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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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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点天灯(5)

  大量的火药爆炸产生的震荡让这些身处爆炸点半里之内却没有丝毫准备的西夏人吃足了苦头,有些人已经被火药撕碎了,有些人已经被活活的震死了,还有一些人丢失了身体的一部分,再剩下来的人也被恐怖的震荡波暂时破坏了脑干神经,导致的后果就是整个人如同醉汉一样站不稳当,战马倒伏在地上痛苦的将大脑袋耷拉着,这种灵敏而美丽的生物对爆炸产生的声波的抵抗力更加的不堪。

  少年军风一样的冲进这群摇摇晃晃的西夏人群中,狂飙的战马蛮横的从西夏人身上踩踏过去,长刀不用劈砍,只需要将刀柄上的环钩挂在腰间的皮护腰上手持刀柄刀刃向外依靠战马的速度就能轻易地将一颗颗人头割下来。所以这些人所到之处就是一片血雨腥风。

  游魂一样在大坑周围蹒跚走路的西夏人无论如何看都看不出这些人曾经是是赫赫有名的铁甲军,少年军的少年大声的吆喝着像收割庄稼一样的收割着这些失去战力的骑兵,将一个残酷的战场变成了他们竞技游戏场,变着花样的做着各种高难度的杀人花样,但凡是出现能够反抗的人,少年们并不逞能,而是成群结队的将那些微弱的抵抗全部消灭,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明白,狼从来都是一种群体生物,孤狼或许很危险,却没有狼群来的可怕。

  云峥的长刀也见了血,可是他的铠甲上却布满了血迹。不太会杀人的他,刀子没有控制好,杀别人杀了自己一身的血,从此之后憨牛和猴子就绝对不允许他再次上前杀敌了。

  爆炸声刚刚完毕,张陟就发疯一样的闪开战象的纠缠呼喝着自己的部下,勉强凑齐了一队人马全速前来接应已经和宋军接阵的莫鲁哈。

  还没有奔跑到爆炸点就看到宋军的骑兵正在大肆的砍杀那些没有了战马,没有了武器的西夏军人,眼前的惨状让张陟目眦欲裂。

  宋军的步兵已经从车城鱼贯而出,正在向战场开进,他们的战阵依旧完整。但是每向前走一步张陟就觉得压力大了一分。绝对不能让这些宋军参与到战象群里去,在混乱的场地上,骑兵跑不起来会被步兵活活的虐杀掉,他从不认为云峥的部属会对西夏人有任何的怜悯和仁慈。

  看到西夏人过来了。梁楫和彭九很谨慎的将少年军带到了大坑的另一边。这些孩子都是自己的子侄。对他们的安全梁楫和彭九无论如何也不会轻视,更何况大帅就在骑兵队伍里。

  “云峥!”张陟看到了云峥的帅旗,隔着那个方圆足足有十丈的大坑朝宋军大吼。

  “张陟!”云峥这时候并不介意拖延一点时间。只要步兵杀到战象群里,战事就会底定。“张陟,你杀我宋人,吃我宋人,可曾想到你们还有今日?”

  张陟瞪着血红的眼睛瞅着云峥怒道:“狼吃羊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老夫也不是宋人,吃人又如何,纵观史册吃人的人还少了不成?”

  云峥点头道:“有道理,我也没把你当宋人看,等我擒住你将你张氏一族全部拿来点天灯的时候你莫要抱怨。”

  “雕虫小技而已,你以为你现在已经赢了?”

  “赢了六成,剩下的四成就要靠我们自己的战刀来说话了!”云峥说完话,就把自己胸前悬挂着的一颗火药弹用马鞍子上的火绒棉点着之后就奋力的投掷了出去。

  云峥的臂力不够,加上身在战马背上无处借力,火药弹刚刚飞到大坑的边缘就在那里炸开了,不过这无关紧要,少年军们早在云峥和张陟对话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弩箭,见自家大帅已经开始攻击了自然不会客气,立刻激发了弩箭的机关,飞蝗一般的弩箭就朝对面飞了过去。

  张陟自然也不是一个善茬子,早就做好准备的射雕手阴损的将三支粗大的长箭用同伴的身体做掩护,自同伴的肋下钻了出来,直奔云峥的前胸和面门。

  两只巨大的塔盾出现在云峥的身前,三支弩箭钉在上面尾羽犹在微微发颤,云峥满意的看到从自己的头顶上飞过去无数的火药弹这才满意的让憨牛拿开巨盾,自己好仔细看看张陟有没有小型弩炮投掷出去的火药弹炸死,没想到憨牛竟然不同意,猴子拉着大青马还在缓缓地向后走。

  爆炸产生的黑烟彻底的将张陟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骑兵笼罩了起来,当烟尘被风吹走之后云峥才发现张陟这家伙竟然早就跑了,至于地上自然又倒了一地的尸体。

  少年军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战意老虎和豹子的战马甚至越过了梁楫和彭九,死死地盯着张陟不放,一个想要张陟的那匹汗血马,另一个却对张陟本身更加的感兴趣。

  战象的攻击已经到了尾声,因为公象和母象汇合了,公象殷勤的嗅着母象湿润的屁股,就在此刻,一团火光毫无预兆的从每头大象的尾巴下面冒起,这种钻心的疼痛让本身就被交配**折磨的快要发疯的大象彻底的狂暴起来,如果说战象刚才只是在依靠本能战斗,而现在,那些战象已经彻底的疯了,一头战象嘟嘟的狂叫一声,竟然用鼻子将一个想从身边经过的西夏骑兵卷了起来,狠狠地扔上高空,等他的身体落下来的时候,一条粗大的腿已经重重的踩在他的胸腹上。

  战象开始主动伤人了,于是战场上就乱成了一锅粥,宋军这时候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就站在外围,不断地用弩箭,八牛弩或者是火药弹打击敌军。

  这里的地形非常的适合这种作战方式,西夏人如今身在一个小小盆地的底部,被战象把完整的军阵撕扯的七零八落,如果没有战象的牵制,这样平缓的山坡对骑兵是形不成多少威胁的,可是如今,他们想要冲上小山坡,就成了痴心妄想。

  一些西夏将佐发现了眼前的危机,勉强集中了一些部下想要冲上山坡为大军打开一条逃生之路,无奈,每当他们在盆地外围集结了一小部分的将士,密集的火药弹或者箭雨就会落下来,他们不是重骑兵能够依靠战甲保护自己不受威胁,只有一身单薄皮甲的轻骑兵是挡不住火药弹爆炸后产生的碎片或者锋利的三棱透甲锥的。

  绝望的情绪在西夏军中不断地蔓延,发狂的战象即使全身布满了血痕依旧红着眼睛在人群里肆虐,而宋军从三面正缓缓地包围过来,一些聪明些的将佐带着部属想要朝后面突围出去,到了韩王谷才发现这里竟然也有宋军,他们在这片丘陵地的高点上安置了弩阵和弩炮,每个高点的人都不多,也就百十个,但是这些稀稀疏疏的高点恰好能够把所有的出路全部封死。

  战场上形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形态,宋军全部处在丘陵地的高处,而西夏人无一例外的都处在低矮之处,刚刚逃回来的张陟看看战场就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宋军此时此刻至少有了八成大胜的希望。

  激战在每一处土地上激烈的进行着,勇敢的西夏人在战场上左冲右突,他们努力的和发狂的大象作战,努力的和少年军骑兵作战,努力的躲避着无处不在的冷箭和火药弹,甚至还要面对宋军步卒抽冷子刺过来的长枪。

  战场上的战象数量越来越少,好多大象都是因为精疲力竭这才倒在地上的,一个多时辰的剧烈运动榨干了它们的体力,它们本身就是一种慢慢行走的优雅生物,狂奔,狂怒了一个时辰之久就再也没心思去考虑自己交配的事情了,只能躺在地上无助的哀鸣。

  张陟看着遍地的残尸欲哭无泪,勉强集中起来的五千部下,几乎个个带伤,至少有一千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战马。

  “将军,请容许末将带着这些没了战马的兄弟给将军杀出一条血路来,卑职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将军看在末将战死的份上能照顾一下末将的家人。”

  披头散发的李清瘸着一条腿走到张陟面前单膝跪下。

  张陟如同失去魂魄一般喃喃的道:“没机会了,云峥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这一切都是我贪功冒进的错啊,明知道云峥是一个卑鄙小人,依旧上了他的当。”

  李清抬头看看张陟道:“将军,身为悍卒当在死地里求活,怎能放弃一线生机,云峥的手段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在北地能见到战象,我们输的不冤枉。

  将军,只有您活着回去,弟兄们的家眷才能有口饭吃,否则在这个大灾荒的年份底下,她们不会有活路的,将军,末将这就去冲锋,请将军上马,弟兄们就算是用手挖地也要为您挖出一条逃生的道路来,将军,请您为弟兄们好好地活着。”

  张陟的眼泪扑簌簌的顺着花白的胡须流淌了下来,从战马上解下水囊,先给战马喝了一些水,然后自己也喝了一些,胡乱的往嘴里填了一些炒米,补足了自己的短矛和羽箭,打起精神准备突围。

  李清的身边聚集了无数的残兵,受伤最重的还能勉强走路的西夏人拿着盾牌站在最前面,他们没有武器,也没必要拿武器,他们就是佯攻的那一队人,是前去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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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点天灯(完)

  他们簇拥着,互相依靠着,手臂挽着手臂,沉重的盾牌用绳子拴住挂在脖子上,这是他们唯一的防护,他们走的很慢,方向向北而且非常的坚决,宋军明明知道这样的一群人对自己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但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这群人身上,因为这群人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已经走进了弩箭的射程里,却没有弩箭射出来,郎坦大怒,一脚把身边的传令兵踹了一个跟头怒吼道:“弩箭准备,射击!”

  下达完命令,他手里的弩箭就已经射了出去,准确的钉在其中身形最高大的西夏人的额头,眼看着那个人倒在地上,身后才传来络绎不绝的弩弓的鸣响声。

  李清怒吼一声,把自己的身体斜着挂在战马的侧面躲避箭矢,一柄短刀插在战马的屁股上,那匹战马嘴里吐着白沫,疯狂的从哪些炮灰伤兵的身后钻了出来,他不想活了,也不指望活着了,只想冲到宋军战阵中勇敢的战死,为自己的统帅和家人争取一线生机。

  步行的都是重伤的士兵,轻伤的军士都找到了一匹马,身上穿着自己能穿上的所有铠甲,挺着马槊僵尸一般的向前冲锋……蹄声如雷!

  与此同时张陟也带着军卒向南面发起了攻击,这一次张陟没有在前面领队,而是被部将夹杂在人群里,他们抛弃了所有的辎重,只求快速的离开。

  自古以来突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数的英雄都毁在突围这件事情上了,项羽那样的盖世英雄,还不是落得一个自刎乌江的下场。

  “宜将剩勇追穷寇!对落水狗要狠要无情。否则的话他即使不咬你一口,也会溅你一身的泥水,现在多杀一个西夏人,将来我们进攻西夏的时候就会少一个敌人。这时候看起来可怜,他将我们大宋的百姓往磨眼里塞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有今天?杀。给老子狠狠地杀!一个不留!”

  云峥一身的血迹。再配上他凶狠的神态,让人不寒而栗。

  郎坦是一个标准的民族主义者,他对外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总认为死掉的西夏人才是好西夏人,至于姜哲,他和西夏人有灭族的仇恨,想要他对西夏人留情根本就是妄想,这两个人眼睛里冒着疯狂的火焰。一个不断地向李清发射弩箭,一个疯狂的在南边张陟撤退的地方布下一道道的拦截防线,至于少年军正在梁楫和彭九的指挥下正在漫山遍野的追杀那些漏网之鱼。

  李常气喘吁吁的带着后队赶来,抓住云峥上下瞅了两眼,发现这个人没事,身上的血迹都是别人的,这才搓着手站在主将的身边。青衫飘飘大有文士风流之态。

  瞅着西夏人不断地倒伏在弩箭和火药弹之下,李常手捋长须笑道:“大帅,这就是所谓的兵败如山倒吧!”

  云峥笑道:“现在还不算,张陟依旧牢牢地控制着队伍,如今最多只能叫做狗急跳墙!只要我们打折狗腿。那时候才会尘埃落定。”

  李常忽然回首看着云峥道:“你临上战场之时说的那番话是你故意说的吧?”

  云峥摇头道:“不是,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能把一个将军弄死的意外因素很多,掉下战马都会摔断脖子而死,所以啊,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李常认真的对云峥说:“这样就好,既然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给我带来了一场大功劳,所以你打掉我牙齿的事情,我就算是忘记了。”

  云峥拍拍李常的铠甲,命人找来两把椅子,和李常一起坐在山包上看张陟如何突围。

  李清的胸背上订满了箭矢,好在身上穿的甲胄很厚,这才保住性命不失,但是出发前的一千余人,如今只有几十人随着他冲上了山坡,看着刺猬一样的李清,郎坦狞笑着扔掉手里的弩弓,从地上拔起自己插在那里的长刀,快走两步凌空跃起凶狠的对着李清的脑袋就劈了下来。

  李清双手举刀迎了上去,仓啷一声响两柄战刀已经死死地咬在一起,李清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却依旧保持着自己抵抗的架势。

  郎坦见刀子咬在在李清的刀子上一时拔不下来,顺手撤刀,手在后背一抹一把硕大的连枷就被他握在手里,李清见势不妙,也扔掉刀子身子往前一拱就钻进了郎坦的怀里死命的将郎坦往人群里顶,直到这个时候他心中想的依旧是多拖住一些敌人,好让张陟离开。

  郎坦的连枷重重的击打在李清的腰背上,连枷飞锤上的尖刺将他的腰背刺得血肉模糊,在挨了三锤子之后,李清终于松开了搂着郎坦腰部的双手,软软的倒在地上,努力的翻过身子贪婪的看着蓝色的天空自言自语的道:“我尽力了!”然后就吐出大口的血……

  郎坦如同豹子一般轻盈的走在战场上,手里的连枷接连飞起,在轰爆了三颗头颅之后,这才满意的扫视一下战场,带领着部下继续向正在激战的南边压了过去。

  张陟此时顾不上李清,由于是仰攻,战马的速度总是起不来,眼见围拢过来的宋军越来越多,怒吼一声,一个射雕手一箭三发射倒了挡在前面路上的宋军,撕扯掉身上的皮甲,提起一对宣花斧头从战马上窜下来挥舞着就向前面砍杀,像他这样做的并不止他一个,那些悍卒中不乏铁鹞子这样的恐怖存在,简单的兵刃在他们的手中发挥出恐怖的威力,短短时间,在这些悍卒的强攻下,张陟的大军已经攻破了三道宋军防线,眼看就要透阵而出。

  不过他们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随着弩阵和弩炮群的到来,西夏人发出阵阵的哀嚎,冲击的更加的猛烈,随着密集的箭雨和冲天的火光以及密集的爆炸声。武器的犀利将西夏人单兵的悍勇完全抵消掉了,姜哲命令自己的部下和张陟拉开距离拒绝和他短兵相接。

  五千人的队伍从密集逐渐变得稀疏,那些勇敢的西夏军卒大部分都已经倒在了前进的路上,他们总以为低矮的连绵不断的丘陵地带是骑兵的福地,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宋军步兵因为拥有了远距离的杀伤性武器。骑兵想要快捷如风的在丘陵地带穿行已经非常的艰难了。

  四面八方都有弩箭或者火药弹射过来,四面八方都有宋军涌出来,不管西夏军如何的奋勇作战突破一道又一道的防线。他们的面前总是能出现更多的宋军这样的感觉让人何其的失望。

  张陟手中的宝刀已经成了锯齿一样的东西,他顺手抛掉这把追随了他几乎一生的宝刀,抽出精钢短矛反手刺进了一个准备偷袭自己的宋军的肩膀上,大叫一声竟然将那个军卒挑了起来,想要顺势扔出去。没想到那个肩膀已经被刺穿的宋军竟然死死地抱着这支短矛,张陟无法,只好连人带枪一起扔了出去,那个几乎死掉的宋军,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嘴里吐着血却抓着张陟的短矛乌拉乌拉的向其他的宋军炫耀自己的战功!

  这还是以前那种一击即溃的宋军吗?他们悍勇而有理智,尤其是小阵形的配合并不输给西夏军人。短时间里拼一个不分胜负还是可行的,可是宋军太多了,他们就像是一个旋转地车轮,不同的小队总是轮换着和面前的敌军交战,一旦已经疲惫不堪的西夏人露出一个破绽。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抓住漏洞一拥而上用自己的兵刃将西夏人剁成肉泥。

  终于再次突破了一道防线,张陟骑着汗血马站在山包顶上,身边只有不足三百人还围绕在自己的身边,丘陵地带里还有无数的厮杀正在进行,宋军用丘陵地带巧妙地将西夏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有些地方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张陟知道那是自己的部下再一次被人家消灭了。

  看到一队宋军长矛上挑着西夏人的首级喜气洋洋的向自己围拢过来,张陟心中的悲意竟然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扯掉自己已经宋军挠钩挂的破破烂烂的甲胄,仰天咆哮一声就向距离自己最近出的战团冲杀过去,他对自己能否活着离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既然都是死,不如和自己的部下一起快快活活的战死。

  汗血马长嘶一声竟然一下子就从山包上跳跃了下来,落在宋军的军阵里,一个躲避不及的宋军被马蹄子踏的肠破肚流,失去了侥幸心理的张陟终于显露出自己早就失去的悍勇的一面。

  左手长刀,右手短矛在宋军战阵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转过一个山包,他看见十几个西夏军正在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和宋军苦苦的战斗,一个年轻的西夏军没能挡住一柄砍过来的斩马刀,一支如同毒蛇一般的长枪就从他的肋下钻了进去,带着倒钩的长矛在往回抽的时候生生的将那个年轻的西夏人从元阵里拽了出来,他手足无措的想要弄掉那杆刺进自己肋下的长枪,却无能为力,唯有死死地拿手抠着一丛青草,不想让自己被宋军拖走……

  一柄长刀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偷袭自己的宋军的人头忽然冲天飞起,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着上身,浑身冒血的主将。

  “将军,带我回家,我娘在等我……”

  张陟的鼻子一酸,从汗血马上跳了下来,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扶上战马,朝着正在山头喝茶看战事的云峥大吼道:“云峥,老夫保证不自杀,请你放过这个孩子!”

  已经洗漱干净的云峥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白瓷杯笑道:“你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我只想把你吃进肚子里的大宋百姓的油脂生生的炼出来,然后做成长明灯放在被你屠戮的地方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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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蜡像馆

  李常挥挥自己的袍袖驱赶走了一些恼人的苍蝇,催促云峥赶紧下棋,在他看来张陟这个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身为大宋著名的功利者他从不在一些无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此时的李常,只希望拿到张陟的人头去找皇帝要官爵和赏赐,至于那具尸体云峥打算怎么做和他没关系。

  战场上下棋是李常的恶趣味,他认为一代儒将就该是羽扇纶巾指点江山才对,浑然忘记了两个时辰之前他拉着将要出战的云峥泪水滂沱的模样。

  经历这一场大战之后,李常就能骄傲的告诉所有人,他确实是一位儒将,面对排山倒海般扑过来的骑兵是如何的指挥若定,神色坦然……至于云峥在他的陈述中早就变成一个领着一群军汉在人群里厮杀的莽汉,战事的指挥全部出自他李常之手。

  这本身就是云峥刻意这样安排的,万一富弼战死,总要找一个替罪羊才行,而李常对承担这个责任丝毫不在意。

  如果指挥军队的是云峥,富弼战死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找他的麻烦,最起码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他无法逃脱,这一点云峥知道,李常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云峥的能力和功绩被弱化之后,就能少受一点攻击。

  李常包揽了大权这就很好说了,他是文官,获得战功之后也是全体文官的荣耀,富弼战死也就会被形容为壮烈和果决,前有富弼死战拒敌。后有李常指挥若定,整个文官群就有大文章可做,史书也会将富弼之死弄得光芒万丈,富弼的子孙也一定会受到大家一致的照顾……

  云峥拿着棋子随便走了两步,战场上的厮杀声就慢慢地平息了下来,那个被张陟扶上战马的伤兵,被宋军十几支长枪给挑了起来,勉强挣扎几下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的尸体被宋军扔回张陟勉强维系的那个小战团。

  五万余人在方圆三里之内的丘陵地厮杀,那些占据了制高点的远程武器慢慢的停止了射击。这次的战争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效的远程武器对于迟滞,杀伤骑兵的能力很强,可以有效地瓦解骑兵的集团冲锋,对这一点。宋军的各级将校都有深刻的体会。

  夕阳西下的时候。宋军开始大声的欢呼。迎接自己第一场决战胜利的到来,云峥也高兴,军队这头怪兽只有依靠胜利这个粮草才能喂养的无敌于天下。

  郎坦一脸崇敬的邀请云峥和李常去观看最后的战场。于是,统帅和监军就非常享受的去观看,部下想要夸功,没理由不满足人家。

  下了山包云峥才发现,郎坦脸上的崇敬之色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的,他娘的竟然是给张陟的。

  一个已经被弩箭射成刺猬的家伙,竟然不是躺在地上,而是握着一把断刀张大了嘴巴双目圆睁着杵在那里,如果不是这样的动作完全凝固,云峥甚至以为这家伙还没死。

  他身边的西夏人全部倒在地上,围成一个圆圈仿佛还在守卫自己的统帅,看到这一幕云峥也不得不朝张陟拱拱手,这家伙确实是一位合格的统帅。

  如果不是因为战象这种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战争机器出现在半路上冲断了他的后续军阵,云峥以为自己即使取胜也将是一场得不偿失的胜利。

  李常这个极度害怕尸体的文人,此时此刻他痴迷的看着张陟的尸体,探出手在张陟的脸上轻轻地捅一下,然后就爆发出一阵几乎令他气绝身亡的大笑……

  “这具尸体是我的,云侯,这可是无价之宝啊,您拿去点天灯太浪费了,在秦州能有几个人看见,交给我吧,我会请高手匠人将这具尸体制作成蜡人,然后在他的嘴里塞一根棉线绳子,这样的一根大蜡烛如果被成列在大庆宫定然叫蛮夷之辈俯首帖耳拱服我大宋神威。”

  李常干瘪的嘴里喷出语速极快的一段话,云峥的感觉还好,郎坦,姜哲,梁楫等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吴杰皱着眉头道:“此人为一英杰,如此……”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峥瞪了一眼,讪讪的住嘴没有往下说。

  云峥幽幽的道:“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我们的敌人,我恨不得将杀我大宋百姓成名的英雄全部制作成蜡烛,吃人的英雄算得什么英雄,禽兽而已。”

  训斥完吴杰又对李常道:“监军说的极是,将这样的恶贼制作成蜡人是个好法子,他身上的箭矢不要去掉,就按照这个样子浇筑。

  以后抓到这样的英雄人物不论死活我们都用蜡浇筑之后存起来,献给国家震慑那些心存不轨的蛮夷之辈,他们崇尚的是武力,胸中无德自然不知感恩,这些蜡人的存在也让那些人知道大宋不光有圣人之道也有霹雳手段!”

  李常的一张脸笑的几乎成了一朵菊花,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无论如何这第一尊有分量的蜡人生平是要自己亲手撰写才成。

  大军鏖战了一天,直到此时,秦州通判才带着民夫进入战场开始打扫,清理,他们首先处理的是战死的宋军军卒,将尸体用麻布包裹之后摆在平地上,然后才开始剥除西夏人身上的铁甲,皮甲,武器,以及搜刮他们身上的金银。

  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崔达的,早在大军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约定,那些来到军中的商贾,很自然的开始分门别类的整理自己的货物。

  李常对这一幕很是看不惯,他看中了一身西夏明光铠,上去讨要,却吃了闭门羹,那些商贾并不理会监军要求,拿出自己和大军签订的文书给李常看。

  怒气冲冲的李常不小心在文书上看到了自己和云峥的名字,又瞅瞅下面的一行小字,就轻咳一声吩咐这些商贾一定要把战场打扫干净,不得有任何的遗漏。

  然后就背着手去自己的营帐监督那些军中工匠给张陟的尸体放血,尸体里面如果有过多的血迹,对制作蜡人很不利。

  张陟的尸体里面的血已经很少了,工匠们小心的割开张陟的血管,用手死命的揉捏尸体也没有挤出多少血迹来,见实在是没有什么血,匠人们重新用鱼胶黏住刀口,然后就开始往尸体上涂抹香料,如今正是夏末秋初,如果不快速的对尸体作防腐处理,尸体就会坏掉,李常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瞅着眼前处理尸体的恐怖场景,闻着香料刺鼻的味道,李常丝毫不觉得这里的环境和自己清高的文人特质有什么不相符的地方。

  眼睛看着尸体,思绪却已经飘到了东京,如果自己这一次能够凑足十二个蜡像,一定会让天下震惊的,建立一座装满胡虏首领真人蜡像的馆阁,这时候已经变成了李常最大的愿望。

  云峥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共事,只要你不干涉他的指挥,他绝对不会和你过不去,至于功劳这东西被人在孜孜以求,云峥却担心自己的功劳太多,推脱都来不及。

  想想也是啊,二十几岁的三品实权军侯,不靠祖宗的庇护,不靠谄媚,不靠钻营,全是自己一刀一枪的杀敌挣来的,如果不是还有外患未平,这样的人绝对是朝廷上诸位大佬的眼中钉,肉中刺。

  自己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干涉一个百战名将的指挥,将军队弄垮了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只要这支军队一直大胜仗,谁敢说自己这个监军没有功劳?

  战场是云侯的天下,李常认为就算是陛下亲征,实际的指挥权还是交到云侯手里比较合适,从东京出来到陈仓建立军寨,再到如今阵斩张陟,云峥这个百战名将如何作战李常看得清清楚楚,其中的酸甜苦辣自己也感同身受,云峥披甲上阵和自己道别的时候,李常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脊梁骨被抽掉了,直到那个人满身鲜血的站在自己身前朝自己大笑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腰板好像又挺直了。

  好的军人是文人治国平天下之时的脊梁和胆囊!李常第一次发现自己开始正式的融入到了大宋的官僚体系中去了,就凭这个见解,足够自己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了。

  再一次闻了闻浓郁的香料味道,李常走回自己的营帐,吩咐老仆研墨,他准备把自己在西北地的所见所闻全部报告给皇帝……这是自己这个监军的天职。

  此时已经是月上半天的时刻,战场上已经没了人迹,赤身**的西夏人尸体堆积在惨白的月光下只有一些野兽绿油油的眼睛在尸体堆上大肆的啃嚼,不是民夫们不准备掩埋尸体,而是因为尸体太多,昨日一天之中掩埋不了那么些而已。

  一头幼小的野狼准备在一支比较新鲜的手掌上咬了一口,就见那支手忽然翻转过来猛地刺进了那头野狼张大的嘴巴,死死地掐住野狼的舌根整只手堵住了野狼的呼吸道,野狼剧烈的跳动起来,不大工夫就软软的倒了下来。

  一个只剩下半张脸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收回自己的手,推开堆积在自己身体上的尸体,将嘴凑在野狼的脖子上咬开了血管,大口大口的吞咽起这头狼还没有凝固的血液。

  好半晌他抓住半截枪杆子站立了起来,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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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大撤退

  秦王川主寨已经摇摇欲坠了,刚刚打退了敌军的军士们呼喝着在扑灭寨墙上的烈焰,贾逵晃荡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推开一具被投石机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坐在血水里,无力的摇晃一下自己空空的水壶,不甘心的拔出塞子从里面控出几滴水落在焦渴的嘴唇上。

  已经四天了,贾逵不知道自己还要守卫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寨多少天,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星光了。

  秦王川大寨的外围工事已经被没藏讹庞填平了,仅仅靠着火药弹强大杀伤力这才勉强守住这座孤城,根据探马传来的消息,小罗门寨的周围已经出现了西夏人的游骑,这说明没藏讹庞可能找到了,或者挖出了一条绕过秦王川的道路,秦王川周边群山环绕,未知的地方非常的庞大,有些杳无人烟的地方就算是自己的哨探都没有涉足过。

  富弼不肯走,所以贾逵只好死战!

  想到这里贾逵就长叹一声,瞧破了没藏讹庞的行藏又如何?左右战局的永远是绝对的实力,他不明白云峥为何躲在后面不露面,到了现在没藏讹庞也应该感到疲倦了。

  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无论如何都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该出手了呀!

  贾逵无力的用拳头在地上捶了两拳,拳头上顿时就被血泥糊满了。

  身体靠在寨墙上,他已经不想回到军寨里去休息了。反正明天日出之时也就到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了,没必要回去。

  贾逵抽抽鼻子,想起还在西京等自己回家的老母幼子鼻子就酸酸的,手腕上戴着老母从庙里求来的神符,已经肮脏的看不清楚颜色……那是老母在自己出门的时候亲手给戴上的,说什么这是她在佛祖面前诵经千遍才求来的……

  很早以前贾逵就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流泪这个身体功能了,想不到在今晚,忽然又恢复了,眼泪流淌的根本就止不住,不管是掐腿。还是抬头都没有效果。看到掉在手背上的眼泪,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想把神符用手搓干净,却越搓越脏,自己的两只手上全是干枯的血泥。

  后营忽然哗然一片。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简直变成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

  贾逵猛地站起来。眼前金星直冒,相比于大脑暂时性的缺血状态,他更担心后营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是营啸!

  秦州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富弼颁布的军规有所谓“十七条五十四斩”,动辄就会有杀头之祸,所以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另外一方面西军中军官肆意乒士兵,老兵结伙乒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贾逵从大战初期就担心会有营啸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如今在全军伤亡过半的时候它终于到来了,用不着去追问缘由,很可能只是某一个军士作噩梦吼叫了一嗓子,继而大量军人开始发狂,互相撕打殴斗,甚至于互相咬噬,种种恐怖的疯狂都爆发出来,再加上一些心怀不轨者会在这个时候乘机杀掉和自己有怨的军官,混乱就更加的不可遏制。

  只要发生营啸,就算是孙武再生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贾逵颤抖着手找到一把长刀匆匆的下了寨墙,他准备豁出命去平息营啸,否则明天不用作战,自己人就会把自己人杀的差不多了。

  下了寨墙召集了几个同样迷惑不解的亲兵来到营寨,他奇怪的发现,这些宋军确实在大声的喧哗,有流泪哭喊的,有捶胸学狼叫的,有脱掉衣衫光屁股跑路的,还有大声唱着淫词滥调的,就是没有互相厮杀互相斗殴的,就算是有人搂在一起,那也是抱头痛哭或者发癫狂笑的。

  不单是军卒如此,军官也是一个摸样,他们同样在疯狂的宣泄,贾逵甚至看到老朋友仓曹副使刘达使劲的将自己的脑袋往一根柱子上撞!

  他快走两步拉住刘达喝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达睁开眼睛一把抱住贾逵大笑道:“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我们死不掉了,哈哈哈,我们死不掉了,老贾,赶快收拾行囊,我们这就离开秦王川这个血肉战场!”

  贾逵用力推开刘达大声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下令让我们离开秦王川的?”

  刘达擦拭一下眼泪道:“云帅,云帅在乱石坡一战全歼了张陟所部一万六千人,张陟如今已经被制作成了蜡烛送往东京请功,云帅认为我们已经达到了迟滞没藏讹庞大军的作用,他在秦州的布置已经完成,就等着没藏讹庞进入他预设的秦州战场,我们能离开秦王川了!”

  听了刘达断断续续的诉说,贾逵也纵声长笑起来,刚才抑郁的心头的闷气一扫而空,西夏一十四万大军,真正能称之为精锐的唯有张陟,张绛兄弟率领的铁甲军,正是因为有这三万铁甲军的存在,远寨六部才不得不听从没藏讹庞的指挥,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如今张陟的一万六千人被云峥消灭在了乱石坡,张绛的大军这些天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一旦这个消息传到远寨六部的耳中,主客异位之下,西夏人休想如同前些日子那样拧成一股绳不计生死的向秦王川发起攻击。

  这些天富弼,贾逵的日子不好过,没藏讹庞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张陟的行军速度远比他预料的要慢不说,而且到现在已经有六天时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为了不让远寨六部寒心,张绛的铁甲军隗明守城的亲卫军也加入了攻城的序列。

  在富弼数量巨大的火药弹的攻击下,个人的武勇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即使再强大的军人被火药弹炸过之后也是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他们如今只是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巨大的投石机上,才能对宋军造成一些伤亡。

  贾逵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已经耗尽的力气在一瞬间就回来了,劈手夺过刘达腰间的水囊,咕咚咕咚的喝了一个痛快,然后大笑道:“老刘,你去告诉府尊,请他立即离开秦王川,我带着本部在秦王川为大军断后,哈哈哈,我这就去安排防务,明天只要没藏讹庞敢来进攻,老子一定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哈哈哈,放心的撤离吧,云帅一定会安排大军接应的。”

  贾逵说完话就拿着刘达的水囊上了城寨,他第一次希望太阳早点升起来,好让自己将这些天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既然秦王川大寨不要了,他就有的是办法利用这座大寨给没藏讹庞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富弼一个人坐在大帐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自己的葡萄酿,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军卒们已经排着队从自己的军帐外走过去好多人了,刚开始是辎重和伤兵,接下来是军队里的文官队伍,而后过去的是残存的厢兵,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有些兵卒的名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刘达走进大帐,瞅瞅早就收拾好东西在等候老爷的老仆,笑着对富弼道:“府尊,大军已经撤退的差不多了,您也该动身了,咱们这次撤退有功无过,您何必要纠结陛下说的那句发急的话。”

  富弼放下酒杯叹息一口气道:“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怎么连这点事都弄不明白?陛下亲口说过要我富弼战死在秦王川,现在我跑了,你让陛下如何自处?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老夫留在秦王川毫无用处,也必须留在着这里,因为这事赦命!我富弼既然是陛下的臣子,当然不会让陛下难堪!让自己的名节受损!”

  老仆大急跪倒在地哀求道:“老爷,您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如今困守孤城已经没用了,云帅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没藏讹庞一头钻进来,您没必要死守啊,老奴出京来秦州的时候,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几位少爷也哀求老爷保重身子……”

  富弼咳嗽一声,老脸微红朝刘达笑骂道:“你这狗才,老夫不走你难道就不能将老夫捆着离开吗?听说你也是一个玲珑心肝的,一点眼色都没有,怎么混到五品官的?”

  刘达嘿嘿笑着从身后取出一条麻绳搭在富弼肩膀上笑道:“卑职能坐到五品官的位置上自然是有道理的,此事如何能让府尊为难,这不是,我已经把绳子准备好了。”

  富弼哈哈一笑很是开心,老仆破涕为笑,赶紧去拿富弼的东西准备上车,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壮汉,抬着富弼的椅子就把他送上了一辆偏厢车,这是云峥特意送过来,他不想富弼在最得意的时候丧命。

  没藏讹庞在大帐外面站立了整整一夜,哨探告诉他宋军营地里欢声一片,听到这个消息的没藏讹庞心痛如刀割,宋军在穷途末路之时欢庆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张陟出事了。

  他有些后悔当初派张陟去寻找突破陈仓机会的军令,当时就该转身离开秦州,一万六千余名西夏最精锐的骑兵,也不知逃出来多少人。

  也罢,事已至此,明日只好全军攻击秦王川,只要阵斩富弼就能说得过去,无非是换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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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关于恐惧的话题

  王韶躺在牛车上无聊的看着蓝蓝的天空,天空中的不多的云彩在无序的飘荡,一会儿汇成一团,一会儿又被高空的风撕裂变得七零八落,在这个过程中总有一些云彩消失了,当他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再睁开的时候,天空中一片云彩都没有了,晴空如洗!

  夏末的太阳在升起不久之后就变得酷毒起来,王韶却非常喜欢太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全身奇痒难当,想要拿手去挠一下伤口又不敢,那个死人脸大夫不允许,现在正是伤口愈合的好时候,不敢见水,不敢触碰,所以王韶觉得自己身体上的味道和咸鱼没有区别。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好的,自己的满身伤没有白挨,听说张陟被监军大人弄成了蜡烛,他就不觉得自己受点苦有什么不合适,张陟全军覆没,这是大宋军队和西夏人作战时取得的最好战绩,有张陟这根蜡烛垫底,秦州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向朝廷做出一个解释了。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人。嘉祐进士,出任建昌军不过三载。

  自从武胜军的军侯考取了进士被安插进军队之后,年轻的新科进士进入军营任职就不再是什么奇闻了,王韶就是其中的一个。

  出身不同,眼界自然不同,他要比那些纯粹的军汉更加明白张陟全军覆没这件战功对大宋朝的意义,这场胜利标志着宋军已经脱离了单纯的防御功能,开始向进攻方向进取。只因为乱石坡一战是宋军在野战中战胜了西夏最强大的铁甲军。

  这和守城之战取胜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作为新科进士正是热血沸腾之时,当初在东京王韶就听说过一个传言,据说大宋如今正在积极地准备谋取河湟地,他甚至还听说有人想要夺取燕云十六州为自己博取一个马上封王的盖世荣耀。

  在别人出言讥笑之时,王韶仔细的研究过河湟地,如果说夺取燕云十六州这事不太靠谱的话,那么夺取河湟地这件事并非完全不可行。为此他专门写了一篇《平戎策》给皇帝。王韶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看过自己书写的《平戎策》,反正在上书不久之后自己就从建昌军调任秦州通远军,还来不及熟悉自己的部属,就在秦州连续不断的作战。直到被西夏人弄的遍体鳞伤的躺在牛车上。

  死人脸大夫扔过来一把伞罩在王韶的头顶。大太阳不见了,王韶百无聊赖之下唯有睡觉,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伤兵车队走进了一座军寨。这座军寨并不大。但是军寨里的战马奇多。瞅瞅这些战马修长的脖子和竹批一样的耳朵,王韶就知道这些战马都是最好的西夏战马,云峥家中多良马。这在东京城是出了名的,他当年从西夏骗了人家三千匹战马的事情已经成了士林中的美谈,更被一些人当做智慧运用的范本四处传播。

  东京的儒林多富豪,不会骑马却偏偏很喜欢战马,因为只要是文人没有不去研究相马这桩本事的,但是东京的马市子实在是缺少良马,于是就有商家把注意打到云家的头上,一些女眷还把话递给了文信侯夫人,结果被文信侯夫人严词拒绝,说什么这些马只适合在武士的胯下驰骋,不可圈养在马厩里虚耗时光。

  所以那些求良马不可得的士人每每看到云家青衣小帽的仆从骑着雄健的战马去街市上采购,他们就捶胸顿足,说好马抵辱于奴隶人之手矣。

  王韶勉强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趴在马车边上看着他腰上的一块玉佩,就笑着问道:“这里是哪里?”

  少年人见自己偷窥人家财物的行径被窥破,立刻高傲的抬起头道:“这里是少年军营地,你到了这里就安全了,我只是看你的玉佩好看,没打算抢走,所以你不用担心!”

  王韶大笑一声从腰袢解下玉佩拿给少年人道:“这枚玉佩是我家祖传的,所以不能送给你,但是请你观赏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少年人这才接过玉佩稀罕的把玩起来,过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就从腰里解下一个小小的铜壶拿给王韶道:“偷偷喝几口,好东西,莫要被死人脸看见。”

  王韶立刻就拔开塞子,闻了一下大喜过望,仰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加了蜂蜜的葡萄酿在秦州可是稀罕东西。

  少年人见王韶喝起来没完没了立刻就不愿意了,把王韶的玉佩往他的手里一塞,夺过铜壶愠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干嘛要全部喝光?”

  王韶砸吧一下嘴唇道:“没道理的是你,请人喝酒请到半路就踹出门,也忒小气了。”

  少年人瞅瞅王韶又瞅瞅铜壶,最后恋恋不舍的把铜壶递给了王韶委屈的道:“就剩这点了,还是我从彭九叔那里偷来的,少年军的汉子不小气,你都喝了吧!”

  王韶大喜,再次接过铜壶将里面甜如蜜的酒浆一饮而尽,然后擦拭着嘴唇道:“放心,我一会就要去见大帅了,大帅见我受伤重定会怜惜我,到时候我再讨要一罐子葡萄酿还给你。”

  少年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王韶道:“大帅现在整天都在吃豆子,哪有葡萄酿给你,就算是有,也给了伤兵了,你想从大帅手里要酒找错人了。”

  王韶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军中缺粮?”

  少年人忧伤的道:“本来我们不缺粮食,崔叔从阴平道给我们运来了好多的粮食哦,可是从秦州退出来的老弱妇孺太多,大帅就把一半的米粮分给了百姓,自己吃朝廷送来的豆子。朝廷也真是的,最早送来的是蚕豆,后来变成了黄豆,现在倒好送来的是黑豆,那东西是喂马的,人吃了胀肚子还总是放屁,死人脸军医说那东西吃多了对肠胃和元气损伤的厉害。

  那些文官不讲理,我们是要上战场的,总拿我们当牲口养!”

  王韶叹口气道:“其实也不怪他们,今年不光是西夏人遭灾,咱们大宋也遭灾了,粮库里没粮食了,这些豆子都不知道那些官员从哪里弄来的,我老家江州以前是鱼米之乡,但是今年好多田地都颗粒无收,这事怨不得他们。

  旱灾,水灾发生的时候一般都会有兵灾,这一次也一样,西夏人打过来了,就是为了抢粮食,这样就加重了朝廷的负担,咱们和西夏蛮夷是死敌,这个时候没人会克扣我们的粮草,也没人敢克扣。拿不到粮食,只能说他们真的没有。”

  少年人点点头继续说:“大帅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少年军崇尚的就是自力更生,没有马,我们就去向蛮夷之辈抢夺,哄骗,没有粮食我们就自己种,自己去荒野里打猎,我们不求人。

  今年青草少,没有草料喂养大象,崔叔就把大象送上战场,战死了一大半,今天又有两头重伤的大象死了,他们在剥皮熏肉,我喜欢那头缺了一颗牙的大象,不想看到他被剥皮烤肉所以才来伤兵营的。听说西夏人在吃人,你见过吗?虎哥和豹哥他们就见过。”

  王韶痛苦地点点头道:“见过,那些人现在不但吃咱们大宋人,连他们自己人也吃!”

  说完话见少年人一脸的惊恐,连忙道:“你不用担心,他们要逃走了。”

  少年人涨红了脸怒道:“不行,教官早就说过,当你害怕一个人或者某种事情的时候,想要自己不害怕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解决掉把令你感到恐怖的人杀掉,否则成不了一个伟大的战士!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跑掉,必须杀掉才成,杀光了就没有吃人的人了,我也就不怕了。”

  王韶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人道:“面对吃人恶魔你不害怕?你还能提得起刀子?”

  少年人白了王韶一眼道:“上了战场我就是战士,战士会害怕?”

  “可是你刚才真的很害怕啊。”

  “这里是军营,还没上战场,如果到了战场你会看见我到底怕不怕!我是战士!”

  少年人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的离开了,不大工夫又跑了过来,把铜壶塞给王韶道:“看样子你也是一个官,想要酒喝别去找大帅,你该去找监军,他那里有好酒。”

  王韶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铜壶被两个穿着白色麻衣的厢军扶下了牛车,将他安置在一间最透风凉爽的白色帐幕里,还给他送来了午饭。

  饭食并不算精美,却也丰富,有肉,有菜有白米饭,甚至还有一个煮熟的鸡子,想起少年人说的话,王韶就用一个木勺子开始吃饭,那孩子说的没错,害怕什么东西,除掉之后也就不怕了,自己必须尽快的养好身体,他相信,云峥来到秦州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打跑没藏讹庞的。

  云峥和李常两个人此时看起来像厨子多过像主帅和监军,一个在磨豆浆,一个坐在大灶前面往灶眼里添柴火,今天的豆浆看起来不错,似乎有做出美味豆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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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有志不在年高

  李常把柴火扔进灶眼之后叹息一声道:“豆腐没那么难做,你前天制作的豆腐就已经是非常美味的豆腐了,大将军因何还要继续?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啊。”

  云峥用一把大铲子用力的在铁锅里搅着豆浆,一面无所谓的回答道:“一支军队里最无所谓的人其实就是主将,什么计谋,什么魄力,什么武力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这些东西最后起的作用都是安定军心的作用。战争的策略就那么几条,几千年来已经被我们的祖先玩烂了,谁比谁聪明啊!

  我可能比一两个人聪明,或者比一千个聪明,绝对不可能比四万多人加起来聪明,我没必要多干什么事情,只要让全军将士看到我就感到安心就成。

  只要将士们觉得我不会出馊主意,不会在他们和敌人打生打死的时候跑路,不会贪墨他们拿命换来的功劳,他们自己就能自发的打赢好多的仗,哪怕战争再艰苦,只要回头看见主将还在将旗之下观看战场,就还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而坚持是大部分战役取得胜利的关键,所以啊,一个有睿智之名却行事懒散的主将给将士的助力是最大的,负责具体事物的是军官,行使赏罚职权的是军法官,至于临阵对敌时指挥军队杀敌的人其实是队官,最后上战场的面对面厮杀的人是军卒,将主只需要在在合适的时候发出进攻或者撤退的命令就好,管的太多,太杂反而不美。”

  李常起身拱手表示受教,云峥又笑道:“这法子我能用,你千万不要往自己身上套,我这么做是有前提的,这法子也不适合所有的军队,只有将主和部下之间没有间隙的时候才能使用,你将来如果生搬硬套结果导致部下跑光了不要怨我。”

  李常摇摇头道:“我不能当主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次战役结束之后我李常成为一个合格的监军还是没问题的,该我管的事情我不会退让,不该我管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插手。理顺将主和朝廷之间的信任问题才是我最大的责任。”

  云峥沉默了一会最后放下铲子拱手道:“多谢!”

  李常继续说道:“将军远离京师,这中间阻隔着千山万水,而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有些时候将军做出的决定不一定会符合皇城的意见,更何况将军统帅着朝廷的兵马征战在外本就位高权重,如果说京师没有防备之心谁都不信,这时候身为监军者,一则取信于帝王,二则取信于将军是最好的中间人,如果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就让监军去做。去说,效果定然要好于将军自己分说。”

  云峥苦笑一声道:“弃守秦王川就是我这个主将下达的命令,陛下说过要富弼战死在秦王川的,我只担心朝中诸公不明白我们弃守秦王川的意愿。”

  李常笑道:“将军的心思不在小小的秦王川,更不在没藏讹庞那个人的身上。甚至不在西夏人的身上,不知我猜测的可对?”

  云峥哈哈笑了一声道:“看出来了?”

  “您做的这么明显,我要是再看不出来岂不是成了傻子?乱石坡大战之后如果您率军向秦王川进发,时间上是来的及的,可是您从战争一开始就没有去秦王川的打算,陈仓道上积粮如山,而您却带着大家在吃豆子。蜀中运送过来的军粮账目全是我在审核,如果按照您所说的那样没藏讹庞一定会退回西夏河谷地带,秦州没必要做这样充分的准备。

  高筑墙,广积粮这是您要打持久战的准备,我只是不明白,您要对付谁?不说清楚我是没法子向朝廷分说的。”

  云峥捡起一根树枝。随意的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在几个明显的地域位置上标明了名称,好让李常看得清楚些。

  最后在上面画了几个箭头,拿柴火点点地图道:“示敌以弱啊,富弼必须退回来。不退回来怎么表示我们已经精疲力竭了?

  秦州军这次损伤惨重,按照富弼信中所言折损几乎过半,这是真实的情况,两万余将士血洒疆场,只换取了四万多西夏人的首级,这笔买卖无论如何都是亏损的。

  没藏讹庞如今依旧佣兵十万,按理说还有一战之力,我不过是想让没藏讹庞的这一战的怒火发泄在别人头上而已。

  我来秦州目的就是为了河湟地,这个想法从未改变过,即使富弼全军覆没我也要图谋河湟地,有了河湟地大宋才算是真正有了争霸天下的能力,死一个富弼确实算不得什么,如果必要我去死都不成问题,可惜朝堂上的诸公只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下了死命令要我固守秦州。

  如果没藏讹庞不出错,不是因为贪婪才派张陟偷袭陈仓道,我的日子更加的难熬,现在有了张陟这根蜡烛,总算是能给满朝文武作一个交代了。

  老李,我天生就是一头犟驴,不达目的我不会罢休,哪怕过程血腥残酷一些也毫不在意,大宋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不取河湟地就毫无希望,河湟地如果落在大宋的手里,我们就能远控青塘,在陇右建立一个节度,在地域上对西夏形成包围的态势,让西夏的横山防线变成一个摆设,让兴庆府的八百里瀚海成为一个泼天的笑话,为此我和狄帅整整研究了一年之久,你说说,我如何会放弃目前这样的天赐良机?”

  李常皱眉道:“良机在那里?没藏讹庞虽然吃了大亏,但是筋骨犹在……”

  “他的筋骨保存不了几天了,董毡,和青谊结鬼章这两个人最是眦睚必报,西夏人在青塘的土地上肆虐了三个多月,给青塘造成的损失并不小,董毡成为青塘的新主人,没有造福百姓,反而让人家撵的到处跑,对他的威望是一种极大地打击,青塘的政体并非如同我大宋一般是一个整体,他们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联合体,角厮罗依靠强大的武力才把这些部族捏成一团,一旦有事,这些部族就会分崩离析,毫无忠诚度可言。

  为了青塘的未来,也算是为了董毡自己的权力,他也必须向已经被大大削弱了的西夏人开战,这事由不得他,既然已经坐山观虎斗了这么久,不捡一头死老虎回去如何向那些损失惨重的部族交代?

  老李,从现在开始,就轮到我们坐山观虎斗了。”

  李常欢喜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如何给皇帝汇报秦州的战局,见豆浆已经煮好了就从大锅里舀出来,倒进了一个大木桶,这些天以来,他已经很适应这样的工作了。

  他不在乎这是不是贱役,只在乎是和谁一起干活,就像开春的时候在东京挑水是一个道理,没人感到那是一种屈辱,能和皇帝一起干活更多的是一种荣幸。

  同理之下,大将军在磨豆子,自己这个监军烧火煮豆浆也就成了一种雅趣。

  随着石膏水慢慢的倒进豆浆桶里,淡黄色的豆浆立刻就有了反应,从乳状迅速的凝固起来,这就是嫩豆腐,两个人都失去了吃豆腐花的兴趣,这几天已经吃腻了。

  用大勺子将豆腐脑舀进一个衬着麻布的木框子里,然后用布包紧豆腐脑,最后盖上一个木牌,将一块大石头压在木排上,瞅着木框的缝隙里大量的往外滴水,这才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开始坐在小桌子边上对饮起来,就像是两个刚刚劳作完犒劳自己的农夫……

  富弼离开秦王川之后就走的很急,不是在担心没藏讹庞追过来,而是想早点见到云峥,当面问问他为何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云峥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想法。

  可是自己在秦王川率军苦战,伤亡了无数的军卒,不管出于任何目的,云峥必须给战死的秦州军将士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自己做鬼都不会放过此人。

  才走出了不到三十里地攀上了金城岭,回头就看见秦王川大寨上浓烟四起,似乎刚刚被火药肆虐过,这该是贾逵的陷阱发动了,现在用不着管贾逵,他的部下都是骑兵,会很快赶上来的。

  小罗门寨依旧没动静,估计贾逵又在那里安置了陷阱,这样明显的陷阱也不知道没藏讹庞会不会上当,秦州军中所有的火药都在那里了,是不能留给西夏人的。

  翻过山岭富弼继续领兵前行,忽然听到山那边隐隐传来一连串的闷雷,这是小罗门寨的火药炸开了,他愣了一下,一个明显到了极致的陷阱,没藏讹庞也会上当?

  摇头甩掉这种诡异的念头,沿着大路向秦州狂奔,这时候没有一个军卒认为全速行军有什么不对头,对他们来说离开秦王川那个血肉磨坊越远越好。

  金城岭下有一队骑兵前来迎接自己,富弼上下打量一下为首的少年人,皱着眉头道:“你们就是云峥倾心打造的少年军?怎么全是些半大的小子?”

  老虎上前行礼之后站直了腰板道:“有志不在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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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骄傲

  贾逵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战马的奔驰速度让迎面吹过来的风变得狂暴,想要吼一嗓子要部下跟上,话音还没出口就被狂风塞回嗓子眼。

  没打算这么玩命的逃跑,原本逃跑的时间是给自己留足了的,只看到秦王川主寨爆炸之后西夏人的断臂残肢满天飞觉得很过瘾,大家就站在山坡上多看了一会,结果很麻烦,贾逵想要安闲,没藏讹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硝烟尚未散去,一队骑兵就恶狠狠的追了出来。

  跑进了小罗门寨,点燃了暗藏的火药就继续逃跑……

  云帅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时候把命丢在秦王川很不划算。

  贾逵不明白西夏人为何这样不依不饶,这样紧紧地追赶难道就不怕再次中埋伏吗?

  没藏讹庞站在秦王川主寨的废墟上看着一具破烂的尸体惨笑一声,然后就带着大军退出秦王川主寨,隗明守成死于意外!

  该走了,他已经嗅到了极度的危险即将降临的气息,他甚至能听得到云峥发出的狞笑声。张陟完蛋了,这是富弼能够撤退的唯一原因,云峥已经将秦州经营的水泄不通了,现在却敞开了大门请自己进去。没藏讹庞现在陷进了深深地悔恨之中,当初在大夏国内见到云峥第一眼的时候就该将他碎尸万段。

  云峥在秦州布置的陷阱自己只要不进去就没有什么大碍,董毡的大军从青塘大地上消失这件事。他就不能不重视了,不用想,这个年轻的狼崽子也在打自己的主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罗门寨也开始爆炸了……

  这样的爆炸声没藏讹庞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眼看着勇猛的大夏武士没有死在真刀真枪之下,而是被这种恐怖的东西像撕纸片一样的撕开,他心中就有一种被火烧的感觉。

  不堪一击说完宋军终于有了和大夏武士相抗衡,云峥的军队甚至能和大夏最勇猛的铁甲骑兵相抗衡最后还能取胜,这样的大宋军队是一支陌生的军队。

  追赶贾逵的是隗明家族的亲卫,这些人已经没有活路了。隗明守成在死亡的那一刻。身为亲卫的他们也死了,这时候他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再顾惜自己心爱的战马,短刀子插在马屁股上压榨着战马最后的潜力。一心想要杀死贾逵。唯有这样自己的家人或许能逃过一劫。

  强悍的西夏武士在奔驰的战马上可以用双腿控马而后弯弓射箭。在追赶到一箭之地的时候,贾逵就听到嗖嗖的羽箭破空声从自己的耳边掠过,中间还夹杂着骑士落马的声音。

  贾逵根本就没有回身接战的**。在马上自己和部下不可能是西夏人的对手,而且这些人里面说不定还有射雕手这种死神一般的存在,他只希望自己能跑的再快一点能够遇到云帅派来接应的骑兵,唯有这样才能依靠优势兵力在野外杀掉这些人,所以,他就给了自己的战马一刀子,这样做的目的是给战马放血,降低战马血液的温度,免得战马因为血液过热而死。

  他将身子低低的伏在战马的背上,露出一个硕大的臀部对着后面,这是权宜之计,拿屁股当盾牌虽然难堪一些,总比丢命强的太多了。

  军中流传着一个笑话,大宋骑兵屁股受伤的人远远超过胸腹受伤的人,就是因为大宋骑兵总是拿屁股对着敌人……

  奔跑的天昏地暗的贾逵忽然听到一阵爆笑的声音,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站立着一小队骑兵,他们身后的飞龙旗说明他们是属于皇家体系内的骑兵,这些骑兵的岁数都不大,站在山坡上笑的前仰后合。

  贾逵大怒,这些膏粱子弟哪里知道战争的凶险,以为身后追赶自己的那些西夏骑兵都是泥捏的不成?才要发出讯号要这些骑兵赶快逃走,五十骑当不了自己的援军的。

  可惜身体猛地一震差点让他从战马上掉下来,屁股终于无可避免的中箭了,来不及打招呼只能继续狂奔,他忽然发现那些少年人竟然纵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不但冲下来了,还能在战马上举着弩弓射击,最过分的是最前面的一个雄壮的少年人竟然借着战马奔驰的力量不断地投掷出一柄柄短矛,一柄短矛竟然擦着自己的身体飞过去。

  亡魂大冒的贾逵回头看过去才发现那柄短矛刺进了一个西夏骑兵的胸口将他从马上击落。而那个西夏骑兵已经换上了长矛……

  眼看着那些少年人从自己的身边掠过,贾逵不知道大宋军队何时多出来这样的一群精锐骑兵,一个捉狭的小家伙在从自己身边奔驰而过的时候竟然顺手拔走了自己屁股上的那支箭,一阵酸痛感顿时从屁股上传到全身,贾逵赶紧趁机在战马上坐正,如果没人帮自己拔箭,自己不正确的骑马姿势是跑不了多远的。

  战马跑过一个山脚,贾逵猛地勒住战马的缰绳,战马速度降了下来,前蹄腾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子就向后慢跑过去,直到此时,贾逵才发现自己的五十名亲兵只剩下不到六人。

  他有幸见到了战斗的后半截,雄壮的少年人的马槊上高高的挑着一具尸体,趁势甩到另外一个西夏骑兵的身上,将那个骑兵从马上砸下来,他胯下的那匹大马不用主人驱赶就很自然的将硕大的马蹄子踩在掉在地上的骑兵脑袋上。

  一个清秀的少年人的左肩上插着一支指头粗的箭,即使这样,他单臂使用一条马槊也跟一个西夏人战的难解难分……

  西夏人中间的射雕手已经死了,身上插着数十根弩箭,有些弩箭甚至穿透了他的身子染血的三棱刺不断地将他身体里的鲜血放出来,濡湿了大片的黄土地。

  粗壮的少年人似乎非常的暴躁,轻易地就杀死了围着他作战的西夏人,别人的刀子只能在他那身黝黑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而他手里的战刀和马槊却能轻易地将敌人的铠甲砍破,或者被马槊的枪头刺出一个大洞。

  “小六子从马上掉下来了,狗日的西夏疯狗一定要杀干净!”老虎发怒了,刚才两军错马而过的时候,小六子被一个西夏军的连枷打下战马他看的很清楚,

  贾逵发现这些少年人身上穿的铠甲和自己身上的铠甲完全不同,只要放下面甲,整个人就被铠甲紧紧地包裹住,在铠甲没有被攻破之前,西夏人的武器伤不到这些少年人。

  拼死一战的西夏人红着眼睛想要冲破少年人的堵截去攻击贾逵,却一次次的被他们拦住,强悍的冲锋就像是巨浪拍到了一座坚固的大坝上,偶尔有一两个人冲破少年人的战阵,也会被游离在外围的少年人用弩弓或者破甲锥一一的杀死在前进的路途上。

  随着老虎的吼声,少年军开始放弃和敌人对攻的打算了,火药弹扔出去之后惊得西夏人的战马乱蹦乱跳,而后再用弩箭轻易地将剩余的西夏人杀掉,也就一柱香的时间,七十余个西夏人都倒在了地上,他们的战马惊惶的向远处跑去,似乎要逃离这个令他们感到恐惧的地方。

  老虎从战马上跳下来朝中箭的小离问道:“没伤到筋骨吧?”

  小离恨恨的摇摇头也跟着跳下马,快步走到那个倒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声息的少年军身边,手在脖颈处探一下吁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是被摔晕了,不过左腿的情形不太好,看样子是断了,左肩似乎也有麻烦,要快点送到死人脸那里去。”

  这些少年人很迅速的就砍来了两根手腕粗的树干,将战马上挂着的绳子密密匝匝的缠绕在树干上,并且在绳子上面铺上了一条墨绿色的毯子,小心的将受伤的少年军放到上面,两个骑在战马上的少年军一前一后的接过这个简易的担架,将绳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两根树干就稳稳地落在肩头,不用别人吩咐,他们就同步驱动战马向来路走去。

  贾逵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上前拱手道:“多谢诸位小将军援手!”

  一个手长腿长的少年军撇撇嘴道:“我们不和拿屁股当盾牌的骑兵说话!”说完就驱马离开,留下贾逵尴尬的愣在那里,眼看着这群少年人阴着脸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贾逵的亲兵想要上前理论,被贾逵拦了下来,自嘲的笑一声道:“娘的,老子刚才就是在拿屁股当盾牌,被人家瞅见了就要认,人家可是那胸口面对骑兵的,站在骑兵的角度高傲一些也情有可原,想必这就是云帅苦心经营的少年军,就冲这份敢于面对西夏骑兵对冲的勇气,老子受了奚落也只好写一个服字,走了,免得西夏人再追过来,今天过后,老子保你们各个升官发财!”

  说完话回头看着死了一路的部下,可惜的摇摇头,战场就是这样,有幸运儿,也有倒霉蛋,从远古时期到现在从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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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豺狼来了

  西北的秋天来的迅猛而无情,秋老虎带来干热的风吸干了大地上最后的一丝水汽,草原上的青草已经变成枯黄,它们不是被寒风杀死的,而是死于焦渴。

  那些再也不能从青草中补充水分的牛羊很快就死在了一个个干涸的水塘边上,尸臭冲天。

  失去牛羊的牧人只能背着自己的马鞍子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穿行,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青谊结鬼章哀愁的站在一片干涸的水塘边上,抬头看看依旧酷烈的太阳,想要叫一嗓子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已经到秋天了,为何还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来?

  一群武士脱掉了身上常年都不立身的皮袄,精赤着身子在水塘里挖坑,希望能从这片满是胶泥卷的土地上找到一些水,而干涸的水塘边上围满了战马扑棱着耳朵希望能早点喝到一些水。

  看着武士挖的大坑逐渐变深,青谊结鬼章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大坑越深就说明旱情越严重,连续两年的大旱,导致找水这种活计愈发的难做。

  青谊结鬼章记得很清楚,早年间这里是一片水草丰茂的好地方,牧人们在半人高的草地上欢歌,放牧,牛羊吃的饱饱的在草丛里撒欢繁衍,每年的牧人秋日里的聚会简直就是一个伟大的盛典,长老们会斟满马奶酒敬过天神之后就会把木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那时候有吃不完的手把肉,有喝不完的酥油茶,奶渣的香味到现在似乎依旧在这里飘荡。

  青谊结鬼章甚至记得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将一个脸蛋红扑扑的牧羊女拖进了草丛,自己也在那个满月的夜里完成了从少年向男人的蜕变。

  “青燕麦出穗吊索索,黑云彩,小峡里落了雨了;

  一对眼睛笑呵呵,好人才,不由得我爱了你了”

  轻轻地哼出这首歌。青谊结鬼章很想见到昔日那个美丽的姑娘,只可惜满目苍夷让他心痛。

  青塘原本不必这样痛苦地,大旱之年只要迁徙到黄河边,大通河边或者上了高原。就完全可以避免这样的危机,去年旱灾发生之后大家就是这么渡过的,虽然年成不好,却也衣食无忧。

  只可惜没藏讹庞的大军是沿着黄河过来的,董毡兄弟为了坚壁清野不允许西夏豺狼伤害部族这才下令牧人们向内地迁徙,背离了黄河大通河的牧人终于尝试到了最惨痛的后果。

  青塘是一片天赐之地,西接蓝天,东临黄河,常年雨水霏霏,这里既不会有白灾。也不会有风灾,是牛羊战马生存的天堂,如今,这片天堂不但遭受了天灾,更加引来了豺狼的窥伺。

  没藏讹庞是一头过路的饿狼。而云峥则是一头躲在暗处对着青塘草原流口水的豺。

  以前的时候他对云峥的印象并没有这样恶劣,但是在经历了秦王川之战以后,青塘猛士竟然不能在懦弱的宋军面前占到任何便宜,他这才将目光钉在那个笑起来暖人心,说起来让人喜欢的清秀少年人身上,他想不通这个人怎么就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有数的恶人,一想到张陟的铁甲军全军覆没这回事。他的脊梁骨都在发寒。

  “青石头栏杆玉石的桥,桥倒哈栏杆就倒里;今儿的日子遇一遭,再遇哈迟里吗早里?关老爷拿着的月牙刀,华容道斩曹操里;如今的人你防着交,好恩情当仇着报里!”(出自花儿集,唐宋时期花儿的研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华容道,但是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花儿词,只好带着狐疑用了。)

  又低声唱了一段,青谊结鬼章不由得烦躁起来,自己当初还把家里最好的温玉送给了那个人。临别时那个人抱着自己的肩背说饶自己一次不死,当时还以为是这家伙在变着法的向自己讨要一个活命的机会,没想到几年不见,那个人就变成了一座几乎不可逾越的大山,死死地压在青塘人的心头,饶自己一命的承诺看样子有机会实现了。

  水到底被挖出来了,此时那个大坑已经有一丈深了,武士们用皮桶子打上来一桶子泥汤,焦渴的战马立刻就把头伸进去贪婪的喝水。

  草原上的鸟儿也纷纷的飞了下来,落在井口找水喝,青谊结鬼章觉得自己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那只花尾巴大鸟,这时候不论是他还是其它的武士都没有心情去干这种事。

  几个骑兵从地平线上奔驰过来,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这样的天气里奔跑不管是对人还是对战马来说都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

  骑兵的裤子湿漉漉的,那不是因为尿裤子的原因,那些水渍完全是人的汗水和战马的汗水造成的。听见骑兵的声音沙哑,青谊结鬼章解下自己的水囊扔了过去,骑兵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然后就小心的将水倒在一个银盘子里喂马,这个时候战马对骑士来说更加的重要。

  “宋人丢了秦王川大寨,也丢了小罗门大寨,不过他们在秦王川大寨设下了埋伏,弄死了隗明守成,小罗门大寨的埋伏没用处。”一个骑兵坐在地上向青谊结鬼章禀报。

  青谊结鬼章幽幽的道:“宋人是无法抵抗才退走还是故意退走的?”

  骑兵想了一会道:“是失败逃遁,我在山头上看的很清楚,宋人实在是撑不住了,寨墙已经被攻破三处了,最多三天,不,最多一天,西夏人就能攻进秦王川大寨!”

  青谊结鬼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瞎药,你是抹耳水巴一族的鹰眼,你的判断不会错的,只要宋人是失败逃走的就好,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时间来算计我们,没藏讹庞这条老狗给青塘带来了无尽的灾难,这个仇一定要报。

  如今没藏讹庞和宋人在秦王川大战一场,最凶悍的张陟所部也被狡猾的云峥杀死了,这就给留下了一个攻击他们的好机会,云峥在秦州布下了陷阱,没藏讹庞不会进去的,如今他们西夏人已经在回纥人身上取到了足够多的物资和地盘,他是国相,需要早点回去处理这件事情,回军的路途还是要经过我青塘,该是告诉没藏讹庞青塘土地不容他人践踏的道理了。”

  瞎药一巴掌推开一匹马的马头把脑袋塞进冰凉的水桶里,然后站起来甩掉脑袋上的水珠道:“这是自然,青塘武士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我本来就想问问董毡,为什么会让没藏讹庞来到青塘,我们原本在黄河岸边就能打败他的,老首领在世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干的,难道说当了首领的董毡胆子变小了吗?整天趴在女人的肚皮上上不了战马,打不了仗吗?”

  青谊结鬼章有点不高兴了低低的吼了一嗓子道:“你胡说什么,这些天首领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新娶的破蒙罗角一族的新娘至今还是处女,放开城防是我们大家一起决定了的事情,你这时候怎么把罪责全部推到首领头上去了?”

  瞎药拿脚踢一下脚下的枯草恨恨的道:“自从老首领病重,灾难就降临在了青塘,从不会有大灾难的草原如今变成了死亡之地,你看看那些死掉的牲畜尸体,看到它们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专门吃尸体的野狼都离开了草原,专门吃腐肉的苍鹰也不来我们这里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灾难是董毡带来的,是他杀了自己的亲人才导致天神发怒,将灾难降临到了草原!”

  青谊结鬼章一把掐在瞎药的咽喉上,用一只手就把他提了起来,冷冰冰的看着瞎药道:“从今往后闭上你的臭嘴!如果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瞎药的身体在半空中不断地踢腾,却不敢触碰到青谊结鬼章,眼看着就要气绝身亡,青谊结鬼章才把他放了下来,坐在急速喘气的瞎药身边道:“一只箭会被轻易折断的道理不用我告诉你吧?如果你们抹而水巴一族离开青塘这个大家庭,你们是活不下去的,只要董毡下令遗弃你们,会立刻有无数的部族会把你抹而水巴一族生吞活剥掉。

  今年是旱灾没了青草,但是到了明年只要有一场春雨,大地依旧会长满丰茂的青草奉献给牛羊,困难是暂时的,只要熬过去,将来你们一族依旧会兴盛的。”

  瞎药咳嗽几声,就骑上战马,抽了一鞭子就带着部下重新向草原的深处跑去。

  青谊结鬼章看着瞎药远离的身影,眼中那一抹担忧是无论如何都消失不去的。

  自己这一次巡视青塘部族,听到这样的言论也不是第一次了,想要找出谣言的源头,却怎么也找不出来,这样一段打击董毡地位正统性的语言似乎是老鹰从远处衔来的,没有人传播,但是许多的部族都听过这样的话。

  聪明的青谊结鬼章很快就发现,和这些有谣言传播的部族接触的外人,在这大荒之年,除了自己还有一些狡猾的宋国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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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不一样的生活

  自从云峥把纯粹的商业带进了青塘草原,这片淳朴的大地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以前不管是谁渴了,饿了,不论走进那顶帐篷都会受到热情的招待,主人家一定会捧出最美味的食物献给远方的客人,客人唯一需要贡献的,就是远方那些有趣的见闻。

  云峥来了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主人虽然同样的欢迎客人,但是却在期待获得礼物,并且会按照礼物的珍贵程度来给予客人不同等级的招待,一无所有的客人已经不受欢迎了,牧人们像驱赶野狗一样的将一无所有的驱赶进了草原自生自灭,青谊结鬼章弄不明白的是,大家明明都在变得富裕,为何青塘草原却变得更加的脆弱?

  玛尼堆上的四方绳上拴满了五颜六色的哈达,献给神灵的礼物,神灵可能没有接受,大旱灾如期而至让无处可逃的牧民们生死两难。

  牛羊繁盛的时候牧民们可以用牛羊换美酒,换绸缎,换各种精美的头饰去献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当灾难来临之后牧民们才发现那些东西一文不值,想要用这些东西去换一些牛羊来维持自己的畜牧群,结果他们发现那些商贾们给出的价格让人根本就无法接受,当初用一头牛换回来的珠花,这时候只能换取一点点的粮食……

  宋人因为秦王川杀虎口之战断绝了和青塘的互市,而回纥人更是败给了西夏,西南两路能得到粮食的道路全部断绝了,而高原上那些只知道互相厮杀的同族就更加的指望不上了。

  青谊结鬼章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少年人来到青塘一次,为什么就会种下一颗这样恶毒的种子?

  一个身上只裹着一条狼皮的人跌跌撞撞的在山峦间步行,李清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只记得自己上一次吃饭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在这片莽莽的群山里,他找不到多少可以果腹的东西,好在山林间还有一些肥美的虫子。如果没有那些味道很怪的虫子,他早就该死了。

  当一个人想活下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迸发出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力量和毅力,如果不是腰间被郎坦用连枷重伤过。李清这时候早就回到了秦王川。

  伤势毕竟太重了,走了五里地之后李清就眼冒金星,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依旧找到了一丛灌木费力的钻了进去,然后才放心的让自己昏迷过去。

  昏迷其实是身体发出的一种休息讯号,久经战场的李清很清楚昏迷对自己有多大的好处,这种彻底的睡眠,对自己的身体很有好处,唯一的坏处就是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自保能力。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口渴的厉害。而身体却泡在一个大瓮里,大瓮里装满了水,他想低头去喝一口,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牢牢地按住。

  “贼厮鸟,老子才把你剥洗干净。喝了水,就会污了下水,老子开膛的时候还要费事,你就老老实实的认命吧,今天,你就是爷爷口里的一块肉。”

  李清愣了一下,艰难的左右看看。他发现自己赤条条的躺在一个水瓮里,旁边还有三个面黄肌肉的男人被绳子捆在那里,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似乎在庆幸自己不用立刻被这个壮汉杀掉。

  “别张嘴说哀求的话,免得聒噪,这秦州已经变成战场了。活人基本上没了生路,云峥那个狗官不管爷们的死活,爷们只好自己找点吃食,这几天吃的人都没什么油水,谁让你看起来还有一身好肉的。活该被爷爷我打了牙祭,你要是觉得冤枉,见了阎罗王就去找云峥的麻烦。”

  一个手持荷叶刀的壮汉将李清从大瓮里提出来,用一个挂猪肉的钩子挂在李清的肩膀上,拖着他在滑溜溜的青石板上就往一个木架子走去。

  李清似乎忘记了反抗,即便是肩头阵阵的钻心疼痛也不能让他眉头稍微皱一下,这里是一座破庙,路过门口的时候,他发现这座庙宇供奉的是姜维,据说西蜀名将姜维就生在这一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清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姜维的名声在天水这一带非常好,所以李清很幸运的拿到了一根硬木橛子,这种硬木橛子又有一种说法叫做木刺,是树木横着长在树干里的一截分支,木匠在制作家具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东西,因为只要把木料解成木板,这种木刺掉了,就会在好好地木料上形成一个个的孔洞。

  农家有时候会把这种东西收集起来,硬木难得,会制作成马车上使用的销子,皮匠也会收集这东西,只有这种东西做成的刀柄,才能用的长久,不会被硝石泡的稀烂。

  壮汉将李清拖到了木架子底下自顾自的去整理木架子上的绳子,李清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只不过手腕子稍微一转,那根一尺多长的木橛子就转到了手臂后面。

  壮汉絮絮叨叨的说着请鬼神原谅的话,还特意向姜维塑像拜了一拜,而后就拎起李清,准备绑在木头架子上开膛破肚。

  李清几乎没有用力,那个木橛子就刺进了壮汉那张发出恶臭的大嘴,木橛子从后脑透了出来,由于有李清捉着木橛子,那个壮汉并没有摔倒,翻着白眼不住的打着摆子,这样的情形李清见得多了,在战场杀人的时候他最喜欢将马槊刺进敌人的嘴巴,这样可以考校自己的准头。

  听着腹中发出的咕噜噜声,李清想了一下就把壮汉挂到了木架子上,一个一丝不挂的妇人端着一个大木盆走了出来,见挂在木头架子上的人是那个壮汉,也就愣了一下,就慢慢的蹭过来,小心的将木盆放在李清的身边。

  惨白的月色照了下来,即使是泥雕木塑的姜维那张彩色的脸也有了一丝苍白……

  吃饱了肚子的李清赤条条的躺在破庙最里面的一张木塌上,这该是以前庙祝睡觉的地方,那个一丝不挂的妇人却卖力的帮着李清清洗那套属于壮汉的破旧衣衫,窝在角落里的三个人则更加小心的将自己的身体往角落里缩了缩。

  李清即使在睡梦里也能感受到那个妇人小心的躺在自己的脚下,将自己的一双脚放在她饱满而冰凉的胸膛上,为此,李清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破庙里的塑像,喃喃自语道:“靠不住啊,谁都靠不住啊,想要活命一定要靠自己才成啊!”

  好好地睡了一觉,可能是因为肚子吃饱了的缘故,在天色刚刚发亮的时候他就醒来了,身子刚一动,那个妇人就连忙爬起来,飞快的拿来晾晒在外面的衣衫,准备伺候李清穿衣服。

  李清只穿了裤子,将上衣丢给妇人,男人家只要有一个遮羞的东西就足够了,这个女人估计比自己更加需要一件衣服。

  妇人的嘴巴颤抖着擦一把眼泪就将衣衫穿上,用一根绳子捆在腰间,就像是穿了一条短裙,穿好了衣衫就趴在地上吹着了篝火,拿过一大块肉在火上熏烤。

  吃过早饭李清就继续上路了,这一次他躺在一个担架上,那三个男人轮流扛着担架往秦王川进发,不知为什么,那个妇人背着一个狼皮包裹,寸步不离的跟在李清的身边……按照那些私盐贩子的话说,这里距离秦王川只剩下百十里的路途了。

  富弼坐在桌子后面,愣愣的看着云峥和李常忙碌个不停,从一块麻布上剥下一片薄薄的豆腐皮,两个人就会纵声大笑,似乎这块豆腐皮也比他们正在进行的谈话要重要的多。

  “好东西啊,只要切成丝,配上葱姜,再来一点青菜,一勺子热油浇下去,多加酱醋,啧啧,那滋味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云峥又扯下一块豆腐皮,拿在手里抖抖快活的说道。

  “一个豆腐而已,云帅竟然能够变幻出十几种吃法,真是让人佩服,早就听说云帅家宴乃是东京城一绝,回到东京之后,万万不可小气!”

  李常忙着去掉压豆腐皮的重物,穿着粗气跟着大笑。

  富弼重重的顿一下手里的茶杯道:“国事稠溏,两位不思如何处理眼前的军国大事,如此的悠游自得是为何故?”

  李常笑道:“府尊莫恼啊,这东西是军粮啊,眼前还有什么事比筹备军粮更重要的?只要把这东西晒干,就是最好的军粮,吃的时候拿水煮软就是美味,不信您尝尝!里面可是加了盐的。”

  富弼推开李常送过来的豆腐皮朝云峥说道:“秦王川落在没藏讹庞之手,云帅至今为何还是按兵不动?国土沦丧,某家夜夜不能成眠,早知如此,我不如战死在秦王川来的干净。”

  云峥解下围裙笑道:“府尊这就是强人所难了,难道说您真的认为云峥这时候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

  富弼喟叹一声道:“没藏讹庞一日不离开秦王川,我心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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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我的人性在你身上

  云峥手下不停的干着活,却扭过脸笑道:“六百余最好的斥候遍布秦州,府尊因何还要忧心忡忡?没藏讹庞之所以没有离开,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在等候张陟的归来,说起来也怪我,一群吃人的野兽都被我杀了一个干净,没留下一个回去报讯的,确实是失策了。”

  李常也凑趣道:“哈哈哈,张陟已经被我掏空内脏制作成了蜡人,如今就摆在我的军帐里,府尊若有兴致,不妨去观瞻一下。”

  面对恶行恶相的两个人富弼甩甩袖子怒道:“一丘之貉。”

  说完就站起来打算离开,云峥见富弼真的不高兴了,就放下手里的豆腐皮扶着富弼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府尊不必发怒,既然已经交卸了差事,何不定下心来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连续大战半年之久,难道还不厌烦吗?

  既然您心忧国事,那我就说说,咱们如今的策略就是等!”

  “等?西夏大军肆虐我国疆域,你竟然说要等?”

  “对啊,就是等,秦王川那块地方没藏讹庞背不走,等他走了我们再拿回来就是,现在没粮食吃的不是我们,是他没藏讹庞,他喜欢在穷山恶水地带留着不走,随他好了,反正每天饿死的人不是我们的将士。”

  富弼脸色舒缓下来,握着茶杯道:“云侯,你到底在等什么?”

  云峥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瞅着忙忙碌碌的军卒道:“某在等董毡向没藏讹庞发起攻击的那一刻。某来秦州,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最早的时候以为府尊向青塘进发是一着臭棋,会影响二虎争食,导致我们大宋捡死老虎的如意算盘打不成,现在看起来这一着棋子走的极妙,没有付出就想白白拿好处,这样守株待兔的好事果然不存在啊。”

  富弼点点头道:“没藏讹庞的力量已经被我们极大地削弱了,尤其是张陟之死更是砍掉了没藏讹庞的一条臂膀,董毡此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无论如何都该找西夏人的麻烦了。

  说说看。我们如何与董毡联络。最后共同攻击没藏讹庞,不将他带来的十几万兽兵留在荒原,富弼心中的心结难解。”

  云峥和李常对视一眼,见李常点点头。云峥这才道:“我们攻击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西夏人。而是董毡和青谊结鬼章!”

  “什么?”富弼大惊猛地站了起来手一抖将茶杯都带翻了。金黄色的茶水顺着古拙的原木桌子缝隙流淌了下来。

  “西夏人杀我族民,毁我家园,吃我子民。暴行累累与禽兽何异,我们不去攻击他们,反而要去攻击一向恭顺地青塘这是何道理?”

  见富弼有些激动,云峥背着手转过身去瞅着远山慢慢的道:“我早就说过,我的目标就是河湟,我想要一块牧马地,补全大宋疆域的不完整,有了河湟在手我们才有争霸天下的资本,没有河湟这块牧马地,我们如何对付西夏和契丹人,没有河湟这块跳板,远击西域的愿望就无法达成,丝绸古道被那些不懂得经营的蛮族侵占的时间太久了……”

  富弼吃惊的指着云峥道:“你竟然要……”

  云峥大笑道:“豪情在天,谁能与我争锋,青锋在手,谁能倚天屠龙?哈哈哈,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我云峥既然来到这片青天白日下,不用剑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天地间如何表明我曾经来过一遭?

  我大宋文治已达巅峰,既然如此就该吾辈武臣为国拓土开疆,为子孙后世打下一个个大大的疆域,只要开拓的疆土足够大,我朝所谓的冗兵,冗官,这样的忧虑算得了什么,只要我朝疆域南北万里,东西万里,就算是子孙后世不争气,是败家子也能多败几年。”

  云峥笑着来到富弼身边又道:“人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么宽广,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了你们都不能想象的地步,你看这座山,过去之后依旧是高山,高山的后面又是一望无尽的平原,平原过去,又是大山,大山后面又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大宋人口多,居住的地方有些狭窄,天生就该多分些这合情合理。

  云某还打算多生几个几个子嗣,给孩子留点家产也是当祖宗应该尽的责任。”

  富弼强打精神看着意气风发的云峥道:“老夫一直都在奇怪,你那么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从哪里来的?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云峥嘿嘿笑道:“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你将目标定在山岗上,所以你能够攀上山包,我将目标定在青天之上,所以我最少也能攀上世上最高的山峰,目标越是远大,我们的眼光就越是长远,会在不知不觉间达到前人不曾达到的高度。”

  富弼盯着云峥看了许久之后才呐呐的道:“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将好高骛远说的如此大气磅礴的人,也罢,看这你我总觉得自己已经老迈了,你有远大的志向我不反对,希望你能够驾驭得住自己的野心,莫要上了高峰还想着要去攀上天梯。”

  云峥连连点头道:“这是好事,你一定要帮我,我们走过的险峰多了,说不定就忘记了自己正走在险峰上,我还打算功成名就的当祖宗,不打算年纪轻轻的就被人家埋进泥土里。”

  李常见富弼走了就凑过来道:“他忘了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放过没藏讹庞而去攻击董毡了。”

  云峥苦笑一声道:“人家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看着,这家伙一定会要求去固守陈仓大营的,有牵制我的机会这家伙一定不会放过。这是再给我挖坑呢,这个人小气的毛病到现在都改不掉。”

  “他想干什么?”李常的眼睛瞪得很大。

  “干什么?咱们坐在秦州眼看着他在秦王川打生打死,差一点小命不保,现在他也想看看我们打生打死他稳坐钓鱼台啊,不客气的说,富弼不欠我们人情是最好的督战官!过几天朝廷的旨意就会下达,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赌!”

  云峥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萧瑟,秋日里的阳光依旧猛烈,晒在太阳地里的豆腐干都在迅速的变干,还有一些被腌制的豆腐干正在被军卒用坛子装起来,里面不但有豆腐干还有大量的老咸菜,两者一混合味道绝佳。

  军营里的人就像蚂蚁一样勤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军即将远征没有完备的装备供应会出大问题的,根据少年军的探报来看,河湟如今已然成了一片不毛之地……

  远山外有阵阵的闷雷,李清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在确定这确实是闷雷才放下心来,他又饿了,那个妇人就帮着他烤肉吃,虽然毛绒绒的大腿看起来非常的恶心,那个妇人却干的很认真,油脂掉在火焰上嗤啦啦的作响。

  李清强忍着剧烈的反胃,咬了一口肉吞了下去,吃第二口的时候在胸腹间重重的擂了两拳才能继续吃下去。

  母亲在自己小的时候说过一些故事,说狼会吃人,巨蟒会吞人,毒蛇会咬人,鬼怪会迷惑人,却从没说过人会吃人,他自己的食谱上面从来都没有过人这个东西。即使在军中最缺乏粮食的时候,张陟也没有让自己吃过人肉,现在没人照顾了,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吃人。

  妇人也在吃人,那口细碎的白牙将那根骨头吃的很干净……

  剩下的两个汉子扛着李清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妇人依旧在后面跟随,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里又少了一个人,原因就是天气太热,肉会变质。

  一队骑兵从破损的小罗门寨冲了出来,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了这支奇怪的队伍,李清面无表情,那个妇人只是稍微的靠近了李清一点,至于另外的两个汉子,早就跪在地上等待发落。

  “我是大夏国的人,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我给你一些粮食和钱,你自己走吧!”李清坐在地上回头朝那个妇人笑道。

  妇人一言不发,弯曲着**的腿跪坐在李清的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是一个娇羞的新嫁娘。

  李清探出手抚摸着妇人乌黑的头发道;“你是我沉沦时刻的见证,也是我人性泯灭的见证,人性这东西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我很希望它能附着在你身上,有你在,我就还能看见我昔日人性的影子,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想,我今后和野兽不会有什么区别!”

  骑兵迅速的来到跟前,战马并不停歇,那两个汉子的人头飞了起来,血从脖颈里喷出老高,至死他们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清探手抓住了一支刺向妇人的马槊,冷冷的道:“这是我的女人!”

  骑兵留下两匹马,妇人红着脸不愿意跨上战马,李清自己上了战马,用手在妇人的腰上托一下,那个妇人就上了偏坐在他的怀里,一条披风被李清扯了过来,将妇人和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纵马向小罗门寨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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