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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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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四章 药方

      楚欢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现在让他好奇的,只是张一阳为何会是裴绩的师兄,裴绩四十出头年纪,可是闫平士至少已经超过了六十岁,两人年龄相差二十岁,楚欢却实在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同门学艺,能够让张一阳这位医圣世家的家主俯首拜师,这两人的师傅想必也是不世出的绝世高人。

      “大哥是说,你一直都在找寻医圣前辈?”

      裴绩轻叹道:“当时我就想过,西北的瘟疫当时没有立刻发作,这样的疫病,积蓄的时间越长,一旦发作起来,必然是极为可怕,普通的大夫,很难应对这样的病疾。当年蜀中发生过一场大瘟疫,蜀中素来就是虫蛊药草之地,比起其他地方,蜀中云集了众多善于用毒施蛊的高人,可是那一次瘟疫,不但蜀中众多医药高手未能对付疫病,反而不少因为感染疫病,命丧黄泉……只是医圣世家的存在,让蜀中那场浩劫迎刃而解……我知道西北免不了一场大灾,要解决这场灾难,就只能找到师兄,请他出山来应付这场浩劫。”

      “大哥并不知道医圣前辈的所在?”

      “我先是去了蜀中,当年求学之时,师兄告诉过他的所在,只是我找到蜀中的时候,师兄已经是人去楼空。”裴绩笑道:“我只能带着雷儿四处寻访,医圣世家当初受到天蜀国国君的厚待,天蜀国覆亡之后,师兄也是无可奈何,他受天蜀国国君的大恩,铭记在心,不愿再成为秦国之臣,便带着家人离开了蜀中,至若医圣一族如今迁徙到何处,我便是到现在也不清楚的。”

      楚欢奇道:“那大哥是如何找到医圣前辈?”

      “师兄虽然带着族人避世,但是他医德高尚,我并不相信他会就此真正避世隐居。”裴绩微笑道:“如果他真的就此隐居避世,将一身所学封存起来,让医圣世家之名就此烟消云散,那他可就不配自称是医圣张仲景的后人了,他也辱没了医圣这两个字。”

      裴绩说的很不客气,话声落后,却听得“嘎吱”一声响,医圣张一阳的房门打开,探出一个花白皓首,翻着眼睛,问道:“裴绩,你是否最喜欢在后背面前编排我的不是?老夫又怎么辱没了医圣之名?是你们硬是给老夫安上这个名号,老夫可从来没承认,家祖称济世救人,心怀慈悲,医术高明,他可以称得上是医圣,我张一阳可从来是当不得的。”

      楚欢见到张一阳一副严肃的模样,倒似乎很较真,一位皓首老者这样一副赌气的表情,倒真是让楚欢为之莞尔。

      裴绩瞥了张一阳一眼,道:“你出山救人,心怀仁慈,就当得上医圣之名,如果一直缩着不出来,那就算不得医圣的后人,辱没了张医圣的绝世英名。”见到张一阳又要发急的样子,裴绩不等他说话,已经道:“不过师兄现在也不必争论,你已经证明你是当之无愧的医圣,所以并无辱没医圣世家之名……师兄,你配置的药方已经出来了?”

      张一阳本来还要争几句,一听裴绩说到药方,一拍脑袋,连声道:“对对对,药方,药方……!”皓首缩回屋内,关上房门,不再说话。

      裴绩哈哈一笑,楚欢却也是觉得张一阳也颇为有趣,这才听得裴绩微微压低声音道:“我在川中未能找到师兄,但是知道他也绝不会避世,就算不会亮出医圣世家之名,却还是会济世救人,所以便四方打听……找了大半年,在关内毫无线索,知道有一日忽然想到,师兄乃是医道高手,我既然能够看出西北将有瘟疫发生,难道师兄还会不知道?”

      楚欢明白过来,“莫非大哥在关内找寻医圣前辈,可是医圣前辈,却已经出关到了关西?”

      裴绩叹道:“也是我糊涂,正是如此。我辗转又重新出了关来,在西关道打听,终于听闻西关又一名游走的郎中,唤作闫平士,在西关道四处行医,救了不少人,众人都说这闫平士医术高明,那时候我就猜想到,这位闫平士,很有可能就是师兄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哥辛苦辗转,最终还是没有失望。”楚欢知道在寻找张一阳的过程中,裴绩和秦雷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只瞧秦雷,比之离京之时,皮肤黑了许多,也更是粗糙,但是不可否认,秦雷看上去虽然还是瘦弱,但是比之京城的时候要结实太多。

      “其实在我入关去寻找师兄的时候,师兄已经到了西北数月。”裴绩道:“医圣世家避世,只是因为受了天蜀国的大恩,不愿意成为秦国之臣,可是却不能丢下百姓不顾。医圣二字,并不单单是指医术精湛,而且还是指医德高尚,是天下医者的表率,既然有难,医生世家出山救助,那也是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楚欢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医圣前辈早早就来到了西北,他老人家早就准备好要对付瘟疫。”

      “确实如此。”裴绩点头道:“按照师兄的说法,瘟疫的可怕,并不在于它的蔓延,而是在于它的变幻。”

      “变幻?”

      “不错。”裴绩肃然道:“天地分四时,寒暑不同,一年之内,时节在变,这疫病也会随着时节的变幻发生变化。真正的医道高人,并不仅仅是知晓几个秘方,最大的能耐,是在与知晓天时,节气,通宵人体阴阳五行,这才能对症下药,去有余,补不足,让人体均衡,这才是真正的杏林妙手,拿着几张药方行走天下,那只是普通的医师而已。”

      楚欢虽然不懂医道,但是裴绩这话,他也知道大有道理,微微颔首。

      “师兄来到西北,四处行走,一边行医,一边研究瘟疫的情况。”裴绩解释道:“师兄来到西北的时候,瘟疫的迹象还没有显现出来,没有人知道瘟疫何时会爆发……其实很多人根本都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场瘟疫出现,更不可能知道瘟疫爆发的时间。师兄那时候已经见到了一些感染初期疫病之人,那时候的疫病还并不严重,但是却已经开始蔓延,感染者的体质还可以抵挡得住,再加上去年冬天来得早,去的晚,寒冬之时,疫病潜藏,更不会爆发出来,所以师兄要做的,便是估算出瘟疫爆发的时间……!”

      楚欢道:“医圣前辈自然算到了瘟疫爆发的时候。”

      “师兄懂天时节气,而且研究过那些感染者,甚至……嘿嘿,甚至解剖过因疫病感染致死的尸首……他要知道疫病的初始状态,瘟疫会随着时间节气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师兄初来西北的近半年时间,就是研究掌握疫病初始的状态以及瘟疫爆发的时间,估算出在疫病爆发时,一并将会以何种情状出现……!”

      楚欢想了一下,才问道:“大哥,你是说,疫病一直在变化,而医圣前辈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推算出瘟疫最终爆发时候的样子?”

      “不错。”裴绩正色道:“按照师兄的估算,瘟疫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爆发,如今的疫病情状,与他数月之前的推算一模一样,这也应该是这次瘟疫最厉害的情状,师兄推算出了瘟疫如今的情状,所以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针对如今的瘟疫情状,研制解药。”

      楚欢心下顿时肃然起敬,不但是因为张一阳那令人感到惊讶的医术,更是为张一阳的医德。

      在世人懵懂浑然之时,医生世家的家主已经拖着年迈的身体来到了西北,为谁也不知道要爆发的瘟疫未雨绸缪。

      他能够在数月之前,就推算出疫病的演变,而且早早就开始研制药物,楚欢不得不钦佩这位老者。

      楚欢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想知道张一阳经过数月研制,是否已经研制出药物来。

      裴绩何等精明,自然看出楚欢的心思,含笑道:“二弟,你不必担心,对付瘟疫的方法,其实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差不多研制出来,弟妹能够转危为安,不就是明证?”

      楚欢微微松口气,道:“如此说来,这次西北的浩劫可以避免?”

      “先前还在为难。”裴绩道:“师兄本想研制出最后的药方之后,将药方交给我,由我去转交给西北的负责官员,让他们组织施救,这是一场大灾难,我们只能拿出药方,要组织施救,需要动用众多的人力……师兄不愿意与官府的人接触,所以本来是由我去与官府交涉,可是后来听说你被调到西关担任总督,我这才松了口气……二弟,你这次来的是恰到好处,我们这边只要将药方交给你,你这位总督大人负责救援就好……你在青唐和北原这边安排人设立隔离馆,这已经是极为睿智的做法,师兄知道此事,对你评价极高,觉得你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

      楚欢有些不好意思,道:“与大哥和医圣前辈相比,小弟实在是惭愧的很,如果不是你们,小弟恐怕只能坐以待毙了……!”神情黯然,“差点连素娘都无法保护。”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裴绩道:“接下来,一切都还要靠你了。”

      “大哥,药方是否已经研制出来?”楚欢问道:“方才听你向医圣前辈提到药方,那是……!”

      裴绩道:“稍安勿躁,两日之内,药方就该出来,只是到底谁的药方更妙,这却是难以知晓了……!”顿了顿,道:“师兄的药方固然是了得,可是……!”目光瞅向另一扇房门:“还有一位高人的药方,那也是不可忽视,两位神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楚欢眉头微紧,裴绩此言,他却是有些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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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五章 朔泉

      楚欢心中有疑惑,裴绩自然是看在眼里,含笑道:“师兄行走天下多年,自然也是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师兄医术高明,他这一生中,能看上眼的人寥寥无几,但是这位高人,却是师兄十分钦佩的……师兄特地将他请来,共同研制对付瘟疫的药方。”

      楚欢知道,能够让医圣看在眼中的高人,那医术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大哥,这位高人,我是否可以一见?”

      “叉博大师做事专心,他在这屋子里已经很多时日没有出来,苦心研制……无论吃喝,都是我们送入进去。”裴绩解释道:“大师不出来,我们也是不好进去打扰。”

      “叉博大师?”楚欢奇道:“这……这倒像是出家人的法号。”

      裴绩含笑点头道:“叉博大师本就是佛宗子弟,正是出家人,叉博二字,便是大师的法号。”

      “叉博……!”楚欢心下觉得这法号十分古怪,陡然之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一时间竟感觉“叉博”二字竟十分的熟悉。

      他锁起眉头,沉思片刻,裴绩见他表情,不由问道:“二弟,你怎么了?”

      “叉博……!”楚欢轻声道:“大哥,这……这法号,倒有似曾相识之感。”

      “二弟是说听过叉博大师的名字?”裴绩也有些惊讶,“大师虽然医术了得,却从不求名,出家人淡泊名利,很少有人知道大师的法号,如果不是师兄介绍,我也是不曾听说过这样的法号……!”

      楚欢压低声音问道:“大哥,叉博大师是出家哪家寺庙?”

      “你也知道,秦国尊道抑佛,广修道观,反倒是那些古庙名刹大都被毁去。”裴绩轻叹道:“华朝时候,遍地都是古庙名刹,但是群雄争霸,不少寺庙都毁于战火之中,秦国更是尊道教为国教,大力打压佛教,各府各道为了迎合皇帝,拆庙建观,道家弟子处处攻击佛家子弟,更是强征寺庙的土地,拆毁修建道观,官府也是打压寺庙,只准百姓入道观捐献香火,却不允许百姓如寺庙拜佛,因此不少佛门子弟只能被迫还俗,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佛门子弟,只能是四处流浪……叉博大师并无告诉我们他的出身之处,但是他佛学精湛,我想曾经也定然是名刹高僧,被迫流走江湖了……!”

      “我记起了。”楚欢一边聆听,一边寻思,眼睛忽然亮起来,“怪不得这法号如此耳熟,大哥,我不但听过大师的法号,而且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裴绩惊奇道:“二弟,你是说,你见过叉博大师?”

      “正是。”楚欢已经回忆起来,“小弟未进京前,在云山府苏家做事,云山府的时候,与叉博大师有一面之缘……!”

      他已经记起来,曾经在云山的时候,陪同琳琅去静慈庵拜佛,那时便邂逅了一位医术高明的佛门子弟,心里记得,那人就叫叉博。

      这法号十分怪异,楚欢脑中很有印象,记得当时一名孩童全身毒疮,正是叉博出手相救,这才挽回了孩子的性命。

      楚欢当时就佩服叉博的医术,但是自那以后,也不曾见过,如果不是裴绩今日提起,楚欢甚至忘记了叉博这个人。

      此时只觉得这世间的机缘当真是蕴含奥妙,谁能想到,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叉博,竟然也会来到西北,为抵挡瘟疫出一份力。

      “看来二弟与叉博大师也是故人了。”裴绩含笑道:“师兄行走江湖之时,结识了叉博大师,两人早在四年前便已经熟识,师兄说过,他与叉博大师当初相谈了大半个月,惺惺相惜,引为至交,西北大难,师兄便想到了叉博大师,所以请了叉博大师出山。”

      “大哥,你刚才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话从何说起?”

      “师兄和叉博大师都是医道高手,两人虽然同样都精通医术,但是却又各有自己的所见。”裴绩微笑道:“这一次两人同时开始研制药方,虽然他们都无名利之心,但是这一次却还是要比个高下,看看谁配置出来的药方治疗的效果最好,恢复的时间最快,而成本又最低。”

      楚欢眨了眨眼睛,裴绩已经道:“二弟有所不知,西关南部瘟疫尚未完全蔓延开,但是北部已经是迅速传播,而且已经有不少人死在瘟疫之下,按照师兄的估算,其实西关已经有许多人感染了瘟疫,十人之中,恐怕就有一人携带了瘟疫在身上,而且还在继续蔓延……要配出对付瘟疫的药方,无论是对师兄还是对叉博大师来说,都不算太困难的事情,但是仅仅配出药方并无用处,如果药方的成本太过高昂……!”说到这里,旁边忽然传来呼噜声,两人循声看去,却是看到秦雷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两人相视一笑,裴绩继续道:“如果成本太高,也就无法大规模进行救治,就比如给弟妹治疗的方法,那是叉博大师最早研制出的方法,需要银针通穴,而且还需要服用成本很高的药物,虽然治愈的速度是目前所有配方中最快速的,但这种方法并不能大规模运用。”

      “小弟明白了。”楚欢点头道:“擅长使用银针的大夫并不多,如果按照这个方法给每一名患者施针,憎多粥少,根本忙不过来,无法实施。”

      “正是。”裴绩道:“银针通穴,能将体内的疫毒逼出,残留在体内的疫毒,只需要服用大师配制出的药物,便可以彻底清除,弟妹应该服用过那样的药物,虽然效果极佳,立竿见影,可是……并不适合大批人用,就是那小小的药丸,是从诸多药材提炼出的精华,而且那些药材,在西关道甚至是整个西北,都是极为缺乏。”

      “医圣前辈和叉博大师如今配置的药方,自然是大大降低成本。”楚欢扫了屋中那几筐药材,“这些药材看上去都不是十分的昂贵,那芨芨草据说在西北遍地都是,成本很低……!”

      “这是师兄花费了很长时间,试验了无数药材,最后终于发现这芨芨草的功用。”裴绩叹道:“师兄是有大智慧的人,此前从无人将芨芨草当药物,可是师兄却是从最普通的草木之中找到了药性,如今就是以芨芨草为主配方,却还要搭配其他的药材,他们二人,这一直都是苦心研制出成本最低却效果最好的药方。”

      楚欢心中最大的石头,顿时放下了不少,心中还有疑问,问道:“大哥,医圣前辈与你是同门……莫非大哥也通晓医术?”

      裴绩立刻摆手笑道:“虽是同门,但是所学却完全不同,师兄当初在师傅门下的时候,我年纪还轻,初入师门,与师兄不过同门半年而已……家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乃是旷古绝今的有道贤者……!”似乎并不想对师门说得太多,凝视楚欢道:“二弟,千万不要以为配方出来,就万事大吉,配方虽然研制出来,可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西关道龙蛇混杂,别有居心之辈众多,是否能够顺利救治百姓,也是未知之数。你不能再耽搁,这边药方还要两三日才有可能出来,你应该及早赶赴越州,按照你先前所做,继续在西关各府县设立隔离馆,尽早做出准备,等到药方出来,你也可以迅速对百姓施救……若是上下不通,到时候真要办起事来,恐怕困难重重。”

      楚欢肃然道:“小弟明白,耽搁一日便是一日的麻烦,大哥,我连夜赶回县城,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越州。”

      裴绩道:“你尽管去,这边药方出来,我会去找你,救命如救火,二弟,你新官上任,西北无双眼睛可都是盯在你的身上,可要小心为是。”

      楚欢起身来,道:“大哥,我这就回城准备,先前往越州,在那边等着大哥。”

      裴绩也起身来,含笑点头。

      越州是西关四州面积最大的一州,越州的朔泉城,也是西关道最大的城池,更是西关道的府城,曾经一度是西关道的经济政治中心。

      西梁南犯,朔泉城饱经战火,曾经一度被西梁人占据,西梁军在朔泉城烧杀抢掠,曾经繁华无比的古城,在西梁军撤离的时候,甚至是鸡犬难闻,人迹罕见,城内更是恶臭冲天,腐尸盈城。

      朔泉城是西关道的标志,朔泉城的兴衰,至少昭示了西关道的兴衰,朝廷倒是对这一点很清楚,所以在西梁兵撤走之后,朝廷倒是向西关传达了命令,必须尽最快的速度清理朔泉城,修葺增补,恢复朔泉城的生气。

      朔泉城经过数月的清理修葺,再加上逃难在外的人们也开始返回过来,虽然还不远不能与战前的繁华相比,却也已经有了生气,特别是越州的各衙门从北原迁徙回来之后,朔泉城也终于开始变的热闹起来,城中的店铺甚至也都已经开门做生意。

      太阳还未落山,朔泉城南城门外,此时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大批官员,这些官员此时等待的,正是新上任的总督大人。

      这一群官员,有文臣,也有武将,文臣长服,武将甲胄,最前面的两名官员,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文官官袍在身,瘦长脸,眼睛很小,若是不仔细看,总会觉得他的眼睛是闭着,不到五十岁年纪,身体微微弓着,倒似乎有一些驼背。

      这文官的姿态,便更加凸显他身旁武将的威风,铁甲黑盔,佩刀在腰,粗须如针,人高马大,双目冷峻,甚有威势,远远地盯着前方那长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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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六章 下马威

   武将城门观长道,楚欢却在长道观城门。

      楚欢的队伍,此时距离朔泉城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远远地却能瞧见朔泉城的轮廓,不可否认,朔泉城是楚欢在西北见到的最大城池,城墙虽然高大,但是上面却是光秃秃的,并没有塔楼,一座城池本应该有的防御建设,此时却是难以瞧见。

      楚欢知道这座城池饱经战火摧残,许多的防御设施肯定已经被西梁兵拆除,不过这是西关道的府城,乃是西关道的政治中心,府城的城池,必须要加固防御,特别是处在这种乱局之中。

      轩辕胜才骑马在前,队伍渐近城门,迎接的官员们已经瞧见了总督队伍,都已经向这边迎接过来。

      楚欢与杜辅公骑马并行,远远瞧见,杜辅公已经抚须笑道:“大人,看来想在这里立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杜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难道没有瞧见?”杜辅公淡定自若道:“我们已经事先派人通知了朔泉城这边,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在城外十里迎候,还要搭设彩棚,这是规矩,可是现在且不说彩棚,他们甚至离城不到三里之地……!”说到这里,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眼中泛着奇怪的神采。

      两队人马在城门终于碰上,楚欢此时已经看得清楚,除了朔泉城的大小官员,其中还有不少士绅代表,加上兵丁,有上百人之众,密密麻麻,楚欢一眼就瞧见走在最前面的文臣武将,小眼睛的文官楚欢不熟,不过那位武将,却是楚欢的老相识,正是东方信。

      东方信本事天山道禁卫军的统制,如今却是平西军大将军,统辖平西军八大营,手掌兵权,如今已经算得上是西北呼风唤雨的人物。

      楚欢催马上前,东方信此时已经率领众官员士绅停住了脚步,瞧见楚欢已经从队伍之中驰马而出,转头看了身边那名文官一眼,那文官心领神会,已经上前来,拱手向楚欢笑道:“总督大人驾临朔泉,本地官员和士绅百姓闻讯都是欢欣鼓舞,早早就在这里翘首以待,下官越州知州董世珍,拜见总督大人!”已经是跪倒在地,向楚欢行礼。

      董世珍跪下之后,后面那一大群大小官员和士绅也全都拜伏下去,东方信大踏步上前来,身上甲胄摩擦声音咔咔作响,竟是没有跪拜,而是朝着楚欢拱手,面无表情,道:“末将东方信,见过总督大人,末将带甲在身,不便跪拜,还望总督大人体谅。”

      楚欢却是微笑道:“诸位久等了。东方将军带甲在身,不便参拜,本督当然不会计较。”抬手道:“诸位都起来吧!”

      他发话过后,众官员士绅却无一人动作,楚欢只当众人没有听见,重复道:“诸位在此迎接,本督十分感激,大家都辛苦了,都起身吧。”

      这一次,人群有不少人抬起头来,但却还是无人起身。

      楚欢皱眉间,东方信脸上却显出几分得色,回过身,粗声道:“既然总督大人让你们起身,你们就都起来。”

      他话声刚落,一群人悉悉索索,竟纷纷站起,楚欢身旁轩辕胜才顿时变色,东方信却已经道:“总督大人,你初来乍到,大伙儿还不适应,这一阵子,西关的军政事务,都是由末将和董知州协同处理,大家一时半刻还不适应总督大人。”

      “理所当然。”楚欢已经翻身下马来,含笑道:“东方将军所言,本督心里很清楚,大家暂不适应,这并不要紧,本督会尽快让大家适应,也会尽快让东方将军适应。”

      东方信笑了一笑,董世珍却已经拱手笑道:“总督大人鞍马劳顿,下官等已经在城中备了盛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天色快黑了,咱们这就进城吧,下官为大人一一引见诸位官员。”

      楚欢颔首笑道:“承情,承情,辛苦董大人和诸位同僚了,一切就由董大人安排便是。”

      一行人进了城,朔泉城最大的酒楼叫做“北望楼”,女眷不便参加宴席,而总督府也已经打扫出来,轩辕胜才要参加酒宴,所以分派祁宏率领队伍径直去往总督府,轩辕胜才这边则是领着二十名近卫军护卫楚欢。

      这只两百人的队伍,已经从皇家近卫军的编制摘除,隶属于楚欢的私人卫队,轩辕胜才是这支卫队的统领,楚欢在路途之中,终是将白瞎子等人也都编入了卫队之中,只因人数太少,除了轩辕胜才这位统领,楚欢在其下安排了校尉之职,与轩辕胜才商量之后,白瞎子和狼娃子都被授予了校尉之职,而马正等几名骆驼客,则是直接编入卫队之中,仇如血因为身份特殊,依然作为楚欢的贴身随从,而孙子空并无编入卫队。

      北望楼摆了几十桌,董世珍先是为楚欢介绍了众官员,六部司官员已经到齐,在朔泉城外,平西军四大营驻扎,四大营的偏将军也全都跟随而来,这平西军的组成十分的复杂,既有西关道之前的各州州军,也有部分西北军,还有一部分是余不屈从关内带来的卫所军,在西梁铁骑攻入西北之后,一团散沙,余不屈整备各军,整编出了平西军八大营,也是如今西北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四大营的偏将军,有两名是一直跟随东方信的亲信,两外两名偏将,一名曾是西北军中的千户,另一名则是余不屈的老部下。

      除了文臣武将,今日还有不少士绅前来,楚欢倒是期望能够看到苏老太爷,他知道西关七姓的族人有不少都已经络绎返乡,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就从琳琅的书信中知道苏老太爷已经领着族人返回了越州,只是今日并无见到苏老太爷,苏家派出来的,乃是苏家老七苏仲彦,这是苏老太爷的嫡子,也是琳琅的堂叔,在云山府的时候,就曾见过,苏仲彦看到楚欢,明显很激动,但是介绍之时,两人都只是拱手打了个招呼,并无深谈,楚欢是聪明人,苏仲彦也不是笨人,知道这种场合并不是叙旧的时候。

      看到苏氏族人,楚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欢喜,但是看到另一位士绅,楚欢心中的一点点欢喜顿时便烟消云散。

      他没有想到,今日的迎接人群之中,竟然还有高廉在其中。

      高廉是北山道人,更是北山道青州首富,楚欢与他倒是颇有交集,作为北山道士绅的代表,高廉一度联合北山天山两道的士绅,谋划着通过出粮租地的方式,吞并西关七姓世族的土地,从而打压西关的士绅,西关七姓是西关士绅的代表人物,七姓的土地一旦被兼并吞噬,那么七姓想要东山再起,已经是没有任何可能。

      只是楚欢给苏老太爷指点迷津,而且在户部之时,与户部尚书马宏针锋相对,最终给西关七姓争取了筹粮的时间,高廉所代表的北山和天山士绅,意图兼并西关七姓打入西关的图谋,可说也是被楚欢彻底的破坏。

      高廉心思阴险,但是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他歹毒的心思,那笑呵呵的脸庞,倒像是一个心肠极善的老好人,介绍到他时,高廉谦恭有加,楚欢面上含笑,问道:“高先生怎会在朔泉城?”

      高廉笑道:“小人以后就是大人的属民,西关遭受重创,西北一体,小人虽然是北山人,但更是西北人,我高氏一族几代人的经营,也略有薄资,但是小人也明白,家国天下,比起国,家实在算不得属民,小人也不能守着薄产虚度光阴……!”

      楚欢淡淡笑道:“高先生的意思是?”

      “小人已经举家迁到了越州。”高廉正色道:“小人也想为重建西关出一份力,先前小人还在忐忑,但是如今总督大人坐镇关西,小人信心十足,在总督大人的带领下,西关上下一心,必能重现西关曾经的繁盛。”

      楚欢心下有些惊讶,旁边董世珍已经笑道:“总督大人,高廉举家迁到了越州,不但是高家,还有许多北山士绅也都迁徙至此,他们带来了大批的粮种,购置田地,而且此前更是捐献了不少军粮……!”抚须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就在十天之前,召集商会,已经推选高廉为越州商会会长,日后西关的商业再兴,就要仰仗高先生了。”

      “商会会长?”楚欢更是吃惊,但是神情镇定,含笑道:“原来高先生已经成了越州商会会长……高先生是北山人,却能前来相助西关,本督心中甚慰!”

      东方信在旁摇头道:“楚大人说的不对,高廉如今既然举家迁徙到越州,更是被选为越州商会会长,那么就是西关人,与北山已经没有多大瓜葛了。”

      楚欢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以后可就要仰仗高先生了。”

      “应该的,应该的,总督大人但有所命,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高廉谦恭无比,脸上带笑。

      “总督大人,人都已经到了,咱们这就入席吧。”董世珍张罗道。

      便在此时,却见一人快步到得东方信耳边,附耳说了几句,然后迅速退下,东方信转向楚欢,道:“楚大人,真是对不住,军中有急务,末将要即刻赶回军营解决,就不能陪大人了,告辞!”拱了拱手,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一挥手,那四名偏将互相看了看,其中两人转身就走,剩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终是跟了上去,其中一人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楚欢一眼,楚欢已经认得他是震字营的偏将宿泉,曾经是余不屈的部下,见到宿泉脸上微有犹豫之色,又带着些许遗憾,终究还是离去。

      “总督大人,下官也有急务在身,还请告退!”东方信只走出几步,旁边又有一名官员道。

      “总督大人,家父身体欠佳,下官要先回去照顾,今日就不能留下了,还请大人恕罪!”

      “下官有事在身,先请告退!”

      当东方信走出大门之时,已经有十多名官员已经向楚欢告退,不等楚欢说话,转身便走,毫不客气。

[ 本帖最后由 fi62773490 于 2013-11-12 19: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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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六七章 黑夜中的车队


      轩辕胜才等几名楚欢的部下此时都已经是赫然变色,楚欢却依然是淡定自若,含笑问道:“不知还有哪位有急事,切莫因本督耽搁了自己的事情。”

      旁边上来一名官员,拱手道:“楚大人,刑部司衙门这两日还要处斩一批重犯,所以公事众多,刑部司的官员要夜以继日办差,朔泉城是府城,所以这里的治安必然是要竭力保证的,下官这就带领刑部司的官员回衙门办差,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楚欢含笑道:“天色都已经黑下来,诸位还能连夜办差,实乃为官楷模,本督不但不会怪罪,回头还要嘉奖,艾大人尽管去忙。”

      刚刚董世珍介绍过,楚欢倒认得眼前这位官员,乃是刑部司的主事艾宗。

      艾宗拱了拱手,沉声道:“刑部司的都随我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场中几名刑部司的官员立刻跟了上去。

      只片刻间,尚未入座,已经有大半官员离去,更有一群士绅也是随之而去,便是越州商会会长高廉也是一副遗憾之色,找了个理由离去,席间稀稀落落,剩下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

      先前还热热闹闹,此时却已经是冷冷清清,董世珍神情有些尴尬,楚欢已经笑道:“董大人若是有事,也可先回去。”

      董世珍摇头叹道:“总督大人也不要怪罪他们,如今百废待兴,每个人手头上都有事情要做,所以……!”

      轩辕胜才终是忍不住,冷笑道:“有事要做?既然知道总督大人莅临之日,为何不事先做好安排?如今天色已晚,能有多大的事情比总督大人还要……!”他尚未说完,楚欢已经摆手笑道:“轩辕将军,诸位肩负重任,咱们也不必苛刻。”招手示意在场留下来的众人,“大家都先坐下吧。”此时看的清楚,留下来的官员屈指可数,倒是还有一部分士绅留下来。

      东方信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离开北望楼,出了北望楼,反倒是慢了下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在长街之上。

      身后刑部司主事已经慢跑着追上来,东方信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艾宗后面又是不少官员士绅走出了酒楼,脸上禁不住显出得意之色,见到艾宗上前来,笑问道:“艾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艾宗笑眯眯道:“听闻将军府中有好酒,想要过去喝上几杯,走得慢了,怕被别人抢走。”

      东方信哈哈笑道:“本将府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四下里看了看,道:“本将还准备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既然大伙儿都出来了,那不如都去本将府中喝酒。”

      一群人立时附和道:“正要去将军府中讨要酒饮。”

      旁边一名官员低声道:“将军,咱们今日这般做,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怎么?你怕他?”东方信斜眼看了一下,“若是害怕咱们的总督大人心情不快,大可以回去。”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那人忙道。

      旁边有人插嘴道:“凭着认识一个皇子,鲤鱼跃龙门,嘿嘿,只不过鲤鱼永远都是鲤鱼,跳过了龙门,那也变不成龙。”

      “不错,就这样一个人,也想担任西关总督,还要欺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又一名官员道:“就他那样子,也配!”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东方信悠然道:“不能这么说,好歹是朝廷派来的总督,咱们今日出城迎接,已经给了他脸面的,只是今夜这顿接风宴,却也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总要让他明白明白,这西关可不是他说了算,就算是总督,可是想要在这里立足,那也要拿出本事来。”

      刑部司主事艾宗道:“将军,你瞧他那副模样,当真有什么本事?将军文武双全,朱总督正是对大人赞赏,所以才将平西军交给了将军,他没来之前,这西关在将军和董知州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如今他跑过来,横插这一杠子,对西关是祸非福啊!”

      “艾大人,这话过了。”东方信笑道:“本将一介武人,哪里懂得什么治理一方,董知州才是真正的能人,本将只是一个大老粗,统领兵马倒是强项,剿匪平乱,保一方平安,倒是本将最擅长的事儿。”

      “若不是将军坐镇平西军,镇住了那些宵小乱匪,咱们朔泉哪里能安宁?”艾宗肃然道:“朔泉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归其缘由,正是将军之功啊。”

      “不谈了,不谈了。”东方信哈哈笑道:“都去饮酒。”

      “将军,咱们出来了,可是还有人留在那里。”旁边一名官员冷笑道:“看来有些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回头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工部司和礼部司的那两个刺头儿,找个机会该拔除了。”艾宗凑近东方信身边,低声道:“这位楚总督一来,那两个家伙肯定是要投到那边去了……!”

      “都是为朝廷办事……不过有功当赏,有罪当罚……!”东方信摸着粗须,别有深意道:“都不要心急,能站住的,总会站住,站不住的,总要摔倒下去的。”

      东方信和一群官员有说有笑,北望楼众人也都坐了下去,楚欢此时倒已经清楚,留下来的主要官员,除了董世珍,便是工部司的韩海和礼部司的古立寿,此外便是以苏仲彦为首的一部分士绅代表,席间楚欢并无过多的言语,都是客套寒暄,酒尚未过三巡,楚欢看似就有了几分醉意,当下便向众人直说,觉得有些疲倦,要回府歇息。

      众人当下送了楚欢出了酒楼,此时天色已经大黑,董世珍派人带路,领着楚欢一行人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听上去很是气派,但是楚欢见到时,不由叹了口气,之前董世珍声称总督府已经收拾过,可是楚欢瞧着,这总督府还真不像是收拾过的样子,府门前的两头大狮子,一头已经没了狮头,而另一头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只剩下了半边狮子,如果说还有什么亮点,就是总督府的门头倒是悬挂了一块新匾,上面写着“总督府”三个金色的大字。

      总督府附近不远,倒还真是有一处比较宽敞的营房,那里一直都是总督府的护卫营房,历来都是总督府护卫休息之所,容下两三百人倒是不成问题,正好解决了楚欢从京中带来的护卫队住宿问题。

      楚欢进到总督府内之时,入门大院倒还真是开阔,孙子空听到楚欢回来,已经过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诉苦般道:“师傅,这……这当真是总督府吗?到处都是破破烂烂,这府邸倒是不小,房舍也极多,可是许多房舍连窗户和房门都没有,府邸里的几处池子,里面的池水都已经发臭……!”

      楚欢摸着下巴问道:“厨房是否可以做饭?”

      “那个……也能凑合用。”

      “不是冬天,晚上并不冷,大伙儿总能凑合睡着。”楚欢道:“不用担心有人来偷,轩辕将军会派人守护好府邸。”

      轩辕胜才在旁立刻道:“大人放心,要是有人偷偷溜到府里,那是末将失职,看了自己的人头送上,这阵子,末将亲自带人日夜巡守。”

      楚欢摇头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向孙子空道:“现在不同在京城,能吃能住,先凑合下去,凡事不必心急……!”

      “师傅,你……你这是来做总督,还是……还是被发配到这里啊……!”孙子空满腹怨气,“他们怎能如此待你?”

      “不要废话。”楚欢脸色一沉,“好好收拾一番……是了,夫人现在如何?”

      “孙大夫刚刚给夫人看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孙子空忙道:“祁云尉已经带着弟兄们挑了几处还算不错的院子收拾了一下,可以住人,夫人他们已经住了进去,只是许多的家具都没有,十分空荡,还要采买……祁云尉现在还带弟兄们正在收拾其他地方……!”

      楚欢道:“大伙儿赶了几天的路,先让大家歇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拾掇拾掇……!”向轩辕胜才道:“轩辕,你帮我挑选几个手脚利索的弟兄,最好是胆大心细,我要用人……!”

      轩辕胜才也不问楚欢要人做什么,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楚欢向仇如血和白瞎子招手道:“你们随我来一下,我有事要交代你们……!”正要领着两人过去说话,却听到正门那边传来声音:“大人,这边……您来看……!”楚欢回过头,见到几名兵士正在府门前,似乎有什么事儿发生。

      楚欢心下疑惑,急忙过去,到得门前,却见到本来漆黑的街道上,已经是火光冲天,如同一条长长的火龙,正往这边过来。

      “保护大人!”轩辕胜才已经按住刀柄,众兵士也都是要拔刀出鞘,楚欢已经抬手道:“且慢……!”他却是瞧见,队伍当先,是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却是跟着一条车队,火光之下,清晰看到一辆板车接着一辆板车,车上竟似乎放满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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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六八章 善因善果


      总督府前,严阵以待,那辆马车到得府前,已经停下,近卫军护卫一字排开在府门之前,虽然楚欢示意众人不要拔刀,但是众人的手却还是按在刀柄上。

      马车停稳,从后面上来几骑,纷纷从马背上滚落,楚欢此时瞧得清楚,当先一人,并非别人,正是苏家老七苏仲彦。

      苏仲彦身后,跟着数名锦衣人,年纪也都是三四十岁左右,论起年纪,苏仲彦的岁数应该最大,楚欢见到苏仲彦带着一群人过来,有些奇怪,却见到苏仲彦已经快步到得马车边上,打开了马车门,伸手从里面扶出一人来,瞧见那人,楚欢双眉一展,快步上前,已经拱手道:“老太爷,您老怎么来了?”他瞬间便即看出来,从马上下来的,竟是苏家的家主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下了马车,旁边有人递上鹿头拐杖,老太爷接过,杵在地上,看到迎过来的楚欢,苍老的脸上已经显出笑容,道:“楚大人,你来到朔泉,小老未能远迎,你可不能怪罪……!”

      楚欢之前看上去淡定自若,但是心情却并不如何好,此时见到老太爷,心情顿时舒展不少,上前去,拱手道:“老太爷在上,晚辈给你行礼了……!”他与琳琅已经私定终身,虽然暂时没有夫妻之名,却已经有夫妻之实,心中也是打定主意,绝不能辜负琳琅,终要迎娶琳琅过门,苏老太爷是琳琅的祖父辈,琳琅是自己的女人,那么这老太爷也算得上是自己祖父辈,于私该当以晚辈之礼拜见。

      老太爷见得楚欢行礼,已经伸出一只手拉住楚欢手臂,笑道:“不要如此,楚大人,你太客气了……!”

      楚欢立刻肃然道:“太爷,晚辈绝不是客气,你是琳琅的祖父,那也是晚辈的祖父,参见祖父,理所当然……!”

      老太爷脸上显出欣慰笑容,道:“即使这样说,我这老头子,还真能受你一礼。”

      楚欢闻言,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欢喜。

      他与琳琅的私情,虽然说既成事实,而且生死不渝,楚欢也知道老太爷肯定知道了其中的情分,只是他却并不确定苏家能够接受。

      琳琅之父当初从西北入关,另立门户,却并无与宗家划清界限,更不是断绝宗家关系,所以族谱之中,琳琅这一系还是隶属于西北苏家。

      虽然苏家遭难,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在西关还拥有大片的土地和众多的店铺,只要得到帮助,假以时日,却也是能够慢慢恢复元气,苏家在西关七姓之中,位居首位,那是西关一等一的士绅人家,但凡这样的家门,都会有许许多多的讲究,也就是常人所言的门风。

      楚欢曾经倒是有过顾虑,琳琅是苏家的一份子,苏家大户人家,如果到时候迎娶琳琅,苏家会不会成为一大阻力,不管怎么说,琳琅改而再嫁,总会有些人说三道四,若是苏家顾及门风,处处阻扰,虽然楚欢不会惧怕,但是总难免有些麻烦。

      他刚才称呼老太爷为祖父辈,除了表示敬意,也存了试探心思,老太爷自然是精明无比的人物,显然听懂了楚欢话中的意思,他并无客气,而是直言能受楚欢一礼,这话中的意思,也就等若是接纳了楚欢与琳琅的关系,这对楚欢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喜事。

      楚欢心中欢喜,当下向老太爷深深一礼,此时倒是轩辕胜才那干人以及老太爷身后一大批人面面相觑,大多数人不知其中缘由,不明白为何一名封疆大吏,竟然向一名老士绅行礼,显得礼敬有加。

      行了一礼,老太爷便即拦住,这才向楚欢道:“这些都是大伙儿的一点心意,知道你们初来乍到,许多东西都没能准备,所以府里需要的东西,咱们大致都准备了一些……!”

      此时旁边已经上前来一人,向楚欢拱手笑道:“楚大人,可还记得小老?”

      “钱伯父,你怎地也过来了?”楚欢立时就认出,眼前这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却正是西关七姓之一钱家的家主,大名钱伯夷。

      钱氏一族也曾受难,西关陷落,钱伯夷带着钱氏族人入了关内,曾经与苏氏一族一起,饱尝了苦难冷暖,后来琳琅打听到老太爷的下落,亲自将苏家落难的族人从通州带到了云山,而且更是将当时与苏家一起落难的钱氏一族也接到了云山,收容了下来。

      楚欢在云山之时,与这位钱家家主也是有过接触,知道钱苏两大家族的关系匪浅。

      钱伯夷已经含笑道:“我们一早就打听到楚大人要来越州上任,所以大伙儿就准备了些东西,还请大人笑纳。”

      此时旁边已经有不少人都是向楚欢拱手道,楚欢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些人大都是西关七姓的族人,又或者与西关七姓有渊源。

      “老太爷,钱伯父,还有诸位,你们实在是太客气了。”楚欢心中感慨,自己在云山之时,机缘巧合与西关七姓有过接触,帮了他们一下,那时候并不是因为自己对西关七姓有什么感情,其中最主要原因是为了琳琅,二来也是从心里厌恶高廉那群人,不想高廉那群人的图谋得逞,可是到头来,却因此受益匪浅,初来西关,就已经得到了西关七姓的帮助,“你们也是刚回西关不久,如今尚在恢复元气之中,尚不宽裕,这些东西……我实在不能收!”

      老太爷摇头道:“你若不收,大伙儿心里都不好受,西关七姓能够有机会东山再起,全拜大人所赐……!”不由分说,抬手吩咐道:“仲彦,仲时,让大伙儿将东西送进去,都安排好,府邸今晚若是不能收拾好,大伙儿就都别睡了……!”

      钱伯夷也立刻张罗着让人动起手来,楚欢见得老太爷态度坚决,无可奈何,却听老太也已经道:“大人,你也不必担心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咱们送来的东西,没有金银,也没有珠宝,只有桌椅屏风,油盐酱醋,还有些米面干粮,你既然称我一声祖父,这些东西,就是自家人的一些周转,算不得行贿……!”

      楚欢哈哈笑起来,此时苏仲彦等一干人已经开始令人卸车,这边厢轩辕胜才等人终于知道今夜来的这群人是友非敌,这才松了口气,轩辕胜才已经吩咐众人帮忙卸货,楚欢却已经是请了苏老太爷等几人入府就座,更是亲自搀扶着苏老太爷。

      总督府顿时便热闹起来,总督府的正厅暂时还没有收拾好,所以楚欢只能带着老太爷等人到了侧厅,侧厅算不得宽敞,但是已经收拾的十分干净,楚欢扶了老太爷就座,除了老太爷,西关七姓钱家家主钱伯夷,洪家家主洪胜涛以及傅家家主傅裕盛也都被请到了侧厅落座,下人也奉上了茶水。

      “西关七姓,今日有四家前来。”老太爷也解释道:“并非其他几家没有过来,赵家一族是在甲州,他们还来不及赶到,陈家和水家还没有回到西关,所以咱们四家今日便先过来。”

      楚欢已经拱手道:“诸位前辈大驾光临,晚辈当真是欢喜不已。”

      钱伯夷含笑道:“大人,咱们虽然不比从前,但是消息却还算灵通,大伙儿都清楚,是你在朝廷谏言要给西关士绅筹粮的时间,这才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如果不是大人,如今咱们名下的产业早已经被别有用心之人占据,所谓的西关七姓,也就不复存在了。”

      “正是。”傅裕盛肃然道:“大人是我们西关士绅的大恩人,听说是大人要来西关赴任,我们心里着实欢喜。”

      楚欢笑道:“诸位前辈客气了。其实我还一直担心,你们筹粮的时间不够,毕竟……!”并没有说下去。

      老太爷已经抚须笑道:“各家筹粮,也确实遇到了诸多的麻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不管怎么说,咱们代表着西关的士族,就算再苦,那也是要撑下去。”

      “关中大户多如牛毛。”钱伯夷叹道:“都说朝廷国库不足,可是士绅豪商的仓库却是满的,咱们好说歹说,而且给了极大的利益,就如同大人当初对我们所言,只要说动几家能够借粮,其他的就会争先出借,事实也正是如此……!”

      洪胜涛道:“朝廷几次三番征粮,关中那些大户心里其实很清楚,粮食摆在仓库里,朝廷如果真的粮食紧缺,总会将手伸到他们的身上……粮食借出来,咱们和他们签了文书,借一还三,以地契作为抵押,这总好过他们的粮食烂在仓库里……!”

      “诸位前辈,今日在北望楼,我瞧见了北山的高廉。”楚欢皱眉道:“听说高廉如今是越州商会会长,这……着实让我有些不明白,有你们四家坐镇越州,这商会会长的位置,怎会被一个北山士绅占了去?”

      在座几人,脸色都是微微变了,倒是老太爷还保持着淡定,抚须道:“大人,今天在北望楼的事儿,我们都已经清楚……有人在给大人下马威,不知大人心中如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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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九章 卖国贼

      楚欢摸了摸下巴,叹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在北望楼发生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朔泉城的大街小巷吧?”

      钱伯夷冷笑道:“既然是有人有心要让大人下不来台,他自然是想越多人知道的越好……大人有所不知,从北望楼跟随东方信出来的那群人,转头就去了东方信的府邸,如果此刻去东方信府中,大人或许还能看到他们在歌舞升平。”

      楚欢微笑道:“东方将军很喜欢这样的聚会?”

      “大人,他的心思,你比我们还要清楚。”傅裕盛冷着脸,显然是对东方信十分不满,“如今朔泉城的官员,上上下下,有谁敢对东方信说一个不字?大人不知是否知道,就在明天,刑部司要处斩一批重犯,大人可知道那些重犯都是些什么人?”

      楚欢摇头道:“我还真不清楚。”

      “其中就包括越州前任知州公孙楚!”傅裕盛握拳道。

      “公孙楚?前任知州?”楚欢问道:“那么这位董世珍董大人莫非是刚上任?”

      “董世珍上任没多久。”傅裕盛道:“公孙楚有个外号,叫做白阎王……!”

      “白阎王?”楚欢哑然失笑:“阎王之号,让人惧怕,莫非公孙楚是个很让人害怕的角色?”

      “老百姓并不怕他,但是贪官污吏却怕他。”老太爷抚须道:“公孙楚对百姓来说,是个好官,但是对贪官污吏来说,那比阎王还凶。大人,不瞒你说,当初西北三道,西关最强,咱们西关道的总督是个风雅之人,喜欢的是歌舞书画,许多的政事,都是交给公孙楚来办,公孙楚驭下极严,稍有差池,便会毫不留情……他不但治理有方,而且看人的眼光很准,提拔的官员,都是独当一方的能人。”

      楚欢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处斩?”

      “因为降敌。”老太爷叹道:“我倒是记得,西梁人打过来的时候,咱们前任总督大人带着家小早早地就跑了,是公孙楚组织将士守卫朔泉城,我还记得,我们撤出朔泉城的时候,还见到公孙楚在城头布防,瞧他的样子,那是要与西梁人殊死一战……!”

      “那后来如何?”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西梁军围攻朔泉城,打了十多日,最后朔泉城被攻破,自此便没有听到公孙楚的消息。”苏老太爷眼眸闪动,“但是后来听人说,公孙楚投敌叛国,被朱凌岳派人抓住,一直关押在大牢,几天前已经发下了告示,公孙楚已经被判死刑,还有不少从前的越州官吏,此番都要跟随公孙楚一道处斩。”

      傅裕盛冷笑道:“朱凌岳抵挡西梁人,固然是居功至伟,可是要说公孙大人投敌叛国,我是万万不信,他若真是怕死,在西梁军杀到之前,早就随同陆玄弃城而逃,为何还要留在朔泉组织城防?如果不是公孙楚,这朔泉城也不可能抵挡近半个月才被破城……!”

      “可是他们有证据。”洪胜涛叹道:“朔泉城破,这总督府曾经是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的住地……许多人都瞧见,公孙楚被西梁人抓住之后,肖天问并没有杀他,反倒是礼敬有加,让他依然住在知州府,好吃好喝供着,据说当时许多人都看见,肖天问三天两头都要往知州府去见公孙楚……那时候大家就都知道,公孙楚是投奔了西梁人,否则肖天问不会对他那样客气。”

      楚欢闻言,微蹙眉头道:“如果仅凭这些就判断公孙楚投奔西梁人,那也未免太过武断……!”

      “其实最重要的是一些信函。”洪胜涛道:“西梁人撤走之后,朱凌岳迅速率军占下了朔泉城,入城之后,第一个就是搜查这座总督府。大人也瞧见,这总督府空空荡荡,虽然西梁军撤走之时,将能带走的尽数带走,但是却还是留下了许多无法带走的东西,朱凌岳的部下将总督府的东西搜罗一空……!”

      楚欢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总督府一片狼藉,空空荡荡,许多地方都是被严重破坏,先前还以为是西梁人撤走之时的杰作,却想不到朱凌岳的部下竟然也有份,神情淡定问道:“莫非那些证据,就是从总督府之中搜找出来?”

      “正是。”洪胜涛点头道:“西梁军撤走之后,这总督府却还是留下了许多的信函,这些信函都落到了朱凌岳的手中,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公孙楚和肖天问只见得信函,据说信函都是在朔泉城破之前,公孙楚写给肖天问的密函,密函之中,公孙楚已经秘密向西梁人投降……!”

      楚欢叹道:“如此一来,公孙楚没有跟随陆玄弃城而逃,就成了别有居心……他留在朔泉,不是为了抵挡西梁军,而是为了迎候西梁军了。”

      傅裕盛道:“正是如此,刑部司审讯了公孙楚,将告示发出,人们现在都在痛骂公孙楚道貌岸然,以前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其实是个伪君子,他假模假样防守朔泉城,其实是为了与西梁人里应外合,将朔泉城献给西梁人而已,否则他当初明知西梁兵锋强盛,朔泉城根本守不住,却为何还要留下来送死?否则为何被西梁人拿住之后,肖天问会待他如上宾?”

      “如果真是与西梁人苟合,朔泉城为何还低档了近半个月?”楚欢皱眉道:“公孙楚如果真的与肖天问事先谋划好,西梁大军兵临城下,他就应该开门投降才对?”

      “都说他是做做样子而已。”洪胜涛解释道:“人们都说,他是个伪君子,就算是与西梁人苟合,也装出一副精忠报国的模样,故意抵挡十几天,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楚欢摇摇头,淡淡笑道:“兵马之争,岂同儿戏,攻城之战,伤亡惨重,打了半个月,西梁军便是再凶猛强悍,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如果公孙楚真的投靠了肖天问,此事终是要大白天下,他又何必装模做样?就算他想这样做,肖天问难道会为了配合公孙楚装模做样,送出部下将士的无数性命作为代价?”

      傅裕盛眼睛亮起来,问道:“总督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你相信公孙大人没有叛国?”

      “我也不能确定。”楚欢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人们议论的理由,不值一驳,实在太过牵强。”

      “可是有人说,如果公孙楚真的想抵抗,为何朔泉城半个月就会沦陷?”傅裕盛盯着楚欢眼睛,“朔泉城号称西北第一城,城墙高大坚固,兵马也不少,西梁军骑兵为主,攻城并非他们擅长,公孙楚如果真想守住,西梁军恐怕半年都攻不下来……!”

      “这个道理很简单。”楚欢叹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洪水袭来,蚂蚁大的漏洞,就可能导致溃败,更何况当时的朔泉城,将无斗志,兵无战心,陆玄堂堂总督,率先弃城逃跑,谁还有心思继续守城?公孙楚虽然组织兵马防御,但是朔泉城只靠一个公孙楚,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西梁的虎狼之师?恐怕很多人都忘记了,肖天问是西梁第一名将,战功赫赫,诡计百出,公孙楚一名文官,又如何是肖天问的对手?至若攻城战,西梁别的将领或许没有什么经验,可是恰恰是这位南院大王,恐怕对攻城战很有心得……!”说到此处,顿了顿,若有所思,终于道:“公孙楚能够率领士气低落的守军抵挡肖天问的西梁铁骑近半个月,这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

      傅裕盛长叹一声,道:“总督大人明鉴,如果公孙大人知道总督大人这样评价他,他虽死恐怕也不会有遗憾了。”

      楚欢含笑道:“傅前辈似乎对公孙楚十分推崇?”

      傅裕盛苦笑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感激公孙大人……!”顿了顿,才缓缓道:“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许多人都说他是假模假样,可是如果不是公孙大人,我想很多人已经死在了西梁兵的刀枪之下。我那时舍不得抛下先祖留下来的基业,还想着西梁兵无法打到朔泉,可是西梁兵说来就来,进了雁门关,可谓是所向披靡,在他们抵达朔泉城前两日,我傅家才从朔泉城撤走……后来想想,如果没有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挡住了西梁兵十多天,我们恐怕还没离开越州境内,就会被西梁骑兵追上……最终会成为西梁铁蹄之下无数冤魂的一部分。”

      楚欢平静道:“公孙楚明知朔泉城肯定守不住,却还是留下来守卫城池抵挡西梁兵,我看他也未必真的是想和西梁兵拼个你死我活,或许他明白,那时候西关无数的百姓正往南撤,他能够多守住一日,就能够多拖住西梁兵马一天,从西关逃出的百姓也就能多出一些……!”轻叹道:“我不能对他下定论,可是如果他果真是被冤枉的,那么他必定是一个心存百姓的好人。”

      “大人,他一定是被冤枉。”傅裕盛霍然起身,眼睛微红,“恳请总督大人明察秋毫,莫让别有居心之辈屈杀了公孙大人!”

      楚欢依然十分淡定,凝视着傅裕盛,反问道:“傅前辈为何会如此断定公孙大人是被冤枉?他投敌卖国,已经有信函为证,你说他是被冤枉,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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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零章 锄奸堂


      傅裕盛摇头道:“并无证据。只是公孙大人被朱凌岳的部下抓住之后,就一直秘密关押着,而且也是秘密审讯,公孙大人就算是冤屈的,那也是无处伸冤。”

      楚欢问道:“如果果真是有人要冤枉公孙大人,又会是何人冤枉?而且将公孙大人打成卖国贼,对那些冤枉他的人又有何好处?”

      苏老太爷轻抚长须,正襟危坐,钱伯夷和洪胜涛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开口,傅裕盛左右看了看,瞧见其他几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总督大人,有些话本不该说,我没有凭据,就算说出来,倒有信口开河之嫌,只是……!”

      楚欢立刻摆手笑道:“傅前辈千万不要这样想,这是在侧厅,今日与几位相见,只是晚辈与前辈喝茶说话,并无其他顾忌……你有话但讲无妨,即使说错了,大伙儿也不会多心。”

      傅裕盛脸上微显欣慰之色,这才道:“大人,不知你是否知晓,如今西关道一半的官员,都是朱凌岳及其党羽保荐。”

      “朱凌岳?”楚欢面不改色,“傅前辈是说天山道的朱总督?”

      “正是。”傅裕盛道:“西梁军打进雁门关之前,西北三道,西关最强,天山道则是最弱……可是西梁兵打过来之后,陆玄弃城而逃,北山的肖焕章销声匿迹,倒只有朱凌岳率军出阵,当时西关一片混乱,兵民不分,朱凌岳却也是重整兵马,收拢溃兵,构筑防线……正是他的一番作为,反倒是让他名声鹊起,西北的兵民将他当作了就行看待,便是我们,当初也认为朱凌岳是大大的英雄……!”

      “那后来又如何?”

      “余不屈大将军来到西北,主理军务,政务却大都是交给朱凌岳,朱凌岳的权势,遍及整个西北。”老太爷终于叹道:“总督大人应该也有耳闻,朱凌岳曾一度被称为三道总督,西北局势,朝廷第一个依靠余不屈,第二个就是靠着朱凌岳。”

      楚欢点头道:“此时我略有耳闻,三道总督的名号,我也是听说过。”

      “西关总督陆玄弃城而逃,后来被神衣卫搜捕出来,北山总督肖焕章据说病的起不了床,政事不理,再加上朱凌岳当时的威望如日中天,他的手脚触及三道,三道政事,都是他来处理。”老太爷缓缓道:“余不屈只管军务,朱凌岳管理政务以及后勤,余不屈还在的时候,朱凌岳就已经开始排除异己,那时候几乎是三天两头就有弹劾的折子往京中呈过去,朝廷对他十分的信任,每一道折子上去,隔不了多久,西北这边就会有官员落马,而他以打着用人唯贤的名义,却在西北三道各州府县都安插自己的人手……!”

      楚欢皱眉道:“老太爷,莫非西关各州府县也有许多他安排的官员?”

      “大人,你自己想啊,北山道肖焕章也不是善茬,而且在北山根基很深,朱凌岳却还是利用各种手段罢黜了许多北山的官员,北山各州府县安插了诸多朱凌岳的旧部,北山有肖焕章镇住,他都能如此,西关的情势,可比北山要容易得多。”老太爷抚须道:“西关几乎全境沦陷,陆玄逃之夭夭,其下的官员十之七八也都是逃走,许多人还真是投到了西梁人那边,成了卖国之贼。据说朱凌岳当初专门聚拢了一群江湖义士,组建了一个锄奸堂,这锄奸堂里都是一群艺高胆大之辈……!”

      老太爷还没说完,傅裕盛已经冷笑道:“一开始我也觉着这锄奸堂是精忠报国,可是现在看来,那位朱总督只怕是早有图谋,他建立锄奸堂,看似是为了铲除奸人,但我却觉着是为了拉拢江湖异士。西梁兵打进来之后,许多三教九流的江湖异客经常会刺杀西梁军,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朱凌岳建下锄奸堂之后,那些江湖异客就全都投奔到了锄奸堂,据说锄奸堂前前后后有好几百人加入进去……!”

      楚欢问道:“这锄奸堂是用来刺杀西梁人?”

      “除了西梁人,最紧要的是刺杀那些投靠西梁人的秦国官员。”老太爷道:“不过……如今已经成了朱凌岳用来搜罗官员罪证的工具。”

      “工具?”

      “正是,余不屈还没有离世之前,锄奸堂就已经开始为朱凌岳搜找官员的罪证,那时候就有一大批官员落马,其中最大的就是陆玄。”老太爷解释道:“锄奸堂查照了陆玄许多的罪证,后来陆玄更是被神衣卫押赴京城处斩,锄奸堂搜罗的罪证,也由朱凌岳交给神衣卫带回了京城。”

      楚欢微微颔首。

      “锄奸堂搜罗了许多西关官员的罪证,现如今西关各州府县的官员,十之六七都已经更换。”老太爷解释道:“就说这朔泉府城的各司衙门,一大半都是新官上任,六司衙门,只有工部和礼部还是前任主事,其他四司,上下官员几乎都换了个遍,工部和礼部的主事虽然还没有更换,但是这两司衙门下面许多官吏却已经换了不少。”

      傅裕盛紧跟着道:“大人,今日北望楼发生的事情,其实就是那帮人搞的鬼,以东方信为首,那帮人大都是朱凌岳保举上来,他们结成一党,大人初来乍到,他们那般无礼,本就是要给大人一个下马威……!”顿了顿,“大人,公孙大人本来是越州知州,他当初在西关的威望,可不在总督陆玄之下,而且陆玄虽然是个庸才,可是有一件事情却做得不差,那就是重用公孙大人,许多的事情都放手让公孙大人去做……!”

      楚欢轻叹道:“其实身在高位,有时候并不需要本身有多大的才干,对身居高位者来说,最需要的能耐,就是善于看人,善于用人,能识人用人,便是一个能人了。”顿了顿,道:“只可惜这位陆总督的胆子小了些……!”

      “大人说的不错,陆玄善用公孙大人,算是他的政绩之一了。”老太爷道:“公孙楚为人有才干,而且说起识人之明,他更是当之无愧,他以前施行官员考核之策,每两年对官员进行一次考核,所以西关各州府县以前还是有不少能臣干吏……!”

      傅裕盛此时终于道:“大人,其实正因如此,公孙大人才会被冤枉。”

      楚欢抬手道:“傅前辈此话怎讲?”

      “朱凌岳居功自傲,他此前一直以西北三道总督自居,如今西梁人退了,他也舍不得丢下手里的权势。”傅裕盛对朱凌岳显然是意见颇大,“如果公孙大人不被打成卖国贼,那么公孙大人就是抗敌的英雄,陆玄一死,最有希望接替陆玄担任西关总督的,自然就是公孙大人。”

      楚欢表示赞同道:“此言不差,如果公孙楚没有被安上卖国贼的罪名,以他的才干以及在西关的威望,倒真是最适合西关总督的人选。”

      “公孙大人如果是西关总督,朱凌岳想要对西关的军政事务指手画脚,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傅裕盛道:“所以将公孙大人打成卖国贼,才能让他有机会将手脚伸到西关,如今西关道各州府县的官员,很多都是与他有关系,掌握军权的东方信,此前是朱凌岳的嫡系,如今的越州知州董世珍,此前是西关户部司的主事,如今却成为越州知州,没有朱凌岳的支持,他也坐不了这个位置。”

      “哦?”楚欢奇道:“董世珍是以前户部司的主事?”

      “正是。”傅裕盛握起拳头,“说起来,这董世珍当年还是公孙大人提拔起来,如果不是公孙大人提拔,董世珍不可能进入府城六司当上户部主事,可是公孙大人被冤枉,他不但不为公孙大人鸣冤,反倒是与朱凌岳那帮人勾结在一起……!”说到这里,眼角已经开始抽搐起来。

      楚欢沉默一阵,终于问道:“此番除了公孙楚,还要处斩一批官员?那批官员也都是西关以前的官吏?”

      “其实此番随同公孙大人一同被处斩的,也大都是公孙大人以前提拔的官员。”傅裕盛道:“告示上说,除了公孙大人,还有十三名官员要被一同处决,几个月前就已经审讯定案,然后将案宗送到了京城,是圣上交代给京城刑部批文,已经批文处斩。”

      楚欢若有所思,微带笑容道:“看来我倒是赶得巧,今日刚刚赶到朔泉赴任,明日就要看到被官员被斩……!”

      傅裕盛忍不住道:“大人,处斩公孙大人,是由刑部司选日子,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到明日,大人难道不觉得他们是故意这样做吗?”

      苏老太爷咳嗽两声,傅裕盛也知道自己激动之下,许多不该在明面说的话忍不住说了出来,脸色有些尴尬。

      楚欢看在眼中,心中反倒是舒坦,今日西关七姓中的四大家族前来,并没有拘束,倒是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这让楚欢颇为满意,至少表明这几家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的友善,傅裕盛作为傅家家主,以他的年纪和身份,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表露自己态度的人,说话也必然十分谨慎,可是今日却能敞开肺腑说话,这只能表明这些话憋在傅裕盛心中很久,能够将憋在心里的话说给自己听,楚欢已经敏锐地捕捉到,恐怕西关七姓已经将自己当作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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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七一章 官商一体


      民间俗语,官商勾结,却也并非无因。

      官府与商绅走在一起,只因为对于双方来说,只有捆绑在一起,才能让彼此的利益得到最大的保证,商绅需要官府下达一系列对他们有力的政策,让他们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而官府想要在一地稳固,也必须要由当地的士绅家族支持,无论是经济以及威望方面,甚至在各项命令的实施过程中,地方官府都需要商绅的鼎力相助。

      楚欢明白这个道理。

      他十分清楚,自己便是武功再高,智谋再强,可是如果没有当地士绅的支持,根本没有办法在这边立足。

      令不通政不行,一个人的能耐便是再大,没有庞大的势力支撑,就等若只有一颗头,却没有身体和手脚,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

      西关七姓今夜主动前来,楚欢知道他们应该就是向自己示好前来,实际上在北望楼的时候,楚欢就已经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端倪。

      如今实权是在东方信和董世珍这干人的手中,越州的商会会长,不是西关七姓的任何一个,却是一个从北山而来的士绅,这已经是大大反常的事情,楚欢很清楚,如果没有东方信那干人在背后的支持,高廉绝不可能成为越州商会会长,据说不仅仅是高廉,从北山席卷过来的商绅不在少数,这些人已经形成一股外来势力,楚欢已经感觉到,这股外来势力已经与东方信这股官场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西关七姓,是西关本土势力,在这次的动荡之中,朱凌岳的天山一派,称得上是趁火打劫,对西关的官吏好一番痛击,西关的官场势力几乎算得上是土崩瓦解,从上到下已经经过了一场重新洗牌,而西关除了官场这一支势力,另一支便是以西关七姓为首的地方士绅势力。

      官场势力与士绅势力本是相辅相成,互相共存,官场势力一倒,地方士绅就处于危险境地,而高廉这股外来士绅势力,寻觅机会,进入西关,理所当然地与东方信这股外来官场势力走在一起,狼狈为奸,对西关本土的士绅势力进行打压。

      楚欢甚至已经感觉到,西关本土士绅对于自己的到来,是充满了欢喜之心。

      毫无疑问,西关七姓为代表的西关本土士绅势力,处在一个最为险峻的时候,他们曾经翻云覆雨的财力,是其他两道士绅无法对抗的,但是在战争中遭受到致命重创的西关士绅,如今在财力上反而无法与外来士绅相比,如果没有官府的支持,西关七姓接下来的道路将会极其艰辛,甚至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便消失在士绅集团之中。

      他们想要存在下去,必须要有官府的支持,可是东方信和董世珍代表的官场势力,却视他们为敌,在这种情况下,空降到西关的楚欢,在西关士绅的眼中,无疑是救命稻草,虽然楚欢本身也属于外来人,可是因为此前楚欢帮助过西关士绅,所以在西关士绅的眼中,楚欢就成了他们心中的自己人,而他们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自己人”。

      对他们来说,楚欢就是他们的最后希望。

      反过来对于楚欢来说,从进入朔泉城之后,就已经被东方信和高廉结成的那支官绅集团所排斥,那支外来集团视楚欢为敌人,楚欢在这种情况下,也算得上是单枪匹马,他确实也需要本土士绅集团的支持,所以无论是楚欢本人,还是西关七姓为代表的本土士绅,都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也明白对方是自己必须要结成同盟的盟友,所以西关七姓今夜前来示好,而且敞开心扉,本身就是坦诚地表示了结为同盟的意思。

      茶水已经凉了,但是大家都没有去动茶水,楚欢先前对西北的形势还是不大清晰,但是此时与西关七姓一番言谈,脑中的轮廓也就渐渐清晰下来。

      “老太爷,其实我到现在还不大明白,高廉是如何成为商会会长的?”楚欢再次问出先前的疑问,“推选会长,总不能是官府说了算,那是需要商会的会员共同推选,越州商会会长的位置,自然也需要越州各位商会会员的赞成……!”扫视了在座四大家族的家主一眼,“你们几位,自然是无可争议的商会会员……!”说到这里,楚欢并没有再问下去,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既然是推选越州商会会长,越州本土的大小商绅肯定要参加,有你们四大家族为首,本土士绅虽然如今衰败,可是势力人脉还在,只要四大家族反对,不可能让一个外来的士绅骑在本土商绅的头上。

      老太爷抚须长叹道:“从北山过来的士绅,数量众多,此前他们想着出粮租地,拿出粮食来,以租地为名,将我们的土地占据过去。后来这图谋无法得逞,他们就变了法儿,不从我们西关七姓下手,却从其他人下手……西关的小地主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当初逃难,带不走土地,只能带走地契……高廉这帮人,便趁机用极低的价格,买下了许多的土地……!”

      钱伯夷也是苦笑道:“那时候吃饭都成问题,能够将土地换成粮食,虽然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所以北山许多的士绅都是在越州买下了许多的土地,还种上了庄稼,如今他们自称是西关人,土地在他们手中,也是无法辩驳。”

      “召开商会的时候,我们倒也都去了。”洪胜涛接着道:“也就不久前的事儿,商会召开,董世珍和东方信既然也参加了进去,而且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上会顺利召开,兵马围住了会馆……连续推选数次,头两次都是苏老太爷当选,高廉那帮人就喊着不公道,东方信也不让解散会议……那会议僵持了一天一夜,大伙儿都瞧出来,如果不让高廉当选,谁也走不出会馆,最终……!”说到这里,眼中显出几分愤慨之色。

      楚欢明白过来,敢情高廉当上会长,竟是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孙子空声音:“师傅,有人求见!”

      楚欢皱眉道:“何人?”

      “他自称是刑部司的人。”孙子空道:“说是有急事求见。”

      楚欢想了一想,道:“叫他过来吧。”起身道:“几位前辈稍坐,我去看一下,立刻过来。”出了门,到得院外,见到孙子空已经带了一人过来。

      那人见到楚欢,急忙上前来,拱手道:“总督大人,艾主事派小人前来禀报大人,明日午时三刻,会在东市处斩重犯,到时候还请总督大人前往观刑!”

      楚欢面无表情,背负双手问道:“你们艾大人很忙吗?他自己为何不来禀报?”

      “明日要处斩重犯,主事大人连夜安排,事情繁多,所以派小人前来。”那人抬头看了楚欢一眼,“不知总督大人明日是否能够到场?”

      楚欢淡淡道:“告诉艾宗,不但本督会到场,其他官员也都要到场观刑!”

      “总督大人放心,知州大人和东方将军以及各司衙门的大小官员都会到场。”那人立刻道:“艾主事说,处斩的都是朝廷要犯,当众行刑,也是为了杀一儆百!”

      “好个杀一儆百。”楚欢面无表情道,“你下去吧,明日午时,本督会到场。”

      等那人退下,楚欢返回侧厅,将此事告诉诸人,傅裕盛已经握拳道:“大人,艾宗真是好大胆子,这般事情,应该由他亲自前来向大人禀报,他却派出一名小吏,这是成心羞辱大人……而且请大人观刑,那也是心存不良。”

      楚欢含笑道:“其实我倒真想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随即嘴角泛起笑容,道:“我只怕他们到时候会后悔邀请本督参加观刑。”不再谈论此事,看向苏老太爷,问道:“老太爷,西关发生瘟疫,你们可知晓?”

      老太爷立刻点头道:“已经知晓,其实情况已经十分不好,据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瘟疫而死……朔泉城内,东方信倒是派人四处巡查,只要见到身体溃烂者,无论是否是感染瘟疫,都会押到北城外三十里处临时建造的营地,而且朔泉城各城门都会严加查看,防止瘟疫感染者入城……!”

      楚欢皱眉道:“东方信他们可想出对付瘟疫的法子?”

      “并无听说他们想出什么好法子。”老太爷也是眉头锁起,“只是听说董世珍下令越州各府县严查患病者,在各府各县各村都是搜找瘟疫感染者,一旦找到,即刻关进临时搭建的收容营地……!”

      钱伯夷忙道:“我刚刚还听说,收容营地每天都会死不少人,死了之后,立刻就会被烧了尸首……!”皱眉道:“只是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每日里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官府如果不想出其它法子,只是将搜找到的患者投进收容营,这是治标不治本,挡不住瘟疫蔓延……!”

      老太爷神情肃然,看着楚欢道:“总督大人,当务之急,不在别处,就在瘟疫,如果这次瘟疫不能挡住,只怕对大人会十分不利……!”

      楚欢微微颔首,心里明白老太爷的意思,却是想着,裴绩那边正在加紧研制配方,却也不知道裴绩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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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二章 观刑台

      朔泉城亦分四城,阳光明媚,天气是个好天气,东城刑场也已经搭建起来,官府早几日之前就已经颁下了告示,要在今日当众处斩大卖国贼公孙楚及其党羽,所以城内的百姓不少就早早聚集到东城刑场边上,等候观刑。

      楚欢来到刑场之时,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各司大小官员却都是早早到来,邢台边上不远,专门搭建了观刑台,摆好了桌椅,东方信和董世珍都已经落座,刑部司主事艾宗则是亲子监斩,担任这次的主刑官。

      楚欢上了观刑台,轩辕胜才和祁宏则是甲胄在身,左右跟随,众官员起身迎候,楚欢知道这些都是虚礼,笑着还礼,落座之后,左首的董世珍已经含笑道:“总督大人昨夜可还睡得好?”

      楚欢微笑道:“多亏董大人事先派人收拾过,干干净净,睡得很踏实。”

      董世珍忙笑道:“只是派人打扫了一下,大人有所不知,西梁兵撤走之时,在城中烧杀损毁,总督府那也是差点付之一炬!”

      “幸好没有完全烧毁,如果总督府真的付之一炬,许多人的罪证可就湮灭了。”楚欢含笑道:“本督听说,朱总督率兵光复朔泉之地,曾在总督府搜找到了许多罪证,如果总督府被烧毁,那些罪证可就找不到,有些人便可以逍遥法外了。”

      坐在楚欢右首的东方信扭头瞥了楚欢一眼,淡淡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想逃也逃不了。”

      楚欢哈哈笑道:“东方将军说的是。是了,将军昨日的紧急军务可处理好?”

      东方信一怔,但很快便道:“已经处理好,否则我今日也没有时间过来观刑。”

      董世珍已经笑道:“总督大人,本来应该事先将总督府需要的物件都准备好,只是下官也不知道总督大人有什么讲究,所以桌椅等物并没有事先采买,只待大人过来之后,从户部司拨些银子,按照大人的喜好再采买。”

      楚欢尚未说话,东方信在旁已经道:“董大人现在就不用担心此事了。总督大人前来西关赴任,不少西关士绅欢欣鼓舞,听说昨夜已经拉了好几车东西送到总督府……!”瞥了楚欢一眼,别有深意道:“那些东西,可都很是讲究,值不少银子吧?”

      楚欢也是扭头瞧着东方信,微笑道:“东方将军处理军务之际,还对总督府如此关心?莫非东方将军今日去过总督府?”

      东方信皱眉道:“没去过。”

      “既然没去过,怎会知道那些东西很讲究,又怎知值不少银子?”楚欢摸着下巴,淡淡问道。

      东方信有些尴尬,道:“是听别人所说!”

      楚欢叹道:“看来东方将军对总督府真的很关心,连总督府的桌椅是什么样子,你也派人关注……!”眼眸中划过一道光,神情却依然淡定:“东方将军如果感兴趣,本督倒是想请东方将军往总督府一观……我们大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桌椅之事……!”见得东方信脸色不好看,却还是含笑道:“哦,差点忘记告诉东方将军,本督与苏老太爷是亲眷,有眷属关系,他送些日用品过去,也只是家人的照顾而已,东方将军可千万不要以为本督是受贿,这初来乍到第一天,若是就被人误会本督受贿,那可是再也不能在西北呆下去了……!”

      东方信听得楚欢哈哈大笑起来,脸色有些阴沉,淡淡道:“岂敢岂敢,总督说笑了。”

      “董大人,听说今日处斩的,是前任越州知州公孙楚?”楚欢看向董世珍,“本督以前倒也听说此人的名声,似乎是个能吏……怎地就成了卖国贼?”

      “大人有所不知,公孙楚道貌岸然,嘴里说的虽然是忠君报国,可是背后却做着背弃祖宗的无耻之事。”董世珍肃然道:“西梁军打过来之时,他明明有机会撤走,却故意装作要与西梁军奋战到底,留守朔泉城……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公孙楚别有居心,他留守朔泉城的目的,却是为了将朔泉城献给西梁人,乞求西梁人给予荣华富贵……!”

      “原来如此。”楚欢叹了口气,握拳道:“如此卖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是了,本督听说,公孙楚镇守朔泉城,却是抵挡了西梁军十几日……董大人,是否公孙楚是城破之后,懦弱恐惧,这才投靠了西梁人?如果早先就投靠西梁人,他也没必要固守城池十几日,早早投降就是……!”

      董世珍立刻摇头道:“大人,公孙楚是在城破之前,就已经与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秘密往来……至若后来还要固守城池十几日,其实这只是公孙楚卖弄的诡计而已。”

      “哦?”楚欢似乎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下官早年也是公孙楚提拔上来,与公孙楚有过一段交情。”董世珍苦笑感慨道:“公孙楚熟读经史,满口仁义道德,喜欢沽名钓誉,清高自诩……若是西梁大军一到,他立刻献城,那么天下人就都知道他是个懦弱无能的卑鄙小人,他故意坚守城池十几日,城池被破,他大可以说自己是战到最后一刻,被西梁人夺了城池,实属无奈……!”

      “哦?”楚欢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也就是说,他既要献城,还要装模做样坚守,只是为了沽名钓誉?”

      “那是自然。”东方信终于插言道:“朔泉城固若金汤,若真是要守城,大半年西梁人也是攻不下来,区区十几日就被攻破西北第一城,公孙楚自然是卖国无疑。”

      楚欢呵呵笑道:“只可惜当时东方将军不在朔泉,如果那时候军权就在东方将军的手中,西梁人恐怕一年都打不下来。”不等东方信说话,楚欢就已经叹道:“肖天问一代名将,果然是名副其实,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配合公孙楚演一场戏,为了满足公孙楚的沽名钓誉,竟然送部下将士白白送死……听说西梁军攻破雁门关之后,一路所向披靡,也就是打到朔泉城,进军步伐才受阻,为了配合公孙楚演戏,攻打朔泉城,西梁人可是丢下了数千具尸首……!”

      董世珍和东方信对视一眼,感觉楚欢话中有话,对视一眼,东方信眉头锁起,董世珍却是长叹一声,道:“其实若不是后来发现了真相,我们都会以为公孙楚是条好汉子……朱总督率军光复朔泉,正如总督大人刚才所言,在总督府搜到了不少信函,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公孙楚写给肖天问的密函,他早就与肖天问约定好,投降西梁,西梁则是给他荣华富贵……如果不是铁证如山,我们……哎,我们也很难相信他竟然叛国投敌……!”

      “那些信函可还在?”楚欢问道。

      董世珍点头道:“那是罪证,自然还在,其中一部分就在刑部司衙门……!”

      “公孙楚投敌卖国,令人发指,密函之中,一定是无耻之极。”楚欢握拳道:“董大人,本督想要看一看那些密函到底写了些什么,看看公孙楚这小人到底是一番怎样的嘴脸,却不知道能否一观?”

      董世珍与东方信再次对视一眼,东方信已经道:“刑部的批文都已经下来了,已经没必要再旧事重提,今日处斩之后,一切也就结束了。”

      楚欢含笑道:“如此说来,本督是不能看?”

      董世珍忙笑道:“总督大人说笑了,既然大人要看,下官这就派人去取。”令人叫过刑部司主事艾宗,去将密函取来。

      艾宗倒也不敢违抗董世珍的吩咐,那密函他亲自收藏,此时距离午时三刻还颇有一段时间,公孙楚等十四名要被处斩的官员,从大狱出来之后,先要在重兵监押下游街示众,然后才会被带到刑场执行死刑,艾宗骑快马返回刑部司衙门,在公孙楚等人尚未押到刑场之前,就已经折返回来。

      艾宗将一叠子信函呈给迎上来的董世珍,董世珍这才过去将信函交给楚欢,道:“大人,这就是从总督府搜到的铁证,铁证如山,公孙楚等人叛国通敌,那是无可争议了。”

      楚欢点了点头,接过信函,正要拆看,却听得人群中忽然传来嘈杂之声,随即就听到有人高喊道:“杀死他们,杀死这些卖国贼……!”

      声音此起彼伏,楚欢先不看信函,站起身来,在观刑台上居高临下眺望过去,只见到十几辆囚车正在兵卒的押解下往刑台而来,两边黑压压的百姓骂声如潮,更是有人拿东西往囚车投掷,向囚车吐唾沫,十四名囚犯身体在囚车之中,只露出个脑袋,都是蓬头垢发,半数已经是白发如雪。

      楚欢一手拿着信函,起身来,走到观刑台边,其他官员也随之跟着走到观刑台边上,齐齐往那些囚车看过去,东方信瞧见楚欢神情有些严峻,在旁得意一笑,道:“公孙楚当初也算是西北有名有号的人物,但是做错了事情,那颗人头,也就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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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三章 铁证如山

   囚车就从观刑台不远处一辆接一辆地经过,楚欢此时却也是看的清楚,头一辆车内囚着一名五十出头的囚犯,蓬头垢面,灰白头发,仰着头,但是双目紧闭,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血痕,但是神情却显得淡定漠然,毫无奔赴刑场受刑的恐慌。

      这些囚犯都是换了崭新的雪白囚衣,刚才经过人群,人们往囚车投掷东西,不少囚犯身上的囚衣已经变得十分的邋遢。

      经过观刑台,便有不少囚犯往观刑台看过来,见到观刑台上的官员,囚车中的囚犯都是显出愤怒怨毒之色,更有几人冲着观刑台吐了口吐沫。

      楚欢眼瞧着一众囚车往不远处的刑台过去,这才询问一旁的刑部司主事艾宗,“这些官员今日被处斩,他们的家人如何处理?”

      “回大人话,朝廷批文,诛灭三族。”艾宗道:“他们的家人在战乱之中,有不少走散,能搜找到的,如今都关在大狱之中,等到今日将主犯全都处斩之后,明天再将其族人拉出来行刑……今日处斩人犯十四名,明日要处斩人犯二百三十七名,大人明日亦可以前来观刑!”

      “原来如此。”楚欢叹了口气,摇头回到坐位中,这才打开手中的罪证密函,过目起来。

      公孙楚等一干囚犯在人们的叫骂声中,从囚车之中被拖出来,随即被兵士推搡到刑台之上,刑台搭建的很高,四周的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台上发生的一切。

      公孙楚等十四名官员被押到刑台上,一字排开,每名囚犯身后则是一左一右两名兵士,这些官员一开始只是站着,艾宗却在那边向刑台做了几个手势,众兵士立时连拉带拽,将众官员按倒着跪下,有官员稍微反抗,便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其中一名官员已经破口大骂道:“你们诬陷忠良,卑鄙无耻,不得好死……!”没骂几句,早有兵士按照上面的意思,一脚便踹在囚犯的嘴上,顿时一声惨叫,嘴唇鲜血淋漓,牙齿都被踢下来。

      鼓声隆隆,那是传达时间的鼓声,第一通鼓表示午时一刻,第二通鼓表示午时二刻,等到第三通鼓响,就是行刑的时候。

      当第一通鼓咚咚响起,就见到一队刽子手从人群之中走出来,都是赤着上身,头缠头巾,右手抱着行刑的鬼头刀,人们一看到这一队刽子手,就感觉身上发寒,谁都不敢靠近,就如同是见了一群在白天行走的厉鬼一样。

      这一队刽子手,正好十四名,从刑台边上的台阶走上了刑台,依次走到了囚犯的身后,双腿叉开,单臂抱刀,另一只手臂哦背负在身后,看上去已经是杀气腾腾。

      楚欢此时的注意力倒不是在刑台之上,他似乎对手上的密函很感兴趣,连续看了数封,东方信和董世珍见得楚欢对信函如此关注,不由互相看了一眼,东方信嘴角更是显出一丝不屑之态,终于道:“楚大人,这密函上的卑躬言辞,是不是令人作呕?”

      楚欢同样也不抬,似乎还在研究密函,口中似乎是很随意地问道:“东方将军,这些密函,你都瞧过?”

      “自然。”

      “如此说来,这件案子,东方将军也曾过问过?”楚欢还是没有抬头,就似乎是无意而问。

      东方信尚未答话,董世珍已经抢先道:“东方将军自然没有过问此案。这些密函被发现之后,朱总督派人将公孙楚等一干人关押起来,尔后将此事呈奏于朝廷,恳请朝廷示下,公孙楚那时候名义上依然是越州知州,所以总要请朝廷示下。”

      “朝廷给了什么答复?”

      “哦,此事归属于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所管,两处衙门都是下了批文,此时交由西关这边审理。”董世珍解释道:“艾宗艾主事是刑部司主事,朱总督便将这桩案子转交于艾大人审理……这些罪证,也都转交给了刑部司……为了审理的公正公平,刑部司曾经将其中的几份罪证密函张贴出来,告之于众,且不说是东方将军,市井百姓那也是知道这些密函写的是些什么。”

      “原来如此。”楚欢明白过来,“当初公孙楚这干人瞧见这些罪证,是不是都傻了?”他终于抬起头,笑道:“他们是不是魂飞魄散?”

      “他们还意图狡辩。”艾宗在旁冷笑道:“只是铁证如山,无论他们如何辩驳,都逃脱不了。”

      楚欢皱起眉头,抖了抖手中的密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艾宗,问道:“这个……这些信函,就是……就是你们所说的铁证?”他的语气十分古怪,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董世珍微皱眉头,东方信在旁已经冷笑道:“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楚欢叹道:“那有没有可能,这些所谓的罪证都是假的?”

      董世珍等人顿时霍然变色,东方信已经冷声道:“楚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是西关道总督,更要谨言慎行,这些罪证当初都是从总督府中搜找出来,怎可能是假的?”他双目生寒,“这种假谁也做不了,也无人敢做这种假,上面的字迹,已经查验过,正是公孙楚亲笔所书……楚大人,你怀疑这些密函都是假的,不知所谓何意?”

      楚欢长叹一声,道:“东方将军如此坚定?照你的意思,这上面的字迹是公孙楚亲手所书,是从肖天问当初的住所搜出来,便是无可争议的铁证?也就是凭借着这些,认定公孙楚这些人叛国投敌……!”从中拉出一份,“哦,其中这封密函之上,公孙楚提到了许多官员的名字,董大人,密函中提到的这些官员,如今应该有一部分就在刑场上吧?”

      董世珍眼角微微跳动,但却还是十分镇定道:“回大人话,密函之中提到的官员,都是公孙楚的党羽,经过审讯,他们大都已经承认当初跟随公孙楚投靠西梁人的事实,这些信函铁证如山,他们想狡辩也是不成了……!”

      楚欢微一沉吟,此时听得鼓声隆隆,第二通鼓已经开始响起,楚欢豁然站起身来,指向刑台,沉声道:“暂缓行刑!”

      东方信在旁冷笑道:“暂缓行刑?楚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国法如山,行刑之期已定,还剩下最后一刻,岂是说缓就缓!”

      楚欢盯着东方信,双目闪动,淡淡道:“东方将军,你是平西军将军,统辖平西军,军务大事,本督确实还要与你多多商议,只是本督却不知道,这西关的政务,何时轮到东方将军来过问?处斩官吏,这是西关政务,与军务毫不相干,东方将军数次插手……!”他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圣上立国之后,各道设总督主理政务,卫所军指挥使主理军务,军政分开……圣上的意思,你我都很清楚,只是你东方将军本来是管理军务,如今却是数番对政务插手,莫非……你想军政一把抓?”

      东方信顿时脸色大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旁边众官员也都是微微变色,方才还瞧见楚欢和颜悦色,不少人还以为楚欢初来乍到,昨日又领教了下马威,短时间内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一定会缩着尾巴做人,可是谁也想不到,刚才还和颜悦色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转瞬之间,就已经是言辞犀利,直指东方信。

      需知大秦立国之后,为了防止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权势太大,皇帝打从一开始就实施军政分离的策略,文官理政,武官治军,这已经是大秦的俗礼,但有越权干涉者,轻者问个越权涉事,重者则要被打成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楚欢此时直指东方信插手政务,东方信虽是骄横,但是却也是心里一寒,他心中即使有些慌张却更多的是恼怒,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辩驳,此前他虽然是平西军将军,但是董世珍却也是对他俯首听命,他还真是将自己当成了西关的老大,军事固然归他处理,这政事他还真是没少插手,此时楚欢冷言叱问,东方信倒还真没有想到楚欢会在这个时候发飙,有些猝不及防。

      艾宗在旁瞧见,已经道:“总督大人,东方将军并不是要插手政事,大人应该知道,西关的军民,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这公孙楚当初在越州担任知州,沽名钓誉,欺骗了不少人,时至今日,恐怕还有他们的同党存在,今日东方将军前来观刑,就是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地执行国法……东方将军说话的意思,只是让行刑不要被耽搁,并不是为了插手政事,而且……下官以为,东方将军所言并无过错,刑期已定,如今还有一刻便要行刑,这种时候,没有任何缓刑的的理由!”

      楚欢叹道:“你是觉得本督是有心在这里颠倒是非,破坏国法?”他看了董世珍一眼,又瞧了艾宗一眼,终于道:“本督一番好意,诸位既然坚持要行刑,本督也不拦着,只是本督最后再提醒一句,如果今日真的要处决叛国投敌之贼,死的就不是十几个人,恐怕还要死很多人的!”他神情淡定,声音缓慢,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似乎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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