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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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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章 一跤扑到虎

  “分开搜,如果还有人活着,也不会逃的太远。”

  眼见树林茂密,真要是往大山深处搜索,便是撒出去十万大军也无济于事,他们此刻只有这么点人,如果再聚在一起就更起不到搜索的效果,叶小天便下达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命令。

  周班头迟疑道:“大人,如果大家散开的话……”

  叶小天道:“不必担心,山贼已经获得财货,必然远遁,不会有什么凶险,大家只要小心脚下的蛇虫野兽就行了。”

  周班头只好应道:“是!”马上一摆手,率领几个捕快向前方呈扇形散去,如此一来,叶小天就不必向前探索,只需横向搜索过去,周班头这也是出于对他的一片维护之心。

  赵文远见状,便也拔出刀来,装模作样地趟着草丛向前搜去。

  小赵的尸体横在草丛中,田妙雯就坐在他身边,神态却依旧平静从容,仿佛旁边只是睡着一个人。

  在这荒郊野外,若是换了一位姑娘,遇到这样的场面,怕不早吓得六神无主、哭哭啼啼了,最起码也要离那具尸体远一些,但田妙雯却仿佛置身于自己的闺房之中,那份淡定从容一如既往。

  她坐在地上,把崴伤的右脚屈过来,轻轻揉着受伤的足踝,仔细思索着今日的遭遇,越想越觉得这场伏击完全就是针对她的。

  事先精心的准备、一场完美的伏击,这可不是山贼一贯的作风,况且那些“山贼”甫一攻击便以她的护卫作为主要袭击对象,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假山贼名义对她发动的一场狙杀。

  “会是谁呢?”

  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除了当代还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间彼此关系密切,其他的家族即便祖上曾经有过多次联姻,现在也是泾渭分明的利益集团。

  他们平时来往、饮宴交游都很平常。但是真正遇到竞争时,还是明争暗斗、合纵无常的。所以田妙雯能列出的怀疑对象其实不只一个,但是目前来说,有动机用狙杀手段试图干掉她的,只有两家。

  一个是宋家,宋家这些年来势力发展的不愠不火,宋家的势力范围又与田家的固有势力范围接壤,田家试图重新崛起,和宋家就有了一定的利益摩擦。

  但是宋家虽然有这个动机,却不符合宋家一贯的作风。要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她大哥田彬霏一定会发疯,只要被他抓到半点把柄,田家就会倾尽全力,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报复宋家。

  而宋家和田家虽然有些摩擦,却还远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宋家的主事人为人处事又一向温和。如果排除宋家,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嫌疑人了,而且是嫌疑最大的人。那就是播州杨家的杨应龙。

  播州杨家的实力实际上已经超过田家,直追宋家,对田家依旧在排名上压杨家一头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她大哥田彬霏也一直把杨应龙当成潜在的对手,两者早想一搏。

  只是杨应龙和田彬霏的身份都太特殊。他们两人一旦动手,可不是文人笔墨间的一场游戏,也不可能是个人武力的较量,那是动用两个庞大家族的力量进行的一场博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举妄动。

  如今杨家有意于葫县,田家也摆出一副对葫县志在必得的态度。此举必然激怒杨应龙,田家本来就是杨应龙提升杨家地位的最大障碍,现在又有这样的竞争关系,要对付田家便有了充分的理由。

  四大家中,以田家的势力最为单薄,如果杨应龙能一举打垮田家,挟大胜之锐,直接就能凌驾于宋家之上,与安家分庭抗礼。

  “如果是这样,那么狙杀我应该只是杨应龙的第一步棋,他既决定动手,就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很可能待我横死山谷,他便会用事先准备好的伪证诱导我大哥向其他土司寻仇报复,既而混水摸鱼……”

  这就么一会儿功夫,田妙雯已经对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等各方势力做了一个全面的分析,并且把怀疑对象锁定为杨应龙,为杨应龙找到了充足的做案动机,甚至连杨应龙下一步的计划都进行了详细的推测。

  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只有田妙雯这样的女人,才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得如此复杂,如果是展凝儿或夏莹莹……,那两个女人根本不会进行任何理性的分析!

  展凝儿会提着刀直接追进山去,杀光那些山贼就算以牙还牙了。而莹莹,她会把她那二十多位叔伯,七八十个堂兄弟一口气全叫出来,接下来……接下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田妙雯正沉思着,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草丛拨动的声音。田妙雯一惊,身形倏地一动,牵动足踝,痛得一声闷哼。

  田妙雯咬牙忍住痛楚,迅速向一旁的草丛钻去。虽然她也知道,除非人家没有发现小赵的尸首,否则一定会对周围进行更详尽的搜索,她足踝受伤,逃不多远,终究还是会被发现,还是本能地想隐匿起来,先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赵文远提着刀,装模做样地四下搜索着,脚下迈着慢腾腾的步子。前方有个捕快用水火棍哗哗地扫着草丛,看到赵文远后便向前方折去,把剩下的这块地方让给他来搜。

  赵文远对今日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哪有心思搜索,可他目光一垂,忽然发现前方较低矮的一丛野草突然摇晃了一下,心中不由一动,立即把脚步放得更慢了。

  草丛的波动很轻微,而且是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波动着,很有可能是什么小兽,赵文远觉得如果能打点野味儿回去倒也算不虚此行,但他蹑着脚步走过去,忽然从那茅草的缝隙间看到了一抹白。

  那不是什么白色的小兽,比如白狐,而是一抹衣袍,赵文远眸中立即掠过一抹厉色,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刀。

  田妙雯紧张地躲在草丛中,屏着呼吸,注意着那个捕快用水火棍扫荡草丛的方向,却没注意到背后悄悄蹑来的赵文远。

  田妙雯躲在那里,身子挤压着草丛,野草正好向赵文远的方向倾斜出一个角度,使他从茂密的草丛中发现了田妙雯的踪迹。

  赵文远情知此人必是幸存者,本能地动了杀机。其实他也知道,龙凌云不可能泄露和他的联系,这个劫后余生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因为他的立场,本能地对此人便产生了敌意。

  可这杀气只是稍稍涌现,就立即烟消云散了。因为他看到叶小天提着一口刀,正向这边走过来,赵文远微躬的身子马上直起来,向叶小天招了招手,便趟着草丛向前方走去。

  叶小天大步走过来,看看西方天色,对“极认真”地向前方走去的赵文远道:“赵兄,别走太远了,天色将晚,再搜二里地,要是没什么收获,咱们就回去了。”

  赵文远回头笑道:“好!”

  田妙雯听到前后两方都有人说话,心口不由怦怦直跳,身子忙又伏低了些,心中暗想:“搜我的人到底是官府的人还是杨应龙的人?”

  因为田妙雯认定这场伏击是针对她的,那么在捕获或杀掉她之前,杨应龙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离开,所以难以判断外面人的身份。

  偏偏叶小天这句话中又没有什么可以表明他身份的词,田妙雯不禁犹豫起来:“我要不要出去见他们?万一他们是杨应龙的人,我岂非自投罗网。”

  这时,叶小天迈着大步,向走到远处的赵文远说着话,堪堪走到矮沟上方。那蒿草长得极高,几乎与地面平齐,土沟里的野草草尖只是比别处地面稍矮一些。

  叶小天随意扫了一眼,还当是一片低洼地,一脚踏出便腾了空,叶小天“哎呀”一声惊呼,整个人便向土沟中扑去。

  “嚓!”

  一口雪亮的钢刀,紧贴着田妙霁吹弹得破的脸颊插进了松软的土壤,几乎直没至柄。田妙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从上边摔下来,而且人未至刀先至,几乎只差分毫便毁了她的容颜,骇得她花容失色。

  田妙雯一声尖叫刚刚到了唇边,却又硬生生忍住,因为就在这时,她感到左胸一痛,被一只大手按了个结结实实,两个人四目相对,中间还有几根野草轻轻摇曳着,半晌两人都没做声。

  田妙雯杏眼圆睁,一副即将惊叫出声的模样,而叶小天脸上却挂着一副喜色,一副即将大笑出声的模样,两者当真是相映成趣。

  叶小天一跤跌下,心中也是一惊,他甚至还来不及惊呼,便摔倒了地上,不过,除了脸被一些草茎刮得有些火辣辣的,身上倒是没感觉到痛楚,他跌在了一个软绵绵的所在,是以露出喜色。

  他还以为是土壤松软,所以没有受伤,谁知面前赫然出现一张面孔,大大的眼睛,模样娇柔妩媚,那眸子似乎含着一汪水,配着那楚楚可怜的尖尖下巴,叫人一见就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吞进肚里去。

  “他不是山贼!”

  “果然是女人!”

  田妙雯看到叶小天一袭儒士轻衫,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叶小天看到她,则立即想到了周班头分析那辆轻车主人的身份。

  田妙雯见叶小天还在审视地打量她,便瞪着叶小天,一字一句地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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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哦?哦!哦哦……”

  叶小天这才省悟过来,自己的手还按在人家姑娘胸脯上呢,虽说他扑下来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些野草,身体之间并没有特别密切的接触,但这只手却是穿过草丛,直接按在人家胸脯上的。

  嗯……鼓腾腾的,既柔软又有弹性,真看不出,这么一个娇怯怯的、骨细体软的姑娘,居然还挺有料的。叶小天恋恋不舍地抬起手,翻了个身,跪坐在一旁,讪笑道:“姑娘,你……”

  叶小天话犹未了,田妙雯已然一脚踢来。田大姑娘何曾被男人占过这么大的便宜,虽然她也清楚叶小天是无意之举,还是心中气恼。亏得她右脚崴了,动作不敢太快,以免牵动伤处,被叶小天一把抄住了她的腿。

  “咦?这小腿挺纤秀的啊,一把可以掌握,腿肉还挺结实,这裤料也不错,看着不怎么起眼,摸起来滑润极了。”

  叶小天下意识地握了两把,田妙雯又气又羞地道:“你个混帐东西,竟然还敢占我便宜!”

  叶小天正色道:“姑娘,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知道,我可是处男。”

  田妙雯呆了一呆,道:“什么?”

  叶小天道:“姑娘你是不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我可是第一次啊,你说咱俩谁吃亏。”

  田妙雯气得发昏,脱口骂道:“你个混蛋,你是男人,你跟我比?”

  叶小天松开她的腿,摊开手,很委屈地道:“男人怎么了?男人没有贞操,可是还有节操啊!就是因为你们女人都这么想,所以男人寻花问柳才那么心安理得。”

  田妙雯被叶小天气了个七荤八素,这时候赵文远跑到土沟旁,假惺惺地叫道:“叶大人。你没事吧?啊!这里居然有位姑娘,你找到失踪的人了么?”

  赵文远先前见那女子藏身草丛,鬼鬼祟祟,就知道她无法确定自己这些人的身份,是以不敢现身相见,本打算蒙混过去,最好不要找到她。谁料叶小天一跤跌进土沟,赵文远不好再装傻,便急急赶回来。

  “叶大人……”

  田妙雯听了赵文远这声称呼,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不禁睨向叶小天。怎么看都像是含情带怯的模样,她现在其实是有点惊讶的,只可惜她无论生气、羞恼、诧异、鄙夷,永远都是一副媚意撩人的模样。

  田妙雯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睨着叶小天,诧异地道:“你是葫县典史叶小天?”

  能被称为大人的都是官,葫县有官身的人绝不超过十个,其中只有一个姓叶的,是以赵文远一唤,田妙雯马上就意识到了叶小天的身份。对叶小天她可是闻名久矣。但是叶小天的真面目她却是头一回见到。

  叶小天向上面的赵文远招了招手,又对田妙雯欣欣然道:“正是本官。想不到姑娘你也知道本官的名字啊,呵呵,看来本官早已名声在外。却不知姑娘你是什么人。可是遇到了山贼么?”

  “我是……”

  田妙雯语气稍稍一顿,便很自然地接了下去,道:“我是贵县王主簿的外甥女,曾听舅父提到过你。是以一听那人招呼就知道了大人你的身份。”

  田妙雯说到这里,微微露出悲戚神情,道:“奴家从贵阳府来。本是受家人护送,前往葫县探望舅父的,谁知路途之上……”

  田妙雯生就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就算生气时鼙着眉尖瞪着眼睛,照样楚楚可怜,此刻虽然有些故意做作的成份,可是看起来却和刚才的神情没什么两样,所以叶小天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疑状来。

  一听是王主簿的外甥女,叶小天不由大喜。他现在和花晴天、徐伯夷斗得正凶,王主簿倒向哪一边对他可是至关重要。可以这么说,如果花晴风、徐伯夷、王宁和罗小叶四人都对他抱有敌意,那么他即便有天大的本领,在葫县也混不下去。

  现如今亏得罗小叶站在他一边,王主簿态度暖昧,正在打着太极拳左右逢源,而花晴风又是个逢事必缩头的忍者神龟,徐伯夷才一再在他手上吃瘪。叶小天正在争取王主簿的支持,现如今救了王主簿的外甥女,这可不是增加双方友谊的大好机会么。

  叶小天赶紧正了正衣冠,彬彬有礼地道:“姑娘请节哀顺变。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咳!本县境内发生这种大案,叶某身为典史是责无旁贷的,你放心,本官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归案,以正国法!”

  田妙雯听他大打官腔,偏偏说的不伦不类,便在心底里暗暗鄙视了他一下。这时,因为赵文远的一声大喊,附近搜索的人都向这边集中过来,叶小天忙道:“姑娘,咱们上去吧。”

  这时周班头用水火棍拨了拨草丛,趟平一块地方,斜着身子走下来,对叶小天道:“大人,那边发现一具尸体。”

  田妙雯微微有些感伤的语气道:“那是我的护卫,掩护我一路至此,伤重而死,还请你们把他的尸首也带回去,我要好好安葬他。”

  叶小天点头道:“自当如此,马辉,你们把尸体抬上去。姑娘,请吧。”

  田妙雯慢慢站起身来,秀气好看的双眉不由自主地鼙了起来,叶小天一看她的站姿,右脚只以脚尖轻轻点头,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田妙雯道:“方才被山贼追赶,奔跑甚急,以致崴了脚。”

  叶小天道:“看样子很严重啊,你还能走路么?”

  田妙雯用脚尖试探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文远、许浩然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为难。这位姑娘既然走不了路,那就只能背她离开了,可人家一个年轻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呐。如果她丑一些还好,便是背她也不至于叫人误会什么,偏偏她生得女人味儿十足,谁好意思主动请缨?

  迟疑片刻。周班头咳嗽一声,挺身而出,道:“姑娘,周某是本县班头儿。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跟令尊论起来年纪也该相仿了,不如由周某背你下山,可否?”

  田妙雯咬着嘴唇,妙目向叶小天微微一睃,道:“多谢周班头,你偌大年纪。怎敢有劳。不如……请叶典史背我下山,可以么?”

  “我?”

  叶小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到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叶小天的男人虚荣心发作,登时洋洋得意:“人长得俊,没办法呀!”

  叶小天上前两步,把腰一弯,豪气干云地道:“来!我背你!”

  为人作牛作马还能如此心甘情愿,也就只有美女才有这个魅力了。

  其实田妙雯想要叶小天背她。原因很简单:她讨厌男人,如果可能,她不愿意让任何一个男人近身,但是没人背着她就无法下山。叶小天已经沾过她的身子,也只好选他,不想再让第二个男人再沾一遍她的身子罢了。

  周班头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心道:“还是小白脸吃香啊……”

  这土坡挺陡。有倒伏下来的野草,脚下就更滑了,叶小天穿着官靴尤其不方便。可叶小天背起田妙雯后,但觉身体轻盈,柔若无骨,明明柔柔怯怯骨骼纤细的一个人儿,伏在背上却没有一点瘦骨硬硌的感觉,仿佛一团棉花似的。

  尤其是叶小天双手托扶着她接近臀部的双股,肌肤一触,腴润之中更富弹力,明明隔着两层衣服,指端竟有一种插进酥油的感觉,绵滑细致,令人**,叶小天不由精神大振,仿佛一头发情的小公牛般,刷刷刷刷地只四步就走到了沟上。

  其他人抬起小赵的尸体,一行人开始下山。田妙雯虽然身体轻盈,终究也有份量在那儿,叶小天又不是果基格龙那种野兽般强壮的男人,走了一阵便渐觉吃力。

  再加上田妙雯不是全身伏在他身上,腰杆儿微微挺着,避免上身和他有太多接触,这样一来叶小天就更觉吃力。感觉田妙雯的身子有些下滑,叶小天便向力向上颠了一下。

  田妙雯“呀”地一声轻呼,娇躯再落下时,叶小天的双掌正好接住她的臀部,羞得田妙雯微微一挺腰肢,她以为叶小天是在故意揩油,心中暗恼,搂在叶小天脖子上的手臂悄悄一缩,在叶小天肩颈处用力地拧了一下。

  “啊!”

  叶小天一声惨叫,引得赵文远等人纷纷侧目。叶小天咳嗽一声,道:“竟然忘了请教姑娘你的尊姓大名呢!哦,姑娘家的名字是不宜说与外人听的,你看我这记性。”

  叶小天说着,心中暗想:“这小妮子,跟只妖媚的波斯猫儿似的,还会挠人呢。”却不知上得山多终遇虎,这个小妮子,又岂是小猫发威那么简单,只是眼下她没有别的办法大发雌威罢了。

  众人听了叶小天的话,心中好不以为然:“问个名字而已,用得着叫得跟杀猪一般么?叶大人装腔作势的,别是想打人家主意吧。”

  田妙雯趴在叶小天背上,柔声道:“贵州风气与中原不同,姑娘家的名字说与人听也没甚么。好教典史大人知道,奴家姓田,小字韧针。”

  叶小天道:“认真?姑娘的名字很奇怪啊。”

  说着,叶小天扣住人家姑娘的双手便用力握了一下以示报复。啊,这姑娘看着瘦弱,屁股还挺有肉的,姣美如梨,团肌结实,弹性异常惊人,伸手一抓,那腴润肤下的肌肉竟似有流动的感觉。

  田妙雯身子一僵,叶小天怎么说也是举人出身的当朝命官,怎么竟然这般无耻?田妙雯没想到叶小天竟痞赖若斯,咬着牙根儿道:“是韧针。坚韧的韧,针织女红的针!”

  田妙雯一边说,一边伸出纤纤二指,在叶小天肋下掐住一块肉,用力地拧动着,说到“韧”字便是一圈,说到“针”字又是一圈,你做十一我做十五,反正绝不白白吃亏。

  田妙雯这一下掐得当真够狠,叶小天以极大的韧力,挺着那针扎般的痛苦,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道:“韧针!哈……嘿……丝,这名字很别致啊!呵呵,好听……”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攥紧双手,张开双手、攥紧、张开、攥紧……,好象在揉面团,更准确地说,像是在揉面筋,软绵绵、筋拽拽,手感一流,超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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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刀来剑往

  田妙雯的上衣下摆遮住了叶小天的动作,叶小天抓住两片臀肉,强忍肋下传来的针扎般的痛楚,恶狠狠地报复着,咬牙切齿地想:“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不愧是王主簿的外甥女,跟王主簿一个德性,面上和和气气,背后下绊子使阴招。

  老子背着你,不托你的屁股托哪里,当我希罕摸你的尊臀?哟!还别说,捏着挺舒服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我叫你装蒜!我叫你装蒜!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田妙霁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屁股都被捏得麻了,痛得她眸中泪光朦胧。她咬紧了牙关,一边用力还击,死命地掐叶小天的肋下软肉,一边暗暗发狠:“这个无耻之徒,竟敢如此辱我!我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前方就到了山下,有几个捕快正牵着众人的马匹等在那里,赵文远止步回身,笑道:“叶大人,让这位田姑娘上马……”

  赵文远一扭头看到叶小天脸色,不由吓了一跳,失声道:“你怎么了?”就见叶小天面孔扭曲,双目瞪得溜圆,额头冷汗涔涔,好象见到了杀父仇人。叶小天咬牙切齿地道:“没什么,身子弱,有点儿……累!”

  田妙雯的手指从叶小天肋下徐徐撤出,感激地道:“叶大人,真是辛苦你了。”

  叶小天肋下火辣辣的,强忍痛楚,道:“没什么,我扶姑娘上马吧,呃,姑娘会骑马吧?”

  田妙雯柔柔怯怯地答道:“奴家会骑马,不过……一向骑的都是太平马。这马……性子不野吧?”

  叶小天心中暗骂:“我呸!哪匹马有你性子野。”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道:“怎么会呢,县衙的马性情都温顺的很。”

  叶小天背着田妙雯走到马前,把她轻轻放到地上。很殷勤地扶着她的手臂,单膝一屈,让田妙雯踏着他的大腿站上去,田妙霁踩着叶小天的大腿,扶住马鞍翻上身去。

  叶小天笑道:“好啦,咱们也上马,回城!”

  众人纷纷走向自己马匹,小赵的尸体也被人搭上马背,叶小天走向自己那匹马,绕到田妙雯所骑骏马马股处时。手中连鞘的单刀突然向上一挑,飞快地刺了一下那匹马的菊花。叶小天这一下动作极其敏捷,随即收刀,从容地走向自己的马。

  田妙雯所骑那匹马要害被袭,惊得希发聿聿一声长嘶,发足就向前奔去,众人见状惊呼不已,却见那位看起来娇怯怯弱不禁风的田大姑娘猛地一勒马缰,双腿用力挟住马背。虽然一足崴伤,使不得力,骑术竟也高明之极,那马只奔出不足二十丈。便服服贴贴地停了下来。

  叶小天摸了摸鼻子,佯装无事地翻身上马,待他驰到田妙雯身边,田妙雯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道:“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你是不是男人?”

  叶小天眉头轻佻地一挑,道:“我是不是男人。要试过了才知道。姑娘你想试试么?”

  田妙雯神色一冷,道:“这笔帐,我早晚要跟你算个清楚。”

  叶小天大声道:“什么?你要设宴相谢,哎呀,田姑娘你太客气了。这是叶某份内之事嘛,不过……我也很久没跟王主簿小聚了,正好登门拜访,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

  赵文远、周班头等人策马走近,听到叶小天这番话,赵文远笑道:“叶典史负美下山,田姑娘摆酒相酬,当真是一段佳话呀。”

  田妙雯瞪着眼前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突然笑了,美似一朵山茶花,迎着阳光灿然绽放。

  叶小天促狭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一提马缰冲向前去,田妙雯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依旧,眸中却倏然掠过一抹冷冷的杀气。

  ※※※※※※※※※※※※※※※※※※※※※※※※※

  王主簿此时刚刚赶回葫县,到县衙二堂见过花晴风,花晴风一见王主簿,忙放下茶盏,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关切地问道:“王主簿回来了啊,你那四夫人,病体可已痊愈?”

  王主簿拱手谢道:“承蒙大人动问,下官那妾室已经痊愈了。”

  花晴风道:“哦……,那可真可惜。”

  王主簿道:“嗯?哼!”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曾几何时,这个乌龟县令居然也敢调侃他了。王主簿忍了忍心头恶气,故作不曾听清,说道:“听说在县尊大人的鼎力支持下,叶典史高山取水,解决了高李两寨的争端,真是可喜可贺呀。”

  花晴风笑吟吟地道:“好说。我等身为一方父母官,理应为百姓解危除厄嘛。这件事,本官已呈送铜仁府并报送朝廷了。可惜王主簿你当时不在葫县,本县想在功劳簿上添你一笔,却也无从下笔呀。”

  王主簿含笑道:“下官于此事并未出什么力,不敢贪功啊。对了,下官听说,大人您去大峡谷亲自主持调水仪式,结果一阵大风吹来,卷走了大人的头顶乌纱?”

  花晴风睨着他道:“怎么?”

  王主簿道:“大风卷走乌纱,这可不吉利啊。下官听说铜仁县的飞山庙挺灵验的,大人有时间不妨去拜拜,去一去晦气。”

  当初花晴风的夫人苏雅就是听说飞山太公灵验无比,想去飞山庙拜神求子,结果被齐木派人假扮山贼掳走,当时齐木只是为了以此挟迫花晴风就范,对苏雅倒没有侵犯凌辱之举。

  但苏雅被那些“山贼”亢了一日一夜,直到花晴风忍气吞声地向齐木低头服软,这才得以放回,民间便有许多传言,说苏雅已经被‘山贼’凌辱,县尊大人的头巾已经绿油油的了。

  如今王主簿阴阳怪气地一番调侃,花晴风的脸登时就黑了,可这种事越描越黑,再说王主簿只字未提当初这桩丑事,他岂能自揭其短,只得冷冷一晒,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王主簿也是儒教弟子,怎么信这些东西?”

  王主簿道:“老朽年轻的时候,那是生冷不忌啊。临到老来,却是越来越敬畏鬼神了。老朽还听说,驿路上刚刚发生了一桩大案?此事若解决不好,与大人你不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么。”

  花晴风淡淡地道:“贵州治安不靖,一向如此。如今只是一个商贾被劫,又非朝廷物资被劫,算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子了。朝廷纵有责斥。也不会为此拿下本官吧?”

  王主簿嘿嘿一笑,道:“县尊大人你有所不知,你可知那被绑为肉票的林员外是什么人?”

  花晴风乜着他道:“难道不是商贾?”

  王主簿捻着胡须,慢吞吞地道:“商贾自在是商贾,可他还是铜仁张知府的岳父!”

  花晴风一呆,略显紧张地道:“你说什么?”

  王主簿道:“林路尧的长女是张知府最宠爱的小妾,林路尧是张知府的老丈人,下官这么说,大人你明白了么?”

  花晴风一听。顿时呆若木鸡。王主簿见花晴风又进入了“痴呆”境界,不禁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告退。”

  王主簿离开许久,花晴风才大梦初醒般召人来问:“叶典史回来了么?”

  那衙差答道:“大老爷。典史大人前往案发地勘察,尚未归来。”

  花晴风沉声道:“等叶典史回来,立即传他来见!”

  那衙差答应一声正要退下,花晴风又道:“请徐县丞来一趟。”

  等那衙差退下。花晴风就在二堂里忧心忡忡地踱起步来,他没想到一个商贾居然能和张知府牵上关系。想是因为女儿给人作妾不甚光彩,所以从不张扬。

  林员外在他辖内出了事。如果他不能救出林员外,只要林员外的女儿给张知府吹吹枕头风,他的日子可就真难过了。朝廷对他这几年的差使本来就不满意,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么?

  王主薄呛了花知县几句,得意洋洋地赶回自己的府邸,远远就见一大票人站在他的府邸门口,王主簿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策马上前。

  叶小天正要叩门,忽见王主簿策马而来,不由欣然笑道:“啊!王主簿,下官正要登门拜访呢。”

  王主簿翻身下马,看了一眼叶小天带来的那一大帮人,疑惑地道:“叶典史,带这么多人到我府上做甚?”

  叶小天还未及回答,田妙雯已然扶着门柱扬声唤道:“舅舅,是我来了。”

  王主簿一抬头,讶然道:“啊?啊!乖甥女儿,你怎么来了?你……你这是……”

  王主簿迎到田妙雯面前,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惊讶地站住。

  “舅舅……”

  田妙雯扑到王主簿怀里,哽咽地道:“舅舅,人家从贵阳赶来看你,谁知半途遇到山贼,险些被他们抓走呢,人家好怕……”田妙雯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呖啪啦地掉下来。

  王主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嘛,不要再哭了。你这孩子,道路不靖,还赶这么远的路,事先也不知会我一声,快别哭了,叫人家笑话。”

  田妙霁擦着眼泪点点头,叶小天见状,对王主簿道:“王大人,令甥女受惊不小,脚还受了伤,你们甥舅重逢,叶某此时打扰,未免不近人情。只是此案还牵涉到林员外被绑票一事,不能不问,明日我再登门拜访吧。”

  叶小天带人告辞,那小赵的尸体若是抬进王家也不妥当,便抬去县衙忤作房暂时安置。王主簿谢过叶小天,搀着田妙雯走进府门,大门一关,王主簿就放开田妙雯,冷然问道:“你是谁?”

  田妙雯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悲苦无助的模样却顷刻不见,她一只脚虚点着地面,依旧站得优雅笔直,慢条斯理地答道:“我姓田,自号怜邪姬,相信王主簿听说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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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离家出走

  山坡上,叶小天的那幢宅邸,正以惊人的速度建造着,经常是头一天向山上抬头看去,它还是一副模样,第二天你再看时,它便换了一副模样。

  叶小天这幢宅邸的规模很大,可它只是占地广,园林大,而非在几进院落、屋檐款式、壁雕和仪门照壁的花样以及园林中假山池塘的要求上违犯了建制要求,所以他就是占地一千亩,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但是因为府邸的规模太大,所以尽管有这么多人全力以赴地工作,眼下还是无法入住的,就算主建筑群落成便入住,也得再等十天左右,所以叶小天此刻依旧住在县衙替他租的小房子里。

  叶小天离开王主簿住处,看看天色已晚,便犹豫要不要马上去见花晴风,略一思索,他便决定先回家去,反正此刻就算把探案经过详细禀明,也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一切都得明天再说。

  叶小天让周班头等人先回县衙,他则回了家。叶小天走到自己住处,老远就见门前蹲了好大一砣,定晴一看正是大亨,大亨挎着书包蹲在地上,圆滚滚的身材和福娃儿有得一拼。

  罗大亨低头着,也不知是在看蚂蚁还是做什么,连叶小天走到面前都不知道。叶小天唤道:“大亨,你怎么在这,等我呢?”

  罗大亨一抬头见是叶小天,欢喜地站起来,道:“大哥,你回来了。”

  叶小天道:“你又不是外人,来了怎么不进屋,蹲在这儿干什么?”

  罗大亨道:“我进了,那个死胖子以为我要跟它抢小主人,老欺负我。”

  叶小天奇道:“哪个死胖子?呃……你是说福娃儿?”

  罗大亨道:“可不就是它么?遥遥对我稍好一点儿,它就生气。趁我不注意老拿头来撞我的屁股,我不跟它一般见识,所以就出来等了。”

  叶小天忍笑道:“其实福娃儿是喜欢你才拿头拱你屁股的。它跟遥遥也常这么玩,旁人可没这待遇。”

  “是吗?”

  大亨一听顿时开心起来,道:“我就说嘛,我大亨一向有人缘,怎么就这么不招福娃儿待见。”

  叶小天笑道:“福娃儿一定是把你当成同类了,所以对你特别亲切。”

  罗大亨嘟着肥滚滚的腮肉道:“大哥,你是想说我胖还是想说我黑?”

  叶小天道:“你白得跟白面馒头似的,哪儿黑了?”

  罗大亨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就是说我胖了?”

  叶小天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道:“行了。少跟我贫,快说,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大亨一听,潸然泪下,道:“大哥啊,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你怎么了?”

  大亨黯然道:“我现在已举目无亲,只有投靠你了。你若不收留我,天下之大,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叶小天紧张地道:“你爹出事了?”

  罗大亨大惊:“我爹出什么事了?”

  叶小天无奈地道:“我是问你,是不是你爹出事了。否则你为何无家可归了?”

  罗大亨恍然道:“哦!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想跟妞妞成亲啊,可我爹偏要给我说一房富家小姐为妻,我和我爹吵翻了,我就离家出走了。”

  叶小天皱眉道:“你们父子俩用不用闹得这么僵?其实你爹很疼你的。”

  罗大亨道:“大哥这么说。莫非是不肯收留我?”

  叶小天苦笑道:“怎么会呢?算了,你先跟我进来吧,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这宅子小,你要住下,只能跟老毛和冬天挤在一起。”

  罗大亨喜孜孜地道:“那我不怕,我还没跟人一块睡过觉呢,有人聊天挺好的。”

  叶小天摇着头,把罗大亨带进房去,福娃儿见大亨去而复返,果然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拿头去拱他的屁股,大亨已经得到叶小天解释,知道这福娃儿喜欢他才会跟他游戏,倒也甚是欢喜。

  冬天不会做饭,老毛更不会,遥遥还小,拾掇一家人饮食的事儿就落到了叶小天头上。叶小天虽没华云飞那样的手艺,可是简单的饭菜还是做的出来的。

  叶小天简简单单做了一大锅面条,一家人捧着面条吃的唏哩呼噜,因为碗少,大亨用的是盆,跟猪拱槽似的,呼噜呼噜一大盆面条下肚,大亨捧着空盆,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家人,又多愁善感起来。

  大亨泪汪汪地对叶小天道:“大哥,我离家出走,举目无亲,妞妞家孤儿寡母的,我又不好住过去,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我当时就知道,大哥你一定会收留我,你是我的亲大哥啊!”

  叶小天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夯货,在葫县黄金地段有一家日进斗金的“杂货铺”,又是“罗李高”车马行的大东家,就算真的离家出走,怎么就无处可去了?说的悲悲切切的,老毛混得那么惨,也没见他这么悲伤过。

  不过叶小天也清楚,大亨之所以有这种心态,并不是因为物质上的原因,而是心理上的。他自幼丧母,由父亲一手拉扯长大,而他父亲又一向秉承严父方出孝子的原则,一见他就吹胡子瞪眼睛,从未表现温情的一面,更不要说谈心沟通了,所以大亨在心理上有种徬徨孤独的感觉,一旦离家出走,自然觉得举目无亲。

  叶小天觉得这对父子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略一沉吟,便道:“你爹从小把你拉扯长大,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你了?就连你喜欢吃桂花糕,都专门雇个做桂花糕的厨娘给你,要不你能养得这么肥?

  如今我一盆面条,你就感激不尽,觉得我对你如何如何好,你可想过从小到大,你爹为你付出多少?又何曾希望得到你的报答”

  大亨怔了怔,叶小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呀,习惯了索取,就忘记了感恩。你爹为你付出的一切,你都觉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你爹为你选媳妇,或许不合你的心意,可他终究是为了你好。

  大亨啊,你这么一走了之,真的好吗?你爹岁数也不小了,哪怕家大业大,其实和你一样。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也希望你在他身边,你要愿意留下,大哥当然收留你,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到你爹身边。”

  “嗯……”

  大亨重重地答应一声,叶小天这番话似乎真的触动了他,大亨托着胖胖的下巴,独自想起了心事。叶小天见状。便也不去打扰他,只希望自己这番话,他真的能想通。

  叶小天刚吃完饭,周班头便风风火火地上门了。一见叶小天便道:“大人,县尊对无名山谷抢劫案异常重视,听说您已经回来了,请你现在就过去一趟。”

  叶小天看看天色已经近乎全黑了。心想:“我们的乌龟县令这一次对案子倒是很上心呐。”

  叶小天随周班头出了门,到了县衙叶小天直趋二堂。等他赶到二堂时,堂上灯火如昼。花晴风正坐在上首喝茶,王主簿和徐伯夷居然也在,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花晴风下首。

  以前但逢什么事情,王主簿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这一次王主簿却正襟危坐神态凝重。叶小天扫了他一眼,心道:“事关他的外甥女儿,这态度果然就不同了。”

  徐伯夷则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被叶小天一泡尿就浇灭了,整得他灰头土脸,成了葫县上下的大笑话,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元气来。

  这些日子徐伯夷一直籍口绝食日久,元气未复,整日在家歇养。在叶小天高山引渠的风头过去之前,他会一直偃旗息鼓,免得正迎上叶小天的锐气,只是花晴风把他也请过来,看来对此案倒真是异乎寻常的重视了。

  叶小天迈步进了花厅,向花晴风、徐伯夷、王主簿拱手笑道:“县尊大人、徐县丞、王主簿,下官来迟一步,恕罪,恕罪。”

  花晴风道:“叶典史来了,快快请坐。呵呵,你往驿路勘察,奔波往返,着实辛苦了,眼看天色已晚,本县原不想此时再惊动你,只是……”

  花晴风从案上取过一封书信,向前一递,道:“你看看。”

  叶小天刚刚落座,忙又起身,上前接过书信,回到座位坐下,展开书信先看了一眼落款,只一看叶小天的眉头便是一挑,这封信居然是铜仁张知府的。

  叶小天从头看起,整封信一共不过百十来字,叶小天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片刻功夫也看完了。

  花知县等叶小天看完书信,苦笑道:“你看到了?这位林员外居然是知府大人的岳丈。虽说他的女儿只是知府大人的如夫人,却一向受宠,如今张知府不下公函而致私信,你该明白此事的紧要……”

  叶小天当然明白,铜仁府若是行文致函,那就是公事公办。这封私信实则是表明张知府的态度,张知府既然为此特意写了封信,就说明他对此案异乎寻常地关注。

  花晴风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往驿路勘察,可已有了结果?”

  叶小天道:“下官已然查明,此案是一直在附近几县活动的大盗‘一条龙’所为……”

  徐伯夷打断他的话,沉声道:“知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他抓捕归案!至少,得把林员外活着救出来,否则……只怕知府大人那里不好交待。”

  徐伯夷说到这里,一见叶小天向他望来,赶紧咳嗽两声,声音陡然变得虚弱起来:“哎!县里发生这样的大案,本官也是心急如焚呐。只是现在身体虚弱,走两步便胸闷气喘头昏眼花,此事只好拜托给你叶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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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章 三块铜板摆两处

  此案虽然棘手,可叶小天并没有推脱的意思。作为专职缉凶捕盗的典史,他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况且,林员外是张知府的岳父,而张绎对他有提擢知遇之恩,这件事他岂能不全力以赴。

  再者,他想在葫县立足,就必须得打垮徐伯夷。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只有徐伯夷倒了,以花晴风一贯的作风,才不敢再向他轻启战端。

  否则徐伯夷有花晴风相助,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有的是机会向他难,一旦被徐伯夷占了上风,花晴风一旁落井下石,又有一个态度暖昧的王主簿,难保不会跳出来咬他一口,那便后果堪忧。

  这种情况下,徐伯夷输得起,他可输不起,他只要输一次,就可能失去所有。所以,挟新胜之锐,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才能抵消徐伯夷在官职上所占据的优势。

  然而一看花晴风如此推卸责任、徐伯夷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叶小天心中颇感不快,便故意推脱道:“县尊大人,下官身为典史,缉凶捕盗自然责无旁贷。然则这盗却不是普通的盗贼,而是纵横十万大山的绿林大盗,麾下有百十条好汉,动用官兵也未必能损他分毫,下官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花晴风还没说话,徐伯夷便把脸一沉,训斥道:“这叫什么话?我等食朝廷俸禄,理当报效朝廷,为君父分忧。保一方黎庶。如今林员外被绑了肉票,便没有知府大人这层关系,我们也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可畏难而退,推卸责任。”

  “啪啪啪!”

  叶小天轻轻击掌,欣然赞道:“徐县丞这番话当真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叶某佩服之至!只是叶某职微言轻,不如就请徐县丞主持此案,叶某愿供驱策。如何?”

  徐伯夷一听,马上咳嗽起来:“本官……咳咳咳……只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若是耽搁了大事。知府大人怪罪下来,岂不令县尊大人为难么?若非本官身体虚弱,不用你说,本官也会负起全责!”

  叶小天“嗤”地一笑。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对花晴风道:“下官就全权负责此案,如果需要用到罗巡检的人马时……”

  花晴风马上道:“本县会让罗巡检全力配合你。”

  叶小天又道:“下官若是不能救出林员外,自然承担全部责任。可要是下官出生入死侥幸成功,却有人事前扮死狗,事后抢功劳,下官可不甘心……”

  官场上哪有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徐伯夷气得瞪起了眼睛,花晴风却是老脸一红。马上接口道:“本县会据实上报朝廷,绝不会有任何人分润你的功劳!”

  “好!”

  叶小天挺身而起,向花晴风和王主簿、徐县丞团团一揖。道:“既然如此,下官愿全权负责此案,无论成败,一肩承担,告辞!”

  叶小天说罢转身就走,花晴风和徐伯夷不禁面面相觑。待叶小天走出二堂,花晴风忍不住说道:“看他信心十足。莫非真有办法对付那‘一条龙’?”

  徐伯夷晒然道:“怎么可能?‘一条龙’为祸黔东多年,朝廷多次悬赏缉拿,何曾有人伤了他半根汗毛。此人做案之后,便往深山老林里一钻,若是不知其巢穴所在,便是派出百万雄兵,又岂奈何得他。我看叶小天是仗着与张知府有份师生之谊,所以肆无忌惮。”

  花晴风假惺惺地道:“但愿如此吧,我葫县近来多事,若他真能破获此案,于我们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只是此人行事常有惊人之举,我只怕他不知轻重,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王主簿淡淡地道:“两位多疑了,叶小天此举能有什么深意。依我看来,他身为典史,徐大人既有恙在身,他无论如何都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他干脆放手一搏罢了。”

  花晴风一怔,道:“就这么简单。”

  王主簿语含讥诮地道:“能有多复杂?县尊大人,我看你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很简单的事情也会想得很复杂!”

  ※※※※※※※※※※※※※※※※※※※※※※※

  叶小天出了县衙,便向不远处的山坡拐去。

  山坡上篝火丛丛,劳作了一天的生苗武士们正围坐在篝火旁,烧烤着他们捉来的小兽,竹鼠烤得吱吱冒油,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则放在石板上,烤得酥酥的,再喝着他们自酿的米酒,倒也惬意。

  看到夜色下有人上山,他们也不在意,不要说叶小天只有一个人,便是再多几个,他们也不怕是来山上生事的。

  叶小天确实没有把握对付‘一条龙’,他没有缉捕盗匪的经验,而且这些大盗藏身于莽莽丛林之中,想要找到他们的下落,动民众、出动眼线都全无用处,想要缉捕他们的话,不要说出动捕快和民壮,就是出动官兵用处也不大。

  但是正如王主簿所说,作为典史,这件事他根本脱不了干系,本来还有徐伯夷陪绑,可徐伯夷正在装死狗,只要他自己不出头,这件事还真不好把他拉进来,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死得英雄一些?

  况且,‘一条龙’虽然难对付,他也未必全然没有办法,他可是有八千生苗正在替他免费打工盖房子呢,只要他一声吩咐,这些人有幸替至高无上的尊者卖命,必然嗷嗷叫着冲进深山,就算龙凌云躲在耗子洞里,他们也能把他揪出来。

  叶小天一边上山一边想,到深山老林里去缉匪,出动八千人反而不妥,那种地方不是靠人力多寡决定胜负的所在。人多了反而误事,队伍太过庞大,哪及得上百十个悍匪逃窜迅。

  不过这些山苗都是天生的丛林战士。如果从中再挑选一些精英,只要能找到‘一条龙’的老巢,未必就没有机会得手,就算不能宰了‘一条龙’,要救出林员外也是大有希望的。

  叶家大宅此时建造的已经初具规模,大门、前庭、正厅等部位都已建造完毕,只剩下描画雕琢和细致处的涂漆清洁工作。主建筑群的二三进院落也已经建造了一半,至于左右厢房和整个花园区则放在工程的最后面。

  前庭院落里。星光月色下,地面已经铺了极平整的大石,太阳妹妹坐在一块条石上,华云飞从远处篝火处走来。将一条烤鱼递给她。

  太阳妹妹道了谢,接过用树枝穿着的烤鱼,吃得像只小猫,斯文极了。

  “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太阳妹妹正听华云飞讲述他向齐木寻仇的经过,华云飞继续讲下去,太阳妹妹侧脸儿倾听,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半边脸庞莹白如玉。另半边脸庞埋在夜色里,翘挺的鼻尖、花瓣似的嘴唇,剪出一个迷人的侧影。

  “就这样。你把他们一气儿全干掉了?”

  “嗯!你是想不到,孟县丞看到我时那副惊恐的模样。还有齐木,他一向那么嚣张,关进大牢之后他都张狂依旧,因为他早就花重金买通了提刑司的人,一定会把他放出去。结果他突然看到了我。那种奇怪的表情……”

  华云飞长长地吸了口气,道:“齐木有一身好功夫。可他当时戴着重枷,只能被我一拳一拳活活打死。幸亏有大哥,否则我不可能报得了仇。若是换一个人,即便有心帮我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大哥他……”

  华云飞斟酌了一下,轻笑道:“大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似乎老天让他来到人间,就是专门来破坏规矩的。”

  太阳妹妹想起从父亲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深有感触地点头道:“嗯!尊者的确是这样。我蛊教传承上千年,从来没有出过他这样……奇怪的尊者,从登位到继位,他所做的事就没有一样和前人相同的。于混战中继承尊者之位,拒绝服下绝嗣汤,不纳神妃,坚持游历人间二十年,还要娶妻生子……”

  太阳妹妹轻轻叹了口气道:“所有的规矩都被他破坏殆尽了,可长老们偏偏拿他没办法,或许以前的尊者也曾想过这么干,可那些尊者从来没有这份勇气去尝试。”

  华云飞看了太阳妹妹一眼,试探地道:“你很喜欢我大哥,是吧?”

  太阳妹妹侧过脸儿来,眉梢微微挑起,睨着他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华云飞道:“呃……喜欢还分很多种?”

  太阳妹妹道:“那当然,我喜欢我爹娘,喜欢我弟弟,喜欢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哪一种喜欢都不相同。”

  华云飞期期艾艾地道:“我说的……是男人喜欢女人……不是不是,是喜欢……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太阳妹妹啃尽了一条鱼,把鱼骨小心地放在一边,用手帕擦了擦嘴,屈起双膝,双手抱住膝头,把下巴搁了上去,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想着华云飞说的话。

  前方平地上突然冒出一眼清泉,一下子喷起一丈多高,突突地喷了片刻,又突然刷地一下消失了。

  太阳妹妹轻轻吁了口气,慢悠悠地道:“也不算吧,我也说不清楚。我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我弟弟的干爹。我弟弟出生后一直哭闹不止,我爹就按照族里的习惯,到桥头去给他请干爹,结果就把尊者请了来。

  那时我没怎么注意过他,就是觉得弟弟的这个干爹长得好年轻,模样也挺好看,只是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跟着弟弟唤他干爹有些难为情。再后来,他忽然就被蛊神选中,成了我们的尊者。

  那时,我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替他高兴,也替我弟弟高兴。你要知道,能成为尊者的义子,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接着,依照规矩,各部落为尊者选神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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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我要给你生猴子

  太阳妹妹骄傲地挺起了蓓蕾般娇美的酥胸:“我可是寨子里最美丽的姑娘,只有我才配称太阳妹妹,就是邻寨的月亮哥哥都喜欢我呢。侍奉蛊神的荣耀当然只能属于我,可谁知道……”

  太阳妹妹沮丧地塌下肩膀,重又把下巴搭在膝头:“尊者居然要游历人间二十年,结果……人家又被送回寨子了……”

  叶小天走进大门,老远就看见华云飞和太阳妹妹坐在一块条石上低语,便放轻了脚步。太阳妹妹泄气地道:“我好不服气。幸好,所有寨子送去的姑娘都被送回去了,要不我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华云飞瞪大眼睛,惊讶地道:“你……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尊……我大哥,却愿意做神妃?”

  太阳妹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侍奉至高无上的蛊神,那是无比荣耀的事啊,为什么不愿意?”

  她歪着头想想,道:“嗯……干爹又年轻,又清秀,人还特别聪明,待人也和气,仔细想想,其实和他在一起,也挺好啊。”

  说到这里,太阳妹妹的俏脸微微有些红,只是夜色下看不太清。但华云飞却能听出她话中隐隐的羞涩,华云飞不禁沮丧起来,他对直爽大方的太阳妹妹的确萌生了好感,谁知……初恋的萌芽刚刚诞生,就被人粗暴地踩死了。

  华云飞暗想:“看来她其实是喜欢了我大哥的,只不过……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的心意罢了……”

  太阳妹妹幽幽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道:“可惜尊者要游历人间二十年呢,我就是一直不成亲,等到那时候也没资格做神妃了啊,那时我都好老好老了……”

  华云飞酸溜溜地道:“那你不如现在就嫁给他做妻子好了,反正我大哥一直想讨个老婆,却一直找不到。”

  太阳妹妹吓了一跳。心虚地道:“你开玩笑吧,我……我只是一个深山里长大的小苗女啊,哪有资格……,而且,你不是说,他和红枫湖夏家的大小姐相好么?”

  华云飞道:“是啊,可是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莹莹姑娘的消息,我看……这事儿悬了。莹莹姑娘家里一定很反对她和大哥在一起。大哥二十年后就要回深山做尊者,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留个后代。所以呢,谁要是能给他生个儿子,肯定能做他的正妻!”

  “这样吗?”

  太阳妹妹的眼睛马上亮起来,眸子在夜色下像一双闪闪光的黑宝石:“生孩子,啊!生孩子……”

  华云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当真的吧?”

  太阳妹妹“嗤“地一笑,向他扮个鬼脸,顽皮道:“逗你玩呢,什么都当真。”

  华云飞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呢,就算你们是深山生苗,姑娘也不该如此大胆才是……”

  太阳妹妹“嘿嘿”地笑了两声,心中便想:“生孩子啊。要怎么才能生孩子呢,还得是个男孩,哎呀,真是好麻烦。不行。我得回山一趟,请教请教我师傅……”

  叶小天这时已经走到他们身后,听到最后一句话。便笑问道:“太阳妹妹要做什么大胆的事啊?”

  太阳妹妹正在心里算计叶小天,结果正主儿突然出现在眼前,太阳妹妹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就跳了起来,心虚胆怯地唤道:“尊……尊者……干爹……”

  她在别人面前一向爽朗,可是一见叶小天就窘迫忸怩,叶小天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尊者身份而心生敬畏,便摆手笑道:“别老干爹干爹的,我又没多老,听着太别扭。你也跟云飞一样唤我大哥好了。”

  “真的?”

  太阳妹妹双眼一亮,喜孜孜地道:“干……尊……咳!大……大哥……”

  叶小天失笑道:“怎么这一声大哥比叫干爹还难出口么?”

  太阳妹妹用手指卷着衣带,忸怩地道:“不是啊,只是……只是如果我爹要揍我的时候,你可得替我做主呀!”

  叶小天奇道:“你爹干嘛要揍你?”

  太阳妹妹傻兮兮地笑了两声,小声道:“我爹……一向唤你兄弟的呀。”

  叶小天恍然大悟,想想这关系确实乱七八糟,便把手一挥,道:“不用管他,咱们各论各的。”

  “好!”

  太阳妹妹得了神旨喜上眉梢,叶小天也不明白她只是换个称呼怎么就开心成这样,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华云飞道:“云飞,明天要麻烦你下山一趟了。”

  叶小天把事情经过对他说了一遍,又对一旁认真倾听的太阳妹妹道:“这件案子以官府的力量是很难成功的,我想让你从这八千生苗武士中挑选约两百名最精锐的战士,由云飞率领,入山寻找大盗一条龙的巢穴。即便不能抓获龙凌云也没关系,只要救出林员外,就算是大功告成!”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

  太阳妹妹一听这里边还有她的事儿,登时欢喜不禁,马上豪气干云地答应一声,还用力拍了一记胸脯以示决心,那胸脯儿被她一拍,便微微荡漾了一下,弄得叶小天好一阵无语:”这丫头,怎么像脑袋里少根筋似的。跟八千大汉厮混在一起,都快变成女汉子了,要不把她弄去帮我看孩子吧,遥遥总和潜清清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太阳妹妹则心花怒放地想:“他要我唤他大哥呢,一定是对我……,哎呀!人家得马上回山一趟!”

  ※※※※※※※※※※※※※※※※※※※※※※※

  毛问智哄睡了遥遥,打着哈欠回到西屋,冬天老头儿坐在微弱的灯光下,还在鼓捣着几只黑乎乎的坛子。毛问智道:“冬老头儿,睡觉啦,把你那瓶瓶罐罐的搬出去。”

  冬天茫然地抬起头,四下看看,恍然道:“啊!这么晚啦。好好好,我把罐子放回去。”

  毛问智又道:“冬老头儿,你睡床头儿吧。俺跟大亨挨着唠唠嗑。”

  大亨突然攥紧双拳道:“不!我要回家!”

  毛问智抱着一床被褥刚要放在床上,愣道:“啊?不说你今晚住这儿么,咋又要回去了?”

  大亨道:“大哥说的对!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只有我爹一个爹,媳妇我要娶自己想娶的,可爹也不能丢!我回去,跟我爹说个清楚!”

  毛问智把被褥往炕上一丢。道:“你要回去,可……都这么晚了,家里也没准备灯笼,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走啊……”

  ……

  叶小天提着灯笼从山上下来,走到他所居的小巷路口时,便回身对一直送过来的华云飞和两个生苗勇士道:“好啦,进去就是我家,你们就不用送了。虽说天色已晚。但难免还有行人,一旦被人认出你来终究是个麻烦,快回去吧,明早选出足够的人手后你便入山!”

  华云飞站住脚步。对叶小天道:“好!那我们回去了,大哥放心,除非他们不留下任何痕迹,否则我一定能找到他的老巢!”

  叶小天点点头。看着华云飞三人渐渐远去,便提着灯笼哼着小调儿走向小巷……

  “咦?”

  叶小天忽然站住脚步,向远处眺望。就见小巷中正有一溜火光,飞快地跳跃着向前闪去,夜色中远远看去像一团鬼火,叶小天明知那是有人打着火把,可还是觉得有点儿冷,好端端的,这是谁打着火把赶夜路?

  周围黑漆漆的,叶小天总觉得后边像是有人似的,赶紧加快脚步,向自己家里赶去。叶小天一推门闪进堂屋,就见毛问智正蹲在灶前烧火,叶小天道:“这么晚了烧火做什么,你饿了?”

  毛问智抬头看见是他,道:“哪是烧火啊,俺在灭火呢。”

  叶小天看看锅里热气腾腾的水,笑道:“哈!老毛你现在也心细了,这是给我烧的?正好,走了一天,双腿酸麻,我烫烫脚。”

  ……

  大亨举着火把,一溜小跑儿地向自己家里赶去,他这火把是从灶堂里抽出来的一根燃烧的木柴,不是专用的火把,燃烧不了多长时间,走得慢了怕会熄掉。

  离着洪府还有半里多地,那根火把终于结束了它的使命,好在这时已经来到大街上,大亨摸着黑赶到自己府上,抓起门环想要扣门,不想那门是虚掩的,被他一碰便开了一道缝。

  大亨大吃一惊,急忙推门进去,冲着门房叫道:“有人么,咱家遭了贼么,怎么大门都不关?”

  门子提着灯笼从门房里出来,一见大亨,喜道:“大少爷,你可回来了,你放心,哪有什么贼啊。是老爷吩咐给你留门的,说少爷你身体胖,爬墙太吃力了。”

  大亨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他就知道我肯定回来?”

  大亨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后宅里走去。

  后宅花厅里灯光还亮着,洪百川半坐半靠地偎在罗汉椅上,端着一盏茶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家仆老丁站在他面前,低声道:“卑职已经动用了我们全部的人手,很快就能查到一条龙的下落。如果找到他,大人打算怎么办?”

  洪百川沉吟片刻,道:“宰了他!”

  老丁微微一诧,道:“大人不是觉得龙凌云还有些用处么,怎么?”

  洪百川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他的用处,远不及他的坏处。眼下,杨家、田家都把手插到了葫县。有这两头老虎在,龙凌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老丁微微欠身道:“是!卑职明白了。还有件事……”

  老丁语气稍顿,继续说道:“大人所送的礼物,戚帅已经收到了。戚帅很开心,说难得你这个老部下,还这样念着他。不过,你现在身份不同,不要再长途跋涉地给他送礼物了。”

  洪百川摸了摸花白的鬓角,感伤地道:“我都已经这把年纪,戚帅的年纪就更大了,他过大寿,我怎么能不尽尽心意。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

  说到这里,洪百川的耳朵突然动了动,说道:“大亨回来了。”

  老丁一怔,洪百川笑道:“我听得出他的脚步声,这孩子……”

  洪百川摆了摆手,老丁会意,向他欠身一礼,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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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再度决裂


  大亨走到花厅门口,见厅里还亮着灯光,探头往里一瞧,正迎上他父亲的目光。洪百川在厅中正襟危坐,正瞪着他。

  大亨讪讪一笑,吐了吐舌头缩回头来,蹑手蹑脚地就要逃回自己的卧室,就像他小时候贪玩,每次回来晚了被他老爹逮到时一样。大亨走出几步,忽 又觉得不对,忙一转身又回到客厅。

  洪百川山见儿子向厅里探了下头,然后就鬼鬼祟祟地走开了,不觉一怔,随即便有些好笑:“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可紧接着罗大亨又走进来,雄纠纠气昂昂的,仿佛一位走上刑场的义士,洪百川赶紧收敛了微露的笑容,继续作金刚怒目状。

  洪百川沉着脸道:“回来啦,不是要离家出走么?这么大的人了,别的本事没学到,学会跟老子耍混蛋了,既然你都离家出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呀?”

  罗大亨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大步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往他爹面前重重一墩,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扶膝,大马金刀地道:“爹!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洪百川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儿子一眼,他还从未见过大亨这样的一面,觉得很是新奇:“谈谈,你要跟我谈什么?”

  罗大亨道:“谈我媳妇儿!”

  “哦?”

  “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没错,可做父母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儿女好么,希望他能一辈子过得平安快活。爹是疼儿子,儿子心里明白的。”

  洪百川一听老怀大慰,脸色也缓和下来:“还别说,儿子终究是长大了,已经开始明白事理了。”

  洪百川道:“你明白就好。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论起人生阅历,你怎么跟爹比?爹帮你找媳妇。也是为你一辈子打算啊。常言道,家有贤妻,不遭横祸。爹已经老了,还能管你几年?这份家业早晚也要交到你手上,你赶紧娶个好娘子,我老人家就只管抱孙子了……”

  罗大亨道:“爹,我还没说完呢!”

  “嗯?”

  罗大亨道:“好心是好心,可好心也会办坏事啊爹。你说,那位林家小姐我压根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贤妻呢?”

  洪百川道:“爹仔细寻访打听过的。林家小姐贤淑温柔,知书答礼,那还能有假?再说,林员外的为人能教出蛮横霸道、不知礼仪的闺女?这一次爹不是带你去见见么,你一见准保会喜欢上她。”

  罗大亨道:“爹,传言是信不得的。我还是你儿子呢,你说我跟你哪儿像了?”

  洪百川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我儿子不像我。这叫什么话。

  罗大亨继续道:“再说,就算她真的温柔贤淑知书答礼,我就一定喜欢吗?她就一定喜欢我吗?这可不好说。再退一步讲,我就是真的会喜欢上她。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丢下喜欢的人,去重新喜欢另一个人呢?”

  洪百川被儿子的话绕得有点头晕,捋着胡须道:“啊!这个问题……。儿啊……”

  罗大亨道:“人家妞妞的确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小门小户出身又怎么啦?小家碧玉未必就不是贤妻良母啊。咱们大明例代皇后都是从小户人家选的,母仪天下六宫之主还不一样做的好好的?”

  洪百川怒道:“说来说去。你是想说服老夫,同意你娶那个叫妞妞的姑娘?”

  罗大亨道:“不错!爹,儿子是很认真地在同你谈,媳妇娶回来是我老婆,你总得让我喜欢吧?林家有钱,可咱家也不差钱啊,难道你是冲着林家的钱才让我娶他女儿的?”

  洪百川一拍桌子,怒道:“放屁!爹一番苦心,被你这混帐小子当成驴肝肺。我告诉你,你就是说出个龙叫唤来,老子也不同意你娶那个妞妞过门!女儿家抛头露面的能是什么好姑娘,怎么可以嫁进我们家,我看她就是贪图咱们家有钱,才用狐媚手段迷惑你,你这混球,被人迷了心窍还不自知!”

  罗大亨没有桌子可拍,猛地一拍大腿,道:“爹,今天我也告诉你,我要娶就一定娶妞妞。你要是看上林家姑娘了,你自己娶。”

  洪百川气得额头爬满了“蚯蚓”,跳起来喝道:“这是什么混账话?”

  罗大亨也跳起来,道:“我说错了么?你说我这媳妇儿娶回来,是跟我睡还是跟你睡啊?跟我睡,干嘛非得选你看中的人?”

  洪百川气的脸皮子都紫了,指着儿子,哆哆嗦嗦地道:“你……你……,造孽啊!老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你给我滚!滚!滚得远远儿的,永远也别回来,老夫……老夫快被你气死了。”

  “你为了那林家小姐,居然要赶我走!”

  大亨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道:“就为了让那林家小姐进咱们家的门,你居然要赶我走!好,我走!我走!反正我是绝不娶她,要娶你自己娶!”

  洪百川气得抓起茶杯就想砸到大亨脸上,可茶杯抡起来后却本能地手腕一沉,把茶杯“啪”地一声摔到地上,大吼道:“你给我滚!”

  “我滚!我这就滚!你有本事再生一个儿子好了,你别喊我回来!”

  大亨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洪百川被这浑球气得头晕眼花,哆哆嗦嗦地坐回椅上,忽然看见罗大亨折身又进了大厅,洪百川惊愕地张大眼睛,就见罗大亨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旁边,捧起了桌上的一盏台灯……

  ……

  叶小天和毛问智在堂屋里说话,刚刚躺下的冬天听到声音也披衣起来,见了叶小天免不了又唠叼着要他抽时间学习蛊术。叶小天这段时间是真的忙,要不然对这门神奇的功夫,他倒真想学学的。

  只是他时间太少,总是难以抽出时间跟冬天学习。冬天在修习蛊术的同时,为了尊者一旦有了时间可以修习蛊术,总是备足用以修练蛊术的毒虫。死掉就再去捉一批,如此反复,却也辛苦。

  叶小天心中有愧,对他不免好言安抚一番,言称一旦解决了龙凌云这桩案子,有了空闲时间,一定随他好好修习蛊术。三个人说了一阵话,冬天和毛问智便回屋歇下了。

  叶小天用热水烫了脚,劳累了一天的疲乏一扫而空,困意却涌上来。他趿着草履蹑手蹑脚地到了东屋,见桌上还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榻上帘笼还用金钩挂着并未放下来,遥遥侧睡如弓,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睑睡得十分安详。

  叶小天摇头一笑,这小丫头,对水舞说给她的那些话总是牢牢记在心里,什么女人要睡在床的外侧,避免从男人身上翻来翻去一类的规矩。她个黄毛丫头,算什么女人了。

  尽管遥遥睡觉很老实,叶小天还是担心她一翻身掉下床去,他宽去外衣。走到床边,把手轻轻插到遥遥身下,小心翼翼地想把她托送到床里边去,结果他的动作虽然轻微。还是把遥遥惊醒了。

  遥遥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是他回来了,便甜甜地笑起来:“小天哥哥。你回来啦。”说着,很自然地张开双臂,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叶小天把她送到床里,道:“嗯!哥哥回来了,快睡吧,很晚了。”

  遥遥打个哈欠,坐起身道:“遥遥给哥哥倒水洗脚。”

  叶小天道:“哥哥已经洗过了,快躺着吧,哥哥也就睡了。”

  “哦!”

  遥遥答应一声,乖乖的躺下,一双大眼睛却没有合拢,而是看着叶小天,等他上床休息。

  叶小天“噗”地一声吹熄了油灯,刚刚摸向床头,就听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叶小天眉头一皱,心道:“这么晚了,还能有谁登门?别是花知县又想起什么主意了吧,这个乌龟县令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叶小天一边暗暗腹诽,一边摸黑向外走去。

  遥遥在榻上道:“小天哥哥,点灯。”

  叶小天道:“你快躺着吧,我去瞅瞅是谁,黑灯瞎火的,就别折腾了。哎哟!”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往外摸,小小一间房,他早就走熟了的,闭着眼睛也能摸到门口,只是他忘了方才洗了脚还没倒水,那盆还在外边放着,这屋里满满当当全是罗大亨买来的不合用的家具,空地儿又少,叶小天一脚正踩在盆沿上,把一盆水都踩翻了,脚上**的。

  这时院门口依旧有人拍着门,还传来罗大亨的声音:“大哥,开门,开门呐!”

  叶小天懊恼地道:“是大亨,这小子不是回家睡了么,怎么深更半夜的又来了。”

  这时西屋的冬天也听到了声音,扬声向外询问,叶小天道:“是大亨,冬老眼神不济,就不要起来了,我去开门!”

  叶小天摸黑打开房门,院子里有星光月色倒还能看到些轮廓,叶小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拔下门闩把门一开,只见面前一片幽光,映着一颗浮在空中的胖胖的人头,吓得他一声怪叫,差点儿把门闩砸出去。

  罗大亨被他这一声怪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里捧着的灯掉到地上,罗大亨忙道:“大哥,是我,你怕什么呀。”

  叶小天定睛一看,这才看清罗大亨手里捧着一盏台灯,圆圆的灯笼罩着光,在夜色中仿佛一个发光的圆球,灯罩的上方顶着罗大亨的下巴,罗大亨穿了一身深色衣衫,加上天色又暗,结果只能看见他一张大脸,被灯光一照仿佛飘在空中的一颗鬼头。

  叶小天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半夜三更的又干嘛来了?”

  罗大亨长叹一声,悲戚戚地道:“大哥,我现在已是举目无亲,只有投靠你了,你若不收留我,天下虽大,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叶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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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意外事件

  鸡啼三遍,叶小天在“喔喔”的鸡啼声中醒来,他穿好衣服推门来到院中,就见冬天那老家伙早就在院子里打拳了,慢腾腾的左推一把,右攘一把,悠然自得。

  叶小天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上布满了灰白色的云彩,早晨的阳光被完全遮蔽起来,看起来今天应该会有一场小雨。近来的旱情已经有所缓解,但这时再来一场雨倒也不是坏事。

  叶小天活动了一下,家里人便也相继起床了。一家人都懒得做早餐,便跑去一家口味还不错的小吃店,那小店一共就三张桌子,被他们一家人占了两张。

  大亨和毛问智都是大肚汉,一家人吃罢早餐,丢下满桌的杯盘狼籍,叶小天牵着遥遥的小手,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福娃儿和大个子那两个吃货实在是太能吃了,而且大个子那种庞然大物整天蹲在蜗居里也实在委屈了它,所以当新宅有了雏形以后,叶小天就把它们两个送上了山,它们不在家里,倒不必为它们的一日三餐发愁了。

  大亨的杂货铺还开着,车马行也有很多事做,只是杂货铺不到日上三竿是不用开门的,车马行那边他一般是下午去一趟,所以也跟着叶小天回家。一行人刚到家门口,太阳妹妹就带着两个魁梧的生苗勇士登门了。

  太阳妹妹穿着一袭腊洁净新鲜的蜡染布衣百褶罗裙,颈上戴了一只硕大闪亮的苗银项圈,耳朵上挂着拳头大的细银耳环,清爽俏丽,透着一种野性之美,很显然……她特意打扮过。

  叶小天注意地看了她一眼,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马上害羞地垂下去,好似忘不见底的潭水上笼起了一层薄雾:“大……大哥……”一见叶小天,太阳妹妹便结巴起来。脸蛋儿也有些红。

  叶小天无奈地道:“得,叫小天哥吧,这样更习惯些。云飞出发了?”

  “嗯!”

  太阳妹妹莫名地欢喜起来,喜孜孜地点头。道:“我给他挑选了二百八十人,事先没敢说是尊……是大……是小天哥你的意思,要不然大家打破了头都要去,反而不好办。反正他们之中谁身手好,我基本都清楚。”

  叶小天欣然道:“这就好。一进山,他们这些人就是蛟龙入海,如果连他们都摸不清一条龙的巢穴,我相信就没有谁有这个本事了。”

  “嗯!”

  太阳妹妹点头,笑容可掬地道:“小天哥,我来。一是告诉你这件事。再就是,我……我想离开一趟。”

  叶小天一怔,忙道:“哦?山里有事?”

  太阳妹妹微羞道:“没……没什么事,就是想回去看看师傅,她老人家年纪大了……”

  叶小天道:“哦。格彩佬长老是吧?的确……,行,你去吧,反正盖房子的事有那些匠人师傅指点,你带来的人也都规矩。”

  “嗯!人家……人家一定快去快回。”

  太阳妹妹依旧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向叶小天鞠了个躬,道:“那……小天哥。我走啦!”不等叶小天说话,她便领着两个生苗勇士走开了,裙下一双泛着健康小麦色的纤秀小腿像小鹿般轻盈地迈动着。

  叶小天纳闷儿地看着她的背影,自语道:“干嘛这么开心,难道是回山找婆家?”他却不知,就因为他那一句“叫小天哥”。人家姑娘觉得关系一下子又近了一大截,所以就开心起来。

  叶小天随口开了句玩笑,可没发现太阳妹妹真有什么不对,反正这丫头一向风风火火的。叶小天想起华云飞已经带人入山,心情顿时大好。转而又想起了昨天救回来的那位田姑娘。

  昨天他还没来得及向田姑娘询问遇劫的经过,林员外那些伙计当时一直依照道上规矩抱头蹲下,直到绿林大盗们杀光那些护卫劫了东西逃走,所知实在有限。田姑娘被追杀了许久,或许可以知道多些情况。想到这里,叶小天便转头道:“老毛……嗯?人呢?”

  毛问智从院门后边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问道:“那个凶女人走啦?”

  叶小天哑然失笑,道:“你干嘛这么怕她?放心吧,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太阳妹妹不可能再给你下蛊的。”

  毛问智从门后走出来,讪讪地道:“我是一见她心里就毛毛的,好象肚里有虫在爬呀爬的,还是离她远些才好。”

  叶小天摇摇头道:“我去王主簿府上拜访一下,一会儿大亨要去杂货铺,冬老先生又忙着研究蛊术,你多照看下遥遥。”

  遥遥不服气地道:“小天哥哥,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看着。”

  叶小天摸摸她的头,笑道:“是,你不用看着,那你就帮小天哥哥看着你老毛叔叔,他这人不着调的。”

  遥遥笑逐颜开地道:“行!小天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看得好好的。”

  毛问智:“……”

  叶小天离开不久,一个年青妇人来到这条小巷,向巷中的一位老人打听了一下,便怯生生地走向叶小天的住处,轻轻叩了叩门。

  这小妇人敲门的声音太小,连敲了好几遍,毛问智才听到声音,赶来拉开门,见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妇人,上着青下穿白,一身襦裙,模样儿蛮水灵,像一棵刚用井水濯洗过的小白菜。

  毛问智便缓和了颜色,问道:“你找谁?”

  虽说毛问智刻意放轻了声音,可他高大的个子、粗重的眉毛,看着很凶悍的模样,还是吓得那妇人退了一下,局促地小声道:“请……请问,这里是叶典史的家么?”

  毛问智道:“哦!是啊!你找我大哥?他不在家。”

  那少妇一听,顿时现出焦灼之色,紧张地道:“什么?叶典史不在家?奴家……奴家刚去了县衙过来,奴家有急事……”这小妇人说着,便泫然欲滴,眼珠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毛问智看着模样很凶悍,却是个见不得女人掉眼泪的主儿,一瞧她这模样登时慌了手脚:“别别别,你别哭啊。你说你站这儿一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你有事说事……”

  那小妇人抽抽答答地道:“奴家出来一趟不易,家里人看得紧。今天若是见不到叶大人,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毛问智额头汗都下来了:“行了,你别哭哇。我大哥去王主簿家了,你去那儿找,准保能找着。你站这儿哭不是更误事么,要不……我陪你去?”

  ……

  王主簿府上,听说叶小天来了,王主簿亲自迎出来,接了他往府里走。

  叶小天道:“令甥女可还好么?”

  王主簿道:“好好好,多亏叶大人相救。我那外甥女儿昨日受了些惊吓,不过如今已经好多了。”

  叶小天道:“那就好。令甥女儿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我看她出行的派头可是不小。”

  王主簿道:“是啊,我那妻妹嫁的是一位参议,不过已经致仕了。哦,这边请。”

  两人说着。便拐进一个小花园,园中丛丛菊花怒绽,淡香幽幽扑鼻,花丛中有一座五角小亭,田妙雯见他们走过来,便从亭中姗姗迎出,向叶小天盈盈地福了一礼。娇声沥沥地道:“见过叶大人!”

  叶小天一见到她,肋下又隐隐作痛起来,今早起来时他仔细看过了,肋下乌青一片,这个丫头下手真是毫不留情。田妙雯见到他,臀后也是隐隐有些酥痒。那儿肉厚,饶是叶小天捏得不遗余力,倒也不至于太过痛楚,只是……

  她那细皮嫩肉儿,被叶小天这一顿蹂躏。直到后半夜时两瓣臀肉还麻酥酥的,清晨起来沐浴一番,本来神清气爽已经好多了,此时一见叶小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臀瓣被人像面团儿似的揉来揉去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田妙雯想起昨日被叶小天非礼的一幕,心中愈加恼怒,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丝毫看不出两人昨日竟有那样一番交锋。

  叶小天见了她浑若无事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两人见了面,这妮子会趁王主簿不注意狠狠瞪他一眼,亦或悄声说上两句狠话,谁知她却似完全遗忘了昨日的经历。

  叶小天不由暗想:“这丫头,城府不浅呐……”

  三人于亭中落坐,两名丫环奉上三杯香茗和一些干鲜果饯,闲话叙了几句,叶小天便转到了正题。田妙雯对她所知的一切倒是没有丝毫隐瞒,因为她知道的本就不多,全说给叶小天知道也没什么,但是关于她自己的揣测,却一句也没有讲。

  一则,以她此刻的身份,就不该有这种推断。再者,如果此事真是播州杨家所策划,那么杨家必然已经做好了向田家发动全面攻击的准备,至少是有了应对狙杀失败、田家反扑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她佯作没有发现杨家的阴谋,隐忍不发暗中防备,才能抢回一些主动。所以这件事她是绝不会透露与别人知道的。

  叶小天从田妙雯那里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他本来就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来,因此倒也并不失望,他真正的希望正寄托在华云飞和华云飞所率领的那二百八十名生苗勇士身上。

  叶小天与王主簿又闲聊几句,便即起身告辞,他是救回田妙雯的大恩人,王主簿舅甥俩一直把他殷勤地走出府门,叶小天迈过门槛,回身拱起手来,向王主簿笑道:“主簿大人请留步、田小姐请留步,叶某告辞!”

  王主簿朗声一笑,也拱起手来:“叶典史,那老夫就不远送啦!”

  王主簿话音刚落,门旁高墙下突然闪出一个样貌柔弱的小妇人来,一头扑倒在叶小天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道:“叶典史,你让奴家找得好苦哇……”

  叶小天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

  田妙雯顿现鄙夷之色:“这个好色无厌之徒,不知哪儿勾搭的无耻妇人,都追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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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女讼师

  叶小天惊讶地道:“小娘子是何人?你……你快放手啊,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那少妇惶恐焦急,又一直担心被家人找回去,如今终于见到叶小天,恰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木头,哪里还肯放手,只顾号啕大哭,满腹委屈都化作了悲声,那手抓得死死的,不肯放开分毫。

  叶小天尴尬地看看王主簿,王主簿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叶小天又有些央求地看向田妙雯,讪讪地道:“田姑娘,你看这……”

  田妙雯见此情景,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猜测有些误差,便移步向前,弯腰搀扶那位少妇,柔声道:“这位姐姐,请起来说话,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在这门口如此哭泣也不是办法。”

  同为女人,使那少妇有了些安全感,又见田妙雯说话和气,那少妇也自知失仪,忙点点头,擦着眼泪站起来。

  王主簿见状,对叶小天道:“叶典史,你看咱们要不要回转厅中说话,在这门口多有不便。”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路上行人站住,好奇地向这边张望过来,叶小天点点头,于是三人领着那少妇,又回到了王主簿家的客厅。

  王主簿和叶小天在上首坐下,田妙雯扶着那少妇在下首坐定,又好言宽慰几句,便也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叶小天这才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娘子,你有什么冤屈要求本官主持公道?哦,旁边这位是本县主簿王大人,呵呵,你有冤屈尽管诉来,如果我们两个人还解决不了,怕是本县也没甚么人能为你做主了。”

  那少妇怯生生地看了王主簿一眼,飞快地垂下眼帘,幽幽地道:“两位大老爷。奴家姓叶,单名一个倩字。是本县县东二里堡人氏。”

  叶小天笑道:“好啊,倒是我的本家。你说吧,有什么冤屈,邻里纠纷,豪绅乒,还是……”

  少妇吞吞吐吐地道:“都……都不是。奴……奴家的丈夫两年前病逝了,奴家想要改嫁,可……可公公不许,小叔还……还恫吓辱骂。奴家……”少妇说着,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王主簿和叶小天一听,脸色同时沉下来,看向这少妇的眼神便有些鄙夷。

  王主簿是正统的读书人出身,信奉的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虽然朝廷从来也没有在法律上规定守寡妇人不得改嫁,可是官方一直是鼓励守节的,比如守节达到一定年头。可以免除这户人家的赋税,达到更多的年头,可以为这妇人立贞节牌坊,一直持鼓励与提倡态度。王主簿对于夫死改嫁者,自然不会有所同情。

  叶小天出身平民,从小在平民区长大,深知穷苦人家守寡妇人**门户的辛苦。所以对妇人改嫁倒没有什么抵触,可没有抵触不代表他举双手双脚欢迎。

  尤其是,他固然理解妇人改嫁。可是眼见这少妇夫死不过两年,就这么哭着喊着求改嫁,甚至跑来找官员告状,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反感也是油然而生。

  王主簿沉声道:“你要改嫁,夫家不许,此事可与娘家商量过?”

  叶倩垂着头,低声道:“奴家的娘家家境贫苦,而夫家富有,财大势粗,父母兄弟不敢冒犯,又怎能为奴家作主。”

  王主簿道:“既然如此,你当去找本县县令作主,典史负责的是缉凶捕盗,此等民事纠纷,哪有逾矩处理之权?”

  叶小天颔首道:“王主簿所言不错,此等事情,是一县之尊的职权,并非本官可以作主,叶小娘子,你找错人了!”

  叶倩惶急地从椅上起身,跪在地上,乞求道:“叶大老爷,奴家去年去过县衙的,可是县太爷一听就把奴家打发回去了,说是要么父兄同意,要么翁叔同意,否则他是不会理会此事的,叶大老爷,奴家早已听闻您的大名,您是本县有名的清官,民女孤苦伶仃,实在无人作主,只能求大老爷您主持公道了。”

  叶小天一听她去年就去找过县太爷,她丈夫才死了两年,去年那就是刚死一年的时候,在那之前,想必和婆家人也早闹过纠纷,这才诉之公堂,这么说来也就是她丈夫死了不久,她就吵着要改嫁了,心中更加鄙夷,遂冷冷地道:“此事不属本官职权,叶某帮不了你,叶小娘子,你请回吧!”

  叶倩一听,绝望地垂泪道:“大老爷,如果你不为奴家作主,奴家唯有一死了之了!”

  叶小天大怒,拍案道:“岂有此理,你用死来威胁本官么,把她赶出去!”堂下两个王府家丁马上拿眼去看王主簿,王主簿对这妇人的无耻淫浪早就深恶痛绝了,一努嘴儿,两个家丁马上恶狠狠地扑过来。

  “且慢!”

  田妙雯盈盈起身,睇了绝望垂泪的叶倩一眼,缓缓问道:“叶小娘子,你想改嫁,可已有了心仪的人家?”

  叶小娘子一呆,讷讷地道:“还……还没。不过,不过只要夫家同意改嫁,奴家可以先住回娘家,奴家还年轻,要改嫁……总……总不是很难的。”

  王主簿冷诮地道:“不止年轻,还颇有几分姿色,想要改嫁,自然不难!”

  叶倩胀红了脸色,有些羞恼的样子,可一则本性柔弱,二来王主簿是官,嘲讽她几句,也不敢反驳,只是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言语。

  叶小天年轻,脑筋反应要比王主簿快上一筹,听了田妙雯这句问话,心中突地一跳,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田妙雯似笑非笑地瞟了叶小天一眼,上前扶起叶小娘子,柔声道:“想是姐姐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不宜宣之于众,你我都是女子,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来,我陪姐姐到后面,咱们慢慢说。”

  田妙雯牵起那小妇人的手,姗姗地向后堂走去,王主簿和叶小天互相看看,这时候王主簿也回过了味儿来,眉头一皱,道:“这小妇人似乎别有隐情?”

  叶小天苦笑道:“叶某惭愧,一听这妇人迫不及待地要改嫁,叶某便心生反感,忽略了。我是官,是问过案子的,反不及令甥女心细如发,当该引以为鉴了。”

  王主簿微笑不语,心道:“这位可是主持田家内政的大小姐,能把田家庞大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是治理一省也绰绰有余了,你不过是一小小典史,便不如她,又有什么好惭愧的。”

  田妙雯带着叶小娘子到了后堂,与她坐下细细盘问,这样私密的所在,面对的又是一个和婉可亲的同性,叶小娘子再没有那许多顾忌,便把自己的苦衷向她合盘托出。

  不出田妙雯所料,这位叶小娘子明明没有心上人,却要死要活地想改嫁,确是出于一桩家丑。她嫁的那丈夫,从小就是个病篓子,否则以她夫家位居堡中首富的地位,哪轮得到她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嫁去为妻。

  可是叶小娘子嫁过去不过大半年光景,她丈夫就死了,她生得年轻貌美,那无良的公公和小叔子便不顾身份,打起了她的主意,害得这叶小娘子每晚休息都似打仗一般,门窗顶紧,枕下再放上剪刀,担惊受怕中方得休息一阵儿。

  亏得那翁叔俩也顾及家门体面,不敢太过肆无忌惮,她才撑到如今还保得清白,可她业已是心力憔悴,实在撑不下去了,无奈之下才想改嫁,可是翁叔不准,娘家又不敢为她撑腰,告到官府因那理由实在难以启齿,花县令又断然拒绝。

  无奈之下,她偶然听说叶小天官声甚好,是本县有名的大清官,叶小娘子又撑了好久,终于争取到一个离开夫家的机会,在回娘家探望生病的母亲时,从后墙翻出,避过跟来的家丁耳目,逃来县城求助。

  田妙雯听叶小娘子含泪说罢经过,微微蹙起黛眉,沉吟道:“你的事我清楚了,这些事的确不宜宣之与众,只要说出来,不管你有无被人冒犯过,总有些无聊的人添枝加叶,败坏你的清白,从此无法抬头做人。而且你那夫家若是坚决否认,你没有任何证据,只怕就要变成你为了改嫁诽谤夫家了。”

  叶小娘子垂泪道:“小姐说的是,小女子实在没甚么主意,又不愿做那禽兽不如的事,所以……才想到求助于叶青天。如果叶青天都帮不了小女子,那……小女子唯有一死以全名节了。”

  田妙雯嘴角一撇,不屑地道:“叶青天?你说那叶小天?他算什么青天了,无赖里面,他勉强算是个官。官里面,他不折不扣就是一个无赖……”

  叶小娘子睁大眼睛,分辩道:“小姐有所不知,叶大老爷真的是个好官,他……”

  田妙雯道:“好啦好啦,他是不是好官,这件事你找他帮忙都是不可能的。他与本县县太爷一向不合,这件事又归县太爷管着,他没办法帮你,如果他逾矩越权,不但帮不了你,于他自己而言也是个大麻烦。”

  叶小娘子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幽幽地道:“叶大老爷已经是奴家最后的希望,如果叶大人也帮不了奴家,那奴家只有……”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他固然帮不了你,我却可以呀!”

  叶小娘子吃惊地道:“你?”

  田妙雯用顽皮的目光望着她,嫣然道:“不错!不如……你聘我做你的讼师,我来帮你打赢这场官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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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探骊寻珠

  “女讼师?”

  叶小天听田妙雯说出这个想法后,神情与叶小娘子一般无二,同样一脸的惊愕与古怪。

  王主簿则立即拉长了脸,不悦地道:“你若有心帮她,大不了由舅舅出面帮她说和一下,相信县尊大人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你一个大家闺秀,何必抛头露面。”

  田妙雯若无其事地笑笑,道:“舅舅,人家闲得无聊嘛,人家懂得些律法,看叶家娘子忒也可怜,便为她出一次面,偶尔为之的事,也没什么关系嘛。”

  王主簿道:“讼师之辈,播弄是非,颠倒黑白,捏词辨饰,渔人之利,名声极差,你一位大家闺秀……”

  田妙雯似笑非笑地道:“人家若是以讼师为业,难免也落下这样一个名声。可如今人家分文不取,只为叶家娘子仗义出面,一俟解决此事,从此再不涉及诉讼,又怎会败坏了声名?说不定还是一段佳话呢。”

  田妙雯说着,一双妙目便向王主簿微微一睇,那种风情,当真是颠倒众生的效果,王主簿却是心中忽悠一下,再也不敢多言。他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很清楚田妙雯的打算,但田妙雯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又岂敢再多置一辞。

  田妙雯当日顺口说是他的甥女,自然是因为谢传风已经向她传回消息,说明王主簿接受了他的礼物。而王主簿的这种投靠,却是一个秘密交易,即便外间对此有所猜测,却也无法确定什么。

  可是今日他的“外甥女儿”替人做讼师,去县衙打官司,试图推翻县太爷已经做出的裁定,这是代表谁的立场?

  而贵州居然出了个女讼师的事儿,也必然会引起轰动。田妙雯的真正身份,只要有心人认真去查,就一定能查个清楚明白。到那时,谁还不知道他王主簿投靠了田家?

  朝廷会知道,贵州的各位大土司也都会知道,到那时他就彻底地打上了田家的烙印,从此只能旗帜鲜明地站在田家一边。

  徐伯夷作为田家的爪牙,赴任后的表现很不好,田妙雯当然可以就此抛弃徐伯夷这颗无用的棋子,可那样一来。田家染指葫县的打算也等于放弃了一大半,就算有谢传风在,却无法直接插手官府,这样的根基就算打下来也不牢固。

  如今王主簿若是被挤兑得公开站在田家一边,旗帜鲜明地向朝廷和各大土司表明:“我就是田家的爪牙!”他就再没有任何退路,必须全力以赴地支持田家,那么再加上一个聊胜于无的徐伯夷,田家是不是就能站住脚了呢?

  叶小天此时还不清楚田妙雯的真正身份,只以为她是因为和叶家娘子同为女人。同情心泛滥。即便知道田妙雯的真实身份,他最多也是眉头一皱,旋即轩朗。

  有什么关系呢?小小葫县,任他妖精云集纷纷作怪。与他何干?他只想好好地做他的官,娶个称心如意的好妻子,生儿育女,光宗耀祖。他不想牵涉进任何一方,不管那一方是朝廷还是某位土司,只要不来找他的麻烦就好。

  一行人来到县衙门前。叶倩怯生生地回头一望,田妙雯向她鼓励地一笑,道:“去吧,击鼓!你是原告,理直气壮,何不大胆些!”

  叶倩一想,身后还有本县主簿和典史两位官员撑腰,胆气顿时一壮,举步上前便要击鼓!

  “好啊!你这小贱人,果然来了县衙!”

  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从墙角噌地一下跳出来,怒气冲冲地走向叶倩。叶倩刚刚拿起鼓槌,一看此人,吓得一惊,鼓槌失手跌落在地,胆怯地唤道:“公公!”

  这时候,又有一个二十出头的蓝衫人紧跟在那鼠须中年人后面冲出来,瘦脸削腮,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那中年男人怒喝道:“把这败坏门风的小贱人给我带回去!”

  那年轻蓝衫人立即冲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抓叶倩的手腕。

  “啪!”

  一柄竹骨折扇抽在他的手上,蓝衫人怒而抬头,就见面前站着一位白袍公子,一头墨染似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挽着一顶公子巾,面如敷粉,唇若涂朱,一双秋水湛湛的有神大眼,下巴却尖尖的透着几分柔弱。

  此人虽然是男儿打扮,可那五官模样一看就是个女子,蓝衫人先是被她的美貌惊得一呆,又见她淡淡一睨,虽看不出多么威严,却有一种富贵雍容之气,自家的气势便弱了三分,不敢挥拳便打,而是怒道:“你是何人,我带自家嫂嫂回家,竟然出面阻拦!”

  一身男装的田妙雯把折扇一收,灵活地一旋,“啪”地一下握在手中,淡淡地道:“叶家娘子已经聘了本人担任她的讼师,就算你是她的小叔子,也等过完堂再说。”

  那中年人怒道:“讼师?一个雌儿穿上男袍就想当讼师?我呸!就算你是讼师,我家的媳妇儿,也轮不到你……”

  叶小天像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道:“把这两个聒噪不休的东西拿下,等着大老爷提审。”

  守在衙前的那些差役都认识主簿和典史,眼见他二人和那叶家娘子是同路,所以叶家娘子上前击鼓时,他们问都没问一声,这时一听叶小天吩咐,那几个衙役马上冲过来把那对父子摁住。

  那位员外有些懵了,因为叶小天和王主簿都穿着便装,他不知道这二人身份,忙不迭解释道:“诸位差官,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城东二里堡的冯来福冯里正啊!上一次县令大人往大峡谷主持引水仪式,我还曾陪同前往的啊……”

  一个差役低喝道:“你闭嘴!那两位是本县王主簿和叶典史。”冯来福一听吃了一惊,赶紧闭上嘴巴,他儿子本来高声叫嚷着还在挣扎,一听这话也蔫了。

  田妙雯扭过头来,向叶小天微微一笑,拱手道:“谢了!”

  叶小天微笑道:“姑娘的谢太重,我可不敢当!”

  田妙雯自然知道他在暗讽那日背自己下山,却被自己掐得肋下乌青的事。想起他对自己的非礼,羞恼之意顿起,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而对叶家娘子道:“击鼓!”

  叶家娘子一见自己的公公和小叔子来了,只吓得六神无主,待见叶小天一声号令,那些差役就扑上来把他二人摁住,胆子这才大了些,听了田妙雯的话。她便弯腰拾起鼓槌,走到那架鸣冤鼓前。

  鼓架上置着一面大鼓,左右还各杵着两方木牌,木牌红漆黑字,分别写着“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叶家娘子不识字,却也没把那牌子当回事儿,咬紧了牙关,挥起鼓槌便“嗵嗵”地敲起鼓来……

  ※※※※※※※※※※※※※※※※※※※※※※※

  丛林深处是千奇百怪的树木。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间,还横躺着许多寿终正寝的老树,也不知已经在哪儿躺了多少年,静静地**地着。枯树上长满了蘑菇、野草。

  因为空气潮湿,一些树木生出巨大的气根,像一条条巨蛇似的从半空中垂下来,有的已经触到地面。深深地扎进地里,有的则缠绕在一起,纠结在空中。

  这种景象看起来很美。却也充满了危险,这种地方真正的危险很少来自那些大型的野兽,因为就是那些大型野兽也视这里为畏途,这里有许多剧毒的虫子、蛇类,地面潮湿松软的树叶层和一团团的藤蔓又成了它们最好的保护色,陷身其间,很容易被那些藏在腐枝败叶间的蛇虫置之死地。

  然而在这古木参天,遮天翳日的可怖森林中,此刻却有几个人类像灵活的猿猴般,在缠绕的藤蔓、纠结的气根、横七竖八的枯树间,很敏捷地沿着一些自然形成的缝隙灵巧地前进。

  从他们的服饰看,分明就是生活在深山里的苗人,也只有他们,才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出入无忌。

  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至少得需要十一二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过来,树皮粗糙虬结、疙瘩处处,很容易就能爬上去。这棵古树的生命力依旧很旺盛,伸展开来的如盖的树冠,那茂密的枝叶遮蔽了蓝天。

  几个生苗跳上这棵大树卧佛般堆积躺倒的树根,飞快地向上攀援着,很快就爬到了高高的树冠上。

  一个眼力极好的生苗居高临下的扫视着,突然指着一处地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旁边那个人立即扭过头来,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扭过头来的这人正是华云飞。

  他所看的方向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在深山丛林之中,这种景像很常见,但华云飞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唇角渐渐逸出一丝笑意。

  随着风掠树冠的摇晃,他发现了一些建筑的边角,虽然只是一片飞檐或者院墙的一角,但是足以令他确定,这里是一个较大的聚居地,在这深山老林中出现的这样一个所在,当然就是他们一路循踪所寻找的“一条龙”的老巢。

  “终于找到了!”华云飞欣喜地自语,他们二百八十人,分成四十个小队,撒入茫茫林海,苦苦搜寻着一切人类生存的痕迹,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一条龙的老巢。

  华云飞强抑激动,吩咐道:“散出去,摸清他们老巢周围的情形,一个时辰后,还在这里汇合。”

  这时候,一阵风吹树摇,从树巅望下去,隐见远处林中正有一行人马往龙凌云的老巢赶去,华云飞立即低喝道:“都小心些,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此时,那一行人离得太远,华云飞并未注意到那一行人中走在前面的一人双眼是被蒙住,由左右两人搀扶而行的,即便看到了,他也不会认得此人,但是如果大亨在这里,就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了:“我们家老丁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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