暗吃惊,码头上排列了七八千人,可大船上的敌军依然还在继续登6,却不知会有多少汉军上岸,韩当的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在年初时,江东军只有三万人,后来又强征了三万军,被称为新军,新军普遍训练不足,没有作战经验,战斗力较差,只能作为辅助军。

  而原本三万军队比较精锐,其中两万人驻守都城建业,另外一万人部署在吴郡,和两万新军配合使用。

  另外一万新军则驻扎在毗陵郡的京口附近,正是韩当指挥的这支军队,这也是江东军的无奈之举,孙权要优先保证都城建业的安全,所以将最精锐的军队都部署在建业,京口这边只能部署新军了。

  在京口部署一万军队,尽量用数量来弥补训练和战斗力的不足,其中七千军队镇守京口城,而另外三千军队则驻守稍微南面一点的云阳县。

  云阳县是秦淮水和运河的交汇处,战略位置也同样重要,在汉军已完全控制长江的情况下,从吴郡过来的船队只能在云阳县转入秦淮水,沿秦淮水进入建业。

  韩当见汉军已有弓箭准备,一抬手令道:“停战前进!”

  命令迅传下去,七千军队停止了行军,韩当又令道:“列队前行!”

  江东军迅整队,在距离汉军约三百步列下大阵,七千人举起长矛,却不肯向前冲锋,对方虽然没有冲击汉军的迹象,但甘宁依然没有下令放下弓箭,他耐心地等待着,随着最后一艘战船的百名汉军下了战船,一万汉军已经完全列队完毕。

  这时,甘宁见对方依旧没有进攻的意图,当即下令道:“弓箭撤换长矛!”

  三千士兵收回了弓箭,开始转为长矛军,汉军就像渐渐蓄满了水的水库,就等待着出击的命令,随着甘宁一声令下,“出击!”

  ‘咚!咚!咚!’

  汉军鼓声大作,一万汉军士兵出一片喊杀声,杀气爆,仿佛一股力量充沛的海潮,向三百步外的江东军冲杀而去。

  韩当也大声令道:”迎战!”

  七千江东军士兵都从未经过实战,训练也不足,更重要是,他们是被强征从军,心中并不愿意为孙权卖命,在汉军士兵强大的冲击气势之下,江东士兵胆怯了,畏战之心大起,缩手缩脚向汉军迎战而去。

  汉军士气高昂,如暴风骤雨般杀进了江东军队伍中,两支军队在北固山脚下猛然相撞,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江东战役的第一战在京口率先打响了

  云阳县,这里也就是后世的丹阳县,秦淮水便源于此,蜿蜒流淌两百余里,最后建业注入长江,由于这里是秦淮水的上游,河道狭窄,难以行驶百石以上船只。

  直到去年以前,从毗陵郡过来的船只都是从北面的京口进入长江,再转道去建业,但自从汉军控制了长江水道后,江东便决定挖掘一条从秦淮水通往运河的支流,并将秦淮水道拓宽,这样从毗陵郡过来的船只便直接可以走秦淮水抵达建业。

  此时支流运河已经开拓完成,但秦淮水道的拓宽工程还在继续,近两万民夫在三千军队的督促下,在水道中昼夜施工。

  他们采用分段施工的办法,将一段河道的水先排干,在挖宽河道,并用大石堆砌河道两边,他们需要拓宽的河道约五十里长,现在已经拓宽了四十余里,还有最后十里的工程量。

  中午时分,两万河工如蚂蚁般在河道中忙碌,挑土运石,挖掘河道,由于工程已进行了几个月,河工们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战争阴云笼罩江东,河工们人心浮动,不断有河工逃跑,短短十几天时间,已逃走了数千人。

  监工们被层出不穷的逃跑弄得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求救于军方,在韩当的命令下,三千名驻扎云阳的江东士兵投入到工程中,协助监工看守民夫,今天是第三天。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时分,工地上休息吃饭,民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吃着粗劣的午饭,一边憧憬着江东政权倒台的那天,他们已经恨透了孙氏政权,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汉军早日打来。

  士兵们也聚集在河岸边用午饭,他们的午饭比民夫稍好,但一样是陈年糙米,臭鱼烂虾,只是量稍微比民夫多一点,但士兵们早已习惯,不再无意义地抱怨这些难以下咽的饭菜。

  但今天,军队中却充满了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有传闻说,二十万汉军主力已经离开柴桑,正向江东浩浩荡荡杀来,尽管传闻真假难辨,但还是让很多士兵都心神不安,在汉军即将杀来之时,他们先想到的是如何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危,而不是江东政权的死活。

  士兵们议论纷纷,厌战情绪在军队中迅蔓延,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的逃兵败卒,一群群向这边没命地奔跑,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惶惶然不知生了什么事。

  片刻,第一群败兵奔来,大喊道:“快逃啊!汉军从京口杀来了。”

  这个消息仿佛一声惊雷在士兵群中炸响,三千士兵只惊愣了片刻,便立刻大乱起来,士兵纷纷丢下兵器盔甲,没命地向南奔逃,一个人逃带动十个人逃,十人带动百人,百人带动千人,如滚雪球般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民夫也趁机混在士兵中向南逃跑。

  “站住,不准逃!”

  都尉林洪高声叫卖,用皮鞭抽打,但还是挡不住蜂拥而逃的士兵,这时,远处传来了陌生的号角声,林洪愣住了,他也看见北方出现了汉军战旗,官道上尘土飞扬,铺天盖地的汉军士兵向南方杀来。

  林洪长长叹息一声,看来韩当已经败了,无奈,他只得调转马头向西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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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9章 出兵之争

  京口陷落的消息跟随着败兵和逃亡民夫很快传到了建业,引起建业百姓和朝野的一片恐慌,谁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来得如此之快,他们甚至还没有准备好,京口便陷落了。

  对于普通百姓,汉军在京口登6意味着战争开始,立刻引了物资的抢购风潮,在短短半天时间内,仅有的十几家店铺的各种生活物品都被抢购一空,黑市中的粮价暴涨,斗米过千钱。

  恐慌之下,甚至还出现了双向逃亡潮,城内的妇孺和老人纷纷向城外涌去,准备逃离秣陵县,而城外的居民则想逃进县城内避难,使城门口拥挤成一团。

  而对于官员和军队,汉军在京口登6意味着建业和毗陵郡、吴郡的联系被切断,江东被切割成两个战场,而是否要夺回京口则在朝中引起了强烈的争论。

  建业宫议事堂内,百余名文武高官聚集一堂,讨论江东军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分为两派,一派以吕蒙为主的少壮派,强烈要求夺回京口,重振江东军士气。

  而另一派则是以张昭和程普为的保守派,主张保存实力,和汉军主力决战,而不要把有限的兵力消耗在夺回京口那样的战役之上。

  孙权则阴沉着脸色坐在上,他一言不,也不干涉众人的争论,脸上阴晴不定,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军师和老将军为何如此惧战?”

  吕蒙的声音很高,听得出他的内心极为愤怒,他大声对张昭和程普道:“乎战者,勇气也!若我们眼睁睁望着京口失陷,不思去夺回它,却要接受失败,这只会使士气更加低迷,使军队更加厌战”

  吕蒙因为愤怒而不再顾及礼节,这却让极为重视上下尊卑和等级秩序的程普心中十分不满,在程普看来,吕蒙不过是毛头小子,资历尚浅,却敢痛斥自己惧战,让程普十分恼火,他冷冷道:“吕都督说话请注意一点,这里不是军营,也不是酒馆,这里是建业宫,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就是我惧战吗?”

  程普重重哼了一声,“我随先主讨伐黄巾、征战沙场之时,你恐怕还在吃奶,你懂得什么是战争,懂得什么叫勇气,什么是惧战?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吕蒙气得浑身抖,指着程普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张昭笑着打圆场道:“吕都督也不必生气,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我当然也希望能夺回京口,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们须面对现实,不能意气用事。”

  吕蒙不再理睬程普,回头问张昭道:“请问军师,我们需要面对什么现实?”

  “很简单,我们要夺回京口,必须需要出兵,那请问吕都督,我们需要出多少军队?是从建业出兵,还是从吴郡出兵?如果从建业出兵,那么建业城外江面上的汉军怎么应对?如果从吴郡出兵,那么会稽郡的汉军会不会趁机北上?”

  “军师太偏激了,出兵夺回京口并非要动用多少军队,毕竟京口只有一万敌军,我们只须出两万军应对便可,可从建业和吴郡各调一万军,南北夹攻京口,面对我们的优势兵力,甘宁只能选择撤退。”

  “然后呢?”

  程普冷笑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将两万军就守在京口,防止他们再次进攻京口,假如汉军不再进攻京口,转而进攻别处,我们是不是再派两万军去堵截?”

  “若是老将军这样的想法,我们什么都别做了,只管守住建业,任由汉军去占领江东算了。”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这时孙权忽然站起身,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从侧门离开了内堂,议事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张昭、程普等人各自哂笑,也离开了议事堂,堂内只留下吕蒙和一众大将,吕蒙长叹一声,“吴侯自有决策,不是我们能左右,我们只管执行命令吧!”

  众人也感觉到吴侯无心夺回京口,只得跟着吕蒙郁郁不乐而去。

  孙权回到书房便立刻令道:“让张军师和程老将军来见我!”

  停一下,他又吩咐道:“把吕都督也请来!”

  孙权并非不想夺回京口,他也知道京口被占,意味着吴郡和建业之间失去了联系,将整个江东隔成两个战场,但从刚才的辩论中,他现那些极力要求出兵夺回京口的大将普遍比较冲动,考虑问题比较简单,这使他对夺回京口没有信心。

  片刻,张昭和程普走进了孙权书房,程普本来已很少过问军政事务,大多在家中养病,但这一次他或许也意识到形势危急,主动参与到军政事务之中。

  孙权见两人进来,便摆摆手道:“不用行礼了,请坐吧!”

  张昭和程普坐下,这时,吕蒙也快步走进书房,孙权也令他坐下,对他们三人道:“在我这里,三位就不要再争吵,可以各抒己见,我们需要做出一个决策。”

  张昭先道:“启禀吴侯,微臣并非不想夺回京口,只是微臣觉得应该权衡利弊,采用最有效的应对之策。”

  孙权点点头,“军师之言深合我意,现在形势复杂,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但京口是战略之地,失去它使我们十分被动,我又觉得应该尽快夺回来,所以心中左右为难,我想听听军师和老将军的睿智之言。”

  吕蒙已经意识到吴侯找自己来,并非是让自己做决策,而是让自己执行决策,他也不再多言,静静坐在一旁,程普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接着张昭刚才的话题道:“老臣的意思也并非放弃京口,只是汉军主力未到,我们不能过早地被甘宁军队牵住手脚,一旦我们军队陷在京口,而这时汉军主力到来,建业防御兵力不足,后果不堪设想。”

  张昭也接口道:“程老将军说得对,甘宁为何突然攻打京口,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并非是要截断吴郡和建业之间联系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打乱我们的部署,我们进兵,他就撤走,我们退兵,他又再次回来,如此来回调动,我们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所以微臣建议暂时按兵不动,先观望汉军主力,如果汉军主力从芜湖进入溧水,那我们就立刻出兵夺回京口,如果汉军主力并不是去太湖,而是杀来建业,那便可令吴郡之军北上,同样夺回京口。”

  这时,吕蒙再也忍不住道:“如果汉军主力是分兵两路,一路去吴郡,一路来建业,那又该怎么办?”

  “那就不要管京口,建业和吴郡各自应对!”

  这时孙权点了点头,他终于认可了张昭的方案,他对吕蒙道:“我明白吕都督的心情,京口失陷,谁心中都不好过,但我们要顾全大局,要考虑我们的事情,本身我们兵力不足,以弱战强,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逢敌必战,不能和汉军硬拼,我们只能集中兵力应对汉军主力,不管胜负,我们成败只能在此一举。”

  吕蒙起身施礼道:“卑职遵从吴侯之令!”

  “好!你去安抚众将,告诉他们为何不能立即夺回京口,平静他们的情绪,严守建业!”

  “卑职遵令!”

  吕蒙行一礼,匆匆去了,孙权又对张昭道:“秣陵混乱,民心不稳,我已令谢将军关闭城门,不准民众进出,军师要安排好粮食配给,稳住秣陵民心。”

  “请吴侯放心,老臣这就去安排。”

  张昭也起身去了,这时,房间里只有孙权和程普两人,孙权瞥了一眼程普,这才冷冷道:“我觉得很奇怪,似乎汉军知道我们的军队部署,精准地出兵京口,我怀疑江东高官中有人暗通汉军,老将军说说看,此人会是谁呢?”

  程普心中猛地一跳,急忙起身道:“微臣也不知会是谁,但微臣向吴侯保证,微臣绝不会出卖江东。”

  “是吗?”

  孙权淡淡道:“老将军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程普悄悄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又道:“或许并没有人出卖情报,而是汉军斥候厉害,吴侯多虑了。”

  “我也是这样希望,但江东身处逆境,难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江东,老将军,我们不得不防啊!”

  孙权说到这,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程普,江东军队的部署,只有五个人知道详情,这五个人中他最不相信的就是程普,毕竟程普当年曾支持过孙贲,最近又忽然活跃起来,着实令他心生怀疑,但孙权也没有证据,他只能含蓄地警告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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