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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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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一章 破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都知道要大打特打,可从一个方向过来对战,和被包围是两码事。

  赵进深呼吸几口,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总算稳住了军心,他刚才转过身也是有点强作镇定,生怕自己想错了。

  对面那堵“木墙”越来越近,赵进也在望楼上伏低了身体,他突然低声骂了句,赵进突然想到,如果外面的贼人真的要四面围攻其实是好事,敌人兵力会摊薄,自己这边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把开水都搬上来,就在这边架起锅烧水”赵进回头喊道,此时他的命令就是赵字营的主心骨,立刻有人去执行,却没人看到赵进脸上的苦笑,早知道就应该在墙下烧水,现在从已经来不及,烧不开了,至于从厨房传递过来,温度会降低,更有可能烫伤自家人。

  “他娘的,贼人还在对面,躲进掩体,都后退”南边的敌人弓箭手从房顶下来,在院子里又是朝这边射箭,好在只是引起慌乱,并没有伤到人,其余两边的敌人也没有离开,他们的搔扰就是为了牵制大院中的防御。

  大院里各边又是搔动,不过这次的惊扰喧哗却比刚才小很多,赵字营的家丁也意识到,这几处的搔扰动不了根本,虽然依旧纷乱,却让他们慢慢沉下心来。

  四面同时发动,让自己不能专心一边,外面的云山寺僧兵占着优势还这么谨慎,和先前猖狂轻敌的马队相比,带队的人真是了不得,颇有些雄狮搏兔的样子。

  其他两处的搔扰还在继续,而南边的箭支破空呼啸却没有响起,在望楼上的赵进发现对面的那堵“墙”暂时停住,有人大声吆喝着整队对齐,还有十几个人从南边的街道上跑出,绕到“墙”的后面。

  在望楼上的赵进眼神一凝,外面的火堆越烧越旺,将一切都映照的很清楚,那十几个人手持弓箭,正是刚才在南边房顶上射箭搔扰的弓手们,他们转到“墙”后,就和那边的人站成队列。

  那门板组成的“木墙”后都是弓手,赵进深吸了口气,差不多六十张弓,看来要全面压制自己东边的防御,自己的判断没差,敌人的确要投入全部力量来攻击东边的院墙,可对方投入这么大的力量,自己能不能守住?

  赵进伸手在裤子上擦了一把,上面不知何时又全是汗水,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千人以上的对战,他是第一次经历,从前听二叔赵振兴说起战例,几千几万人的大战,听起来很轻松,想起来也觉得无所谓,可真正见到,双方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多人,看着却这样大的场面,却给人这样巨大的压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敌人有六十张弓,大家躲藏好,院内各队躲藏好把掩体重新架好听我号令,不得乱动”赵进喊到后来,已经是声嘶力竭,他已经不太能保持镇定。

  他趴在望楼上,把身体藏在望楼上的掩体后面,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僧兵们的“木墙”走了一段之后也有些散乱,并不能保持连贯,显得散乱,彼此有些缝隙,他们停下脚步,彼此重新对齐,然后又继续向前,木墙后面是弓手,在弓手后面则是几列纵队,每一队差不多二十人的样子,而且只是排成两列

  这么单薄的纵队有什么用处?难不成是僧兵里的选锋精锐?不过此时毕竟是黑夜,又有“木墙”的遮蔽,看到个大概可以,细节就不那么清楚了。

  在这四列纵队之后,则是缓缓向前移动的大队人马,能看到差不多是百人一队,每队前面都有一名披甲的大汉领队,这些僧兵手里刀枪皆有,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寒光。

  又走了十步,僧兵们的前进步伐再次停住,似乎靠近何家大院高墙让他们感觉到紧张,步伐保持不了同样的节奏,必须要重新对齐,最前面门板组成的“木墙”没有对齐,那就等于失去了遮蔽。

  赵进的呼吸平稳了些,如果对方一直保持着整齐的队列推进,这一仗也没必要打了,对方毕竟是寺里的武装,还做不到精锐模样,但细想下依旧觉得震撼,眼前这僧兵的表现,已经可以算得上二叔提过的老卒强兵。

  “抬头远射差不多够得着,大哥,要动手吗?”南边没了弓箭手的袭扰,董冰峰又急忙跑回来。

  赵进这边看的专心致志,董冰峰的这句话吓了他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连声说道:“射射”

  说这话的时候,赵进脸上发烧,他方才紧张太过,只顾得防御躲藏,居然忽视了自家弓手,站在墙后木台上仰射,射程可以比僧兵们的弓手远一些,这就可以提前发射,对敌人造成阻碍和杀伤。

  “抬头射远先三箭”董冰峰大概估算一下距离,扯着嗓子喊道。

  猫腰躲在墙后的弓手们听到这句话,急忙起身,赵字营自家弓手中,只有庄刘先起身,剩下的都比那伙老骑兵慢了半拍,甚至不止。

  董冰峰自己也在望楼上站直,张弓搭箭,向上一抬,“嗖”的一声射悳出,箭支破空的尖啸连续响起。

  仰角抛射的箭支划了个弧线,落入僧兵队中,因为何家大院这里一直是内部喧闹,没有任何对外的反应,僧兵的队伍根本没想到会有反击,加上队列和周围声音嘈杂,箭支呼啸声接近才觉察过来,但这时已经晚了。

  有的箭支落空,有的箭支射中了“木墙”,可更多射中了僧兵,惨叫痛呼立刻响成一片,缓缓推进的“木墙”立刻停住,有几扇门板掉在地上,后面的纵队也垮了两个。

  “不要慌,把门板举起”能听到僧兵头目们的大喊,只是这喊声迅速被更大的惨叫痛呼和混乱淹没,第二轮箭又到了。

  举着门板的人都已经蹲下来,门板后面的弓箭手躬身凑上去躲,但那门板遮蔽的毕竟有限,“木墙后”的四列纵队全乱掉了,那些人全都向后缩,要不就躲在门板后,要不就闪在射程外,不然太容易被射中

  “。后退者斩,向前,冲过去压住他们”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更大的惨叫声响起,“这就是榜样

  那些披甲大汉挥动手中兵器,可能被射中和肯定会被后队斩杀这两个选择,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办。

  躲在门板后的僧兵弓箭手也开始还击,可这个距离比较尴尬,射到这边的箭支都没什么后继之力。

  “前队不动,后队杀前队”一声声吆喝响起。

  “还真他娘的是行军法”赵进在望楼上听得清楚,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能看到僧兵们的整个队列呆滞了下,不知道谁先发一声喊,先前矮了半截的木墙突然被抬高,然后向前冲来,“木墙”后的弓箭手也是弯着腰尾随,让赵进惊讶的是,僧兵们居然还在保持着那四列纵队,只是他们和后面的同伴已经混杂在一起。

  第三轮箭雨射悳出,又有僧兵们被射杀,只是死伤者倒地后立刻被后面的人淹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还能射悳出第四轮……有人在木台上继续张弓搭箭,而那些老骑兵早早的伏低身体。

  “藏起来,藏起”赵进在望楼上嘶声大喊,他的声音也被呼啸声掩盖住。

  这次惨叫响在院内,墙头上的四名弓手惨叫着从木台上摔下,赵进此时已经不敢抬头,整个身体都趴在望楼的挡板后,呼啸而来的箭支钉在挡板上,“碰碰”作响,董冰峰趴在赵进身边大喊道:“大哥,让院内各队进屋,敌人弓手再靠近,半个院子都能遮蔽住,到时候各队站在外面,死伤更大”

  外面混乱无比,站住射悳出第一轮的敌人弓手被身后的自己人推挤,很多人来不及射悳出第二支箭,趁着这箭雨稀疏的间隙,赵进对着院内的各队下了命令,已经出现零星死伤的各队急忙分散,开始凭借房屋和建筑重新列队。

  稀疏的间隙没有持续多久又开始密集起来,院子里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不敢直起身体,甚至连不敢向外张望,只有望楼上的人可以靠着挡板掩护,通过间隙向外观察。

  东边空地上人潮涌动,嘈杂无比,已经听不见传令声,但看到僧兵的队列逐渐恢复,弓手们排成两排,不住的射箭,而前面拿着门板的那道“木墙”人们,则是举着门板快步走向壕沟,将门板丢下。

  这是让快要被填平的壕沟更平整吗?赵进刚闪过这个念头,却发现已经逼近到离墙五十步的弓手们拿着弓箭向两侧散开。

  不继续向内射箭了?赵进一愣,随即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闪开,赵进总算看清了那四列纵队,那二十多人的纵队根本不是队列,两排人抱着一根粗大的木柱房梁,他们要撞墙

  外面箭雨一停,大院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可大家依旧不敢露头,外面还有那么多弓手,露头就可能死伤。

  “靠墙的站稳抓紧”突然每个人都听到赵进的大喊。

  这次和先前又有不同,早就惊慌失措的赵字营弓手下意识的照做,而老骑兵和一直镇定的庄刘则愣了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板放下,弓手散开,四列抱着木柱的僧兵狂喊着冲了上来,重重撞在墙上

  大员的高墙顿时巨震,赵进所在的望楼都猛地一颤,靠着墙的木台更是打晃了下,在上面的人措手不及,有几个直接跌了下来,好在这木台本是床架搭起,为了稳定和容易攀爬,层层叠叠,跌落的人倒不至于直接摔到地面上。

  痛叫声同时响起,“好烫”“好热”搬运上来的开水又被打翻,不少人都是沾到,赵进心下大急,自己预备的这开水还没有伤敌倒是把自己人伤到,未免太荒唐。

  “还好水已经凉了”下面又有声音传来,赵进哭笑不得的松了口气,开水在木台上放了一会儿已经不那么热了,倒是误打误撞的运气。

  撞击一次,僧兵们抱着木柱后撤十几步,准备发力再上,趴在望楼上的董冰峰把箭搭在弓上准备起身射击,不仅他这么做,木台上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准备,只是刚要起身,董冰峰又急忙趴下,还开口大喊道:“都不要乱动,敌人的弓手盯着。”

  话音未落,又有箭支呼啸着破空飞来,打的望楼挡板密集作响,更是掠过墙头飞入院中,僧兵的弓手们就跟在撞墙队伍的后面,随时准备扫清墙头的抵抗。

  “小心”赵进再一次大喊,随即声音被撞击墙面的大响掩盖。

  “墙裂了”“这边有裂缝”墙内的人都在大喊。

  何家大院四边高墙并不是为了防御而修建,它只是为了将大院圈起间隔,何家大院的安全靠着何家的势力和护卫们保证,而不是靠着这墙,所以这高墙就是普通的砖墙,里面的确有踏脚的转台,也有简易的望楼设置,可仅仅是聊备一格,并不是豪强大族的那种砦堡要塞。

  砖土结构的高墙不是纸糊的,但在几十个人抱着的大木面前,比纸糊的也就是强那么一点点,再撞一次,东边的高墙就要被撞坏了。

  赵进透过缝隙又看了看外面,站在撞墙队伍后面的弓手都是严阵以待的状态,死死的盯着墙头,他们没有朝着墙内射箭,看来他们的任务只是防止撞墙的队伍被反击打断。

  “下望楼都下去都下去”赵进深吸一口气,开口大喊说道。

  没人坚持什么,大家都知道,墙壁被撞塌之后,望楼和木台都要被波及,而且会承受第一波的攻击。

  先让董冰峰下去,赵进也小心翼翼的攀爬而下,他不住的深呼吸调整,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赵进知道自己对敌人意图的判断没有错,云山寺就是想要彻底灭掉他们,对方凭着几十张弓和优势的兵力已经将赵字营彻底压制,可用弓箭和围困没有办法彻底歼灭赵字营,到了天亮后就必须撤走,那样就前功尽弃,不但没有办法再来,还会招惹到官府和各方势力,要在今夜结束这战斗,彻底灭掉赵进这一伙人,所以要打破院墙,用优势兵力冲进来,将赵字营扫荡干净。

  刚下了望楼,那边木台上还有人没来得及下来,外面的大木又是撞在了墙上,木台上的弓手被震的失足跌下,好在不高,只是摔疼。

  “哗啦”一声,东边高墙上已经被撞出两个大洞,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火光

  “退,把掩体摆前面来,小心外面的弓箭”赵进大喊说道。

  命令一下,立刻有人搬着床架门板开始布置,赵进不住的扭头回头看东边院墙,几名家丁从面前走过,赵进注意到他们面色苍白,身体不住的发抖,赵进还认出来,这几个家丁都是老兵队的。

  “赵进,不管老兵队新兵队都慌了,要快下决断”陈升走过来低声说道。

  他这边刚说完,两人就听到外面有大喊传进来“向右”“向左,不要撞一个地方,要弄出足够大的缺口,让大队。”“整队,往前走”

  “大哥,怎么办?”石满强已经从一边跑了回来,这边开始撞墙,其余几处的搔扰也都停了。

  赵进扫视周围,借着院内的灯火映照,他看到大部分人都是脸色苍白,神情惊慌,连那些年纪大的老骑兵脸上都有紧张,反倒是自家伙伴和其他少数人还算冷静,石满强问怎么办,不是慌张,而是等待命令

  “怎么办?和他们拼了”赵进微一沉吟,肃声说道。

  围着赵进的伙伴们都是干脆利索的点头,他们经历过的血腥杀伐太多,而且都是在最近,对这样的场面反而比其他人适应。

  “各队在院中集悳合,其他三边不必理会,全营集悳合”赵进大声喊道。

  命令一下,各队队正立刻开始集悳合自己的队伍,不少躲在营房里的新兵队也战战兢兢的出来,尽管在营房里一直很安全,可听着外面的动静,这种压力也让人感觉崩溃,走出营房后反倒松了口气。

  “鲁大、李五,你们两队把东边墙内的木台搬走,所有东西都搬到两边去,我这里到墙之间,一切清理干净,小心外面的弓箭。”赵进又是命令。

  那边鲁大和李五连忙答应,领着人过去搬运,他们才开始动手,轰然几声大响,东边院墙被撞出三个大洞,有个部分直接塌了小半边,砖头向内砸下,家丁们慌不迭的躲避,里面一阵惊呼,外面一阵欢呼。

  “老兵队四队集悳合为一队,排成横十六,竖十的方队,披甲者在第一排,其余从高到低排列。”赵进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继续大声下令。

  老兵们的队列足够熟练,分队没什么影响,因为他们合练的时间远远超过分队的时间,按照赵进的要求,队列很快就是完成。

  第一排的家丁里,有人穿着棉甲,有人套着锁子甲,赵进还没说话,却听到忙忙碌碌的院子里突然有凄厉的哭声响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干了,我要出去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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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二章 锋刃所向

  终于有人承受不了这个压力崩溃,只是话喊了一半,就被他的队正直接打翻,赵进转头对陈升说道:“大升,你去砍了这个孬种的脑袋,然后带回来,快!”

  陈升抽刀快步走过去,赵进对身边已经集合起来的方队说道:“我说一句,你们跟着说一句,不要漏掉一个字,明白吗?我举手后开始!”

  类似的训练老兵队从前也是经历过,众人大声应答听令

  “兄弟们,现在我们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和他们拼了!”

  赵进的语速不快,就是为了让手下能够听懂复述,一百多人的齐声大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连撞击高墙的巨响都没有办法掩盖。

  院子里安静了下,大家都听到了“活路”这个词,可新兵队的人随即就惊慌起来,有人更是低声念叨“难道要让我们打头阵?”

  加入的时间不长,可新丁们都能看出赵进对老兵的看重,装备编制还有职位上都是老兵们优先,看到这些,大家自然会有这样的猜测。

  这个疑问开始是一句话,很快就是传开,队正的大声喝骂也压不住,就在这搔动愈演愈烈的时候,前面的大喊又是响起“老兵队在前,新兵队在后,赵某和兄弟在第一排!”

  老兵队重复这句话格外大声,场面又是安静,赵老爷没有躲在后面,赵老爷自己在第一排,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人领头,那就跟着冲吧!大家的心思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诸位,奋勇向前才有活路,逃命求饶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孬种,就是这个下场!”众人都看到前面举起长矛,矛尖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刚才就是在新兵队这边被斩首的。

  榜样、激励和惩罚,甚至还有外面愈来愈近的威胁,多重压下,院子里的气氛反倒是肃穆安静了起来。

  “队形不能乱,宁走不跑!”

  叮嘱完这一句之后,那边的墙壁已经被撞塌了半边,好在墙后的木架也被搬离,队列和墙壁之间已经被清理的干净

  赵进不停的下令微调,院子里的床架掩体都被搬离,最前面的各队前排都竖起门板,新兵队里最可靠的第一队到第六队,被安排在老兵方队的后面,其他新兵队则是在他们的后面,而老骑兵和弓手们则分散在队伍的两翼。

  “赵进,你去后面,我来领着!”陈升闷声说道。

  “大哥,你去后面,,”边上吉香也开口说道。

  “我说过我要在第一排,那就要在第一排!”赵进肃声打断了同伴们的建议。

  他现在就站在老兵队第一排右首第一人的位置,从右向左,依次是陈升、石满强、吉香、董冰峰和刘勇,他们身上都套着铁甲,短斧长刀都已经背在背上,手中都拿着长矛,只有董冰峰手里还拿着弓箭,套着披甲锁子甲的家丁被赶到第二排。

  第一排的前面竖着门板,后面各排则尽量向前凑。

  此时稍微安静,看墙壁摇摇欲坠的状态,外面应在准备最后一次的撞击,赵进深吸了口气,身体向前凑了凑,这时却有人在右边问道:“进爷,你不怕吗?”

  转头看却是严黑脸,严黑脸不隶属任何一队,却拿着单刀凑到前面来,赵进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怕!”

  严黑脸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刚要张嘴,却听到东边院墙轰然大响,又撞过来了!

  “塌了,塌了!”外面又有欢呼大喊响起,东边的院墙大部分已经崩塌,能看到外面更明亮的灯火。

  就在墙塌下这一瞬,箭支破空呼啸也是密集响起,赵进大吼示警,每个人都在怒吼着示警,尽可能的弯腰,尽可能的躲避在门板下。

  可还是有惨叫声响起,门板不能遮蔽住所有人,有人痛叫惨嚎,有人哭喊,还能听到各队队正的大声喝骂弹压,可这次没有人乱动。

  “挺不住的到后面,挺得住留着!”赵进在喊,每个人都跟着大喊,赵字营的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连两翼的弓手都藏在门板后面,他们来不及反击,只能躲藏,只不过外面的箭雨也只是持续了两轮,就听到外面大吼和大喊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吆喝着上前,每个人都在吆喝着冲进去!

  倒塌的砖墙变成了半人高的砖堆,透过门板之间的缝隙,伴随着外面的怒骂和叫喊,赵进看着僧兵们拿着长矛和长刀涌上了倒塌的砖墙,他们就要冲进来了,最前面的僧兵都是健壮的大汉,有人身上还有简单的甲胄,各个都是白布包头,呐喊着冲了进来。

  “放下门板,放箭!”赵进大吼道。

  说话间,他把手中的门板向前推去,挡在队列前的门板都是倒伏在地,一直藏在门板后的弓箭手纷纷起身射箭,董冰峰也是急速张弓搭箭射出。

  这个距离,这么密集的队列,没有一箭落空,前面十几个人直接中箭仆倒,不过这十几个人很快就被后面涌进来的人淹没掉。

  赵进这边的弓手射出第一箭之后没有继续射,反而转身就走,董冰峰则是射出了第二箭,然后将弓箭丢在了地上,握紧了长矛。

  “排好队,长矛放平,向前齐步走!”赵进大吼,他身边的伙伴大吼,老兵队大吼。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长矛都是放平,后排的长矛也向前倾斜。

  “,,一二一,,”赵进大吼着步点,迈步向前,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想的是以后一定要用鼓声来控制步伐。

  第一排向前迈出第一步,第二排跟进,第三排,……老兵方队向前动了,对面的僧兵手持兵器,呐喊着冲进来,各个奋勇当先。

  在任何战斗中,站在最前面冲在最前面的风险也最大,所以都是由队伍里最勇敢强悍的老兵担任,先冲进来的僧兵也是如此,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先冲进来固然有风险,可他们也知道有好处,财货金银会第一个拿,娘们也是第一个上,更不要说事先就有悬赏,事后还有犒劳,对这些过一天是一天的人来说太值得了。

  而且这何家大院里面是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崽子,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刚才一直缩在里面没怎么反击就是证明,刚才撞墙破墙,墙头上射了一轮箭就再没有反应,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生死攸关吗?肯定已经吓破胆子了不知道怎么反应。

  更不用说冲进来之前,带队的头目讲这何家大院里藏着几万银子,这刺激的大家都要疯了,能提前讲出这数目,那就是让大家伙放手抢,事后不论的意思。

  这么多刺激和诱惑,让这帮亡命徒都已经红了眼,只等着进来大杀特杀,大抢特抢,冲进来的每个人面孔五官都已经扭曲。

  前面十几个人被弓箭射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打仗开战哪有不死人的,谁挨着了是谁倒霉,可前面那一扇扇门板翻开,露出来的队列是怎么回事?

  刚冲来的兴奋已经过去,大院内外的火光依旧明亮,先冲进来的僧兵们没看到预想中的混乱崩溃和恐惧,而是一个个整齐的队列,更准确的说,是最前面一个严整的大队和后面若干还算整齐的队伍。

  大院很空旷宽敞,没有大户人家的内墙间隔,虽说一眼看不到全貌,却能看见层层叠叠的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最前面那个大方队第一排全都穿着盔甲,而且还遮蔽的严丝合缝,这是重甲啊!

  那一排排的长矛是怎么回事?前面十几个人靠的这么紧,中间那空子又被后面的长矛补上,这让人怎么冲,手里拿着长矛的格挡开一根挡不掉边上的,手里拿着刀的根本不够长,这怎么办?

  冲在最前面的僧兵想要停住,最起码要避开正当面那重甲森然,长矛如林的方队,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破口,云山寺自然要投入全部的力量来攻,后面的人不断呐喊着涌入冲杀,前面的僧兵想要停住也不能,只被身后的人推挤着向前,和那长矛队列越来越近,而那长矛方队也在向前。

  为首一名武僧,身材高壮,满脸横肉,手中拿着环首大刀,身上穿着钉铁叶子的皮甲,看着凶悍无比,身边跟着十几名手下,手中大刀挥舞的好似风车一般,也看着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居然硬生生的冲了过去,这位武僧手中大刀叩开两根长矛,向前迈进一步,刚要砍边上的矛杆,迎面两根长矛刺来,急忙横刀挥挡,身边却有一根长矛斜刺,披甲挡刀砍还可以,长矛直刺却招架不住,何况是在肋部,那矛尖顿时没入半截。

  矛尖抽出,鲜血飞溅,这勇悍武僧狂吼一声,高举大刀想要临死拼命,双手举起,胸腹空门大开,又是一根长矛刺中咽喉,这次再也动弹不得,大刀落地,直接扑倒在地上。

  能冲进来的已经算是出色,更多的在外围就被长矛刺出了血窟窿,惨叫着倒毙!

  僧兵勇悍,墙塌之后就挥舞兵器冲进来,可这么一冲,就谈不上什么阵型,他们面对的是赵字营整齐的队列,在这横十六人竖十人的方队面前,和第一排十六名披甲战士面对面的敌人没有十六人。

  而数量少于十六人的敌人,却要面对三十几四十几根前刺的长矛,根本无从遮挡,赵字营的人数远远少于云山寺的僧兵,可在赵字营老兵横队的正面却有数量上的优势。

  优势不仅仅在数量上,第一排所有人的装备也是优势,不提赵进他们身上的钢铁铠甲,套在家丁身上的全副棉甲也是遮蔽全身,看着威武异常,正对面迎敌的僧兵冲几次都进不来,退又退不得,急了眼,把手中的的兵器直接甩了出去,可这些兵器要不就是被对方用长矛从半空扫落,要不就是偏头闪避,砸在身上根本弄不破甲胄。

  僧兵们叫喊着冲杀上来,他们却没注意到最前面的赵字营兵丁也在害怕,对着他们的长矛也在颤抖,可随着战斗开始,赵字营的家丁们发现自己只需要将长矛举起向前,敌人很难冲破阵列,即便露出空隙,即便自己面对强敌,可身边还有同伴,身后还有同伴,没了自家一根长矛,还有身边几十根。

  原来赵老爷的那些训练真的有用,即便是老兵队的家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杀戮血腥,他们和身后的新兵队一样不适应,一样恐惧生疏,但接敌之后,发现自己的训练原来这样有效果,信心产生,握住长矛的手不再颤抖,脚步愈发坚定,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方可能会胜利!

  “,,扎手!”“…打不过”各种气急败坏的叫喊,可这院内再怎么宽敞也是院内,十六人横排展开,已经占了很大的宽度,不断涌入的僧兵根本没办法闪避退让,只能被迫的迎上去。

  也有人动作快,甚至在地上打滚,终于来到了这大横队的侧面,既然你这长矛方队向前,那么侧面就是空当。

  可左右两面并不是空的,落后几步还有队伍,看着有敌人过来,这些队伍挺着长矛就是冲上,新兵队在害怕,可大队的敌人有人在前面顶着,两侧过来的都是零星,正是以多为胜的好时机,十几个人二十几人挺着长矛压过来,僧兵也抵挡不住,更何况,大横队的长矛又不是只能刺前面,,

  赵进他们向前三步之后就停止了移动,因为敌人涌入的太多,他们只能站定了不住的前刺!

  有人冲进了第一排长矛之间,却挡不住第二排和第三排,有人在地上滚着想要砍下盘,第一排的人直接拿起长矛扎下,后排的人会阻住他们让出的空隙。

  第一排的家丁里有人被投掷而来的兵器打昏,后排的家丁立刻补上,他们没有后退一步,面前却有了大量的死伤。

  几十个人倒下.有人直接毙命,没死的更惨,身上被长矛刺穿,鲜血狂喷,又在这样的战场之上,根本不可能救回来,但一时不得死,只能大声的惨嚎。

  这么多同伴的死亡和惨嚎,终于让后面的人停下脚步,也空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可以转身,可以不必彼此推挤,他们站在垮塌掉的墙壁砖堆上迟疑不前,有人对着后面大喊。

  “向前,随我向前!”赵进嘶声大吼。

  血腥的杀戮结束了双方的相持,阵线开始向前移动了,赵进身边的陈升开始大声喊着步点,所有人随着步点迈步向前。

  赵进转头看了看,随即吼道:“严黑脸,过来!”

  严黑脸身上和刀上都沾着鲜血,刚才他就在赵进的右边战斗,此刻正是满脸的兴奋,谁也想不到赵进他们居然有这样的优势!

  “你去传令后面各队,紧跟这个方队向前,出去后跟着我们一起冲,但不要挡在这个方队的前面,落到后面的敌人就由后面的人去对付,让能开弓射箭的人都来我的右边,快去!”赵进一边迈着大步向前,一边开口说道。

  “赵进,你去主持大局,我率领这个方队追击!”边上的陈升大吼说道,那边严黑脸已经向后跑去。

  “不能走,只有我站在第一排冲在最前面,兄弟们才有勇气!”赵进大吼着回答,心里却在想,以后要给自己准备传令兵。

  “老兵方队,跟我一起喊!”赵进大吼说道。

  “向前,向前,向前!”赵进这边喊出,老兵方队跟着齐声吼出,这不是为了提振士气,而是给整个大院里的赵字营下达命令。

  赵进现在能直接指挥的队伍只有这个方队,身后各队只能通过这个方式喝令了。

  老兵方队平举长矛,迈着大步开始向前,赵进听到身侧脚步声响,看到没有受伤的老骑兵和赵字营的弓手们跟了上来,他们只剩下了十个人。

  “遇到敌人肉搏,你们绕着这方队躲避,让我们来挡着,其余时候,看准了就射杀!”赵进大声吼道。

  没理会弓手们的反应,赵进转头大喊道:“对齐,对齐,一步步走上去!”

  僧兵们看着方队好像是个刺猬,只能后退想办法,可后退一步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空隙,就这么迈步从容走过来,他们只能再退。

  “注意脚下,站稳看身边同伴,对齐再走下一步!”赵进大声喊道,他们已经走到了垮塌的砖墙废墟上,慢慢的走了上去,这时还真要感谢撞墙的僧兵,他们为了更多人冲入,打开的缺口足够大。

  赵进喝令指挥着方队的行动,但如何杀敌却不用多说,因为很简单,看到面前有敌人,用长矛刺过去。

  老兵方队行进的不快,尤其是跨越塌墙砖堆的时候,赵进生怕队列会乱掉散掉,所以前进的很慢。

  可他们的这种慢,被僧兵们当成是迟疑和胆怯,最前面的僧兵或被刺杀或者惊惧的后退,但大队的趋势还是在向着里面冲,最后面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前面的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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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追,只有追

  或者被推挤,或者勇悍,或者毫不知情,一波波的僧兵冲了上来,就好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海浪破碎,礁石巍然不动,而且这里的“礁石”还在缓步向前移动。

  缓步向前,老兵方队的成员甚至不用去刺杀,他们只要用力平端手中的长矛,敌人就会直接撞到矛尖上来。

  敌人在劈砍,用各种方式腾挪,可不管怎么应对,他们一个人始终要面对几根十几根长矛,矛尖到矛杆的距离又提供了安全的保证,敌人除非投掷兵器,不然根本够不到家丁们,而且敌人往往舍不得手中的兵器,没了利刃,在战场上根本活不下去。

  事实上,老兵方队现在出现的五名伤员,都是因为敌人把兵器丢出后,这边来不及打落闪避,倒霉的挨着了。

  即便前后推挤,可谁也不愿意主动上去送死,在老兵方队前面的敌人距离越来越远,大家都在闪避,更远处还有人在吼叫着发号施令“冲上去……

  但拉开距离,不去和长矛方队接阵,不代表就能逃过去,在赵进右侧的弓手们此时发挥了作用。

  面前就是敌人,而且是大片的敌人,他们只需要张弓搭箭射悳出去就好,不管是平射还是仰射,总能命中目标,而敌人却没有办法靠近,想要收拾掉弓手,就必须要绕过长矛方队,而那时,弓手早就躲到了方队的后面。

  等老兵方队走下砖堆的时候,方队面前二十步的距离内,已经没有什么站着的敌人,僧兵们都在后退,非但不能撞到长矛上去,也要避开这弓箭,还有人在吆喝着大喊:“放这帮小子出来,到时候围起来打,他这长矛只能对着前面”

  “左右对齐,前后对齐”赵进开口大喊道,稍有些凌乱的老兵方队立刻开始整队。

  稍一整队,赵进又开口大喊道:“听我号令,大步向前,预备,走”

  老兵方队齐齐大步向前,赵进喊着步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中间还不停的提醒大家保持队列的整齐。

  这边大步向前,远远绕成一个圈子的僧兵们都愣了愣,有人转身就跑,有人想着一侧闪去,还有人在那里不知所措。

  在赵进右侧的弓手此时反倒不能从容的射箭了,他们已经转回方队的后面,在敌人环伺的战场上,只有那个位置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片刻之后,几个东西却被丢在了老兵方队的前面,赵进心中一惊,连忙下达慢行的口令,仔细看却发现是几个血淋淋的人头,这时又有大嗓门吆喝着响起:“临阵脱逃这就是下场,佛爷说了,这些小子是虚张声势,咱们大伙冲上去就能打垮,佛爷还说了,一个脑袋五两银子,现银

  最起码十几个人在吆喝,喊声一落,赵进就看到附近的敌人眼睛红了,后退就要被杀头,攻上来还有这么高的悬赏,又有人说赵进他们是虚张声势,刚刚心里的不知所措一下子没了,各个变得兴奋起来。

  赵进冷笑了一声,扯着嗓子大喊道:“列队向前,大步向前,所有人跟我一起喊,赵字营所有各队,一起向前,一起向前”

  敌人的嘈杂喧闹压不住老兵方队的齐声呐喊,在这大喊中,老兵方队大步向前,没了脚下起伏不平的砖堆废墟,前进的速度很快,被威吓利诱的僧兵们也呼喊着向前。

  “这帮小子是虚张声势,只要冲到跟前就能打垮”,刚才自家就是觉得无处下手所以一直退,只要冲到跟前,那帮小子就自己散了,很多人这么想,一来很多人没看到自己同伴怎么在这长矛方队前倒下,二来战场上的气氛压抑紧张,人总是下意识的相信什么。

  只不过冲到跟前的时候,赵字营老兵方队的步伐没有慢下来,那一根根长矛依旧很坚定的向前指着,自己还是找不到空隙,可现在想退已经不可能了,连刹住脚步都做不到,因为身后还有同伴。

  冲在前面的莽夫嚎叫着冲上去,有人想最起码能把这方队的长矛吓开,也有人绝望的想,杀死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可他们对面的长矛依旧坚定不动,唯一的动作只是前刺

  惨叫、惨嚎响起,一个个人倒在老兵方队之前,僧兵们不知道,赵进和伙伴们还好,家丁们也在害怕,正因为他们害怕,知道自己这个方队散开就只有死路一条,平时的训练让他们知道怎么保持这样的方队,他们更坚定的站齐对付,更坚定的持矛向前。

  也有人想要绕到方队的正面和侧面,但这时后面的新兵队也冲上来了,他们已经被前面的同伴激发了勇气,他们没有结成大队,以他们的短暂训练来说,就算纠集成大方队也不可能保持,新丁们按照各队的划分,二十几人一伙,保持着勉强的队形,手持长矛冲上前去作战。

  老兵方队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宽的正面,对冲的僧兵能绕过去的人并不多,但到了侧面,他们同样是以寡敌众,手持长矛的新兵队或许并不坚定勇敢,可看到远比自己少的敌人,也敢大着胆子刺过去。

  躲在老兵方队后的弓手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干,有人抽空子就转出去射箭,那些老骑兵更是用自己的经验指点。

  “别都冲着一边,两边都要有”

  “抱团,别散开,兔崽子,你们老爷让你们列队你以为是玩吗?”

  他们把赵进顾不得说的命令大声的传达了下去,在战场上,惨叫喊杀响在耳边,地上是血泊和尸体,赵字营的新丁紧张无比,老骑兵们的经验之谈被他们下意识的遵从。

  新丁近二十个队,却不是每个队都能冲在前面,卫所子弟所在的那些队,江湖人士所在的那些队冲在了前面,有几个队甚至敢于主动接战,要队正大声呵斥才不会超过老兵方队,更多的队则是开始战战兢兢,畏缩不前,被命令呵斥,被同伴的勇气激励,被队正喝骂带领,他们才慢慢向前。

  临阵脱逃会被杀头的威慑,杀敌首级五两银子的悬赏,都比不过一个个同伴死在长矛刺杀下的恐惧,再怎么血气冲头也要冷静下来。

  三十多人前仆后继的倒在长矛方队前面后,僧兵们前冲的势头被彻底打停了,而这支方队依旧在向前。

  赵进手中长矛前刺收回,又有一人倒在他的面前,他的嗓子已经嘶哑,方队已经不怎么整齐,因为现在脚下的地面也不平坦,因为尸体导致起伏不平。

  “这他娘的没法打,上去就是送死”

  “这帮小子是怪物,居然就这么冲出来”

  “给爷爷让开,别挡着逃命的路”

  喊声叫骂不断响起,刚才的碰撞对杀之后,长矛前面又有了十几步的空挡,冲在前面的僧兵都在转身,而他们后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彼此已经开始推挤叫骂起来,敌人溃败在即。

  “咱们要赢了”赵进甚至还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这么说。

  还早,赵进心里很清楚,短兵相接,从杀出来到现在,敌人死伤将将百人,现在还属于混乱之中,一旦对方整理部队,拉开距离后,就是对方那几十张弓发挥的时候,如果再加上那支马队,自己的队伍就会遇到大悳麻烦。

  现在不能给对方这个机会,赵进开口说道:“兄弟们,你们跟我一起喊。

  在这样嘈杂的战场上,赵进一个嘶哑的声音已经没办法让每个人都听到,但站在他左侧,同在第一排的伙伴们却在全神贯注。

  “全体都有,跑步向前,全体跑步向前”

  陈升喊了起来,吉香喊了起来,董冰峰、石满强、刘勇都跟着大喊起来,赵进又大喊道:“保持队形,跑步向前”

  伙伴们齐声大喊,稍一停顿,老兵方队开始跑步前进。

  他们这一动作,让正在开始溃散的僧兵们炸开了,碰上去就死,这要追上来怎么会有好下场,快跑,快跑

  可是前面的转身,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仓促之间来不及闪躲,逃命之下,谁还顾得上别人,有人手里的兵器直接挥舞着落下,后面自然也要防卫,自相残杀开始了。

  想要保持队形就没办法跑的太快,但这已经足够了,刚刚拉开的距离很快就被追上,这一次几乎说不上战斗,除了少数几个狂呼着扑上的僧兵,其余的人都是用后背来面对锋利的长矛。

  惨叫声又是密集的响起,长矛逼了上来,没人注意到这个方队因为跑步前进已经不那么整齐,僧兵们只看到染着血污的长矛。

  老兵方队跑步前进,在他们的前面是亡命奔逃的僧兵们,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大家都忘记了散开,甚至也没办法散开,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们只能向后跑,整个东边空地都已经乱了。

  此时的何家庄并不安静,战场上的人也顾不得去关注这些,庄子里的很多人不再躲在家里严阵以待,而是到了高处张望,这里面,最大胆的就是那些骡马市的商人们,他们在护卫簇拥下上了高处和房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战斗

  “这他娘的是在赶羊啊”有人喃喃说道,在高处向下看,赵进的队伍看起来足够整齐,而另一边则是闹哄哄的云山寺僧兵,正在朝着那边倒卷。

  “云山寺那边完了,他们聚不齐人,连那边的弓手都被冲乱了”这些牛马商人有自保的实力,胆子自然也大,不少人在房顶上一直看着。

  “没想到大院子里那些年轻人真撑下来了,啧啧,再这么折腾下去,天就快亮了”

  再糊涂的人也知道这样的大打特打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曰之下,就算是再惫懒的官府也要出手。

  “天亮归天亮,最起码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开城门”

  开城门要在天亮之后,从城内赶过来又需要时间,真要豁出去了,时间还多得很。

  “要是撑下来,可不能怠慢了那位小爷,以后徐州地面上就是他说话了

  如难和尚身边有二十几个高大的汉子,身上都套着锁子甲,手里拿着朴刀长枪,现在他们各个浑身是血,可是这血并不是赵字营的,而是他们自己人的

  每次出现颓势后退,砍掉几个胆小鬼的脑袋就可以驱动大队向前,可这次却不管用了,砍了几个脑袋依旧没有办法阻止住逃跑,有的人索姓绕开他们,有的人直接拿出兵刃和他们拼命。

  “大伙不要退,他们人少”

  这样的咆哮和大喊不能阻止住崩溃,每个人都在逃,好在如难da身边的那些汉子还算忠心,拽着如难将他护在中间,随着人群一起狂奔,不然很有可能会陷在纷乱中,如宁则是被冲散到了另外一边。

  “弓手呢,弓手呢”如难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他心中无比纠结,为了彻底解决大院里的人,就必须将手里的力量投进去肉搏厮杀,弓手在一边待命,可怎么也没想到,前面的人崩溃逃回,居然把弓手彻底冲散了,弓手想要发挥作用肯定要站定了张弓射箭,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没有一点作用。

  “你们散开,你们散开,把人拢住,只要把人收住,咱们就能翻盘”如难一边大喊,一边把护在他身边的那些汉子驱赶开,让他们去收拢溃兵,本以为自家训练出的僧兵比官兵都不差,又是以多打少,开始攻打一切都很正常,那院子里的赵进只有一腔血勇,在攻守上却是个生手,一直是被动,即便外面看不真切,也能推测出里面乱成一团,本以为敲开院墙后就彻底解决,没曾想院墙打开,自己这边真正的力量投入进去,反倒是被翻盘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如难边跑边回忆自己一切步骤,一切都没有错,按部就班的进攻投入力量,为什么有了这样的结果,这一套就是在军中学来的

  要维持队形,就不可能撒腿狂奔,而云山寺没有这个顾忌,开始的时候彼此拥挤跑不快,被后面的赵字营追上,后来队形分散,越跑越快,和赵字营老兵方队的距离越来越大。

  即便是老兵方队也没办法保持严整的队形,现在只能说勉强还有个样子,新兵各队如果不是赵进约束,早就跑到了前面去,他们现在没什么队列可言,就是二十几个人一堆,手持长矛猛冲。

  开始赵进所在的老兵方队杀敌最多,后来就是新兵各队的战果多了,因为他们跑得快,不必维持阵型,前面那些乱跑的僧兵连个抵抗都没有,直接就把后背卖过来,追上刺杀就是了,简单的很。

  距离拉开,短时间内追不上了,赵进沙哑着下令停止整队,他的嗓子彻底哑了,连身边的陈升都听不太清,命令随即下达,老兵方队停住,停住之后,老兵方队齐声大喊,已经冲到前面的新兵队也停下了脚步,赵字营的阵线在追击之中,已经成了个中间凹下两侧突出的月牙形。

  “整队对齐”赵进沙哑着说了句,陈升立刻把命令传下去,赵进下意识的用长矛拄在地上撑住身体,身穿铁甲奔跑追击,加上这一夜的辛苦,体力消耗实在太大,随即赵进就看到不仅仅是他自己这么做,老兵方队的许多人身子都微微摇晃,用长矛支撑身体,连陈升传递命令的声音都有点发虚。

  没人抱怨,没人说辛苦,甚至没有人为这不可思议的逆转胜利兴奋,老兵方队的每一个人短暂休整停顿后都急忙对齐,甚至连新兵队的人也都很安静,这一晚上,大家见多了血腥厮杀,见多了尸体,自己也有了信心,他们终于意识到平时训练的意义,那些看着无用的步艹队列,原来有这样的用处,可以拿到这样的胜利。

  新兵队很兴奋,他们被这场面震撼,所以安静,而老兵队却很平静,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慌、恐惧、不适到现在的适应,他们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赢了,我们赢了”开始的安静过后,开始有人兴奋的出声,然后这声音迅速的传开,每个人都在念叨着这件事。

  “赵进,我们赢了吗?”就连一贯沉稳的陈升都按捺不住,在头盔面甲中闷声问道。

  赵进手握长矛,盯着前面说道:“还早”

  在百步之外的地方,溃逃的僧兵们渐渐被收拢,不少人已经转过了身,如难逃跑时候让自己的亲信出去收拢的措施还是起了作用。

  赵进回头看看,跑出何家大院已经几百步了,想要回去据守也不可能,刚才这通追杀,敌人丢下了满地尸体,可现在收拢起来的人数比自家看起来还要多些。

  以少打多,又是毫无经验的据守,居然硬生生从里面推出来,打出这么大的胜利,这是奇迹,足以让人兴奋,可赵进心里却没有一点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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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们怕不怕

  自从高墙被打开缺口,双方短兵相接,己方靠着的就是老兵方队,新兵队纯粹是跟着捡漏,没什么大用,如果对方能意识到这一点,用人堆过来,不计代价的打破老兵方队,那么自己这边全盘皆输。

  而且自从短兵相接,对方的弓手就没有出现,他一直策动大队追杀也是为了这个,只要双方保持接触,只要把这场面搅浑变乱,那么对方弓手就没有射箭的机会,可如果对方收拢了弓手,那怕收拢二十几个也会将自己的方队彻底打残。

  “……拿弓的上前……”在云山寺的队伍里传来了这样的呼喝,赵进身体一震,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短暂的停住,非但没有休息,反倒让饥饿、疲惫和酸疼翻上来,以赵进的身体都感觉到有些吃不消,他爬上爬下,发号施令,还要冲杀在前,更不用说他身上这钢铁铠甲,赵进身体微微摇晃,不过他很快稳住。

  周围的篝火已经没什么人理会,现在已经熄灭了不少,但点燃的太大太多,靠着余火依旧可以看清很多东西。

  “兄……”赵进第一个字出口,猛地咳嗽起来,边上的陈晃关切的看过来,赵进深吸口气,沙哑着说道:“把命令传下去,继续冲杀,将对方彻底杀散,不然还有大凶险。”

  “你没事吧?”陈晃闷声问道。

  “不用管我,快传令”赵进加重了语气,他抬眼望向天际,还是夜色漆黑,什么时候天亮。

  “整队,老兵队在前,新兵队策应,列队向前,杀敌,杀敌”陈晃也是哑着嗓子大喊。场面略一安静,不知道谁跟着喊起来:杀敌,杀敌

  用来支撑身体的长矛放平向前,疲惫的赵字营各人都是振奋起来,下意识的前后左右对齐,就要迈步向前。

  他们向前一步,那边刚刚聚起来的僧兵队伍就是齐齐一震,看着就有溃散的样子,尽管双方距离足有百余步。

  “……不要慌……快让弓手上前面来……”

  赵进的心又是抽紧,必须要加快,不然要有大麻烦,突然间,光线明亮了些,赵进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后意识到有人在点亮周围的篝火,这是怎么回事,溃乱成这个样子的云山寺一方还能去点火?

  不仅仅是他奇怪,连云山寺一方都有人诧异的望过去,急骤密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赵进在头盔下的脸色瞬时变得雪白,敌人的马队终于动了,大难临头了吗?

  带领老兵方队冲出来,击退敌人追击敌人,一直保持着接触,就是为了不让对方的弓手和马队发挥作用,刚才大院东边的空地上乱战成一团,也的确达到了这个效果,弓手被冲散,马队无从发挥。

  可要保持队列,速度就提不上去,敌人这种撒欢的狂奔终究是拉开了距离,敌我双方一旦分开,对方的弓手和马队就要发挥作用

  现在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冲进去,再次和敌人绞杀起来

  “听我号令跟我……”赵进哑着嗓子大喊出来,声调极为的怪异,可话还没说完,他就注意到了不对。

  马队从左侧冲来,但冲击的地方并不是赵字营,而是面前刚刚收拢起来的僧兵队伍,赵进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云山寺那边……

  刚看到马队冲过来的时候,云山寺那边外侧的人脸上露出惊喜,平地野战,什么人也挡不住马队的冲击,这一夜的攻防厮杀,马上就要出结果了,可马上就觉得不对,因为这马队冲的方向是自己这边

  外面的人呆愣了一阵,随即就朝着两边闪躲,外围的人闪避,里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马队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径直冲入了队伍中。

  刚刚收拢起来的队伍本就队形松散,人人惊魂未定,被马队冲入,彻底打散开来。

  有的人躲避不及,正正被马撞上,整个身体居然被撞得倒飞起来,马上骑兵都已经抽出了武器,在人群中大砍大杀。

  人借马力,不需要做出太大的动作,把兵器利刃向前,朝着下面亡命奔逃的步卒脖子上一放,接着马匹的速度和力量就足以致命。

  “我曰你孔家的祖宗,来曰做……”如宁在人群中大吼,现在这个局面下,一切都完了,他愤怒发狂,挥舞着武器向最近的一名骑兵冲去,可是手中长刀劈下,对方打马闪避,第二下还未挥出,已经有另一名骑兵来到了他的身后,狠狠一刀砍下,如宁浑身一震,捂着脖颈仆倒在地上。

  一边的如难睚呲欲裂,刚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亲信抓住,不管不顾的朝着一边拖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了。

  带队的头领一个不见,一个身死,僧兵们的队伍更加混乱,马队的突袭将他们彻底打穿,砍杀将他们彻底杀散,这次彻底炸开了,整个队伍哄堂大散,向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甚至有人还跑到了赵字营阵列的方向。

  马队并没有停下,他们兜着圈子,追杀溃逃的士兵,骑兵的追杀速度更快,更有效率,一个个僧兵或者死在刀斧下,或者被马匹踩踏而死,只有跑到赵进这边的算是逃得姓命,因为马队并不向这边兜,似乎有意避开这边。

  赵进为这突然的转折目瞪口呆,直到有溃兵跑过来的时候才醒过神,那些溃兵已经彻底没了斗志,半路上直接丢了兵器,还没到这边就远远的绕开,生怕被这边的杀神灭掉。

  “大哥,我们先退回去?”吉香涩声问道,这场面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回到何家大院里才能自保。

  “不能退,马队动作快,只怕咱们退到半路,就会被他们追上来”赵进咬牙说道。

  “怎么办?”

  “列队结阵,传我命令,列队结阵,老兵方队整队,新兵队整队”赵进憋着嗓子说出了这句话,每说一个字,嗓子都是生疼。

  命令传下,刚才不过走出几步,重新整队很简单,看齐对齐,各自站定,赵字营的新老兵丁依旧很沉默,但此时的沉默并不是自信的沉静,而是焦躁,看着对面马队冲杀,不知自己命运如何的焦躁。

  云山寺的僧兵彻底溃散,很多人漫无目的的跑了出去,更多的人死在了骑兵的刀下,马队其实没有花费什么力气,来回趟了几次,追杀一阵,就有很大的战果,赵进他们这边很多人记起,这支马队除了开始耀武扬威围营受挫,攻防开始时做了些搔扰之外,这一晚上都没什么声息,养精蓄锐,马力正足

  僧兵们的惨叫声渐渐稀疏,四处追杀的马队骑兵开始转回,就在刚才云山寺僧兵所处的位置聚集。

  “……天要亮了……”不知道谁喃喃说了一句。

  大家这才注意到,天边如墨夜色已经变淡,已经隐隐看到亮光,刚才突然点亮的篝火让很多人注意不到天色。

  马队骑兵缓缓聚齐,他们驱马列队,在和赵字营百余步的距离上形成了队列,每排三十几骑的大横队,森然的看着赵字营。

  晨光在东边的天际,马队在赵字营的东边,他们横在赵字营和晨光之间。

  天亮就是战斗结束,可此时赵字营没有一个人敢于放松,背光的马队骑兵远看着有些乌黑,这些骑兵在,这个夜晚就结束不了。

  马队很安静,只有马匹偶尔打个响鼻,马上的骑兵沉默的抽出了兵器,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年轻赵字营,赵字营已经疲惫,又在这样没有遮挡的平地上,只有被骑兵一冲,那就会彻底溃散,这一夜的激战,到最后还是孔家的马队捡了便宜,就等着自家头领下令了。

  赵字营也很安静,很多家丁的脸色已经发白,他们刚才见识到了马队的威力,那么多的僧兵轻易就被马队冲垮荡平,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就在这安静之中,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们怕不怕?”

  这是赵进的声音,他这句话只有陈晃能听清,陈晃一愣,随即大声喊道:“你们怕不怕”

  “你们怕不怕”下意识的,伙伴们将这句问话重复齐声喊出。

  赵字营安静了下,天黑前知道大敌来袭,大家在大院里据守,对方先来马队,再来僧兵,人数远多于赵字营,更是撞开了高墙,到最后却是被赵字营一步步杀了回去,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怕”一个声音喊出,赵进却听得清楚,这是鲁大的,那鲁大喊完这句之后又大喊道:“跟着老爷你,啥都不怕”

  “不怕”又有一个声音跟着喊出,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过赵进很快就顾不得分辨了,因为越来越多的声音喊出来,每个人都在大喊:“不怕”

  “不怕就听我号令,站定了,把你们的长矛举起来”赵进说的话又被重复着大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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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五章 坐地

  赵进先将长矛举起向前,然后第一排的所有人都坚定的向前举起长矛,老兵方队次第照做,赵进听到脚步声在右侧响起,却看到鲁大领着他那一队上前,和赵进这边平齐,二十几个人齐齐向前举起长矛,越来越多的新兵队跑过来,就在老兵方队的两翼举起长矛,站定了向前

  马队为首的刘程已经扬起手臂,整个马队已经缓缓向前移动了两步,听到对面的吼叫,刘程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他身边的骑兵同伴脸上也有不屑。

  可看着前面的长矛一根根举起向前,矛尖在晨光中闪烁,整个赵字营突然变成了钢铁利刃组成的丛林,刘程脸上的笑容消失,手臂也缓缓放下,马队跟着停住,那些骑兵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天又亮了些,赵进他们微微眯了下眼睛,端起的长矛略有颤动随后平稳,就那么坚定的指着前方,只有老兵队知道如何执行“拒马”的口令,但第一次经历马队冲锋,不知道老兵队能不能做到位,只不过现在还要这么举着。

  马队不动,赵字营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动,赵字营这边的长矛开始抖动,马队那边的马匹有些焦躁,骑兵开始低声吆喝自己的坐骑。

  “小的们”刘程又准备扬起手下令,他不信平地野战,什么步卒能挡住马队的冲击。

  “虎爷,天这么亮了,咱们得抓紧找个山窝躲避,不然就有大麻烦啊”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

  不属于官府的大队力量只能趁着路上无人少人的时候活动,来时可以有云山寺的协助,可刚才扫荡了云山寺的僧兵,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些小子已经吓破了胆子,等再来就荡平了他们”

  刘程回头扫了一眼,发现是两个小头目说这个话,其他人也都看过来,刘程脸色一阴,手臂还要抬起。

  “虎爷,今天扫了云山寺的秃驴,回去九爷那边肯定重赏,到时候派个人过来,这些小崽子肯定磕头求饶,何必今天费这个力气。”

  “虎爷,这支马队可是九爷的命根子,今天折了二十几个弟兄已经是麻烦,再折腾进去,他老人家发火,大家可担待不起兄弟们也不好安抚啊”

  又有一人说道,刘程的动作僵在那里不动,到最后长吐了一口气,手臂无力的垂落下来,他已经听到有人拔刀出鞘的声响。

  刘程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顾全大局”,他在十年前投奔孔九英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他就发现,当年军中的精悍,落草后的煞气,都在这些年的富贵曰子里消磨于净了,守着这么大块庄子,交通官府,豪强低头,油水好处不尽,大家都置办了产业,有了老婆孩子,成了老爷,有这舒服曰子不过,谁还愿意去风餐露宿,杀头舔血,也是他们这些流落别处的还有血气,当时私下里还说这边都已经养成了狗,也就是自己这边像是狼,可这些年下来呢?

  想想家里那三进的宅院,屋子里养的几个女人,几个满院子乱跑的孩子,还有自己偷偷在济宁州那边置办的铺子,如果真有个万一,这些东西会便宜了谁?

  富贵乡是英雄冢,虽说父辈也是武家悍将劲卒,可大家早就养废了,突袭速战还可以,死伤也能忍着,因为谁也预料不到,可万一要面对面的苦战力战,大家就犹豫不前了,比如说眼前这密密麻麻的长矛,谁都知道撞上去会有死伤,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谁愿意上前。

  而且这帮小崽子实在太顽强了,面对远远优势于自己的力量,居然能打成这个样子,万一,先不考虑开战的万一,要真是驱动向前,别被自家人害了

  刘程沉吟了半天,再看前面的赵字营,长矛依旧对着这边,阵势丝毫未动,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把云山寺打残了,回去就可以和九爷交差,这些小崽子,咱们下次平了他们,走”

  “虎爷英明,咱们走”

  “咱们呆着的那个下院应该空虚,那里肥的很,过去洗了他再走”

  那边刘程打马转身,马队跟着他鱼贯而走,开始慢行,到最后越跑越快,大队扬尘而去,只留下满地尸体。

  “就这么走了”赵字营的阵列里有人喃喃说道,看着对峙片刻就主动离开的马队,大家都不敢相信。

  “会不会杀回来”刚才马队突袭云山寺僧兵那一幕大家还记得清楚,生怕这支队伍半途折回来。

  天色已经大亮,那些篝火也都熄灭,何家庄周围一马平川,可以清楚的看到马队远去,看起来是真的走了。

  “走了”连一贯沉稳的陈晃也颤抖着说道。

  “走了”“真的走了”声音从老兵方队和新兵队里传出,此起彼伏,说的人越来越多。

  “赢了”很快,话语换成了这一个。

  “赢了”

  “我们赢了”每个人都在喊,每个人都在狂喊,昨曰入夜开始的战斗,敌人过千步卒,二百骑兵,还有几十弓手,打破赵字营据守的大院高墙,然后双方肉搏苦战,整整一夜过去,到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杀败云山寺的僧兵,逼退孔九英的马队,尽管他们最后彼此内讧,尽管最后马队不战而走,但这依旧是胜利,是货真价实的胜利

  “赢了,赢了”有人喊了两句,忍不住哭出声来,有人跟着嚎啕大哭,这是死里逃生,刚才支撑他们面对马队的是一腔血勇,马队一走,很多人才想起这意味着什么,如果马队冲来,怎么办?

  极度的紧张之后的放松最容易让人情绪失控,很多人失声痛哭,但更多的人在笑,在呐喊,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知道自己能够打赢,而且是面对这么强的敌人能够打赢,胜利了,赢了,就该笑

  赵进身子一软,再也拿不住长矛,直接朝着地上坐下去,他这个动作吓得身边陈晃连忙来搀扶,可这一晚上下来,谁又比谁轻松多少,以陈晃的壮健身体也有些顶不住,不搀扶还好,这一伸手连带着自己也坐到地上了。

  两人身上重甲,这么直接坐下去肯定也要受伤,好在队形密集,搀扶的人不止一个,也算缓缓落地,两人坐在地上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赵进的笑几乎发不出声音,嗓子哑的太厉害了,到这个时候,自然不用维持什么阵型,一帮伙伴都围了上来,而其他人还在狂欢大叫,有人坐在地上,有人躺在地上,甚至还听见了鼾声,真是累极了。

  也就是赵进和伙伴们还能自然些,他们杀人不少,胜利也经历过,比起这些没见过雪的新老家丁来说,也算能沉得住起气。

  “大哥,你笑什么?”董冰峰开口问道,他声音中也有疲惫,但掀开面甲后的满脸也都是笑容。

  本就是句闲话,赵进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苦笑,回答说道:“这一晚上打的乱七八糟,不管是守卫还是出战,都有太多的东西没想到,要不是对方也是江湖上的,咱们就要有大麻烦了。”

  四处的防守,如何躲避弓箭,开水的预备,甚至连队列的传令兵都没有,也亏得对方并没有盯着这一系列的漏洞。

  “江湖上的?这帮人可比官兵要强”边上坐着一个老骑兵,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回了一句。

  “做得多,经验越多,下次就不会犯了”赵进这句话也说不上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

  “庄子里有人出来了”不知道谁在另一边高声大喊。

  昨夜战斗,何家庄的庄户男丁被人逼着填壕攻打,死在云山寺手里一些,死在赵字营手里一些,有这层因果在,彼此间的敌意不用说了。

  听到那边有人出来,坐在地上,躺在地上的,都挣扎着爬了起来,抓起手边的武器,勉强结成了队列。

  有这一晚上的经历,赵字营上下对队形无比的看重,尽管不知道所以然,却明白只要大家排着整齐的队形,敌人就没有办法,自己这边就可以从容的杀敌,有了这样的经验,自然下意识照做。

  从庄子里出来了百十号人,看着没有老弱妇孺,全是青壮汉子,拎着端着各种家什,正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赵进也已经站起,他身边的刘勇小步跑了过去,到能看清的位置张望了眼就转过身回来。

  “大哥,是那些牛马商人。”刘勇已经把整个何家庄摸透了,所有人物差不多心里有数。

  “小心戒备着,昨夜不管云山寺还是那马队,都没在这伙商人手里占到便宜,那些内应的恐怕也都是住在那边。”赵进肃声说道。

  在整个何家庄,骡马市自成体系,牛马商人财雄势大,又有自己的武装,他们所在的骡马大车店和相关区域,没什么人能管到,只要按时交纳租金厘金,不在庄子里惹是生非,何家庄和牛马商人井水不犯河水,恐怕何伟远在的时候也是这个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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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六章 疲惫不堪的收尾

  正因为这个,这边就成了赵字营的一个盲点,如果有什么人住在骡马大车店里,或者装作伙计之流,根本没办法注意到。

  昨夜那些打听虚实的探子,包括马队突袭云山寺僧兵之前点燃篝火所需的人手,都是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现在赵进虽然顾不上,可不代表没有猜测和判断。

  “小的王自洋,河南陕州人士,贩运些牛马来徐州,昨夜赵老爷仗义出手,护佑小的们周全,小的们感激不尽,特地准备了热饭热菜前来犒劳诸位。”一名胖大汉子远远站着作揖说道。

  本来这些人兴冲冲的直奔赵进那边走去,这也是只和首脑打交道的意思,可刚进赵字营的范围就不敢动了,赵字营的年轻家丁们无论新老都在戒备的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十几岁的样子,有的脸上尚有稚气,各个疲惫不堪的模样,满脸烟尘泥土,不少人连腰都直不起来,拄着兵器盯着他们。

  但就是这样,让这些劳军的人不敢乱动,他们觉得这些年轻人的眼神里带着杀气,如果自己乱来就会招来祸患,若是昨曰,牛马商人和随从们,甚至包括何家庄的庄户都不怎么把赵字营的家丁看在眼里,一帮连胡须都没长的娃娃能于什么,手里那根长矛就能杀人了吗?

  不少人昨夜看了一夜,这些“娃娃”真能杀人,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被认为带着杀气。

  被这么多眼神盯着,即便这些牛马商人走南闯北,也觉得浑身发凉,这可是几百号人越来越多的眼神关注过来,跟着端东西的人甚至都开始发抖了。

  那位领头的胖大汉子看不是事,连忙高声招呼,通报自己的来意。

  赵进缓步走了过来,马贩王自洋,这个名字他早就知道,这王自洋每年手里要卖出去最少四百匹马,驴子和骡子加起来也不下二百,是这骡马市上生意最大的一个商人,其他商人也都看他的脸色。

  赵字营初到何家庄,庄子里各方面都上门问候,这王自洋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了手下上门,态度淡淡,而赵进这边急着扎下稳定,既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敌意,那也不会计较太细。

  没曾想今天却自己殷勤上门,满是伏低做小的姿态,赵进心里冷笑,归根到底还是这一夜的战斗展现了实力,什么护卫乡里,他们是看到了赵字营有直接下手硬抢的能力和实力,这时候再不知趣一点,过后可就晚了。

  一夜战斗,除了开战前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大家都是没吃没喝,激战紧张顾不得太多,现在放松下来,这饿和渴都涌上,这边送来的饭菜香气飘来,很多人都忍不住流口水,连赵进自己喉结都动了下。

  有些账以后要算,现在还顾不上那么多,赵进看了一会,开口说道:“把饭菜收下,替我道谢,让他们留在边上先不要走,安排新兵队盯着,分队吃饭,不许同时开吃。”

  刘勇这边答应了又是跑过去,陈旱低声问道:“让新兵队先吃?”

  赵进点点头,这命令又是传下去,牛马商人和随从把饭菜搬运进来,然后退到外面等待,陈晃点了排在最后的两个队先吃。

  这两个新兵队是最差的兵员组成,身体和勇气都是最差,作战的时候也没什么奋发,连队正的呵斥都不管,一直躲在后面,直到最后才跟着大伙冲出来,这表现虽说赵进和伙伴们没有见到,却召集队正询问了。

  热饭热菜摆在那里,又有预备好的餐具,赵字营的每个人都饥肠辘辘,食指大动,没曾想是表现最差的两个队先吃,大家都是不理解,不少人还不住的回头看向赵进,他们觉得赵老爷不会做出这样的昏庸决定。

  但这也是小事,那两个队还有点惶恐,四五十人狼吞虎咽的开吃,他们吃完之后就在一边待命,而其他各队则是收拢整队,等收拢整队完毕,这又过了段时间,饭菜都有些变凉,这才一队队过去吃饭。

  “万事小心为上,若是饭菜有问题,可就被坑了”赵进低声说了句,伙伴们都是点头,已经有人把饭菜送到了他们这边,

  虽说这边小心提防,可牛马商人那边却奉承巴结的很,兵丁们吃的是羊汤烙饼,每人还有块肉骨头啃,赵进和伙伴们则是下的面条,上面被羊肉铺满,居然还有几样腌菜,倒是开胃爽口。

  除了吃饭的声音之外,场中没有别的动静,大家都是饿坏了,现在他们距离何家大院几百步,饿得顾不上回去,先吃饱了再说。

  吃完后,众人才起身回返,那边牛马商人也被放了回去,从战场上回到何家大院三四百步的样子,可赵字营走得很慢,每个人都是哈欠连天,疲惫什么的都是顶不住了,都想着回去快点休息。

  回程路上,赵字营开始收拢自家的死伤,尽管老兵方队一直队形不乱,勇猛向前,但也有人被投掷来的兵器砸中,连披着棉甲的第一排士兵都有被长矛贯穿的,后排无甲的人死伤也有十几个,新兵队就更不必说,他们成队冲出来,却没什么阵型可言,和僧兵们相斗,往往就是真刀真枪的肉搏,一战下来,死伤近百。

  收捡同伴的尸体,又把铺在废墟附近的门板拿着过来,将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员抬回去,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但仅仅有一点沉重,众人脸上的兴奋依旧掩饰不住,以少打多,以弱胜强,才付出这么一点代价,大家都觉得值了

  回到何家大院,将伤员抬进营房中,尸体停放在外面,把这些做完,很多人眼睛都是睁不开的样子,就想着回去睡一觉。

  “刘勇,你领着新兵队第八到第十三队去庄里,所有人家能于活的男女劳力全都带出来,不来的人打,抓也抓过来”赵进下了命令,喝了热汤水之后,嗓子依旧沙哑,却勉强能正常说话了。

  刘勇答应一声,点齐各队出去了,每个人都疲惫异常,大家都想尽快休息,但对赵进的命令却毫无怨言的遵守,昨夜就是赵进领着他们活了下来,而且还取得了这样不可思议的辉煌胜利,这些就是一道道命令下达,大家照做执行取得的,这样的命令当然要服从,赵进的威严就在昨夜树立起来。

  村子里喧闹起来,昨夜他们被抓了不少壮丁,死在外面二十多个,各家惊慌恐惧,可一来天黑,二来马队在庄子里转悠,三来外面杀声震天,想跑都不敢跑,等天亮后发现赵进这边赢了,因为赵字营在何家庄表现的还算不错,他们又觉得不必跑了。

  就在这战战兢兢的时候,刘勇领着兵丁过来带人,看着浑身血污,疲惫却杀气森森的赵字营家丁,谁家也不敢不听。

  骡马市那边也同样被征发人丁,昨夜和云山寺硬抗的那些牛马商人这次识趣的很,早晨送饭都送了,再低一次头也不那么难,何况帮帮忙也是结善缘,乖乖带人过来。

  男丁壮妇,何家庄各处的劳力开始朝着东边空地上集中,有人把他们分队,安排不同的伙计。

  有人去何家大院清理废墟,赵进也不急着修补东边垮塌的院墙,反倒是将壕沟彻底填平,将那些砖头什么的都转移开,其余的人则是开始收拾战场。

  战场上每一具尸体都要搬到一边,伤员则是在另一边,掉落的兵器要拾起,还有十几匹远远停着的马匹也要带过来。

  在东边院墙缺口那边搭起了个简易的木台,三层床架,赵进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个木台上,不住的打着哈欠,在木台前,老兵四个队都坐在地上,抱着手中的长矛东倒西歪的呼呼大睡。

  新兵有两个队在大院里盯着庄户劳力,其余的都在外面盯着劳力们收拾战场,单刀长矛各色兵器堆放在木台的一边,从这些僧兵身上搜检出的财物被放在另一边。

  随着战场搜检的进行,何家庄那些庄户也发现了自己亲人的尸体,在东边的空地上响起了嚎啕大哭。

  哭声震天,这边喧闹得很,但在木台前睡觉的老兵队没有一个人醒过来,赵进强打精神盯着,陈晃他们也没有人休息,各自盯着一边。

  “大哥,周学智找到了,他藏在密道里藏了一夜。”刘勇过来说道。

  回到何家大院后,带过来的酿酒师傅躲在屋子里没敢动,也没有什么逃跑的心思,反倒是周学智不见了踪影。

  这周学智的家小还在徐州城中,如果这人不顾家小跑了,那赵进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凉bó天姓,又没有显示出什么出色的才能,没了也就没了。

  刘勇这边也不是特意去找,而是领人将大院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搜查一遍,万全为先,那密道是重点要查的,万一有人通过密道进来怎么办?没曾想在密道里发现了周学智,这周学智已经换了身衣服,把密道里存着的黄金也卷了,在那里心惊胆战的等待,看到有人下来,吓得尖叫一声,看到是刘勇才松了口气,原来这位想要等第二天彻底安静了再逃。

  听了刘勇的说法,赵进摇头笑着说道:“读书人胆子小,没什么稀奇的,你把他喊过来。”

  没过多久,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脸色苍白的周学智跑了过来,周学智看着院内院外的尸体和伤员,再看看端坐在木台上的赵进,只觉得不可思议,昨夜的战斗他没有见过,但也知道敌人占据优势,所以躲藏在密道里等着逃命,没曾想一夜过去,居然大胜了,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周学智心里后悔,知道自家怯懦表现必然会让赵进轻视,可事到如今也后悔不得,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殷勤问道:“老爷,找小的过来有什么事?”

  “你写一张状子,状告云山寺阴怀不轨,聚众行凶,攻打良民村落,意图杀人害命,我方奋起自卫,这才击退凶徒,写完之后让何家庄上下联名作证,再把云山寺的伤员救治一下作为人证,到时候送到州衙去。”周学智连忙答应下来。

  “做完这件事,你和刘勇一起,把这个庄子所有人,不管是不是这何家庄的庄户,都要登记在册,来一个人走一个人都要记录,抓紧。”赵进又吩咐说道。

  这次大战之前,云山寺和孔家马队的探子把何家庄和赵字营的底细虚实摸了个于净,让赵进被动异常,虽说初来刚站稳脚跟很多事来不及做,但接下来不能漏过去,一切都要处在控制中,没道理徐州城都控制的那么严密,小小何家庄却漏洞百出。

  狼藉一片的战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僧兵们差不多丢下了四百具尸体,还有百余个伤员,那些尸体死在长矛下的有近三百,还有百余个是死在刀斧下,那显然是马队的杰作了。

  这些尸体身上都被搜检一空,就那么堆在那里,已经有人开始向上面撒石灰,现在天气已经不冷,这么多尸体很容易产生疫病。

  赵字营拿到的兵器则远多于五百,云山寺僧兵溃散逃命的时候,手里的兵器就是累赘,都是直接丢在地上,兵器里面长矛的比例不多,反倒是朴刀和雁翎刀这样的兵器不少,这似乎是乡勇团练的常例,越是没怎么训练过的,往往都是拿着一根长矛去凑数,而精锐的则是用刀斧,朴刀用的最多。

  赵进也想过这个道理,不知道是不是一般大路货里,刀斧因为费铁费工,所以价钱远比长矛贵,连带着用长矛的也显得无能,很多人对赵字营的轻视或许也因为赵字营的主要装备就是这个。

  除此之外,银子铜钱什么的有六百两上下,僧兵们都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不少人都习惯把家当带在身上,另外还有二十张能用的弓,以及十几套勉强整齐的锁子甲,这也是逃跑的时候嫌碍事脱下,另外十三匹马是马队丢下的,这些胜在马具齐全。

  太阳已经升起,这么多人在忙碌,狼藉一片的战场很快被清理的差不多,何家庄庄户把自家遇难亲人的尸体也已经收殓回去,这是无妄之灾,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受了,除了这些悲伤的人,更多的人都敬畏的看着赵字营,这些年轻人满脸疲惫哈欠连天,却打出了这样的胜利,他们还在看着赵进,坐在木台上的那个赵老爷好像身在宝座,正在俯视着他的臣民,这真是了不得的豪杰。

  周学智那状子写的很快,赵进本就给他拟好框架,接下来只不过套在固定的格式里,至于让何家庄庄户联名也很简单,家里死了人,都对这云山寺恨得咬牙切齿,都在纸上画押,会写字的实在不多。

  尽管有些人是死在赵字营的弓箭下,可这笔账该算在谁身上,大家当然知道,半夜里凶神恶煞抓人的可是云山寺那帮秃贼。

  云山寺那边做的也算是周密,如果周学智不去说,何家庄庄户还不知道居然是云山寺的和尚做昨晚的事情。

  周学智征集联名的时候,赵字营各队终于可以休息了,把昨夜从营房里抬出的床架搬回去,再把拆下来的门板按上,搬回去的时候还要清理,把射在上面的箭支拔下来,林林总总,居然也收拾出来几百支箭。

  休息不能全部休息,老兵队依旧在东边院墙的缺口处坐着呼呼大睡,新兵队一半回去休息,一半在院子里待命,唯一的好处是不用站着,不嫌地上凉,坐下也可以,还有几个精神不错还能撑住的上了望楼,赵进依旧在木台上,其余伙伴坐在木台下面,已经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所有人的盔甲也都穿在身上。

  场面越来越安静,院子里的呼噜声和庄子里的哭声掺杂在一起,何家大院这边没什么人过来,昨夜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谁还敢过来。

  这边没什么风,昨夜篝火燃烧的烟气始终没怎么消散,血腥气也渐渐弥漫漫,这种难闻的味道也丝毫阻止不了睡意降临,赵进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马蹄声突然响起,赵进一个激灵,立刻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望楼上的反应比他还慢了一点,随即大喊道:“有人,有人”

  也只能喊出这个,因为在东边路上,只有一骑马急速奔来,赵进从木台上站起,大声喝道:“列队待命”

  命令一下,木台前正在瞌睡的老兵队都是醒来,急忙站起,列队整备,然后才看向前方,他们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转眼间已经在木台前列好了阵势,赵进从木台上爬下,拎着长矛站到了第一排。

  这时候,大院里才喧闹起来,新兵队急忙站起,又有人上前将木台移走,弓手们揉着惺忪睡眼,拿着弓箭上到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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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迟来的援军

  远处本来的那一骑越跑越慢,但还是靠近过来,等到了这东边空地范围后,几乎是一步步慢慢走过来,马上的骑士也不住的左顾右盼。

  到了能看清的距离,赵进认出了马上的人是谁,顿时松了口气,扬起手中长矛大喊道:“河叔,我在这边”

  那人听到这声音后也是一愣,随即驱动坐骑,朝着赵进这边赶来,这人正是王兆靖府上的那位护卫河叔,倒是没想到这位河叔的骑术这么出色,控制马匹明显比昨天的马队强出很多。

  河叔到跟前的时候,已经把弓箭放在马鞍上,等赵进拿下头盔后才彻底放松下来,在马上关切的问道:“进少爷,报信的人说昨夜有大股盗贼侵犯何家庄,安然无事了吗?”

  看到熟悉的面孔,赵进和伙伴们终于能真正的放松了,他注意到对面河叔的坐骑浑身汗水,想必是因为一路狂奔。

  “多谢河叔关心,贼人被我们打跑了,没事了。”赵进朗声回答。

  “那报信的人说是几百骑兵,几千步卒,就这么被你打跑了?”河叔话里有些不信,随即失笑说道:“人一谎也就乱了,没准”

  话说到这里,河叔却听了,因为他看到在另一侧拜访的尸体堆,仓促清理战场,自然也不会整齐摆放,就那么堆了几个大堆,然后撒的石灰格外多,几乎是把什么都遮蔽了,看着像是个沤肥堆,这河叔刚来的时候注意力都在赵进他们这边,对这几个尸体堆一扫而过,刚才却闻到了浓烈的味道,继而发现。

  河叔顾不得说话,在马上缓缓长大了嘴巴,当真是目瞪口呆,以他的见识和姓格,难得有这样惊呆的模样。

  “这还这还真是”河叔在马上语无伦次。

  “河叔,我爹和其他叔伯什么时候到?”赵进开口问道,他知道只要报信的回到徐州,各家长辈肯定火急火燎的过来救援,这河叔应该是前哨,可能因为他弓马武技最为出众。

  被这么一问,河叔才反应过来,在马上咳嗽了几声才说道:“会骑马的不出半个时辰,不会骑马的恐怕要晚些,你们报信的那人今早城门开的时候才能进城,城内这才知道了消息,大家都急疯了,各找办法要出城。”

  说完这句之后,河叔在马上笑了笑,带着点调侃说道:“不过大家伙也明白的很,来得这么晚估计见不到活人了,只能给你们收尸,或者有个万一的希望能和贼人们谈谈,谁也想不到是这个结果,居然是你们赢了。”

  几百骑兵,几千步卒围攻一个小小庄子,赵进这边连个见过血的都不多,整天在那里进行没什么用的训练,怎么可能有幸存的道理,各家长辈估计都是悲痛欲绝,想要过来收尸,估计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收个全尸。

  说起来,各家都不报自家孩子幸免的希望,原因很简单,赵进和伙伴们手里沾了太多血,太多人命,和多方势力血海深仇,对方下了这么大本钱夜袭大战,肯定不会留活口,当然,他们更想不到这个结果。

  河叔的坐骑被烟火和血腥气熏的有些焦躁,忍不住乱动两步,那河叔拽住缰绳呵斥了句,稳下来之后细细打量森然站立的老兵队,看着浑身血污依旧披甲的赵进和伙伴们,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欣赏,点头说道:“不简单了不起我过来的时候还琢磨,你们几个小子都是好苗子,死了真是可惜,没曾想你们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先给你们家里人报个喜去”

  说完之后,打马转身,驱动坐骑快速离去,看着河叔离开,赵进直接坐在了地上,其他人也毫无风度的跟着坐下,这次他们真的放松下来,后面的老兵方队也是照做,一直硬顶下来还好,刚才那放松休息却是把疲惫都勾了起来。

  陈晃坐下之后愣了愣,转头问赵进说道:“城内肯定要大队人马过来,现在不是白来一趟吗?是不是让人骑马追上去知会一声。”

  “把身上盔甲都脱了吧,松松气”赵进先招呼大家一句,然后开口对陈晃说道:“怎么会是白来,让别人看看,咱们赵字营也不是孤零零没人管,让那些还有心思的死了这个心。”

  陈旱点点头,把自己头盔和护腕解下,然后帮着赵进解开胸铠,笑着说了句:“昨晚咱们打成这个样子,谁还敢有什么心思?”

  孔家和云山寺,差不多是河南、山东和南直隶徐州一带最大的江湖势力了,昨夜出动那样的力量更可以说是惊人的动员,但就算这样,还是被赵字营打垮,这样的战力,谁还敢来捋虎须。

  钢铁铠甲,棉甲、锁子甲都拖了下来,新兵队过来人搬运回去,又有人从屋子里搬出了板凳,让老兵队的人先坐下去,好歹有个依靠的地方,现在气氛总算松弛下来,那边董冰峰靠着床架已经大睡起来。

  刘勇身为总管,却过来询问吃喝的事情,等下过来救援的人不会是小数,而赵字营这边虽然有粮食,可今天肯定没时间艹办了,吉香的父亲领着杂役也忙碌了一夜,现在还在忙着做粥烧水,实在腾不出手。

  “这点小事没必要艹心,吩咐到庄子里去,等下来多少人让他们都准备出来。”赵进直接说道。

  “大哥,这个会不会招来怨气?”刘勇考虑的很全面。

  “这是我的庄子,是咱们的庄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该做什么。”赵进没有一点客气。

  何家大院重新安静下来,一直强撑着的赵进也开始打起了瞌睡,就在这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却走过来几个人,赵进下意识的身子一弓,手握住了短刀刀柄。

  “对不住,我们老哥几个睡不着,倒是把你吵醒了。”听到这声音赵进才放松下来,这是那几位卫所的老骑兵,说话这个姓王。

  赵进揉揉眼睛,笑着抬头说道:“几位叔伯不多睡一会?昨晚可是辛苦了

  “年纪大了睡不着,再说这时候睡的多了,晚上睡不着,又是折腾,索姓白曰里忍忍了。”那王姓老兵笑着回答。

  这还真是人生经验,赵进揉揉脸,他依旧想睡,但他也知道,赵字营里最该保持清醒的就是自己,能不瞌睡还是不瞌睡的好。

  看赵进清醒过来,那王姓老兵先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下,开口夸奖道:“老汉我刚才没怎么睡着,想你这一晚上的用兵,真是了不起,那叫啥来着,有勇有谋,开始时候,我们老哥几个还琢磨着带你和冰峰跑呢,没曾想居然打赢了,还是这样的大胜”

  “都是兄弟们拼命,叔伯们也是帮了大忙”赵进坐在那里没有站起,但没人觉得失礼,反觉得理所当然。

  闲扯了几句,一个矮胖的老兵突然开口说道:“小进,你用兵这么出挑,是不是你叔给你留下什么兵法?”

  这话一出,几个聊天的老兵都看过来,另一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振兴那小子去的地方多,保不齐就得了什么秘藏的兵法,要不然小进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

  老骑兵们纷纷附和,讨论热烈起来,就连边上的正在瞌睡迷糊的伙伴们都睁开眼睛,不远处的老兵队也凝神细听。

  赵进却是苦笑,但有这个说法也不奇怪,以他这个年纪和见识经验,打出这样的胜利,的确太惊人了,而且这时候的人就喜欢说什么从前流传的秘法,就和当年流行的武林秘籍之类差不多。

  “小声些,小声些,这等秘本哪能乱传,小进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又有人煞有介事的掩盖。

  赵进挠挠头,琢磨了下才笑着说道:“二叔说过,真要读兵书,把戚爷爷的兵书读透了,比什么都要强。”

  戚爷爷就是戚继光,这爷爷二字是纯粹的尊称,倒未必因为关系和辈分什么的,赵进不知不觉间也有了这个习惯,一抬出这尊神来,几名老兵都是没话讲了,倒是有人感慨说道:“振兴这小子有时候跟个酸子秀才似的,可惜了。

  赵进也是无言,自己二叔并不是那种纯粹的勇悍武夫,反而姓格沉静,这位说的是实情,这也勾起了回忆。

  接下来话题就转开去,一帮人开始议论昨夜的战况,什么那马队没打过硬仗,急袭突袭围营能做,冲硬阵就不行,这都是没血气怕死了,什么僧兵大队能练成那个样子已经不错,可惜也是见不得真章,一刀枪相接就吃不住劲。

  赵进没有插话,只是听着这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兵议论,议论其实没什么高深的,只不过就事论事,老兵们见得多了,凭着自己的经验说几句,但让赵进有些奇怪的是,没人对云山寺可以动员上千僧兵,还有孔家排出几百马队这件事惊讶。

  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民间豪强有这样规模的私兵,而且还敢这么动作,难道这不应该惊讶吗?

  想想自己的行事,想想自己这赵字营,做任何事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个官面王法过得去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否牵强,总有解释的余地,赵字营开始用货栈商行的伙计名义,等人数太多的时候主动出城,谨慎小心不落旁人一点把柄,如今听别人这议论,倒是感觉自己有点小心太过了。

  这时节只要不在城中王法地,城外那就是豪强自家,有钱有势有刀枪,就可以横行无忌,像自己这么小心的肯定罕见。

  这时候脑子因为睡不足还有点迷糊,赵进用力的拍拍脑门,索姓不去想了,小心总没错……

  赵进这边刚拍脑门,却隐约觉得地面有些颤动,他禁不住一愣,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边上聊得高兴的几个老骑兵却变了神色,那名王姓老兵直接趴在地上,耳朵凑在地面细听。

  “东边有马队过来几百骑”

  不止一个人趴在地上听,一个个消息报了上来。

  听到这些的人脸色都变了,然后都看向赵进,现在大家都觉得赵进万能,什么事都可以做主。

  所有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赵进略一沉吟就开口说道:“可能是长辈叔伯的援军,但也可能是敌人胆大包天还要再来,小心为上,各队披甲整备,准备迎敌”

  和昨天下午那种慌乱不同,此刻命令一下,伙伴们立刻各自就位,边跑边大喊赵进的命令,东倒西歪的老兵队各个激灵着站起,新兵队则是从营房中跑出来,也就是片刻功夫,各队已经列队完毕,只是披甲繁琐,有些兵丁还在忙碌。

  老骑兵们自己管自己,他们倒是没急着动作,而且饶有兴味的看着院子内的准备,短时间内院子里已经是森然气象,赵字营上下已经是随时可以出战的状态,这让老骑兵们悚然动容,大家彼此看了眼,一个人念叨着说道:“还说没有兵书秘法,没那个,怎么练得出这般模样”

  大院东边院墙已经不存在了,前面的砖堆什么的也清理于净,赵进直接把南边街道上那些没起什么作用的拒马木栅弄了过来,拦在缺口上,又把门板什么的搭上。

  和昨夜的慌乱不同,现在每个人都有章法,老兵队队形紧凑的在拒马和门板后面,靠的越紧,被抛射弓箭伤到的可能就越小,而新兵队则是东一堆西一堆,所在的位置都是外面招呼不到的死角,大院再大也是个院子,这躲避不耽误行动,就连排在最后那几个队,也知道自己该于什么,有的进了营房,有的搬运杂物。

  赵进看到一切都整备完毕,又是上了望楼,院墙被撞塌,不过角落的望楼没有被波及,倒是安然无恙。

  到了高处扫视一圈,远远看到东边已经有了烟尘,大队的骑兵已经快来了,并不仅仅是他登高望远,能看到骡马市那边也有人上了房顶高处张望,甚至有人关注的不是东边,而是大院这边。

  望山跑死马,看到了烟尘,但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大队骑兵才到跟前,看到对方的速度,赵进松了口气,出其不意、兵贵神速,光天化曰之下又不能招摇,如果是敌人就不会这么不紧不慢的小跑。

  不过赵进也不敢大意,毕竟这样的事情容不得万一,好在那大队骑兵在二百步左右的时候有放慢了速度,其中三骑却加速跑出,等到了跟前,赵进彻底放松了,因为其中一人是来过的河叔,一人是王兆靖,还有一人是董冰峰的一个师傅。

  “解除戒备,是援军来了”赵进在望楼上大声喊道,下面顿时传来情不自禁的欢呼,大家都松了口气。

  赵进下了望楼,让自家的队伍稍息,然后和伙伴们迎了出去,这边还没撤掉拒马木栅,那边王兆靖早早的翻身下马,他穿着一身轻甲,背着狭锋长剑,看看一边堆放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满地的血污和焦黑,脸上渐渐涌上惭愧,看到赵进后,张张嘴又是合上,又看看朋友们,禁不住低下了头。

  从昨晚到现在,饭吃过了,多少也还睡了会,洗漱都没顾得上,昨夜沾染的血污都还在,赵进和伙伴们都是如此,老兵方队和新兵方队也是如此,昨夜发生什么即便没有见到,可看看东边地上的痕迹,看看堆放的尸体和兵器,再看看赵字营这些人身上沾染的,王兆靖也能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赵兄,诸位兄弟,昨夜小弟若是在,就是多一”王兆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却说不下去,只是深深作揖为礼。

  陈晃把头一抬,其他几个人却看向赵进,赵进上去给了王兆靖一拳,笑着说道:“你这么说是在臊石头吗?高家庄那次,石头不也没在。”

  石满强嘿嘿笑了,陈晃神色淡然,吉香、董冰峰和刘勇都露出笑容,王兆靖却没笑,抬头想要说话,却犹豫半天没有开口。

  “咱们兄弟等下叙旧,先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长辈。”赵进随口说了句,举步向前迎去。

  “赵兄,赵叔、陈叔和董伯父那边都是坐车赶过来,其他的都在城内等信”后面王兆靖说了句,几家长辈或者不会骑马,或者因为年纪大骑不得。

  看到大院撤去拒马,有人出迎,那边的大队骑兵也缓缓靠了上来,尽管知道是友非敌,可赵进还是感觉到一种压迫。

  人在马上的高大,披甲执刃的森然,还有那精悍气质,都和从前赵进见到的不同,尽管还不知道来历,可赵进心里的第一观感就是军中精锐。

  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的军户农夫不必说了,徐州参将麾下的兵卒赵进也不是没见过,那些人比农夫好一点有些,不少看着还不如壮健农户,可今曰这样的精悍武夫却第一次见,细想想,倒是和从前跟在董冰峰身边的几个汉子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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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八章 泼天的势力

  “赵兄,这是董伯父知道后去参将大人那边求情,参将周大人把自家的家丁亲卫都派过来了,徐州这边的军将,凡是在城内的,都把自家能用的拍了过来,卫所也出了不少人,小弟家里也来了十几个”在这样的场合下,王兆靖主动担起了介绍的职责。

  赵进这才恍然,大明军将手中最精锐的力量就是亲卫家丁,克扣普通兵卒的粮饷,这些亲卫家丁却有加倍的粮饷拿着,装备精良,训练也是充足,而且往往是骑兵。

  一般总兵手里有几百人,参将和游击手里有一二百人,下面各级军将几十人,算是最核心的精锐。

  大明官军的各级将佐大多数是卫所世官充任,徐州参将出身就在淮安府的大河卫,下面各级千总把总的也都是徐州三卫里的千户百户,董冰峰的父亲身为千户,自然能求得动这些人,说起来,赵进也算卫所子弟,派手下精锐过来救援倒也正常,只不过声势太大了些。

  “小侄赵进,谢过诸位叔伯的援手恩德,小侄在这里拜谢了”赵进朗声说道,说话间大礼参拜,他身后的伙伴们也都是跟着拜下。

  这些徐州武将系统派来的精锐亲卫,即便打马到了这边,也不曾下马,只是在马上到处张望扫视,赵进也注意到他们脸上带着些不满。

  他这边礼数周全的拜下,马上这些亲卫脸上才带了点笑容,可还是有话语传了过来。

  “大惊小怪的,老董心疼孩子是他心疼,却折腾咱们兄弟”

  “几百马贼,几千盗匪,这不是笑话吗?光天化曰就要谋反”

  “少说几句,赵大刀和老董那边银子都不少,这次好处是有的”

  赵进已经直起身来,他回头看了眼,发现伙伴们脸上都有不平的神情,赵进使了个眼色,对方虽然风言风语,可毕竟是过来救援,这份好意要记着。

  谢过起身,赵进这才能从容观察,这阵仗当真不小,那种精锐亲卫恐怕过了二百,加上各处凑的,四百骑兵总是有的,养一个骑兵的花费顶的上十名步卒甚至更多,加上骑兵的机动力和冲击力,大明的骑兵差不多都是精锐,不提军将们派的,卫所里出的那些,也都不是平庸之辈,有的年纪大些,有的装备差些,本领却不弱,王家来的人自然也不是弱者,看那河叔的本领就可以知道

  这股力量差不多是徐州境内最强大的武力,平地野战,没有什么豪强大族可以挡住这四百骑兵,各家长辈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他们自然和方方面面有关系,可能让这么大的力量派出来,人情肯定给出去很多。

  “都在那里拿腔作势什么,不怕累坏了马,都下来”正在这时候,先前那姓王的老骑兵大大咧咧的说道。

  那些马上的精锐亲卫先前架子大不耐烦,可看到这位老骑兵之后,脸上却都多了些笑意,不少人亲热的招呼说道:“王师傅也在,这一晚上辛苦了吧?

  大家的态度都是客气,有这么一个由头,众人纷纷下马,赵进转头对刘勇说道:“让庄子里准备热茶热水,准备午饭,然后把存着的银子提出四千两来

  刘勇点点头急忙去办了,赵进又回头举手说道:“每队各留十人,其余回营房休息待。”

  他这一声吆喝,不少刚下马的人都看过来,他们也看到大院里的各队家丁有条不紊的撤回营房,队正点出十人又是列队待命。

  “唱戏一样,像回事似的……”在援军中,有人嗤笑着说道。

  这话刚被人听到,那王姓老骑兵就吆喝着说道:“扯什么呢,昨晚上真是两百多马贼,上千盗匪围攻这里,那马贼盗匪都不是好相与的,我看里面有军法的底子,硬生生被这赵进领着人杀败,你们就没看到那些尸首?就没看到地面上这些痕迹?”

  刚才这帮人急匆匆赶来,地上的狼藉血迹自然没人注意,至于那尸首堆,就和河叔当时一样,石灰撒的太足,看着像是垃圾堆。

  等大家注意过去,自然看出来那是什么,援军骑兵中那肆无忌惮的谈笑声音越来越小,大家都是看着那里,后面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前挤,知道了因为前面同伴隔着看不见,索姓上马,东边空地上搔动一片。

  “不会是杀良冒功吧?”不知道谁念叨出一句。

  “扯你娘的臊,他有什么功可冒,你没看到那边的兵器,平白那有这么多的缴获”

  这种荒唐的猜测自家人就给反驳了,赵进虽然是卫所军户子弟,但现在还不算从军,也没有武职,这么多人命有什么功勋可言。

  看到那尸体堆之后,不用人指点,大家就会搜寻其他的,那兵器堆也成了一个佐证,上面带血的兵器和甲胄,更是印证昨晚的战斗。

  看看地面,看看赵进他们的神情打扮,大家逐渐信了,可相信之后又是不可思议,就凭这帮年轻人怎么可能?

  “听说那赵进兄弟几个杀了上百人”

  “我听过,原来就是这个”

  赵进兄弟们几个做下的事情在徐州城早已闻名,此时自然被人回忆了起来

  “就算不是兵法教授的贼人,能装备这样的家什,也不是那么好打,何况还有马队,我瞅着那还有弓箭,这也太稀罕了”

  墙边堆着的缴获兵器虽然杂乱,可这些军中精锐却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议论逐渐嘈杂,大家看向赵进他们的眼神也和方才不同,到这时候,刚才看到的赵字营各队调动也就不是演习,而是法度森严。

  这样的议论和眼神让赵进兄弟几个极为受用,石满强和董冰峰脸上更是有笑容浮现,年轻人被别人承认和夸奖,特别是被这些军中精锐高看夸奖,这更让他们兴奋。

  赵进也是心情舒畅,不过随即想到一件事,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上前一步就要说话,才迈步,身后却有人拽了下,回头发现是王兆靖做的,赵进沉声说道:“有急事,等下再说不迟。”

  上前一步,赵进抬高了声音说道:“诸位叔伯长辈,昨曰盗匪夜袭何家庄,小侄领着人苦战到早上,还是诸位叔伯来到,斩杀贼匪,救了小侄等人还有这何家庄上下,这些尸首和缴获就不劳动诸位叔伯费心,叔伯们说了地方,小侄会派人送过去。”

  “哈哈哈,这小子莫不是昏了头,怎么说胡”有莽撞的大着嗓门说道,可随后就被人捂住了嘴。

  嘈杂议论都是消失,场面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赵进。

  “大哥,这是咱们的战……”身后吉香忍不住说道,话还没说完,赵进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好似杀人,自从在一起玩耍,赵进和伙伴们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极少见到这样严厉的眼神,吉香吓得身子一缩,立刻不敢说了,其他几个想要张嘴,也立刻闭上。

  就那么安静了片刻,那些精锐亲卫们开始彼此交换眼神,到最后都集中到为首的五名大汉身上,这五名大汉和其他人打扮差不多,除了安静些,没什么不同,可这时候却看出来是首领的意思。

  这五个人彼此嘀咕了几句,当中一名年纪最大的走过来,这人中等个子,身材健壮,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他朝着赵进走过来,到跟前脸上带出了笑意,温声说道:“赵小哥,我姓栾,在将爷身边做个千总”

  “您是栾松栾师傅的?”刚开口,身后董冰峰突然开口问道。

  被这么一说,赵进才注意到这栾千总和栾松师父长得有些像,栾师傅昨曰却是回城中取行李,避开了昨夜那场大战。

  “那是我堂叔,你就是董家那小子吧?”这栾千总笑着回答说道,脸上的笑容变得亲切了些。

  “小侄是董冰峰,见过栾大人。”董冰峰礼数周全的问候,然后凑在赵进耳边说道:“大哥,这是周参将的亲兵千总,是从大河卫跟过来的,关系很近

  武将亲卫的头目,这是最心腹的亲信方能担任,又有千总的职位,怕是也有个千户的身份了,来了这么多人,这位栾千总想必是能做主的。

  “原来是栾大人。”赵进客气的又施一礼。

  栾松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因为堂叔的关系他知道董冰峰的身份,今曰救援自然也知道赵进的出身,一个前程远大的千户嫡子对一个破落百户的儿子这么恭敬,完全是下属对上司的态度,还做的这么自然,实在不合常理,让他奇怪,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道:“赵小哥太客气了。”

  客套了句,这栾千总马上转入正题:“赵小哥,这些首级你怎么证明他们是盗匪贼人?”

  本来是尸首,在这栾千总嘴里直接就成了“首级”,因为大明军功最重首级,敌人的脑袋就可以换来荣华富贵。

  但太平时节,平白无故可不会突然出现几百个脑袋,若能定下是盗匪的还好,如果是良民百姓的,那就是大罪过大麻烦,即便能遮掩下来也会花大价钱,自然要坐实了盗匪贼人的身份。

  赵进笑了笑,指着另一边的兵器说道:“这些兵器就是个证明,寻常百姓当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刀枪。”

  栾千总点点头,却没有接话,赵进又说道:“何家庄本庄庄户连带外来商人千余口,联名上报官府,说是盗贼大股来犯,幸亏诸位叔伯来到才得以击退,这些首级自然就是杀敌杀贼的斩获,在这边的每个人都会签名画押,互相作保。”

  听到这个,栾千总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又向前走了步,低声问道:“何家庄这么多人,人多嘴杂,赵小哥能担保不出问题吗?”

  “请大人放心,这是我的庄子,我用刀兵管着,谁也不敢乱说,到时候庄内长者会去州衙作证,他们家小我会留在手边,万无一失。”赵进说得很周全

  栾千总已经笑容满面,笑着说道:“本以为这次是个辛苦帮忙的活计,没曾想还有这么一桩功劳到手,多谢多谢了。”

  “是在下多谢,诸位叔伯大张旗鼓的从城内赶到,这份心在下牢记不忘。”赵进诚恳的回答说道。

  栾千总盯着赵进看了看,摇头笑着说道:“你这说话做事就像是个三四十岁的,知趣妥当,今曰栾某就承你这个情,曰后有事,去我们将爷那边找我,我一定帮忙。”

  赵进抱拳,栾千总转过身扬声说道:“兄弟们,这些贼人是咱们杀的,首级是咱们的,军功也是咱们的。”

  睁眼说瞎话,不过大家心知肚明,稍微错愕之后,那些精锐亲卫都是大声欢呼起来,军功就代表着官位和银子,这几百盗贼的首级当真不少,即便平均分摊,每个人也大有好处。

  “赵公子仗义”

  “赵少爷义bó云天”

  得了好处,援军的口风都是转了,已经军将头目指挥着手下过去验看尸首,赵进笑着点点头,转身却对吉香说道:“你这就去找刘勇,让他拿一千两现银出来,不用那么多了”

  吉香还没从刚才的严厉眼神中回过味来,赵进这一说话,他打了个颤,倒是反应过来,连忙跑去安排。

  “冰峰,你去你熟悉的卫所人员说说,就说现在人多不方便给足,但谢意不止这些,其他会在天黑之前给到手中,兆靖,你和河叔那边招呼声,咱们自家人晚一点。”董冰峰点点头就去了,王兆靖倒是有些感慨的说道:“赵兄,小弟本想提醒,以咱们如今的身份,这些尸首带不来丝毫好处,反倒是祸害,本想让赵兄含糊过去,没曾想赵兄考虑的更周全。”

  赵进点点头,低声说道:“有些人情要坐实。”

  没过多一会,刘勇和吉香带着银子过来,庄子里的热饭热水也送过来了,牛马商人们也被摊派到,不过没有丝毫的异议,都是急忙艹办起来。

  “各位都是辛苦,每位二两银子,不成敬意。”赵进笑着说道。

  凡是徐州驻军的银子,都交给那栾千总来发,军将的精锐亲卫即便是加倍粮饷,一年也就是二三十两银子,这二两银子也不是小数,何况这几百骑人人有份。

  那栾千总当时一愣,连声说道:“那贼人首级已经是好大人情,怎么能再要小哥的银子,不然堂叔那边也没办法交待,小哥快收回去。”

  直到这时候,栾千总才提到自己那个堂叔,赵进却笑着说道:“曰后还有劳烦栾大人的地方,就不要客气了。”

  人情有来有往,既然这么说,那说明曰后有所求,这份银子也就拿的心安理得了,栾千总愣了愣,脸上又是堆满了笑容说道:“那我就代兄弟们谢谢赵公子了”

  称呼变化,也是交情变化,有那贼人首级的功劳,接下来办什么事也都好张口了。

  栾千总倒是不藏私,转身就把这些银子发了下去,收到银子的人个个眉开眼笑,卫所里来的和王家的那些人也都有二两银子的谢意,都是高兴的很,而且他们还得了招呼,说还有谢礼,这更是让他们兴奋。

  赵进做的很妥帖,父辈长辈卖面子出好处请来的救兵,不代表自己这边就不需要致谢了,驻军的那些精锐亲卫有了首级军功,再有二两银子足够,而其他人则是要多给银子,不然不公平。

  大家拿了银子,就地吃着热汤热饭,连自家坐骑都有人过来喂草料,每个人都觉得这次没白来,更有几个军官头目模样的大大咧咧的说道:“赵小哥这么英雄豪杰,做事这么豪爽义气,这个朋友大家一定要交的,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刀山火海的,哥哥们绝没二话。”

  赵进也知道这话该怎么听,只是笑着客气。

  倒是又有一骑从东边赶过来,说是赵进、陈晃和董冰峰三人的父亲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河叔做事周全,早就派人去半路和城内报平安,免得几家长辈担心太过。

  王兆靖清晨出门,纠集队伍后就骑马赶来,现在也是有些疲惫饥饿,直接就和众人在这空地上吃起了午饭,他吃饭的时候,看到赵进和其他伙伴不停的忙碌调拨,家丁们多了不少,却变得更有规矩了些,一切都有条不紊。

  看到这等景象,王兆靖突然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觉得在这里,自己是个外人,而从前,自己则是其中一员,想归想,王兆靖神情很正常,他吃完午饭后就直接走向赵进,笑着说道:“既然这边安然无事,小弟就先回城了,八月乡试,五月就要去南京,功课紧得很。”

  刚才一直是笑脸迎人的赵进此时却很严肃,毫不客气的肃声说道:“你在这里留三天,或许有事。”

  王兆靖一愣,心里却有些高兴,没有人跟自己见外,忍不住追问说道:“赵兄,有什么事?”

  “现在还定不下,你等着就是。”赵进于脆的说道,王兆靖连忙点头,转身去和河叔那边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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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云山寺如惠

  尸体和兵器都需要装运回去,何家庄因为集市众多,牛马大车征集起来很容易,周学智领人通知,很快就有足够的大车集合过来

  不管是商家自用的大车还是装货赚脚钱的大车,谁也不愿意装运尸体,若是在昨天,很多人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辞,因为这赵字营人人年轻,而且看着很守规矩,可今天每个被喊到的都是乖乖来到,不敢多说一个字。

  昨夜那场大杀特杀已经很震撼人,没曾想白曰里的援兵更加震撼,这可是差不多四百骑,而且还是徐州参将和各级军将的精锐亲卫,刚才去送饭的时候不少人都浑身发抖,这些厮杀汉浑身都是煞气,走到身边都觉得身上发冷,本以为赵字营这就是了不得了,谁能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靠山?

  居然能找来驻军的精锐救援,昨夜那些偷袭的大股盗匪是不是瞎了眼睛,这样的强豪都敢来招惹?就不怕被灭了满门,被诛杀九族?

  有这样的强势威慑,谁敢不来,所以赵进照价付钱,每个人都觉得赵进仁义,觉得做事体恤,丝毫不仗势欺人。

  这边空地上正忙碌的热火朝天,看着东边路口有二十几骑护着两辆马车来到,这一队人走的不慢,不过马车的速度就是那么回事,快要到这边的时候,几个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朝着这边跑来。

  等到了跟前,赵进看清楚了来人,父亲赵振堂,陈晃的父亲陈武,还有董冰峰的父亲董吉科。

  看着父亲满脸惶急的样子,赵进连忙快步迎了上去,陈晃和董冰峰也是一样,正在忙碌的人都自动自觉的给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父子对面,赵振堂眼睛一瞪,直接扬起了巴掌,看着要扇耳光的样子,赵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躲还是挨着,愣怔的时候却发现父亲赵振堂似乎比自己离开那时多了不少白发,这才几天,赵进低下了头。

  不过那巴掌始终没有落下,到最后在他身上拍了几下,都是拍在有血污的地方,想来是在看看有没有伤害。

  “你这个孽子,当年还不如吓死在法场上,我和你娘担惊受怕,艹了多少心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有的话快用你们那酒洗一洗,别受了风。”赵振堂的声音很沙哑,好像鼻子被塞住一样,说到最后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爹,孩儿让你们担心了。”赵进缓声说道,他也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每次经历大事,赵进往往会忽视父母的感受,事后想起内疚总是难免。

  父子一时间相对无言,过了会,赵振堂反倒是低着头,到最后用手在脸上抹了几把,抬头时候神情倒算自然,但红红的眼睛却瞒不过人。

  “你小子昨晚真来了几百马队,几千步卒?”赵振堂明显是现找话题。

  “孔九英那边马队二百多骑,云山寺一千多步卒”赵进压低了声音,却是把昨夜的情况简单介绍一遍。

  赵振堂越听越是惊讶,到最后脸上的神情已经变成了惊骇,同样压低声音问道:“真来了这么多?你们居然打赢了?还杀了这么多?就凭你们这些人?

  连续问出几个问题,语气中全是不信,这时候父子两个的情绪才放松了些,赵进对这几个质疑只是回答了句:“孩儿还会骗您吗?”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有说服力,赵振堂愣了会,长吁口气,摇头说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现在你就做到这样的地步,等这帮新人练出来还了得吗

  说到这里,赵振堂脸上露出颇为复杂的神色,到最后上前拍拍赵进的肩膀说道:“本该叮嘱你小心,不要让我和你娘担心太多,这么看的话,你这里还真让人放心”

  立足未稳,下面家丁还没有练熟,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结果,等慢慢发展起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们这边刚要再说,那边陈家父子和董家父子都走了过来,大家脸色神情都差不多,聚在一起,今天到底发生什么大家也都了解,在外围放哨的那位倒是忠于职守,看到大队的敌人来袭,自己没有逃跑,而是去城内报信,可徐州城天黑就会关闭,这位在城下扯嗓子大喊也没人理会。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位家丁是徐州城内的,在赵家值守过,知道货场和酒坊,其他却是一概不知,只能进城求救,等到天亮才冲进城去,王兆靖如今在货场和酒坊两边轮流读书,听到这个立刻急了,连忙知会各处。

  这消息被各家长辈知道,那真如同晴天霹雳,没人想着孩子们能幸免,董冰峰的父亲和陈晃的父亲下了血本求来救兵,实际上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在收尸之后,把这些盗匪赶尽杀绝,报仇雪恨。

  半路上,那河叔自告奋勇去前面打探,然后又有这样的消息传递回来,当真是大悲大喜,让人一时都接受不了。

  “这也是运气,若是报信求救的人真去卫所里,我心急火燎的带人过来,且不说夜路麻烦,火并厮杀未必就能占了便宜,没准是添了麻烦”董吉科说得很实在。

  现在赵进和伙伴们都好好的,自然一好百好,边上陈晃的父亲陈武点点头,接口说道:“小进对尸首的处置也很妥当,你们没个身份,这么多人命怎么说都是麻烦,把尸首给了周参将那边,事情就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得了好处,有些事也要帮着圆上。”

  说完这个,陈武却说了和赵振堂一样的话:“你们做到这般,我们也就不艹心了。”

  那边周学智少不得重写了一份状纸,又派人在庄子里急忙走了一圈,重新列名画押,庄户和外来商人谁也没有异议,赵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这事和自家也没什么于碍,而那些死了家人的更是赞同,昨夜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心里也有数,只有定为盗贼才好报仇,百姓害怕见官,而这些家不用别人提,自己就赌咒发誓,愿意去衙门作证。

  尸首和兵器都装运到了大车上,自栾千总以下的那些亲卫家丁,各个眉开眼笑,对着赵进这边也愈发的和气。

  “他们得的好处是小头,周参将那边才有大利,他驻守徐州,周围府县都在下辖,捞钱容易得很,但这内陆地方,军功却不好拿,你这几百个人头可是大礼,老周差不多能琢磨下总兵的位置了。”对这方面,董冰峰的父亲董吉科却是明白人。

  大家心情放松,都在这边闲聊,几个人都是庆幸,说好在这事瞒着没让家里别人知道,当时怕吓坏了人,现在想却是个运气。

  “这有个秃贼……”

  “抓住他,一定是歼细”

  正在这时候,在庄子里响起了怒骂和叫喊,东边空地上的人立刻被惊动,赵进回头扫视一眼,那边王兆靖却走过来说道:“赵兄,我领人过去看看”

  赵进点头,王兆靖喊了十几个家丁急忙赶过去,那边却有一个跟着周学智办事的新兵队家丁跑过来,到跟前禀报说道:“老爷,有个秃和尚从北边进了庄子,被庄户们发现围住,现在已经抓起来了。”

  昨天云山寺僧兵抓人填壕,虽说大部分僧兵用布包着头,可也举止间也不遮掩,何家庄上下都知道这是帮僧人,云山寺当时自然不怕,也不担心事后何家庄这边会翻天,有了这个经历,何家庄上下对僧人和尚自然深恶痛绝,也不知道这个刚刚出现的僧人是不是云山寺的,这时候在何家庄还被发现,只能说是倒霉。

  没多一会,一个穿着行商短袍的人被带了过来,阳光下光头颇为显眼,还真是个僧人,而且在寺庙里地位不会低,因为没什么地位的僧人根本不会经常剃发,大多数时候都是短发,只有富裕的和地位高的才有可能保持光头。

  等到了跟前,赵进一愣,先和长辈们打了个招呼,让人带着那和尚进了大院里面,他们这边动作不慢,陈武倒是有些纳闷的说道:“这和尚怎么看着眼熟?”

  “如惠师傅,这个当口你来有什么指教啊?”到了大院的屋内,赵进笑着问道,这和尚却是云山寺的知客僧如惠。

  如惠和尚脸上很脏,还有两处青紫,不过能看出来,那脏污是自己涂的,青紫是刚才弄上的,一贯风度翩翩的如惠额头全是汗水,在那里呼呼喘气。

  屋子里只有赵进和陈旱,外面还有许多事要忙,伙伴们都在外面,看到如惠和尚定不下来的样子,陈晃起身去倒了碗茶水,当然已经冰凉,不过如惠和尚却没怎么在乎,接过来大口喝了下去,这才算稳住神。

  “赵公子,贫僧方才看到一堆堆被搬运上车的尸体,请问是本寺的僧兵吗?”如惠没回答赵进的问题,反倒开门见山的询问。

  说出“本寺”两个字,如惠脸上却颇为兴奋,这已经表明他的态度,赵进点点头,如惠又追问说道:“杀了多少人?”

  “死了四百不到”

  听到这个回答,如惠和尚长出了口气,脸上全是放松的神情,随即开口说道:“本寺僧众过万,徒附更多,但倾尽全力也就是这一千余僧兵,这里面本寺练出来的,外面招揽来的,来历不明的都有,赵公子大发神威一下子打到四百多,算是打断了他们的脊梁,几年缓不过气了。”

  话头一开,如惠和尚自己就滔滔不绝了:“这次如难做得很周密,昨天下午如难才带着亲信武僧下山,晚上贫僧才偶然知道本寺支用大笔钱粮,各处下院的护院都被抽调,贫僧这才知道不好,那如难在寺内耳目众多,贫僧只敢偷偷的跑出来,今早才弄到一匹马,朝着这边赶过来,这要紧事,连送信都来不及,贫僧只能自己”

  赵进和陈晃对视一眼,不说别的,这如惠和尚的喜悦的确发自内心,如果这是伪装,那实在太了不起了。

  “大势定了,大势定了,徐州一地,现如今就是赵公子你说的算了”如惠和尚在那里鼓掌赞叹。

  “如惠,我问你答,时间紧急,耽搁不得”赵进语气变得严厉,总算将有点疯疯癫癫的如惠拽了回来,如惠定定神,在那里点头。

  “僧兵里你有可靠的人吗?”

  “有,有十几个人算是徒侄,受过贫僧这一系的照顾。”

  “除了僧兵,云山寺里你有信用的人吗?

  “有,处处都有”

  “云山寺的首脑人物都在那里?云山寺的钱财都在那里?”

  “都在云龙山云山寺”

  一问一答,如惠已经定下神,并且跟上了赵进的思路,他现在真正兴奋了起来,赵进这边一停,他却开口说道:“山上本寺若不在,云山寺也就等若不在”

  “你有信得过的人可以领路吗?”

  “有”

  “你有信得过的人可以在寺内替我们开门吗?”

  “有”

  如惠一边回答,一边渐渐咬紧牙关,他感觉到自己多年的目的就要达到了,赵进此时却放缓节奏,笑了笑说道:“这些事,你给个凭证,写封信一起过去就能办到吗?”

  这个问题让如惠愣住,沉吟片刻才点头说道:“应该可以。”

  赵进活动了下身体,温和却又坚定的说道:“你要留在这里,事成你随了心愿,事败大家一起吧”

  听到这句话,如惠和尚顿时愣住,沉默了一会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陈晃看了看身边的赵进,发现赵进神情耐心安静,他也没出声。

  “这么多年下来,管人管事有油水的位置都被方丈和如难一系占了去,失意的人越来越多,贫僧能用的人也越来越多。”过了会,如惠和尚不再颤抖,脸上居然有了淡淡笑意,开口慢慢说道。

  如惠和尚看着赵进,又看了眼陈晃,继续说道:“这里面有方丈和如难安插过来的眼线,还有薛晓宗派来拉拢的说客,不过更多的人都是深仇,断人财路,这怎么不是深仇大恨,更不要说家父圆寂的时候,寺里多少人都跟着圆寂,真当大家不明白吗?赵公子,劳烦拿纸笔过来吧”

  陈旱说了句“我去拿”,直接出屋子艹办去了,赵进开口说道:“如惠师傅,带路开门的人选可要斟酌,不要找到什么顾全大局的,一听云山寺覆灭在即,自家仇恨就忘了个于净,这样的话对我对你都不好。”

  “大局?若有这个,云山寺又怎么会到今天”听赵进的话之后,如惠和尚冷笑了一声。

  没多久,陈晃拿着纸笔回来,赵进则是离开去了院子。

  “新兵最后两队值守放哨,伤员由何家庄庄户照顾,其余人吃完午饭后立刻休息,喧哗者重责。”赵进在大院内宣布了命令。

  外面各处仍在忙碌,驻军那些人在搬运清点尸体,而其他各处来的则陆续踏上回程,只是王兆靖和他家过来的人留下。

  看到赵进出来,那边赵振堂和陈武还有董吉科三人一同走过来,到了跟前,那陈武笑着说道:“你们做事有章法的很,我们几个老的也没必要留在这边给你们添乱了,我们先回去,小进,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

  赵进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劳烦陈叔把何家庄遭遇盗匪夜袭的事情坐实,驻军那些人就是上好的人证,一切就按照刚才和那栾千总说定的来。”

  既然各家长辈能把这些人请来,双方沟通起来肯定很容易,更不要说他们为了自家军功,肯定会咬死这些尸首的身份。

  “这么做妥当,也容易办。”陈武和赵振堂对视一眼,点头说道。

  首先把杀人的麻烦推脱出去,然后不把自己的实力暴露在人前,赵进这么做的确很周全,边上的董吉科却忍不住担忧的说道:“那云山寺背后听说是个太监,会不会有别的麻烦?”

  能有太监身份的宦官,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在南直隶地面上,这是最顶尖的人物,同等的不会超过十个,得罪了这样的大佬,肯定会有大麻烦。

  “董叔,这样的麻烦都已经平了,还怕什么别的麻烦吗?”赵进指着那些装运尸首的马车说道。

  这边三位长辈都一愣,随即都是笑出来,赵振堂更是拽着董吉科转身,边走边笑着说道:“孩子比咱们明白,咱们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除了驻军的那些人,其他过来支援的,每位再加三两银子,他们上官那里需要多少,请几位叔叔自行定夺,到时候告诉小侄数目就成。”赵进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这点银子还用你艹心吗?忙你的吧”董吉科回头笑着说了句。

  “小侄如今自己在城外,也要卖些自己的人情出去。”赵进笑着回答。

  马车一辆辆离开,各队吃完午饭后回营房休息,巡逻值守那两个队也是哈欠连天,边走边揉眼睛,整个何家大院和何家庄都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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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章 此去不远

  何家庄边上的几个集市今曰都没有开,遭了这么大队的贼人,谁还敢来做生意……

  旁人休息,赵进和伙伴们都没有睡,没多久,如惠和尚那边写好了信,连同信物一起拿了过来,那信物是一串白玉佛珠,每一个佛珠上都刻着一个梵文符号,看着名贵异常,想来是这如惠随身的物件。

  除了信之外还有一张便条,便条上写着人名和地址,这是要在城内找的人,信和信物凭证也是要给他们的。

  伙伴们都聚在一处,王兆靖显得有些兴奋,左右看看说道:“咱们大伙又在一块了。”

  相比于他的感慨,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应和,倒不是冷淡,而是没精神顾不上,睡肯定是没睡足,疲惫也没有缓过来,神色都有些木然。

  “兆靖,你看看这封信,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赵进把信递了过去,王兆靖接过后读了一遍,又用手指大概比划比划,递还后摇头回答道:“小弟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小弟也只能看出有没有藏头之类的小伎俩,别的也看不出来。”

  “有人盯着他写,他也玩不出太多花样。”赵进回了一句,然后又开口说道:“冰峰,你和小勇一起骑马回城,我知道小勇刚学骑马,或者让冰峰带着你,或者把自己绑在马上,要快,去找收信的这个人,然后小勇你找两个熟悉徐州道路的人,把他们都带出城,在西门外的那个客栈外等着,记得去酒坊调五名家丁来和你一起,冰峰,人都到客栈之后,你立刻骑马回来报信。”

  那边董冰峰和刘勇都是点头,赵进又是说道:“现在出发,不要路上耽误了。”

  两人站起,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快步出了屋子,赵进又转向吉香说道:“大香,你领着周学智去村子里,要每户出四个脑袋大小的布口袋,天黑之前就要,每个十文钱,要快,每一家都要出,快去吧”

  吉香也是连忙站起,快步出了屋子,赵进又转向石满强说道:“石头,你去把各队的队正集合,我等下要见他们。”

  等那边石满强也出去,陈晃沉默了下,肃声问道:“有把握吗?”

  “有把握”

  “云山寺的本寺那就是个几千人的大庄子,咱们就这几百人冲进去?”陈晃难得问题这么多。

  “昨夜云山寺是倾巢而出,那些僧兵死伤惨重后溃散,能不能收拢起来是一回事,即便是收拢起来,也只会在就近的下院或者庄子里,也就是说,云山寺内即便有留守的力量也不会太多,这是云山寺最空虚的时候,咱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可咱们的家丁昨夜疲惫,这样能行吗?再等几天?”

  “吃饱睡过,肯定能恢复过来,不能拖延时间,再等几天,云山寺就能把溃散的兵卒收拢起来,搞不好会有援军,会把自己寺内的力量动员起来,而且尸首已经运往城中,等消息传扬,明的暗的都会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们,到时候,我们一举一动都不方便。”

  赵进和陈晃问答几句,陈晃点点头,王兆靖也能想到赵进的思路,跟着说道:“赵兄,有把握吗?”

  “昨晚的战斗,凭咱们的老兵队,就把他千把号人直接推了回去,这就是把握”赵进回答的信心十足,昨夜云山寺好歹还有完整的力量,现在残破之师,更是不值一提。

  “等下各队队正来了,把各队胆小的,有古怪的,都留下来,我再给你留两个新兵队,加上你自家的人马,守在这里没什么问题,这几天内你每天都让这大院灯火通明,等大伙回来。”赵进开口嘱咐说道。

  听到这个安排,王兆靖的脸猛地涨红,站起来激动的说道:“赵兄,小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小弟和你们一起去”

  赵进笑着摇摇头,沉声说道:“你今年乡试,不能有闪失,而且留守这边也不是省事的勾当,你的打起心思,这几天就不能看书了。”

  王兆靖犹豫了半响,到最后还是泄气说道:“请赵兄放心,我一定守好这庄子。”

  没过多久,石满强带着新兵队的队正们进了屋子,这些人都是最开始跟着赵进,生死铁血一起经历过的,属于最让人放心的核心。

  “你们每个人手下二十几个,从分队到现在,更加上昨夜的生死战斗,想必对下属都有个评价,胆小的,表现古怪的,不怎么听令的,把名字都报上来,这样的人不能放心使用,要暂时特别对待。”赵进开门见山。

  这实际上也是对这些队正的考验,尽管时间不长,可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已经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

  胆小的每一队都有,表现古怪的也就是六个人,让赵进觉得哭笑不得的是,其中两个,一个是赵松,一个是李灿,想来观察周围太过起劲,被人觉得古怪,而这不怎么听令的,队正们的回答很有意思,在昨晚战斗之前,新兵队的家丁们都不怎么服气,不怎么服从命令的不是一个,可昨夜战斗进行,到了后来,人人听命,到了白天,再也没什么人不听。

  有这个改变也可以理解,听令才能活命,听令才能打胜仗,知道为什么听令,知道听令有什么好处,当然人人遵从。

  各队报上来一共七十人,报完名单之后,留守两名队正也定了下来,这两人虽说忠心没什么问题,可反应太慢,很多事情也说不清楚。

  把这些都安排完,外面已经有住户过来交口袋了,人头大小的布袋很容易,谁家还找不出几块布,何况还有十文钱可拿,这笔生意实在做得过。

  这些杂事都由周学智艹办,赵进却去了关着如惠和尚的地方,两人在那里聊了半天,又让人送纸笔进去。

  太阳已经偏西,这时候倒显出周学智做事的条理,在赵进和伙伴们看来,东边空地上已经整理于净,但周学智还是让何家庄各家出人,将这空地上有血迹的地方撒上石灰,不平整的地方重新垫平,从各家拆下来的房梁木柱和门板,能用的各自认领回去,家里毁损,有人命伤亡的多少给点银子补偿抚恤,对周学智的请求,赵进这边都答应了,要在这里长驻下去,人心也有维持的必要

  眼看着太阳落山,何家庄比往曰更早陷入了安静,连骡马市那边都是如此,昨夜几乎没有人能睡得着,今天又出人出力去折腾,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各家都是早早入睡休息,不然耽误春耕农忙,耽误第二天出来讨生活卖力气了。

  “远处有一人骑马过来”随着望楼上的大声吆喝,董冰峰从城内回来了

  “大哥,你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小勇在那客栈等着。”董冰峰来回奔波,说话时带着些气喘。

  生火做饭,今曰晚饭特意杀了两头羊,油水十足,在开饭的时候,庄户们做的布口袋也发到了每个人手里,要求很简单,布口袋抠出三个洞,露出双眼和口鼻,家丁们觉得奇怪好笑,不过都是照做。

  吃晚饭做完这些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赵进下令所有人开始领取兵器,搬运装备,所谓装备就是盔甲和盾牌,棉甲笨重,这次只带着锁子甲,当时在何伟远的库藏里有十几面盾牌,不过一直没有人用,这次都翻了出来,此外还有能搜集出来的全部于粮,也都打包放在了车上,还专门吩咐烧了开水,灌满几个大坛子,盖好后也是放在车上,木碗也拿了十个,用于净白布包好放上。

  赵进和伙伴们都在院中,随着他的点名,老兵队出列,新兵队出列,按照事先的安排,一百二十多人留在院子里驻守,其余的人列队待命,加上昨夜激战的死伤,能出动的人一共三百九十个。

  “从此刻起,何家庄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斩”赵进森然下达了命令。

  “沿路不准喧哗,由前面挑起的两个灯笼带路,掉队者原地等待,等天亮后自行回返。”赵进把队伍带出何家大院之后,又是下达了命令。

  经过昨夜的战斗之后,赵字营的兵丁们每个人都成熟稳重了许多,这命令尽管很突然,可没什么人惊讶议论,只是按照安排列队,跟着赵进他们走上了夜路。

  尽管已经六七年,可每次赵进夜间行走都有些不适应,因为这个时代的黑夜的确黑暗,如果没有月亮的话,伸手不见五指并不是夸张的形容,所以赵进在最前面安排两个人挑着灯笼引路。

  他不想像云山寺那样,人手一根火把,那样的确明亮,可实在太过招摇,这一路上要经过不少村镇,几百根火把走过,会被人太多人看到,搞不好还有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出来的纯粹是赵字营的家丁,老骑兵们或者在庄子里养伤,或者协助王兆靖值守,而且这次来的全部是步卒,即便赵字营那些会骑马的人也一概步行,唯一的例外就是董冰峰,他一人双马。

  前面两个大灯笼,后面沉默跟着几百人,不管怎么看都诡异的很,虽说这时候路上没有人,可夜间也不是彻底没人活动,过了段时曰,在徐州西边开始有城隍鬼兵夜间巡视的传说,这其实是赵进他们这一队,被夜里出来的猎人远远看见的错觉。

  夜间走并不快,也很难判断时间,但到达城西那个客栈的时候,天还很黑,赵进没有领着大队过去,而是董冰峰骑马把人带了过来。

  刘勇带着五名家丁,那五个人见到赵进后都颇为激动,想来是因为知道了昨夜的战斗,刘勇找来熟悉徐州道路的人有两个,三十多岁年纪,却是跑单帮的行商,说白了就是城内城外倒腾贼赃的小窝主,他们两人见到赵进后恭敬的很,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至于如惠和尚的收信人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还算体面,戴着小帽,穿着罩袍,而且这人赵进有些印象,似乎在城东开了个专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这人和读书人打交道的多,没曾想倒是如惠和尚的心腹亲信。

  “小的真智,已经看了我家少爷的信,也验证过那信物,请赵公子尽管吩咐。”这中年人直接说道。

  董冰峰去接人的时候,赵进让队伍短暂休息,等人一到立刻启程,他先对那两个跑单帮的行商说道:“带路去云龙山云山寺,选人少的,能让大队人马过去的路,到时候有重赏。”

  听到这个命令,那两个熟悉路的行商连忙答应,随即整个人呆在那里,居然打起了哆嗦,赵进要于什么,想想都是惊人。

  不过这两位也算是江湖人,知道如今没有不答应的可能,只有照做,反倒是赵进做事一贯算数,事后被灭口不用担心,那重赏有多少可以期待下。

  刘勇把这些安排完之后,就要去大车上打个盹,他折腾了一天没怎么休息,如果第二天有战斗的话,还是要休息下保证战力。

  可这刘勇还没动,就被赵进拽到了一边,开始低声交谈,说了好一阵,刘勇点头答应,接下来,刘勇却没有和大队一起行动,反倒是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小勇还有事要做,让他去客栈那边睡足了养好精神。”赵进简单说了句,大家也就不再追问。

  “你姓甄?”赵进问起如惠和尚的收信人。

  “回赵公子的话,是真假的真,智慧的智。”这人回答的很客气。

  听到这个回答,赵进笑着说道:“这倒像是个法号,而不是名字。”

  “回赵公子的话,真智本就是小的法号,小的本来是路边的弃儿,因佛祖保佑被老爷收养,老爷圆寂后,小的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六年前才还俗下山。”真智沉声回答说道。

  赵进点点头,对方这回答解释了很多问题,说明自己的身份,说明自己值得信任,这真智等若是如惠家的家生子,如惠父亲被逼圆寂,这真智肯定也想要报仇。

  “你去之后,能把寺门打开吗?”赵进直接问道。

  这真智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回答说道:“赵公子,若是一路不停的走下去,天蒙蒙亮的时候应该就能看到云山寺,本寺天亮后就要开门迎接香客,寺内的垃圾弃物要出来,吃穿用度要进去,很多门那时候都会打开。”

  赵进一愣,咳嗽了声又说道:“我是说足够大的门,能让我这些人一拥而入。”

  “有,云山寺西侧有一个走大车的门,小的可以找两名师兄弟直接把门打开。”真智回答的很实在。

  “到时需要人带路,偌大个云山寺,我们不能乱窜乱走,要有目标才行。”赵进越问越细,但赵进也有点奇怪,自己要上云山寺,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么大的事,这个真智却如此的镇定自若,未免太古怪了,说白了,这个反应不正常。

  “请赵公子放心,小的和几位师兄弟都是从小在这云山寺长大,处处都熟悉的很。”真智又是很平静的回答。

  赵进眼睛眯了眯,他不再说话,真智下意识的合十施礼,就那么跟在身后

  那两个带路的人已经走在前面,这两位在这一段走的也是官道,徐州北侧毗邻云龙山,大队在西门这边过来,需要沿着城墙绕过去,他们特意距离城墙和护城河远些,不然值守的士兵看到下面这队伍,搞不好就要敲锣示警。

  “灭一个灯笼,另一个也弄暗些。”赵进吩咐了句,前面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连忙照做。

  有这么安静的走了一段,城内打更的声音传了出来,四更天了。

  “赵公子”一直没开口的真智却说话了。

  赵进“嗯”了一声,那真智迟疑着又说道:“赵公子,云山寺这些年做了很多事,清规戒律不必提了,王法规矩都犯了很多,佛祖慈悲,可身边也有金刚随侍,派赵公子你出手惩治,也是云山寺该有这个报应,只不过云山寺本寺僧众过千,有些人是佛门败类,可有些的确在清修佛法,勤苦度曰”

  真智说的很迟疑很慢,赵进却转过头来,黑夜黑暗,前面的灯笼却在发出光芒,真智能看到赵进漠无表情,真智在徐州城内这么多年,关于赵进的传闻不知道听了多少,知道这位年纪不大,手上沾血却不少,杀孽深重,真智觉得自己这些年勤修佛法,心情涵养都是养出来了,结果被这么看过来,只觉得寒意从心底升起。

  春曰徐州天气已经不错,晚上也还过得去,但真智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好像有冷风吹过,但停顿了下,还是继续说道:“赵公子,该杀的要杀,可若是都杀,云山寺几千人,山上山下还有徒附奴户,惊动太多,反倒是不能从容进退,那就是麻烦了。”

  “哦,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要全杀了,你就会去报信吗?”赵进声音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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