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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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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嘻笑怒骂

  曲欣、姜云天、吴伽雨等人一见徐伯夷到了,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慌忙迎上前去,欢欣鼓舞地见礼。徐伯夷撇着嘴角,从他们中间昂然走过,踏着稳稳的步子,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叶小天站在那儿纹丝没动,丝毫没有给这位上司让地方的觉悟,徐伯夷脸色沉了沉,无奈之下,只能在叶小天旁边站定。

  叶小天是背对厅门,正站在石阶的中线位置,这一来徐伯夷就等于站在他的侧位了。中国人的官场学问中,任何场合,官员们的站位和座位都有着政治地位的解读,现代如此,那个时代更是如此。

  全县衙八班九房百十来号人都在阶下看着,瞧见这个细节,没来由的便有些兴奋:“叶典史这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跟徐县丞干上了啊!且看这第一场交锋,谁胜谁负!”

  徐伯夷站稳了身子,向叶小天矜持地一笑,道:“叶典史,久违了。”

  叶小天笑吟吟地道:“徐县丞,好久不见。”

  徐伯夷道:“叶典史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

  叶小天道:“下官有什么事情?只是不知有什么人嫉贤妒能,诬告下官。朝廷怎么会受小人蒙蔽呢,下官到了金陵不久,便真相大白了。南京六部的大人们很欣赏下官,吏部、刑部、礼部各位尚书都希望下官能留任京城呢,可下官实在是放不下葫县啊……”

  叶小天说到这里,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可那缝隙中却隐隐有刀光一般的寒芒闪烁着:“这葫县,有太多叫人难以放下的人和事了,所以。我叶小天又回来了!”

  徐伯夷根本不相信他的自吹自擂,对他隐含威胁的话语更是毫不在意,他从容一笑,颔首道:“回来好,回来好啊!叶典史年轻有为。精明强干。难怪南京六部慧眼识才了。不过我葫县更加离不了叶典史这样的干才啊。叶典史肯回来、能回来,实是我葫县之福!”

  叶小天大剌剌地站在主位上,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如今听徐伯夷一副葫县当家人的口吻,心里却是老大不痛快,你徐伯夷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代表葫县欢迎我来或去?

  叶小天顺势便说道:“县丞大人过奖,下官只是做事勤快些、用心些。这不,县丞大人忙于驿路运输,王主簿又生病在家,县衙里一时无人看顾,这些吏员衙役就放了羊,散漫的很。

  今儿个竟然放任一些泼皮无赖在县衙前闹腾,朝廷体面何在。知县大人和徐县丞、王主簿等各位大人的体面何在?如果是下官在葫县的时候,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下官对此已经做出了果断而严肃的处理,对皂、快、捕三班衙役也重新做了一番调整……”

  叶小天把他免去曲欣、姜云天等人职务,把周班头、马辉、许浩然等人重新调回捕房的事儿对徐伯夷说了一遍。徐伯夷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他本来不想和刚刚归来的叶小天当着全衙属员的面当众翻脸,可叶小天不给他退路啊。

  这些人是他安排的,如果现在一个都留不下,叶小天一回来就重新洗牌,一切恢复原状,他徐县丞的威严何在?这不是当众被人打脸么。

  徐伯夷沉着脸道:“叶典史,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草率了?你刚回来,有些事还是等你了解清楚了再说吧。”

  叶小天笑吟吟的,可说出来的话儿却一点也不客气:“草率?叶某离开葫县不过小半年的功夫,县丞大人就把叶某的旧部全都调去了茶水房、承发房、仓房这等所在,要说草率,是大人你太草率了吧?”

  徐伯夷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这是指责本官了?”

  叶小天道:“下官怎敢指责大人,只是这些人,叶某用的很顺手,如今叶某既然归位,自然要把叶某用惯了的人调回来。”

  徐伯夷冷冷地道:“如果本官不允许呢?”

  叶小天笑容可掬地道:“那么大人可以另选一个听话的典史来。”

  叶小天一句话就把徐伯夷噎了个半死。换个听话的官儿来,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这个时代,君权天授,臣权君授,所有官员的权力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下级听命于上级,只是权力运行的程序,并不是上级给的。

  下级官员固然大多奉迎上司,那是因为得罪上司比较麻烦,因为上司有参劾、保举和协助吏部考核之权。同时,你在任上总有些需要上级来分配的资源,你若老跟上司顶牛儿,人家给你小鞋穿,你这官儿做的未免憋屈。

  可要真碰上个二愣子官,宁可让你参劾,宁可让你穿小鞋,就是不买你的帐,当上司的怎么办?还真拿他没办法。所以总督动不了巡抚,巡抚动不了知府,知府动不了知县,知县动不了县丞,他这县丞自然也动不了叶小天这个典史。

  这一点就是现代都比不了,所以那个时代的副手若是死了心跟顶头上司对掐,那还真是叫人头痛,若是总督和巡抚矛盾这么大,免不了你一道密奏、我一道密奏地到皇上跟前打架。

  可是一个县丞,一个典史,在皇帝面前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你好意思把你们之间那点矛盾摆到御前?一个封疆大吏,皇帝不会轻易调换,这等小官儿一道奏章呈上去,皇帝朱笔一批,两人全都滚蛋回家就是了,岂不是两败俱伤?

  徐伯夷恨得咬牙,叶小天这个官儿卡位卡得也太恶心了,在不入流的杂职官里,只有典史是需要皇帝直接任命的,其他不入流的杂职官都不需要。如果叶小天换个官身,徐伯夷都能把他拿下,唯独他是典史,偏偏奈何他不得。

  徐伯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小天厉声道:“叶典史。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本官真就奈何不得你吗?”

  叶小天大惊道:“哎呀,县丞大人怎么就恼了?这是从何说起,你我二人同衙为官,都是为了朝廷、为了葫县嘛。政见偶有不合。各守本份就是了。下官份内之事,做好做坏,下官一力承担。大人何必气愤呢?”

  吴伽雨一见徐伯夷有些失控,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马上走过来,把脸凑过去,很委屈地道:“县丞大人。你看,你看,卑职的脸,这是叶典史打的啊!叶典史不问青红皂白,就殴打了卑职一顿。卑职是工科的人,可不归他叶典史管,他凭什么打人?”

  叶小天道:“徐县丞。你可不能只听吴司吏一面之辞,下官与他只是意气之争。同仁之间,偶然发生口角,再正常不过了。吴司吏,本官向你赔个不是。咱们之间的事,便一笔揭过了吧!”

  叶小天整了整衣冠,装模作样地向吴伽雨施了一礼,徐伯夷眼见叶小天嘻笑怒骂轻松自然,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全衙的人都在下边看着,让他丢尽了脸面,额头青筋都气的跳了起来,大吼道:“叶小天,你够了!”

  徐伯夷说着,挥手就是一掌,叶小天“哎呀”一声,顺着他扇过来的巴掌顺势一倒,一头撞在吴伽雨的身上,吴伽雨猝不及防,被叶小天一头撞倒,叶小天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吴伽雨的肋骨被石阶一硌,痛得一声惨叫。

  叶小天登时叫起了撞天屈,悲愤满腔地道:“徐县丞,你怎么打人呐?作为你的下属,我叶小天到位不越位、服从不盲从、补台不拆台,克尽职守、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怎么能打人呢,你这样的上司,也太难伺候了。大家都看到了啊,徐县丞打人啦,徐县丞打人啦。”

  叶小天一通穷叫唤,徐伯夷都快被气疯了,他一指头都没捱着叶小天,可叶小天叫唤的比谁都凶,徐伯夷正想大声分辨几句,一股大力忽从背后撞来,徐伯夷吃这一撞,整个身子都飞到了空中,“卟嗵”一个五体投地大礼,摔在地上。

  “嗨!大家都看到了啊,这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咦?”

  叶小天正想撇清自己,忽然发现把徐伯夷撞飞的那人矮墩墩一个身子,圆滚滚一颗大头,一副黑眼圈,囧态可掬,赫然正是福娃儿。叶小天马上改了口:“畜牲不懂人言,县丞大人可不能怪到下官头上……啊!救命啊!”

  叶小天刚说完,一头把徐伯夷撞飞的福娃儿就撒着欢儿地颠了几下屁股,然后狠狠一跳,矮墩墩的身子就往叶小天身上砸下来。福娃儿如今那肥嘟嘟的身子足有一百斤上下,仿佛一只沉重的肉球,那肥硕的屁股正好墩在叶小天的肚皮上。

  叶小天也不用装模做样了,被福娃儿这么一墩,差点儿背过气去,他翻着白眼儿呻吟起来:“福娃儿,快滚起来,我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哎哟,别蹦了,起来,起来,你这个夯货。”

  叶小天叫得欢实,被他压在身下的吴伽雨可就惨了,本来只有一个叶小天压在他身上,他的肋骨就硌得痛苦难耐了,这时又加了一个福娃儿,还在叶小天身上欢快地蹦跳着,吴伽雨都快疼晕过去了。

  徐伯夷被福娃儿撞得半空中翻了个筋斗,结结实实地摔在青砖地上,差点儿摔岔了气。徐伯夷怒不可遏地大吼道:“叶小天,你实在太过份了,我不能忍了,我再也不能忍了!啊~~~~~~”

  随着徐伯夷愤怒的一声咆哮,他的身子腾空而起,缓缓向上飞去,被叶小天压在身上,用胳膊卡住脖子的吴伽雨只能从叶小天的衣袍缝隙间看到一线,眼见徐伯夷四肢腾空,扶摇而起,吴伽雨骇得呆了:“天呐!原来徐县丞身怀绝技!”

  徐伯夷的身子缓缓升空,在空中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顶在了一丈来高的雨檐上,脸庞被积满灰尘的雨檐挤压的都有些变形了。

  “肿……么……回事?”

  徐伯夷惊骇莫名,含糊地问道,奈何身子被抵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庭院中,一百多号胥吏衙役们望着那头只用两根手指就把徐县丞举在空中的怒目金刚,一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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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夫人有请

  “嗨!金刚兄,你好!”

  叶小天从吴伽雨身上爬起来,向大个子打着招呼。当然,爬起的时候,他又故意踩了吴伽雨几脚,换来他的几声惨叫。有时候,叶小天蔫坏蔫坏的。

  那头巨猿双眼瞪得好象一对铜铃铛,它和福娃儿刚进县衙就嗅到了叶小天的气味,当即欢喜若狂地冲进来,结果刚一进院儿,就看到叶小天被徐伯夷一掌“扇”倒,大个子和福娃儿当即勃然大怒。

  它们两个都有几岁娃娃的智商,心思简单而质朴,没有更多的顾虑。只知道叶小天被人欺负了,它们就本能地把欺负叶小天的人当成了敌人。

  本来,大个子比福娃儿动作更敏捷,但是以它的身高,如果飞快地向前一纵,只怕就要把雨檐撞坍,把叶小天给活埋了,这才让福娃儿抢在了头里,一头把徐伯夷撞得飞起,之后大个子才甩开大步,冲过来把他提起。

  大个子把徐伯夷举在空中,呲牙咧嘴的正要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就见叶小天爬了起来,向它亲热地打着招呼。这一下可救了徐伯夷的命,如果它狠狠往下一摔,徐伯夷就算不死也要半个月爬不起来了。

  大个子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大手顺势一松徐伯夷就变成了自由落体,大个子也不理他,双手向前一伸一合,就把叶小天捧在了手中。

  徐伯夷“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这一下可比福娃儿刚才撞他那一跤更狠,摔得他眼冒金星,半晌说不出话来。大个子猫着腰,捧着叶小天走到院中。把他高高举了起来,脸上尽是欢喜的神情。

  “小天哥哥……”

  院门口传来一声欢呼,遥遥开心地跑进来,脸上还蹭着几道墨痕,看起来非常可爱。福娃儿带蹦带蹿地跑过去。绕着遥遥转了半圈儿。跟在遥遥后面,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好啦好啦,大个子。快把我放下!”

  叶小天直挺挺地被大个子捧在空中,两只手都抬不起来,只能苦笑着对它说话,也不知大个子是听懂了他的这句话还是看到遥遥跑过来,又是咧嘴一笑。这才把他轻轻放下。

  遥遥纵身向前一跃,像只无尾熊似的扑向叶小天,被叶小天准确地一把接住,抱在了怀中。遥遥咯咯地笑着,搂着叶小天的脖子欢喜地道:“小天哥,你这次怎么离开这么久呀,山贼被你抓光了吗?”

  “山贼?”

  叶小天先是一呆。随即想起当初他被解赴南京时,担心遥遥哭泣,家里人对她说成自己率人进山剿匪去了。叶小天马上道:“那当然,你小天哥出马,什么魑魅魍魉不得束手就缚?”

  徐伯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冲叶小天大吼道:“叶小天,你好大胆,你竟敢殴打上官!”

  吴伽雨摊在地上,见徐伯夷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大腿,眼泪汪汪地道:“县丞大人,卑职……卑职的肋骨好象折了。”

  “滚开!”

  徐伯夷已经快气疯了,哪有闲心理他,徐伯夷一脚踢出去,正踢在吴伽雨的伤处,吴伽雨惨叫一声,又佝偻成了一只虾子。徐伯夷像只愤怒的狒佛,咻咻地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向叶小天逼近。

  叶小天抱着遥遥,一脸无辜地道:“县丞大人,明明是你大施淫威,殴打下官,你可不能反咬一口啊!”

  “我打你?我打你?我打到你了吗?我……我被摔得死去活来……”

  “大人,你打没打到我你心里不清楚吗?堂堂县丞,总不至于敢做不敢当吧?至于说大人您摔了两跤,那是我家养的两只宠物见主人吃了亏,这才愤而出手。它们可是畜牲,没有灵智的,不懂王法规矩,县丞大人总不会和畜牲一般见识吧?难不成狗咬了你,你就反咬回去?”

  “你……你……”

  徐伯夷指着叶小天,气得头脑发昏,大吼道:“来人呐,把这个目无上官的混蛋给我抓起来!”

  把叶小天抓起来?叶小天也是官好吧,人好抓,抓起来之后怎么办?你又免不了他的官,这点事儿又不能把他送进监狱。你都被他整成这样,我们得罪了他还有活路吗?

  那些衙役们也不傻,谁敢动手?就算不怕叶小天打击抱复,现在有头金刚似的巨猿在这儿,他们也不敢动手啊。可大个子一见这个坏人还敢冲着它兄弟大声咆哮,却不高兴起来,它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徐伯夷的衣领子,把他举到了自己面前。

  “吼~~~~~”

  大个子一声咆哮,喷薄而出的气浪冲得徐伯夷须发飞扬,脸皮子都因为剧烈的气波冲过起了一层褶皱。大个子张着血盆大口,徐伯夷可以清楚地看到它那巨口中的小舌头,正像暴风雨中的风铃一般急剧地晃悠着。

  “大个子,快把他放下,这是县丞大人,懂不懂?不能无礼,不能无礼的!”

  叶小天一边揶揄地说着,一边向大个子做着放手的姿势,对叶小天的话,大个子可是无条件服从的,它悻悻地把徐伯夷甩到一边,徐伯夷踉跄了几步,被曲欣和姜云天一把扶住。

  这时,一个小丫环从后院儿闪了出来,这小丫环就是先前同叶小天对话的那个,得到雅夫人吩咐后,她马上赶回院门口,见叶小天已经离去,忙又回去向雅夫人复命。

  雅夫人一听就急了,赶紧又让她追出来,这小丫环到了二堂未见叶小天,本想就这么回复夫人,可走到一半又怕挨夫人的责骂,便又找到前院来,正好看见庭院中的热闹场面。

  一看百十号人聚集在庭院中,这场面可不多见,那小丫环有些怕生,怯怯地靠近。小声道:“叶……叶大人……,老爷请叶大人到三堂相见。”

  这是雅夫人告诉她的说词,如果以县令夫人的身份会见叶小天,叫外人听见未免不妥,所以她才嘱咐丫环这么说。叶小天奇道:“知县大人已经回来了?”

  小丫环期期艾艾地道:“是……是啊。老爷他……他刚刚回来。”

  叶小天心道:“哪有这么巧。我才离开他就回来了,别是这位县太爷根本没有离开过县衙吧?如果是这样,他刚刚不想见我。现在又改变主意,却是为何?”

  叶小天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转眼一看,正好看见太阳妹妹急急赶到庭院门口。太阳妹妹和展凝儿到了山上叶府。把叶小天归来的消息对遥遥一说,正在上课的遥遥大喜过望,把毛笔一丢就跑了出来,太阳妹妹放心不下,这才尾随下来。

  叶小天拍了拍遥遥的小屁股,对她柔声哄道:“遥遥乖啦,先跟哚妮姐姐回家去。哥哥要先去见过县尊大人,一会儿就回去。”

  “嗯!”

  遥遥虽然刚刚见到叶小天,满心不舍,却也知道小天哥哥有正事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忙乖巧地点点头。

  叶小天把遥遥放下。哚妮走过来牵起了她的小手,叶小天对徐县丞道:“徐大人,下官知道你瞧叶某不顺眼,咱们之间那点过节,回头再分说不迟,下官刚刚回来,得先去见过县尊大人了,告辞。”

  叶小天向徐伯夷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徐伯夷大吼道:“你站住,你不要走!你干什么去?”叶小天全当他是放屁,头都不回一下,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分明就是不给他留脸了。

  叶小天这种强势的态度是很有必要的,即便大部分吏员衙役都已投到徐伯夷门下,他的这番举动也能让这些人尽快回忆起他之前的强势,重新惦量一下究竟该站到谁的山头,哪怕他们决定在事态未明朗前保持观望,对叶小天也是大为有利的。

  徐伯夷见叶小天理都不理他,便气愤地向曲欣问道:“他说什么?他要干什么去?”

  曲欣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根有些发痒,他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心道:“你跟我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啊,有本事冲叶小天发啊!”可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不耐烦,急忙答道:“县丞大人,知县大人传见叶典史呢。”

  “什么?你说什么?”

  徐伯夷继续大吼,他的耳朵现在正轰隆隆地作响,似乎那头巨猿的咆哮依旧在耳边回荡着,根本听不清曲欣在说什么。曲欣这才明白徐县丞不是冲他大吼,是被那头巨猿的咆哮声震得暂时失聪了。

  曲欣苦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对徐伯夷大声道:“大人,您暂时失聪了,是不是先找个郎中看看,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徐伯夷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了他的手势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徐伯夷转眼四顾,所有人一碰到他的目光,都马上回避地低下头去。

  他们倒未必是经此一事,马上就动摇了追随徐伯夷的决心,可是徐伯夷同叶小天再度相逢的第一面,就弄得狼狈不堪,却是不争的事实,相比于叶小天的嘻笑怒骂从容自然,徐伯夷简直是全面受制。

  徐伯夷落了下风,他们自然也颜面无光,他们不肯与徐伯夷对视,是不想让徐伯夷看到他们眼中的失望和忐忑,同时也是不想让徐伯夷觉得难堪,可是这种回避,本身就已经令徐伯夷无地自容了。

  徐伯夷默然片刻,颓然道:“带本官去瞧瞧郎中。”

  脸已经丢了,至少此时是找不回这个颜面了,他心中再恨,也只能暂时回避。不然又能怎么办?说叶小天家的宠物把他给打了?这事儿提都没法提啊,不管告到谁那儿,都只能被视做一场闹剧。

  叶小天被引到三堂门口,那小丫环站住脚步,对叶小天道:“叶大人,老爷在厅里等你。”

  叶小天向她含笑点头道:“有劳了!”一提袍裾,便拾步登阶。刚进厅门,就见娉娉婷婷一道背影,有风既作飘摇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绰约妩媚,恰似墙头一枝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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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章 神龟县令

  叶小天一见那婀娜的背影,就晓得是县令夫人,他并未太过在意,以前来见县令,也曾在这里碰见过雅夫人。但他再往厅中一看,却未见到花晴风,这才有些讶异,急忙站住脚步,轻轻咳嗽一声。

  雅夫人双手握在胸前,正暗自焦灼,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清咳,急忙扭头一看,顿时现出欣然之色,喜悦地道:“叶典史!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你果然无恙,你果然回来了。”

  叶小天向她趋身一礼,恭声道:“下官叶小天,见过夫人。啊……却不知县尊大人何在?”

  雅夫人忙道:“叶典史先请坐。翠儿,看茶!”

  叶小天微一迟疑,还是谢了座,雅夫人在主位上坐了,对他道:“拙夫去王主簿府上探望,尚未回来,不过妾身已经遣人去迎了。”

  叶小天欠身道:“夫人太客气了,县尊不在,卑职过些时间再来拜望也是可以的,怎敢劳动县尊匆匆往返呢。”

  雅夫人道:“不碍的,不碍的。自从叶典史被捕送金陵,我夫妻二人日夜挂念,深感不安,如今叶典史能平安回来,实是莫大的喜事。叶典史是受了大委屈的人,拙夫限于能力却不能全力维护,已然愧疚万分,往返奔波又算什么。”

  叶小天心道:“这雅夫人倒是生了一副巧舌。若是花知县有他夫人一半会做人,我也不至于孤军奋战,只能把他做了一面占据道义的旗子。”

  这时叶小天才仔细看了雅夫人一眼,他前前后后也曾见过雅夫人几次了,尤其是他替苏循天了结了一桩人命官司后,曾经受到花晴风夫妇的宴请。可是囿于礼节,他对雅夫人都未多做打量,只是觉得这位县令夫人容颜妩媚,风情动人。

  此时堂上只有他二人,这才仔细地打量了雅夫人一眼。见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比甲。半新不旧,虽不奢华,却也优雅。一张脸蛋儿淡施脂粉,莹润嫩白,乍一看竟是不过双十年华,清丽绝俗,非常耐看。

  少女多灵秀俊俏。而少妇则是别具妩媚,雅夫人丰腴秀润的仿佛一枚成熟的桃子,如水之润,如玉之华。坐在椅上时峰峦跳荡,纤腰如折,如同棚架上挂着的一颗秋日葡萄般可人,那种成熟少妇的风情似从骨子里沁出来似的不可掩饰。

  叶小天暗自惋惜:“好一朵娇花。偏偏插在一砣牛粪上,还是好大一砣。”

  转念又想:“大哥别说二哥啦,在外人眼中,莹莹大概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吧,只不知凝儿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她说父亲已经过世,母亲一向柔弱,不大理会家族之事,对她管教也不是甚严,看她整日悠游在外,还真是如此,但愿凝儿家族不会再给我们的结合增添困难……”

  雅夫人轻轻啜了口茶,暗自思量该怎么向叶小天切入正题,她心思飞快地一转,觉得要示之以诚,莫如开诚布公,打定了主意,双眸一扬,却见叶小天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雅无人嫩脸微微一热,心中暗愠:“这叶典史好生无礼,我是他上司夫人,哪有这么盯着我看的。”不过想起叶小天真正的出身来历,也就释然了,这人本就不可以常理揣测的。

  雅夫人抿了抿嘴角,微微斜睨着叶小天,轻轻咳嗽一声道:“叶典史!”

  “啊?什么?”

  叶小天动了动眼神,微微有些迷惘。

  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在情场上一再的挫折,还是弄得他疑神疑鬼起来,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我跟老泰山真的八字不合,命格犯冲啊?凝儿家里没有老泰山,但愿老泰水不会为难我们。”

  忽然听雅夫人唤他,叶小天急忙抬起眼神,却不免带了一丝尚未反应过来的茫然。

  雅夫人自知美貌,可是凭她的身份,还真少有人敢对她如此肆无忌惮地欣赏,更不会在这种场合露出魂不守舍的模样,像叶小天这样肆无忌惮或者说是不知掩饰的人着实少见。

  雅夫人年近三旬,虽然美貌,却也知道青春年华正渐渐逝去,如今这位叶典史不过二十出头,比她弟弟还小着几岁,却能为她神魂颠倒,却也免不了有些小小得意与满足。

  当然,这也与叶小天澄净的目光有关,他的眼中并没有贪婪、占有的,大概只是对美貌妇人本能的欣赏,不怀淫邪之念,是以雅夫人并不反感,只是有些既好气又好笑。

  她今日代丈夫出面约见叶小天,本是有大事要谈,可不是为了制造小小暖昧,是以雅夫人微现愠色,加重语气道:“叶典史心不在焉,可是因为回到葫县,发现物是人非,模样大改,是以心生忧虑?”

  叶小天心中一动,他从这句话就能感觉到,雅夫人不只是代替丈夫出面安抚他这个刚刚回转葫县的属下,应该还有其他目的。叶小天的神情蓦然专注、认真起来,反问道:“下官去而复返,一别数月,有此感觉并不为奇,夫人就在葫县,却也觉的葫县已是物是人非了么?”

  ※※※※※※※※※※※※※※※※※※※※※※※※※※※

  花晴风悻悻地坐在轿子里,轿帘儿窗帘儿都掩着,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才能放下一切伪装,展示自己的真性情。

  “王宁,这条老狗!依附了田家,就以为可以任意摆布本官了?哼!田家也得仰朝廷鼻息,真以为贵州便能置于天威王法之外!还有徐伯夷,俨然便是第二个孟庆唯了!不!孟庆唯还要看齐木脸色行事,他比孟庆唯还要跋扈!”

  花晴风越想越气,咬牙切齿,怨毒之色溢于言表。今天他去探望王主簿,是假探病名义,想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尤其是面对徐伯夷的步步紧逼,希望能由王主簿出面斡旋,阻止徐伯夷如此裸的夺权行为。

  可王宁那老狐狸面对花晴风的暗示一味故做糊涂,在花晴风不得不把话挑明的时候,更是毫不客气地回绝了他,让他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泥胎县令。

  此时想到王宁那番话,花晴风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王宁说的很清楚,你花大人虽然顺利熬过了上一次的考课,但最长也就在葫县再做一任,总不可能作为一县正印在这里无休止地连任下去,想那么多干吗?

  按王宁的说法,不是他和前任的孟县丞,以及现任的徐县丞尽心竭力地帮知县大人打点一切,治理葫县,以花知县的能力,能镇得住葫县不出大乱子?你顶多还有两年就得卸任或者调任,大家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虽说王宁说的不是这么直白,言语还算委婉客气,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当时就说的花晴风面红耳赤。不错,他是还有差不多两年任期,在葫县任上就算到头了,可是谁希望自己做为一方牧守,从来到走都毫无存在感?

  何况他还年轻,他是进士出身,又替朝廷镇守这“新拓”之地这么久,有了这些苦劳,但凡有点成绩,都会给他一个大好前程,难道他不想更进一步,他不想成为治世名臣?然而自从他到了葫县,就被束缚起来,再也动弹不得。

  孟庆唯死了,他好不容易才挣开手脚,刚想振作一番,徐伯夷又来了,而且背景比孟庆唯更大,野心也比孟庆唯更大,他再度被束缚起来,他不是不想跟徐伯夷斗,可是他真的斗不过啊。

  以前读过的那些圣贤书似乎全都用不上,他对世事实务太缺乏了解,经验不足,每每徐伯夷想夺走他手中的权力,所利用的理由他都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可是当他觉得一切还在掌握之中时,很快就发现不受控制了。

  他的权力来自于朝廷,可他想做任何事都离不了人,没有人,他的权力就无从施展,而人却一个个的被徐伯夷征服、收买了,到头来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就算是天子,到了这种程度,也只能政令不出宫门了。何况他只是一方知县。

  王宁、徐伯夷……,想到这两个一手把他架空的副手,花晴风切齿痛恨,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花晴风颓然倒地靠背上,闭上眼睛,静静地想着,他知道叶小天快回来了,这也是他前去探望王主簿并提出正当要求的一个倚仗,他觉得王宁老成持重,必然会考虑到叶小天这个变数,可是……

  王宁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回响起来:“大人,你觉得今时今日的葫县,纵然叶小天回来了,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你真以为,他是那只大闹天宫的猴子?呵呵,就算他是猴子,难道逃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县尊大人,维持目前的局面,对每个人都好,你觉得呢?”

  “对每个人都好,对每个人都好……”花晴风渐渐蜷缩在座位上,只觉周身无力。

  “老爷,咱们回府了。”

  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花晴风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一挺身坐起来,急声问道:“不是到了前衙吧?”

  轿外的人答道:“不是的,老爷,咱们走的是后门儿。”

  花晴风吁了口气,赞道:“嗯!这就好!你蛮机灵的。”

  花晴风轻轻掀开一角轿帘儿,看着轿子颤颤巍巍地抬进了县衙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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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易如反掌

  厅堂上,叶小天听雅夫人说着,眼中渐渐露出一抹有趣的神情,雅夫人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语气不由一顿,道:“怎么,叶典史似乎觉得不以为然?”

  叶小天摇摇头,道:“非也,夫人的意思,小天很明白。叶某与徐伯夷的过节是结定了,如果他有飞黄腾达的一天,绝不会忘记曾在叶某这里蒙受过的耻辱,所以,叶某不能让他出头。而知县大人呢……”

  叶小天淡淡一笑,道:“知县大人应该是没有什么背景,所以才被点为葫县县令。可是葫县当初刚刚改土归流,对朝廷的意义也是重大,相信朝廷在酌选县令人选时,也是思前想后,能够选中花大人,对花大人未尝不存了一分期望和考量。

  如果花大人能在葫县打开局面,必定会受到朝廷的嚣重,前程似锦!可惜,一连数年,大好时光都被一班争权夺利的僚属官吏们给耽误了。如果在这个任期内知县大人依旧无所建树,相信他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叶某和花大人有着共同的利益和敌人。”

  雅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倒直白,说话全不掩饰。不过,本夫人就喜欢你的直来直去。你说的不错,你与拙夫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完全可以成为最坚定的盟友……”

  叶小天叹了口气,打断雅夫人的话道:“夫人,下官和花大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不假,可是下官与花大人能成为坚定的盟友么?”

  雅夫人粉面一热,道:“拙夫纯良忠厚,是个方正君子,难免易受小人所欺。”

  叶小天正色道:“夫人。如今葫县情形何等恶劣,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徐伯夷能青云直上,他不会放过我,但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一种可能。未必会成为事实。

  而我如果同徐伯夷斗到底。现如今不但王主簿和徐伯夷彻底联了手,他们还基本控制了葫县,我的胜算可以说是极小。一旦失败,我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

  所以,要与知县大人联手也并非不可以,但我需要知县大人做出承诺,任何情况下不能动摇。必须全力支持下官才行。知县大人既是方正君子,可千万不能干出临阵脱逃的事来,否则叶某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叶小天这番话毫不客气,把雅夫人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她没办法冲叶小天火,因为叶小天说的都是实情,她的丈夫就是当逃兵当惯了。如今被叶小天指责的无地自容,她又有什么话好说。

  叶小天沉声道:“我需要知县大人当面承诺!”

  雅夫人略显难堪,轻轻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拙夫其实也……”

  她刚说到这里,小丫环翠儿闪身进了客厅。喜孜孜地禀报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雅夫人大喜站起,忙道:“快!快请老爷来客厅见过叶典史。”

  ※※※※※※※※※※※※※※※※※※※※※※※※※

  “叶典史,你受苦了。”

  花晴风一见叶小天,确实感到由衷的很高兴。无论如何,有叶小天在,他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但他刚从王宁那儿受了气回来,情绪实在不高,因此笑容也就有些勉强。

  “受苦谈不上,总算下官运气不错,此去金陵有惊无险。倒是大人您,气色看来不大好啊,可是身体有些不适么?”

  叶小天向花晴风见礼已毕,顺手递上“告身”,花晴风苦笑道:“你在衙前想必也见到了,哎!那些大胆刁民已经堵了三天的衙门,试问本官的心情又怎么好得了。咦?”

  花晴风说着顺手翻开叶小天的告身,里边写的确是叶小天任葫县县丞的任命,只是……并非官复原职,而是调任。调任葫县典史?花晴风仔细地看了看下面的履历,赫然现叶小天是以礼部会同馆大使的身份调任葫县典史的。

  花晴风大感惊奇,再往上边看了看,现叶小天竟然还当过吏部提举、刑部掌固。吏部有提举一职么?刑部的掌门掌固又是个什么东西?花晴风做了五年多的官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两个职务。

  再一看那任职期限,花晴风更是惊诧不已,叶小天在吏部居然只任职一天,在刑部则任职两天,三天之内,他就走遍了吏、刑、礼三部,这种履历实在是旷古未闻。

  花晴风惊讶地对叶小天道:“叶典史,你……你怎么竟已在南京任过职了?而且三天之内换了吏、刑、礼三个衙门。”

  一听这话,雅夫人也是大感吃惊,轻轻掩住口,双眸惊奇地瞟向叶小天,神情极显俏媚。

  叶小天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下官到了南京后,适逢京城生变故,下官就在金陵驿暂时安顿下来,等候上边消息。及至朝中平静下来,下官的事才有人顾及,下官被无罪释放了,却被留任在南京。只是南京虽比不了北京,却也是藏龙卧虎,文华荟萃之地,那等所在,下官这等人物怎能待得习惯,是以坚决求去。吏部尚书大人见下官不堪造就,就把下官打了回来。”

  叶小天说的简单,可是他遭遇的这事实是太过离奇,就算雅夫人都知道三天之内走遍三部,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至于说叶小天无意于在南京任职,这个说法就更可笑了,你以为官府是你家开的么?你当六部尚书都闲得没事干了,有那闲功夫天天关心你的去向?你一个不入流的杂职小官,不想在南京干了,吏部尚书就出面过问,把你从南京调走?可要说叶小天吹牛,他这履历却又一点不假。

  花晴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还是不明白解叶小天在南京究竟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经历。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详询此事的时候,因为叶小天已经先开了口。

  叶小天道:“对了。大人说县衙前有人闹事,下官回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了。衙前哭诉的人中,有些是死难者的家属,已被下官劝回,衙门威严之地。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官府,岂能让他们这么堵塞下去,不过下官已经答应他们。三日之内,必定给他们一个交待。此事还请县尊大人早早拿出一个办法。

  另外还有一些则是趁机闹事的泼皮无赖。至于那些趁机寻衅的人,已经被下官关进大牢了,这些刁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官府在他们心中,岂不也成了软弱可欺的形象?”

  花晴风变色道:“什么?你把那些泼皮关进大牢了?糟了,叶典史,你闯了大祸了,赶紧把他们放了!”

  叶小天不以为然地道:“大人,惩办几个泼皮,有什么不妥?”

  花晴风紧张地道:“当然不妥。大大地不妥。叶典史,你刚回来,恐还不知此中情形,你当本官就不恼他们、不想惩治他们么?实在是投鼠忌器呀!那些泼皮都是有人主使的!

  今日你抓了他们,恐回头就会有人到驿路上煽动役夫们罢工闹事。一旦因此影响了辎重运输,前方战事若顺利还好,一旦失利,你我就成了替罪羔羊,要落得个杀头的下场啊。”

  叶小天这才明白花晴风为何对那些闹事泼皮束手无策,他是一县正印,就算被王主簿和徐伯夷吃的死死的,怎也不至于连几个泼皮都怕了,原来是担心激起更严重的后果。

  叶小天道:“煽动役夫们闹事?那些役夫都是本县汉民与山民。本县山民以彝、苗两族为主,都听命于高李两寨,下官只消知会高李两位寨主一声,相信诸族百姓都不会轻举妄动。至于说那些汉民,其中一半隶属县辖,另外一半隶属巡检司,巡检司那里下官也可以去打声招呼,只剩下县辖的这些百姓,如果他们敢闹事……”

  叶小天冷冷一笑:“只剩下这么一小撮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他们若敢闹事,便砸了他们的饭碗又如何?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都不晓得本县的县太爷姓什么了!”

  花晴风被一语点醒,登时心头一宽,对啊!就凭叶小天和高李两寨寨主的交情,想把夷狄诸族安抚下来没什么难度,只要彝苗两族不动,其他山民大多也不会妄动,如果巡检司再出面制止军属家眷们响应,徐伯夷可以直接控制的那些人就不多了,还怕他们闹事不成。

  想到这里,花晴风精神大振,兴奋地道:“你一回来,困扰本县多日的问难便迎刃而解了。吾得叶典史,真如鱼得水也!”

  叶小天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这是把我当孔明了么?就算我想当孔明,你也得是刘备才行啊,刘备摔孩子,你哪怕做做样子都好啊。你要是一味做缩头乌龟,我可帮不了你。说不得,我得考较考较你,你若有能力办得了第一件事,有魄力办好第二件事,我们才有合作的可能,否则,我就按自己的办法单独干,到时若殃及到你,我叶小天也问心无愧了。”

  想到这里,叶小天道:“大人过奖,防止役夫们闹事,只消以力消力足矣,下官出面基本就能解决,并非什么为难事,倒是另有两桩与此相关的事,非得大人您出面才能办了。”

  花晴风一听又紧张起来,忐忑地道:“不知叶典史所言,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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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劝“皇叔”

  叶小天道:“这第一件,也是当务之急,是安抚那些死难者的家属。官府终究是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的,下官可是答应他们,三天之内给他们交待,他们这才肯离开的。”

  一听这话,花晴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叶典史,衙门没钱呐……”

  叶小天一听他又要哭穷,不禁眉头一皱,道:“大人,此举关乎民心向背,就算挤挪其它款项,也得先把这件事解决了!他们狮子大开口当然是不行的,但是必要的抚恤断不能少。”

  花晴风吱吱唔唔地道:“这个……你有所不知,现如今县中财政,尽在徐县丞手中,本县……本县分文全无……,如今想向徐县丞要钱,无异于与虎谋食……”

  叶小天听得怔住了,他看了看花晴风,又看了看雅夫人,雅夫人与叶小天目光一碰,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着,眼中露出一抹悲哀、无奈与苦涩的意味。

  叶小天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花知县……不会交权交的如此彻底吧?”

  花晴风讪讪地解释起来:“叶典史,云南战端一开,大量军资便要通过本县运输。徐县丞自告奋勇承担保障驿路运输的责任。本县觉得,徐县丞身为本县副手,出面担当重任也是理所当然。

  若是本县承担这个责任,固然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恐徐县丞与王主簿心生不满,一旦从中掣肘,贻误了军机,本县个人前程事小。天下和黎庶为之遭殃事大,两相权衡,本县只得应允了。

  谁料,那徐县丞便因此逐步掌握了人事调动之权,之后又要插手财政。本县本待不允。可徐县丞却以保障驿路通畅为由再三相迫,当时兵部也一再派人督促,务必要本县确保驿路通畅。本县……本县只得以大局为重……”

  叶小天听了半晌无语,一个主官,最重要的权柄就是人事权和财权,这两样权力都放手了,人家不鸠占鹊巢才怪。花知县还真是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典范,极品!真是极品呐!

  叶小天没好气地问道:“下官听说大人您博览群书,却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大禹治水的故事?”

  花晴风一呆,道:“叶典史说的可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

  叶小天翻了个白眼儿,道:“昔年大禹就是以治水为由,逐渐控制了人力、物力和财务,最终架空了舜帝。逼他禅位于己,并且把他流放苍梧之野,最终死在那里。”

  花晴风脸上浮起一抹气恼的红晕,驳斥道:“那都是野史传闻,非正史典籍。不足为信。”

  叶小天冷冷地道:“大人您正在重复野史故事。至于那圣贤所言,哈!哈哈……”

  眼见二人争执不下,苏雅忙插口道:“老爷,叶典史所言不错,死难者家眷是务必要尽快予以抚恤的。关于抚恤的款项,可以用县衙的名义出,由妾身来垫付,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尽快把老爷的财政权和人事权拿回来。”

  叶小天看了眼雅夫人,有些讶异、有些钦佩,苏雅能有什么钱来垫付?花知县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给夫人的月钱怕是也没多少,雅夫人能动用的只能是她的嫁妆。

  女人的嫁妆是娘家陪送,夫家和丈夫都是无权动用的,女人这笔私房钱是她出嫁后的一笔重要保障,而今她竟动用了自己的储蓄。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花神龟居然娶了一位这么贤惠的好妻子。

  花知县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地对雅夫人道:“夫人,愚夫无能,连累你了。”

  雅夫人嗔怪道:“夫妻本应相濡与沫,休戚与共,老爷何必说见外的话。”

  叶小天赞道:“夫人说的极是,如果夫人能出钱先安抚了死难者家属,也就定了役夫们的心。待县上有了钱,再还给夫人就是。这件事关乎人心向背,不能不办。而这第二件事,只要办了,便可如夫人所言,顺利拿回该由县尊掌握的人事权和财政权了!”

  花晴风精神一振,忙道:“叶典史有何妙计,快快请讲!”

  叶小天道:“百姓们怨声载道,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驿路坍方。山路奇险,偶尔出现事故在所难免,当年为了开辟这条驿路,就不知死伤了多少人,如今护路也是如此,况且前方战事紧急,驿路维修频繁,无论风雨都不能延误,出现事故更是寻常。

  百姓们愤怒的是,因为户科薄册管理混乱,造成役夫点选不当,有些人服役过了今年该尽的服役次数,有的人却被忽略了过去,一直安闲地待在家中。虽然说役夫的选择与生事故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可我们不能要求悲伤之中的死者家属能够如此理智地去考虑问题。所以对相关的责任人,必须要予以严惩,方可平息民愤。”

  花晴风的脸色凝重下来,道:“那么,叶典史的意思是?”

  叶小天脸色一冷,道:“户科全体胥吏,都要受到惩处,至少罚俸半年!身为户科司吏的李云聪,必须罢黜职务。而主管户科的是王主簿,大人要向布政司衙门弹劾他。还有……”

  说到这里时,花知县的脸色就已难看之极,一听还有,更是心惊肉跳,叶小天却毫不在乎,继续道:“征用役夫出了差错,徐县丞知不知情?差役只管按户科提供的簿册找人,不会理会太多,但是这些被错选出来的役夫们被带到驿路上时,不会向守在那里的徐县丞申诉?

  如果他们申诉过了,而徐县丞既不向大人您反映,也不及时纠正错误,及至出了事故,却把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在大人身上,那徐县丞就难辞其咎。此时一旦查明,也要弹刻。还有就是大人您自己了……”

  花晴风艰涩地咽了口唾沫,道:“本县又怎么了?”

  叶小天道:“大人身为一县正印,辖内出现这些问题,自然也难辞其咎。大人应该主动上书自劾。向朝廷请罪。同时表明为了将功赎罪。立即亲自上驿路主持修缮事宜!”

  雅夫人听到这里已是眉飞色舞,兴奋地赞道:“好呀!如此一来,连削带打。既削了他徐县丞、王主簿的威风,又把人事权和财政权抓回了手中,一石二鸟,当真妙计!”

  雅夫人兴奋地看向花知县,一看花知县的脸色不觉一怔。花知县脸上全无半分喜色。倒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苏雅奇怪地道:“老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花知县面有难色地道:“叶典史,出了这样的事情,惩诫户科一应人等原无不可。只是正值衙门用人之际,若是户科一干人等为此心生怨愤,消极怠工,影响到役夫的调拨,恐会影响大局呀。”

  叶小天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他么的,前怕狼后怕虎,这都混成孤家寡人了,还在口口声声大局为重,如果他真是一心为公。宁可失去个人权柄,叶小天虽不以为然,起码也敬重他的人品。可这花乌龟分明是口是心非,说白了就是怕惹事。

  花晴风还在很认真地解释:“再者,李云聪是在路难生之后才升任户科司吏的,这个责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承担,罢黜他的职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至于王主簿和徐县丞么,弹劾同僚,还应慎重行事啊,一旦让上头知道我葫县官吏不和,自揭其丑,未必是什么好事。”

  叶小天按耐不住,道:“大人,一味施恩,只会让人觉得大人软弱可欺。有时候加诸于威比施之以恩更重要,施恩并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已,现在就是大人该立威的时候了。

  至于那李云聪,重要的并不是他什么时候才当的户科司吏,而是如何才能平息民怨民愤,难不成咱们还要追查一下这些年来都谁负责过吏科,一一追索责任?

  说不定查来查去,就连那已经化成枯骨的孟县丞,都要负起大半责任来,咱们还要刨了他的坟把他挖出来向百姓们负荆请罪不成?至于前任户科司吏,已经因为此事被免职,如何再次予以惩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态度,如果大人觉得委屈了李云聪,待风平浪静之后再予起复便是。”

  花晴风对叶小天分析的内中利害根本听不进去,心中只想:“哼!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因为李云聪跟了徐伯夷,你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却拿本县做你的盾牌,想叫我为你所用。”

  叶小天自不知花晴风此刻想法,又道:“弹刻同僚又算什么,大人和徐县丞、王主簿之间,还有那份同僚的交情在么?下官在京城时,曾经听说有一省的总督和巡抚相互弹劾,朝廷上下却没觉得他们是同僚不合,自揭其短,只觉得他们是一心为公,大人,是该是用猛药的时候了。”

  花晴风连连摇头,道:“此举太激进了,太激进了,宜当徐徐图之。”

  叶小天渐渐有些恼火,加重语气道:“大人,赏罚分明,才能令属下敬畏服从!再者,人事权、财政权,如今尽在徐伯夷掌控之中,大人不趁此机会行雷霆手段,果断拿回本该属于大人您的权力,更待何时。”

  花晴风心乱如麻,既想依从叶小天所言,果断惩办徐伯夷等人,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又顾忌户科一干人等的反应,担心徐伯夷和王主簿两人的反扑,害怕弹劾徐伯夷和王宁之后,这两人也必然会上书弹劾他,到时候可能会在上司心中留下不良印象。种种想法,令他瞻前顾后,始终难以决断。

  苏雅眼见丈夫犹犹豫豫,心中又气又急,忍不住催促道:“老爷,叶典史所言甚有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该行霹雳手段,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花晴风烦躁地道:“妇人之见!本县衙内之事,你不要过问。”

  苏雅气极,恨恨地坐下,负气不语。

  叶小天见状,苦笑道:“大人啊,您想让我做孔明,成!我给大人您出谋画策。您想让我兼任五虎上将,那也成!下官扔下鹅毛扇,这就抓起丈八蛇矛赤膊上阵,可现在是刘备江东娶夫人的时候啦,您总不能要下官替你入洞房吧?”

  叶小天用了这个典故,本意是说,出谋画策、冲锋陷阱,我都可以替你来,但是有时候你也需要站到台前来,那大耳贼别看平时只会哭哭啼啼的,可是需要他出面时,可也从来不怂。

  然而叶小天这番挖苦的话当着雅夫人一说,虽不至于让雅夫人多想什么,却也难免羞窘。雅夫人嗔瞪了叶小天一眼,脸儿微热,凝脂般的娇靥上便似涂了一抹胭脂,白里透红,愈妩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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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差点露馅

  花晴风听了叶小天这句挖苦的话,禁不住老脸一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是摇头道:“兹事体大,本县还须好好思量一番才好定夺。m。x。移动网叶典史刚刚归来,一路辛苦,且先回府歇息吧。”

  叶小天大失所望,这尼玛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啊,罢了!这只软脚蟹是别想指望了,我还是按自己的办法来吧。叶小天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向花晴风冷冷地拱一拱手,拂袖便走。

  叶小天转身之际,冷冷的目光向雅夫人瞥了一眼,眸中不无嘲讽之意:“你那夫君是县太爷不假,可是……他有资格跟我谈联手么?”

  雅夫人羞愧地低下了头,在叶小天面前,她抬不起头来啊。想起先前对叶小天的拉拢和说服,此时的她只觉无地自容。相公如此这般,有什么资格拉拢人家为己所用呢?如果不是相公还有个县太爷的身份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恐怕人家根本就懒得浪费功夫对他如此耐心规劝。

  “啊!夫人……”

  花晴风见叶小天冷着脸离去,也觉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没话找话地跟夫人说几句话,把这难堪的场面顺过去,雅夫人却已面寒如冰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后宅走去,根本不再理会他的话。花晴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半晌之后忽然重重一捶桌子,愤怒地低吼道:“你们只图痛快,哪知本县的苦处!一旦有所决定,那就有进无退了,本县岂能不慎重!”

  想想叶小天看不起他,连他的女人也看不起他。花晴风心中更是恼怒,他挥袖一扫,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茶杯登时摔得粉碎。小丫环翠儿听到厅中动静,踮着脚尖儿往里边瞄了一眼。见老爷正在发火。吓得吐吐舌尖,一溜烟儿地跑了。

  苏雅回到闺房之中,心情始终难以平静。她坐在榻沿上。诱人的饱满胸膛仿佛两座活火山似的起伏震颤许久,忽地挺身站了起来,扬声唤道:“翠儿,翠儿!”

  翠儿跟条黄花鱼似的溜着边儿闪进来,在门口站定。福礼道:“夫人!”

  雅夫人道:“你去寻一下舅老爷,若他不在,叫他回来后马上来见我!”

  翠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雅夫人自言自语地道:“你做不来,那就我来做!十年寒窗,一朝及第,总不能就这么被那两个腌臢小人坏了你的大好前程!”※※※※※※※※※※※※※※※※※※※※※※※

  叶小天走了这么久。叶府里真正称得上主人的就只剩下一个遥遥了。可遥遥又只是一个小孩子,这种情况下,换一个人家很容易出现恶奴欺主的情况,又或者是有下人卷带财产逃之夭夭。

  可是叶府有大亨帮忙照看着,负责内府的又是桃四娘和叶小娘子。外府则是若晓生,他们可都是受过叶小天恩惠的良善百姓,虽然叶小天还没有正式任命他们为管家,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叶府真正的话事人,再加上当初人牙子帮叶府选的仆佣都是知根知底、家世清白的人家子弟,所以整个叶府在叶小天离开期间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因为主人不在就混乱不堪。

  叶小天回到府里,见府中一切如故,心中也自欣然。

  叶小娘子是知道叶小天和毛问智实际上是被官府抓走了的,只是不敢对遥遥声张而已。她孤苦一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喜欢的男人,偏偏他又出了事,叶小娘子私下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伤过多少心。

  如今眼见毛问智安全归来,叶小娘子可再也顾不得矜持内敛了,见到他的那一刻,叶小娘子满心欢喜,忘情地流着眼泪扑到了他的怀里,一把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似的。

  毛问智被叶小娘子这么一抱,整个人当时就晕了。他长这么大,还没亲近过女人,如今被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妇人扑在怀中,柔软、饱满的酥胸抵在他的身上,嗅着香喷喷的味道,那种异样的快感,把老毛美得如同一跤跌进了棉花堆里。

  本来两人相拥的那一刻旁边是没有别人的,却不想这时若晓生与家人恰好也迎出来,见此一幕少不得要取笑一番,毛问智脸皮比城墙还厚,丝毫不觉羞怩,只是欢喜的嘿嘿傻笑。

  叶小娘子倒是恢复了女儿家的羞怯,却依旧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毛问智的衣裳一角,悄悄地牵着,再也不舍得撒手。反正若家的人本就是对她善意的取笑,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笑话了,经此一劫,她的勇气似乎也大了许多。

  叶小天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见府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心中大感宽慰,当即把府中下人尽皆召集到庭前,高声宣布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们把府里打点的甚好,老爷我很喜欢。从现在起,本官这内宅里,就由桃四娘做大管家,叶小娘子为副,外宅里就由若晓生管事了。”

  众仆佣听了,少不得要向若晓生、桃四娘和叶小娘子恭喜一番,叶小天又补充道:“本官这一次离开了多久,府中全体人等都发双倍的薪水,四娘,这件事就由你来主持,尽快补发下去。”

  桃四娘本来是叶小天向罗大亨借调来的,后来罗大亨见叶府里雇佣的人都是些普通百姓人家的子弟,没有一个经过大户人家的熏陶和培训,对迎来送往的许多礼仪规矩都不甚明了,就征求了桃四娘的意见,干脆让她在叶府做事了。

  桃四娘原本可是秀才娘子,自己也读过书,知书达礼,见识较之普通百姓不可同日而语,做一位管事,调教府中那些下人自然得心应手。

  桃四娘笑吟吟地答应下来,桃四娘在叶府这段日子过得很舒心,当初身心饱受打击,憔悴的很,如今就像一枚干憋了的桃子忽又吸足了水份,气色容颜都恢复了年轻少妇应有的风采,她容颜本就秀丽,这时就更显俏媚了。

  她原本在罗府兼着差使,专为罗大亨做桂花糕。不过既是兼差,平日里还是在自己家过活,自从她那前夫徐伯夷回到葫县做了县丞,桃四娘出出入入的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时候邻居婆娘们还拉住她一通长吁短叹,叹惜她没有那好福气,做不得官夫人。虽然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可是整日里受到这些人唠叼,桃四娘的心情也难堪的很。

  可是在叶府里却不会有这种情况,府中上下包括叶小天、太阳妹妹和遥遥,都很尊重她,也没人胡乱议论那些事情,她在这里如鱼得水,轻松、自由、舒适,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如今她已真正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叶小天刚吩咐完,就听老远一声怪叫:“我的玛雅,大哥你真回来啦!吉人天相!吉人天相啊!”

  一听这声音,叶小天心中就是一喜,循声向远处一看,就见一只圆滚滚的肉球弹跳着滚动过来,好象福娃儿……它妈。定晴再一看,又似一头人立而起的海狗,颤动着一身的肥肉………

  “大亨!”

  叶小天从台阶上跃下去,飞奔几步,与那只圆滚滚的肉球来了个亲密拥抱:“哈哈哈,大亨啊,这才小半年不见,你怎么更胖了。”

  大亨眉开眼笑,足有三四层的下巴跌宕起伏:“心宽体胖嘛,兄弟我吃的好,睡的好,又有贤妻照料,当然会胖啦。大哥你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意有多红火,跟我做生意的人都说,一看我就觉得一脸福相!不!是一身福相,跟我做生意,心里踏实,哈哈哈……”

  叶小天佯嗔道:“怎么,大哥去了这么久,你就一点不担心,居然还吃的下,睡得好?”

  罗大亨道:“当然不担心,大哥那一身本事,入山就是猛虎,下海就是蛟龙,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小天哭笑不得,叹气道:“你的心还真大,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能耐。”

  罗大亨向他挤眉弄眼地道:“大哥,你真当我不闻不问呐,你在南京城那么,我的人都不用特意打听,就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啦。嘿嘿,对了!大哥你在桃叶客栈住过吧?就连这种事儿,我都一清二楚。”

  展凝儿好奇地道:“小天哥在桃叶客栈住过?我怎么不知道。”

  叶小天心中一惊,大亨这夯货,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事儿可不能说破啊,万一让凝儿知道,那可糟糕之极。叶小天赶紧道:“胡说八道,我几时在桃叶客栈住过?哦,你是说莹莹一家人在桃叶客栈住过吧。”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冲罗大亨挤眼睛。罗大亨顿时一怔,桃叶客栈已经被他收购了,而他打听叶小天消息的渠道,除了那些他派出去采买且路经南京的商队,就是这家客栈了。

  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叶小天和太阳妹妹是住过桃叶客栈的,而且居住时间不满两个时辰。本来罗大亨还打算拿这件事取笑一下叶小天,不过一看叶小天这么紧张,大亨心中顿起疑窦。这等风流韵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莫非……莫非他和展大小姐也有比较特殊的关系?

  罗大亨看看展凝儿,又看看含羞他望的太阳妹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亨顿起钦佩之意:“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屁股底下还要坐着米袋子,大哥就是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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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女也能主外

  大亨心里揣测着,却是一点也没耽误,赶紧把肥圆的脑袋点了点,一迭声地道:“对对对!我就是打听到莹莹姑娘曾经住过桃叶客栈,才以为你们也在那里住过,怎么大哥你没跟她们住在同一个地方么?”

  叶小天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这兄弟虽然胖得像头猪,可心眼儿却比猪多多了,叶小天笑眯眯地答道:“我在南京一直住在馆驿里,后来又搬去了会同馆,可不曾在客栈住过。”

  叶小天生怕大亨冒冒失失地再说出什么话来,忙道:“大亨,你来的正好,快跟我去书房坐坐,我正想找你了解一下驿路上的事情。”

  大亨欣欣然道:“好,咱们走!哎呀,不成,大哥稍等片刻,我那娘子还在后面,我怎么把她忘了……”

  罗大亨挠着头转过身去,就见妞妞姗姗走来,堪堪走到院门口,老远就嚷道:“罗大亨,你这头猪,扔下我一个人,跟猪拱槽似的跑那么快,你干脆把我丢了算了。”

  罗大亨赶紧陪笑迎上去,搀住她道:“丢不得,丢不得,把我的宝贝娘子弄丢了,我那小小亨可不也跟着不见了?”

  妞妞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嗔道:“好啊你,原来只是在乎你的小小亨。”

  罗大亨陪笑道:“妞妞长-风我在乎,小小亨我也在乎,嘿嘿,都在乎,都在乎。”

  叶小天一开始听罗大亨说“我那贤妻”的时候并没在意,这小子嘴没把门儿的,说话本来就不靠谱,后来听他说“我那娘子”时,叶小天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妞妞就到了。

  如今听妞妞和罗大亨这番对话,叶小天不禁又惊又喜。忙道:“怎么,你们已经成亲了?哈哈,弟妹已经有了孩子?”

  妞妞微微有些羞涩,还有些欢喜,向叶小天浅浅一福礼,道:“叶大哥好。”

  “好好好,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行礼了。”叶小天注意地看了她一眼,妞妞的腰身确实不像以前那么窈窕,看来是真的有了身孕。

  叶小天惋惜地对罗大亨道:“你们两个居然已经成亲了。可惜可惜,你们的婚事,我居然没有机会参加。”

  罗大亨得意洋洋:“怎么可能,别人的礼我不在乎,大哥你的随礼可不能少。嘿嘿,我和妞妞还没成亲呢,我爹不同意,我已经被扫地出门了,等我爹啥时接受妞妞了。我再举行婚礼,到时一定请你做主婚人。”

  叶小天为之愕然:“你……你们还没成亲?可是妞妞她……”

  罗大亨道:“这有什么?本地许多苗人夫妻就是先住在一起,有的有了好几个孩子才举办婚礼,更有甚者。都七老八十、儿孙满堂了,才成亲呢。”

  这事叶小天倒是知道,可罗大亨和妞妞毕竟不是苗人,而且叶小天虽在本地生活了两年多了。许多下意识的想法还是从小在京城养成的,实在觉得有些怪异。

  叶小天对展凝儿和太阳妹妹道:“凝儿,哚妮。你们陪妞妞到花厅坐着,我和大亨有话要说。”

  凝儿和太阳妹妹点头答应,陪着妞妞走开。一边走,太阳妹妹一边羡慕在看着妞妞,她腰身稍显粗些,细看的话,小腹微微有些隆起。

  太阳妹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唔……平平的,什么时候自己那里才能隆起来,为小天哥生一个小宝宝?一想到自己的肚子里终有一天也会孕育出一个小生命,一个她和小天哥的亲生骨肉,哚妮就像刚刚饮了一罐子米酒,身子酥了,心也醉了。

  叶小天陪着罗大亨进了书房,二人坐定,若晓生家的小丫头给他们端上两杯茶,叶小天笑问道:“你和令尊闹的很僵么?”

  从罗大亨所说的情况,叶小天就知道他和他父亲闹得很不愉快,否则他决不会干出先成亲后拜堂的事来。

  罗大亨是天生的乐观派,大概从不知愁为何物,无所谓地道:“是啊!老爹冲我吼,说我如果不听他的,不跟邻县林家的三小姐成亲,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就说,你要是不认妞妞这个儿媳妇,我就不认你这个爹……”

  叶小天瞠目道:“然后呢?”

  罗大亨嘻皮笑脸地道:“然后,我就被我爹给踢出来了啊。”

  叶小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位兄弟神经太大条,不能以常理揣测,叶小天本来想问问他的近况,对他的不幸遭遇和困顿局面表示一下深切的慰问与劝解,可是看罗大亨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貌似他也不需要什么安慰,大概他还很喜欢现在这种自己当家做主自由自在的生活。

  叶小天道:“你方才说生意红火?令尊把你扫地出门,却没断了你的生路?”

  在叶小天看来,洪百川如果想迫使儿子就范,就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如此还有一线成功的可能,要不然怎么可能迫使大亨低头,可是听大亨方才所言,经济方面他显然不成问题。

  罗大亨得意洋洋地道:“那是自然,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他若断了我的财路,就不怕把我饿死绝了后么?”

  叶小天苦笑地道:“你的车马行怎么样了?”

  罗大亨道:“车马行那边,我很长时间没有理会了,前些日子和我爹闹得实在有点僵,那段时间就是杂货铺这边都是靠妞妞撑着,车马行那边我就交给孙伟暄了,小孙是块材料,而且他本就是在驿路上讨生活的,那方面比我熟,在驿卒挑夫们中间也比我有威望,有他撑着,没事儿。”

  叶小天目光一凝,道:“徐伯夷没找过你们的碴儿?”

  罗大亨脸上的笑意就像喝淡了的茶,一点点地减下来:“怎么可能不找?常自在撑不下去了,现在投靠了赵驿丞,谢传风则投靠了王主簿。徐县丞貌似没有直接插手驿路,但他和王主簿本是狼狈为奸,自然也就成了谢传风的后台。

  常自在背靠赵驿丞这棵大树,赵驿丞是驿路的正管,自然会给他许多便利。谢传风有王主簿和徐县丞撑腰。徐县丞现在又总司葫县驿路段的保障,他也因此获得了很多好处。”

  叶小天眯起了眼睛,道:“那你们呢?”

  大亨笑了笑,道:“还好!徐伯夷也知道我是你兄弟,他想针对的就是我,所以我干脆不露面了,场面上的事,就交给高涯和李伯皓去做,这两个家伙别的能耐没有,吹牛摆谱耍横充愣倒是一把好手。他们有高李两寨做靠山,我又知机退出,徐伯夷倒没有太难为他们。

  不过,徐伯夷和赵驿丞他们尽可能地替自己人提供便利,咱们就挑不出什么了,近来有大批军资运输,驿路肥的流油,他们的车马行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在这方面。我们就差了。

  要不是孙伟暄会做人,我们不少出色的车把式都会改换门庭,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离开了咱们车马行。大哥。你回来了就好了,趁着前方战事未息,只要咱们及时抓住机会,还有机会重新成为驿路上的龙头老大!”

  “嗯!”

  叶小天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葫县目前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也复杂一些,但是这些他不能跟大亨讲。有些事,你既然是领导者,你就必须独自去承受,你要给别人足够的信心。

  叶小天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此时本该是晚霞满天,但天空中却铅云密布,晚风沉闷而潮湿,似乎一场风雨就要来了。铅云密布的天空低垂于山顶,让人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叶小天凝视着那重重的铅云,却忽然笑了。

  千头万绪又如何,困难重重又如何,他并不需要去一一应对,只需抓住一点,将其攻破,就足以导致令他的敌人全线溃败!只需找到一点、抓住一点,将它彻底击破……

  ……

  一点、一点、又一点……

  一颗颗雨滴落下,打歪了莲叶,打湿了花蕊,打得荷花缸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旋即,骤密的雨点纷纷落下,荷花缸中已经看不出成形的涟漪,破碎的水面、溅起的水滴,构成了一个纷乱的水世界。

  而缸外同样是扯天幕地,大雨滂沱。这样的天气,显然是非常适合借酒浇愁的,花知县到葫县五年,混的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倒是酒量见长,足足一坛子老酒下肚,烂泥一般瘫在桌上,脸上挂着一丝傻傻的笑容,大概只有在醉世界里,他才能如此轻松、自然。

  苏雅看着人把烂醉如泥的花晴风扶上床榻,替他盖好被子,站在榻边默默地站了良久,幽幽一叹,转身走了出门。

  廊下,一盏气死风灯在风中飘摇着。

  灯下站了一个人,身上披了一件蓑衣,臂弯里还搭了一件,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灯光映在蓑衣人的帽子上,隐影部分正掩到他的嘴巴上,看到苏雅出来,他微微抬起头,光影上移,映出他的容颜,正是苏循天。

  “阿姐,今晚大雨,咱们是不是改天再……”

  苏雅道:“冒雨前往,岂不更显诚意?”

  苏循天没话说了,只把蓑衣默默地递过去,苏雅穿好蓑衣,姣好的身段尽掩于蓑衣之下,低着头时,已经看不出是个女儿家。

  苏雅道:“走吧!”便率先走下了石阶,苏循天站在廊下,默默地看着姐姐的背影,又回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轻叹一声,快步追出去,一双人影很快就掩没在迷离的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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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今夜去**

  叶小天刚回葫县就迎来了一场大暴雨。晚宴的时候,桃四娘说,这叫贵人行,风雨迎。咱们家老爷是老天眷顾的人物,所以出出入入的总有风雨相伴,那是因为有神灵护佑呢。

  叶小天听了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出出入入、风雨相伴,这些词儿叫他产生了很丰富的联想。他这一路上实在找不到机会和哚妮亲热,而初尝情爱滋味又是食髓知味乐此不疲,今晚他就想出出入入,风雨相伴。

  想到这里,叶小天便趁人不备,在哚妮娇圆翘挺弹力十足的香臀上捏了一把,哚妮回眸向他一望,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小天哥喜欢捏,她喜欢被捏,一时间身子都酥了。

  叶小天大赞:“哚妮明白我的心意了,真是个兰心惠质的好姑娘。”

  其实叶小天提前对葫县做出的几手部署,未必就能成功。如果花知县能下定决心与他同进同退,他的把握才大些,那种情况下甚至不需要太极端的手段,就能重新挽回大局,可惜花知县太过软弱,现在叶小天只能孤军奋战了。

  可叶小天并未因此整日忧心忡忡,还有闲情逸致寻花问柳。这一点与借酒浇愁的花知县却是截然不同的,其中缘由,却不是因为叶小天还有一个隐秘的尊者身份,一旦这摊子不可收拾,大不了一走了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的性情。

  天塌下来当被盖,这就是叶小天的性子,所谓浑不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不是不知道目前的形势严峻,但在他看来。积极应对也就是了,没必要为此长吁短叹,茶饭不思。

  不过,叶小天的寻欢之夜注定了要好事多磨,多日不曾见到叶小天的小丫头遥遥这一晚都缠着叶小天不放。在她心里就只有叶小天一个亲人了。如今见了他自然格外亲密,也格外依赖。

  叶小天不忍让小孩子失望,只好陪着她。把她送回卧房后,又给她讲自己在金陵赈灾义卖时的故事,以及乘着锦衣卫密制的热气球载着莹莹腾飞于金陵上空的情景,因为故事精彩,遥遥听的兴奋不已。反而更无睡意了。

  叶小天无奈,只好使出了他的终极绝招,叶小天假装困了,打个哈欠倒头就睡。遥遥倒不吵他,见他“睡着了”,便乖巧地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这才铺好自己的小被子。美美地在他身边睡下。

  叶小天装了一会儿,悄悄张开眼睛,见遥遥已经睡熟了,脸上还带着甜美安详的微笑。叶小天得意地一笑,轻轻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替她掖好被角,便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月黑杀人夜,雨骤采花时呀……

  叶小天一走出门,便觉潮气扑面,风骤雨狂,滂沱一片。叶小天登时精神一振,随口拽了句文,便向太阳妹妹的居处潜去。

  这一路过去都有雨檐和回廊,隔十几步便有一盏气死风灯,光线倒还明亮。叶小天蹑手蹑脚地行不多远,旁边忽然门扉一开,吱呀一声响,一颗圆滚滚的大头钻了出来。

  这儿乃是福娃儿和大个子的居处,有时两个小东西玩野了,就在山里不回来,有时却会住在叶府。遥遥就在自己院落的最角落处,给它们腾出了一间房子,内中自然陈设全无,胜在够宽够大。

  福娃儿还没睡,嗅到叶小天的气息,马上跳了起来。它探头探脑地向外一看,果然是叶小天来了,登时雀跃起来,马上欢呼一声,发出的自然还是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叫声。

  “嘘~~~”

  叶小天赶紧竖指于唇,向它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福娃儿跟人类厮混久了,大约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它没有再叫,却绕着叶小天转了两圈儿,大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的亲热起来。

  叶小天无可奈何,只好摸摸它的头,待福娃儿兴奋劲儿过去了,才连比划带说话地道:“去,回去睡觉,去去!”

  叶小天推着福娃儿的屁股,好不容易把它推进门去,大个子又醒了,一听叶小天的动静,登时兴奋地跑了出来。

  叶小天对大个子就不像对福娃儿那般像哄小孩子似的了,大个子的智商比福娃儿还高些,叶小天冲它做个手势,大个子马上明白过来,在门口一转身,把个肥硕的大屁股撅起来,正好堵住了门口叶小天冲着它的屁股就是一脚,低喝道:“去去去,老实睡觉去,别打扰我的偷香大计!”

  大个子受了一脚,得到这种比较另类的亲热爱抚后,心中大悦,马上得意洋洋地回了房间,估计又向福娃儿炫耀去了。叶小天松了口气,回头看看,廊下静悄悄的,除了风雨声,再无其他声息,风雨声显然掩盖了他方才制造出的那些动静。叶小天“嘿嘿”一笑,蹑着脚尖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哚妮的住处,因为两厢有丫环住处,所以叶小天格外小心了一些,他轻轻一推房门,房门便无声地开了,叶小天心中一喜:“嘿嘿,哚妮果然聪明,以后就用捏屁股当作我们之间的暗号吧!”

  叶小天兴冲冲地潜进屋去,回身把门掩好,悄悄钻进内房。见桌上有一盏小油灯,灯芯儿压得极低,只有豆大的一点微光,往榻上看,绯红的帐子已经放了下来,里边躺着一个人。

  看来哚妮等了许久还不见他来,以为他今晚不来了,已经先睡下了。叶小天虽不忍叫醒哚妮,可他现在好似心中燃着一团火,如何按捺得住。叶小天悄悄走过去,把帷帐左右一分,就见哚妮披着一袭薄衾,正躺在榻里,冲着内侧睡觉。她的头发已经放开,如云般铺在枕上。

  叶小天微微一笑,在哚妮身边悄悄躺下,手探进被子。在那明显的隆起处轻轻捏了一把。触手丰盈而富有弹性,大概是因为哚妮从小在山里长大,翻山越岭、爬树攀枝的习惯了,股肌柔韧之极,叶小天轻轻一捏。就觉那柔滑的肤下一团柔韧似抓不住般流动。身体登时起了反应。

  叶小天轻轻喘息着掀开被子钻进去,哚妮被他抓了一把,又感觉到他钻进了被子。便转过身来,叶小天“吃”地一声笑,早已候在那里,一只手向她胸前探去,嘴巴便向她唇上吻去。

  堪堪将要吻上哚妮的香唇。叶小天忽然觉得那双眼睛有些不对,动作顿时一僵,那双眼睛也蓦地瞪大起来,本来朦胧的星眸陡然变得闪闪发亮。叶小天向后挪了下身子,这才看清那张脸庞,竟然是……凝儿?!

  叶小天直撅撅的下体唰地一下就软了,按在“哚妮”胸前的手也像了电似的缩回来。难怪刚才觉得……本来哚妮的酥胸好似一双倒扣的玉碗,一手正好可以掌握,方才这一按似乎更加坚挺,而且一只手根本抓不过来,原来根本不是哚妮。

  凝儿虽是习武之人。但她并不是江湖中人,出门在外也常有人保护随从,从没过过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涯,根本没有养成戒备心,睡觉很沉,何况这里是叶小天的府邸,她就更没戒心了。

  方才她睡的正香,迷迷糊糊地感觉被人摸了一把,这才苏醒过来,她也没当回事儿,只道是哚妮回来了,因为以前的叶府一直是哚妮管着的,虽然说她不擅打理一个府邸,可话事人就是话事人,桃四娘可不敢逾越,她和叶小娘子请了太阳妹妹去,向她汇报这几个月来府中的开支情况,展凝儿留了门,却没等她。

  凝儿一见是叶小天,不禁又惊又羞,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摸不是哚妮跟她开玩笑,而是叶小天偷袭。凝儿没想到叶小天竟然这么大胆,半夜三更地就摸了过来,可是不知怎么的,惊羞之外,却没有什么怒意,反而……反而有些慌乱和喜悦。

  凝儿羞窘地道:“小天哥,你……你怎么来了?”

  叶小天深情地道:“我想你啊,这一路上也没机会跟你亲热,一时情难自控,就……就来了!”

  凝儿的心登时呯呯地跳了起来,叶小天难得对她这么倾诉衷肠,听得她心花怒放,可是这么晚了,叶小天摸过来,显然不只是和她诉说情话那么简单,一想到可能要发生的事,饶是凝儿一向彪悍,这时也不禁又慌又怕,她还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呢。

  凝儿悄悄抓紧被角,羞怯地道:“小天哥,我们……我们两个还没成亲呢,这样子……不太好吧……。再说,哚妮去听四娘向她报帐,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凝儿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可那语气却一点也不坚决,叶小天只要再坚持一点儿,凝儿姑娘就会从了,管它成没成亲,管她哚妮回不回来,这种时候哪还会考虑那么多。

  叶小天道:“我就是见哚妮去了四娘那里,这才悄悄过来的,怎么她还要回来住么?”

  叶小天说着,后背上暗暗惊出一层冷汗,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幸亏我沉着冷静从容不迫,这要是惊慌失措中失口说出我走对了房,上错了床,岂不要被恼羞成怒的展大姑娘一脚给废了?

  凝儿羞羞答答地垂着头,感觉到叶小天正和自己在一个被窝里,虽然还隔着两层衣服,可那种心理上的刺激感,还是令她忍不住地娇躯直颤。她用鼻音儿轻轻嗯了一声,道:“是……是呀,客舍那边正在修建浴房,脏乱了一些,人家反正和哚妮一块儿睡惯了,就借住到这儿来了。要不然……要不然……”

  这儿是叶小天的家,凝儿只道自己住在这里叶小天是清楚的,根本没想到叶小天今夜的偷欢对象根本不是她。虽然有些羞怯害怕,还是不忍拒绝。何况,孤男寡女同盖一衾,她也是意乱情迷,暗暗期待了。

  展凝儿本想授意叶小天,让他安排哚妮今晚就住在四娘那里好了,又或者自己跟他回房,可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种大胆羞人的话想想也就罢了,如何说得出口。

  这时,一对蓑衣人赶到了叶府门前,门上的兽环在风雨中叩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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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好事多磨

  太阳妹妹一开始还似模似样地听桃四娘逐笔介绍支出,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打断她的话道:“四娘,人家是山里女子,这些事情半懂不懂的,你清楚就好,就不用说给我听啦。”

  桃四娘道:“那怎么成,这叶府还没落成,里里外外就是姑娘你负责的,老爷信任,叫奴家做了内管事,这规矩奴家可不敢乱了。”

  太阳妹妹甜甜一笑,道:“没关系,这些事儿你把握着就好,只要帐目清楚就成了。”心中却想:“人家本来就不懂这些,了解它干嘛。再说人家忙着给小天哥生孩子呢,哪有闲功夫打理这些。”

  太阳妹妹却没想到叶小天此时已经摸进了她的闺房,正打算跟她实施造人大计呢。太阳妹妹根本就没理解晚宴时候叶小天捏她那一把的含义,只当是小天哥在跟她亲热。

  这一路上两人不方便在一起,这种偷个机会便暖昧一番的事儿哪能少了,她只当是叶小天故技重施呢。

  说起来,对于床笫之事太阳妹妹也并不热衷,她是一朵刚刚绽放的花骨朵,雨露滋润的还少,尚不大能够体会到那种情爱的极乐滋味。她喜欢和叶小天腻在一起,是因为她喜欢这个男人,她喜欢和叶小天做亲密的事,是因为她喜欢被叶小天宠爱、享有的感觉,而且……这样才能怀上小宝宝不是?

  不过床笫之间那点事儿,因为她那青涩的身子刚被开发,还只是稍稍能够体会到愉悦的快感,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滋味,似乎很舒服、又似乎很难受。

  所以二人翻云覆雨之际,哚妮常常在渐渐有了感觉的时候,轻鼙着秀气的眉儿,微阖着妩媚的眼睛。娇喘细细地向叶小天倾诉呻吟:“哥,人家好难受,呀……好酸……”

  如此这般,她自然也就不会沉迷于床笫之间,又哪能对叶小天夜晚时的挑逗心有灵犀。她不让桃四娘再说下去,是因为她虽然很认真地听了,可她只听得头大如斗,根本不明白那些复杂的帐目。

  桃四娘听太阳妹妹这么说,不禁苦笑地住口,心想:“老爷和太阳妹妹这么信任我。我就更不能擅专了。说不得明儿得向老爷说说,咱家得专设一个掌房,财务上可不能出半点纰漏,这才对得起老爷的信任和栽培。”

  太阳妹妹见桃四娘终于不再说了,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对桃四娘和叶小娘子道:“行了,两位姐姐,天色也不早了,你们都去歇息吧。我也乏了,这就回去睡了。”

  太阳妹妹掩口打个哈欠,举步出了门,桃四娘和叶小娘子把她送出门去。叶小娘子顺手从门框上摘下一盏灯,对太阳妹妹道:“哚妮姑娘,天色太暗,我送你回去吧。”

  太阳妹妹可不敢拿她当丫环使。叶小娘子和毛问智显然是有了情意,而毛问智是小天哥的兄弟,那叶小娘子将来可不就是自己的妯娌么?太阳妹笑道:“不用啦。叶姐姐,这府邸还是我看着建起来的呢,里里外外熟的很,就算闭着眼都能摸回去。你们早点歇了吧。”

  太阳妹妹向她们摆摆手,像只轻盈的小猫儿般闪身离去,她沿着侧廊走到尽头,刚要往右拐,忽然发现远处有一盏灯冉冉而来,定晴一看,隔着曲廊雨檐垂下来的几层雨幕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从衣着上分析,应该是前院儿的仆佣。

  太阳妹妹好奇地站住,片刻之后,那人提着灯笼跑到了长廊尽头,转到了这边来,太阳妹妹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若晓生。太阳妹妹不禁叫道:“是若大哥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若晓生越走越近,忽见太阳妹妹站在前面,连忙放缓了脚步,一手掩住半敞的外衣,一边说道:“原来是哚妮姑娘。哚妮姑娘,前边来了两个人,非要见咱们老爷。那两人中有一个曾经半夜三更来过咱们家,老爷是见了的,还把他请进了书房呢,大概是老爷的好朋友,那人姓苏。所以小的没敢耽搁,这就来禀报了。”

  “哦?”太阳妹妹一听也不敢怠慢,便道:“正下着雨呢,咱可别怠慢了客人。你先回前边,把客人先请进门房里坐一下,我这就去告诉小天哥。”

  “有劳哚妮姑娘。”

  若晓生松了口气,再往后走就是内室女眷们的住处了,他还真不方便进去。若晓生把灯笼挑高了些,转身又往前边走去,太阳妹妹则直奔叶小天的住处。

  哚妮在叶小天的住处扑了个空,又转去遥遥的住处,但遥遥业已睡熟,叶小天却不在那里,哚妮从遥遥那儿出来,站在廊下有点发愣,不晓得该往哪里去寻叶小天。

  忽然,哚妮心中灵光一闪,蓦然想到:“小天哥不会是去了我那里吧?哎呀,凝儿姑娘住在我那里呢,可别给凝儿姑娘察觉到小天哥和我……”

  哚妮心中又羞又急,正想赶回自己住处,就见叶小天从前边曲廊处转了过来。

  叶小天一见虽然进对了房却上错了床,就觉得心惊肉跳,可怜凝儿姑娘还羞羞答答地想要遂了他的心愿,却不知之前她给叶小天的形象太过强悍了,叶小天哪有敢强推她的胆量。

  叶小天此时只想着尽快把凝儿应付过去,别叫她看出什么破绽,然后溜之大吉,找哚妮对对口供,根本没意识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叶小天和凝儿说了几句体己话,搂搂抱抱,把凝儿哄得意乱情迷,正想着半推半就成就好事的时候,叶小天突然一脸欲罢不舍的模样,对凝儿道:“好凝儿,不行,我得走了,我……我快要忍不住了……”

  凝儿含羞怯怯地低下头,轻声道:“唔……,其实人家……”

  叶小天大义凛然地道:“我知道!我们还没成就真正夫妻,这样对你不应该……”

  展凝儿急忙抬起头,道:“不是。我……”

  展凝儿一语未了,已经被叶小天吻住了她的嘴巴,登时就说不出话了。缠缠绵绵的一个长吻,叶小天慢慢缩回身子,深情地对展凝儿道:“我会等,等我们拜堂成亲了,再和你做个真正夫妻!凝儿,晚安!”

  叶小天深情地看着凝儿,依依不舍地下了榻,咬一咬牙。便毅然退了出去,凝儿掩着唇,唇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他亲吻时的温热感觉。

  凝儿有些发愣,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要的似乎完全不一样呀?不过……她真的好感动,小天哥是真的尊重她、爱护她,小天哥虽然常常口花花,却是一个守礼的真君子呢。

  叶小天一溜出哚妮的房间,便学着在京师见过的西洋神甫,在胸前胡乱地划了个十字:“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总算蒙混过关了,吓死了吓死了,刚刚真是吓死了。”

  叶小天心有余悸地逃出来。刚一转过曲廊,就见到哚妮站在那里,叶小天大喜,连忙迎上去。道:“啊!哚妮,你怎么在这里,盘完帐了?我跟你说。我刚才……”

  “小天哥!”

  哚妮一见叶小天也是心中一喜,赶紧迎上来,道:“原来你在这里,有人登门拜访呢,若大哥说这人曾经有一次就是半夜三更到咱们家来的,好像姓苏。”

  叶小天吃惊地道:“姓苏?可是苏循天?”

  叶小天一听是苏循天,心情就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上一回苏循天半夜三更跑到他这儿来,是因为误伤了人命,怎么这回又半夜三更赶来了,别是又闯了什么祸吧?

  叶小天急急赶到门房,若晓生正站在门口,向他点头哈腰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叶小天就推门走了进去,目光一闪就看见苏循天正站在房中。

  叶小天刚回葫县,苏循天今天还没见过他,一见他来,大喜上前,向他见礼道:“典史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循天,你半夜三更冒雨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叶小天没空跟他客套,抓住苏循天的手就急急问了一句,这句话问完,叶小天才发现旁边椅子上还坐了一人。

  这人穿一袭玉色锦纱直裰,戴一顶一统瓜皮圆帽,上嵌一块碧绿莹润的上好翡翠,脚下一双粉底皂靴。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红润的烛光似乎一直渗进了细腻嫩白的肌肤之中,有种玉一般的感觉。

  “好一个美男子!”叶小天暗自惊叹一声,这人唇若涂朱,眸似秋水,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如此男子当真罕见,男人见了都会不自觉地便意淫他若是女子该如何如何。

  “咦?此人怎么这么面熟?”这是叶小天赞叹之后的第二个感觉,定睛又看了两眼,叶小天突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苏……夫……哎呀呀!怎么会是苏……公子?”

  苏雅嫣然一笑,盈盈起身,向叶小天拱了拱手,温文尔雅地道:“叶大人,在下雨夜登门,来得冒昧,还祈恕罪呀。”

  她虽穿着男装,却不会装男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是柔和婉转,因为刻意压低了一些,还带着一些磁性的诱惑。

  其实她纵然一直不开口,多看两眼也能让人认出她是女人了,男人哪有生得这么娇媚的,她若仅是女扮男装也就罢了,可她穿了男装,那女人味儿也丝毫不减,倒是更能给人一种悸动的感觉。

  她的蓑衣当然已经除去,但是雨水落到脸上一些,还打湿了她的几绺头发,雨滴和湿发贴在她白净娇嫩的脸庞上,仿佛含露的花瓣一般楚楚动人。若晓生是个男人,很少有男人在这样活色生香女人味十足的女人面前还能视若无睹,若晓生也不例外。但若晓生又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觉得对人家有点亵渎的念头都是不应该的,所以才一直站在门外。

  “啊!啊……快请,快请到书房叙话。”叶小天又不傻,一见这姐弟俩冒雨赶来,就知道他们必有所图,连忙侧身相邀。

  苏雅向他含笑一点头,当先迈步走了出去。叶小天急忙紧随其后,到了门口见大雨滂沱,忙顺手从墙边抓过一柄油纸伞。“蓬”地一声,伞打开了,叶小天向苏雅殷勤地:“请!”

  苏雅没跟他客气,虽然苏雅有求于人,可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如果低三下四,可就让叶小天看轻了,那还怎么谈合作,所以坦然接受了他的伺候,举步走入雨中。

  这油纸伞是门房专用的,比较大,可两人除非挨得特别近,否则还是难免要被雨水所淋。叶小天当然不好意思靠雅夫人太近,是以便把雨伞尽量向苏雅倾斜,如此一来,雨水便打湿了他的半片身子。

  苏循天紧随其后,出门一看雨仍下得很大,可门房中又只有一把伞,便抓起蓑衣赶出了门房,这时那柄雨伞已经在雨中冉冉走远了,苏循天赶紧把蓑衣一披,拔足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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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促膝长谈

  叶小天把苏雅姐弟让进书房,点亮了一盏灯,灯罩一放下去,柔和明亮的光便洒满了书房,一时间连那大雨中的清寒之气似乎也驱散了许多。

  夜色已深,而且县令夫人雨夜前来,显然是有着极重要的事情,恐也不能耽搁太久,所以叶小天没有再招呼丫环起来给他们烹茶,向两人表示了歉意,便请二人就坐。

  苏雅道:“不必客气,妾身雨夜造访,原就来的冒昧,就不用忙碌了。循天……”

  苏雅向苏循天递个眼色,苏循天会意,刚刚坐下的身子又弹起来,对叶小天点点头,便走出门去,把门一掩,看来是要守在门口,以防有人走近窃听。

  叶小天见他们如此慎重,便也顾不得那些繁文褥节,他也坐下,双手扶在膝上,做出倾听姿态。

  苏雅夫人倒不着急,又或者她是雨夜登门,已经显出了急迫之态,算是落了下风,此时不想在叶小天面前再露出急切姿态,所以故作沉着。

  她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和脸颊,把雨痕抿去。脸上和额头的水珠被拭去了,几绺原本贴在额头的秀发微微翘起,让苏雅恢复了几分优雅和雍容,那种女儿家的妩媚也悄然绽放出来。

  “叶典史,妾身冒昧造访,是想接着和你谈一谈白日在县衙三堂所说的事情。”

  苏雅开口了,叶小天眉头挑了挑,道:“县尊大人改变了主意?”

  苏雅轻轻摇了摇头,道:“拙夫性情纯良,不懂得算计人的那些事情。可如今的情形是,他不算计旁人,旁人却在算计他,拙夫忠厚。甘之若饴,妾身却无法容忍,是以……”

  苏雅的目光深沉了些:“白日里的话题继续,但是,与你合作的人,换成妾身,而非拙夫!”

  “夫人你?”

  叶小天有些意外,他笑了笑,摇头道:“请恕下官说句冒犯的话,夫人身份固然尊贵。可是……你?行么?”

  “你怎么知道妾身不行?”

  苏雅微微挺了挺身子,神色间小有得意。她虽身着男装,这一挺身,还是显露出了姣好迷人的身段。即使隔着那浅青色的袍服,那饱满的隆起依旧展示出强大的女性魅力。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皮肤又细又白,五官精致娇美,恰因如此,那样精致的五官却有一对极富魅力的胸器。搭配起来,对男人而言便有了一种很特别的力量。

  叶小天的心忍不住怦怦地跳动起来:“雅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会……不会是想她的身子来做交易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叶小天心底就涌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本来就要对付徐县丞,区别只是有花知县的配合与否。因之的手段和效果也不同。如果雅夫人想用她的身子和我做交易……”

  如果说哚妮是枚酸酸甜甜的杏儿,眼前这个女人明显就是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对一个少男。尤其是一个刚刚品尝到情爱滋味的少男来说,诱惑力更是难以抵抗。

  雅夫人脸上小有得意的神情很快便敛去,略显矜持地道:“妾身虽然不是知县。但是有时候,一些必要的事情,妾身却可以代替知县去做。而旁人,也会相信这就是知县本人的意思!

  再一个,知县的大印,就是由妾身保管的,在关键时刻,妾身可以代替知县行使知县的权利,即便事后拙夫发现,你觉得他是会默认这是他做出的决定呢,还是把妾身举报出去呢?”

  叶小天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饶是他脸皮厚,也不禁脸上一热,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就这些?”

  雅夫人沉吟片刻,好似做出了某种决定,沉声说道:“还有,你以为那些离开县令,转投徐伯夷门下的胥吏衙役们,全都是见风使舵之辈?”

  叶小天目光一闪,讶然道:“夫人是说……”

  雅夫人微微一笑:“叶典史,你该知道,有时候一个内间的作用,是可以无限大的。”

  可叶小天似乎依旧不为所动,他也沉默片刻,语气依旧淡淡的,道:“就这些?”

  雅夫人微微露出一丝讥诮之意,道:“叶典史,这些还不够么?即便是拙夫亲口答应与你合作,所能做出的也超不过这些,不是么?更何况,妾身很清楚,即便没有拙夫的合作,你跟徐伯夷也是水火不容,一定会斗下去,那么,何不加上妾身的一臂之力?”

  叶小天笑了,这次是真正欢愉的笑意:“成!既然夫人如此爽快,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雅夫人欣然起身,道:“君子一言!”

  叶小天见她举起一只莹白如玉的柔荑,不觉一呆:“用不用这么慎重啊?”

  叶小天好笑地起身,道:“夫人要不要歃血为盟啊?”

  嘴里说着,还是举起手,与她“啪啪啪”地对击三掌。时人立誓承诺,可不像后世许多人对神明全没了敬畏之心,随口承诺立誓如同放屁一般,这三击掌订下的契约,可比后世的白纸黑字还有约束力。

  三掌击罢,叶小天在袖底微微捻着手指,只觉粉腻柔滑的感觉依旧荡漾不去,青葱少女与成熟的女人之间的区别还是蛮大的,哪怕是区别最小的手掌,只要仔细,也能感觉出来。、盟约既立,二人的关系立即熟络起来,时间紧迫,二人马上就可以合作的内容以及今后的联系方式等一系列事情进行了磋商、研究,这其中有双方各自的打算、预测,也有每一步行动中付出与利益的分配。

  雅夫人不再客气了,她以一个辎铢必较的商人的姿态,竭力为她丈夫争取着尽可能多的利益。当然,她的言语是委婉的,态度是温柔的,绝对没有一点气极败坏的吃相,非常优雅而美丽,以致叶小天也不觉生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窗外大雨滂沱。但那风雨声似乎已经远离了书房,二人已经完全沉浸其中。孤男寡女,却没有暖昧的气氛,只有利益的分割。等到一切议定,雅夫人舒了口气,这时才完全地放松下来,有了一份欣赏书房情景的闲情逸致。

  苏雅眸波一转,忽见叶小天书案上方墙壁上挂了一副“兰草图”,只一看那副图,她就认出是自己的手笔。定睛再一看。见上面还题着自己的小字“心兰”,果然是自己的作品了。

  雅夫人先是有些惊讶,不知何时叶小天这里挂了一副她的画作,仔细一想,才忆起自家兄弟曾从她这里要走一副画作,没想到却是用来馈赠叶小天。

  雅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本是她信手涂鸦之作,如果早知是拿来送人,必定要画得更认真些。不过。这样随意的作品,虽然略显潦草,倒是少了几分拘瑾,灵气更足了。

  叶小天可不知道那“心兰”二字是雅夫人的小字。因为雅夫人只是信手挥就,没把它当成什么正式的画作,所以题款也极简单,整副画上就只有心兰两个字。他还以为这两个字是这副画的名字。

  叶小天顺着雅夫人的目光扭头看去,看的却不是雅夫人正在瞄着的那副兰草图,而是兰草图旁边另一副“高山流水图”。这张画绘的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会知音的故事,峨峨高山,洋洋流水,伯牙端坐抚琴,远远林中隐现一人,正在挥斧砍樵。

  这副画却是真正的名家之作了,是罗大亨搜罗了来送给叶小天的,是宋代著名画师王希孟的一部作品,此前已经经过多人收藏,上边印了许多私人铭章,叶小天也在上边加印了自己的铭章。

  叶小天只当雅夫人看的是这副画,不禁笑道:“夫人喜欢这幅画?小天不大懂画,只听大亨说过,说这名叫王希孟的画师曾受过徽宗赵佶亲自指点,画艺精湛,但他年不过二十便早逝了,故而传世之作极少。”

  雅夫人这才注意到“高山流水图”,她是懂画的,仔细一看,欣然道:“不错,此人画艺极为精湛,最为难得的是,他传世的作品极少,不想叶典史这里竟有他的作品。”

  叶小天站起身,从墙上摘下那幅画作,信手卷作一轴,对雅夫人道:“夫人喜欢,便送给夫人吧。小天是个俗人,这等雅物留在小天这里也是糟塌了。”

  苏雅本待不收,因为王希孟传世的作品太少,因为少,便显得极为珍贵了,不过转念一想,两人此时是刚刚建立盟约,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增进关系的举动。再者,对于这位传奇画师的作品,作为一个擅画的人,她是真的难以割舍。

  心下一想,苏雅便也不再矫情,双手接过王希孟的画作,对叶小天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妾身藏有一副马遥父的花鸟图,改日让循天给叶大人送来。”

  叶小天笑道:“夫人是个雅人,若是这般可就俗了。宝剑赠英雄,这画么,也该送给真正懂得欣赏它的人,若是交换,那就无趣了。”苏雅微微一笑,便也不再客套。

  此时风雨已经小了些,叶小天把苏雅姐弟亲自送出府门,遥看一盏灯笼冉冉下山,叶小天心中暗想:“这位雅夫人当真是个女中丈夫,如果她是男儿身,她才是葫县县令,也就没有王宁和孟县唯乃至如今的徐伯夷嚣张了……”

  想到这里,叶小天不禁哑然失笑:“想多了!如果真是那样,说不定我此时已经回了京城,正在街头摆摊做小买卖呢,又哪有我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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