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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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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野心会害死人的

  全心全意跟着赖八投入到吐蕃人怀抱的人里面总有几个不甘心的,当初周同虽然剥夺了赖八加入豆沙关商贸的权利,却并没有堵死他跟宋人交易的渠道,赖八当了黑水族族长的老丈人,并未能给赖氏一族带来明显的好处,反而在很短的时间里将赖氏一族积累的财富都投入到支持女婿争霸的战斗里去了。

  十几个部族的战争,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出现一个强大的王,那些部族也不会允许这里出现一个一家独大的部族,如果哪一个部族开始强大到威胁其它部族了,其余的弱小部族就会联合起来攻击这个强大的部族,即便他们是仇敌也不妨碍这种联合的产生。

  黑水部一度是强大的,赖十九亲眼看到十几个部族联合起来攻击了黑水部之后,这个强大的部族基本上就出在生死边缘了,在这里最容易灭亡的种族不是比较弱小的部族,而是最强大的部族。

  这里的形势基本上是一个烂泥塘,谁进来谁就会弄一身泥水,即便是从高原上下来的强大部族,在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损兵折将,以至于那些强大的部族再也不会派兵来滇西草原凑热闹了。

  战争往往催生的就是权谋,而权谋这东西只要盛行就会产生一个相对平衡的规律,那就是力量的相对平等。

  春秋和战国时期这种平等维持了整整九百九十一年,直到秦皇嬴政同一了中国。

  云峥大破了滇西草原脆弱的平衡,就是打算把汉人三国时期的悲惨经历在滇西草原重演一次,那一次数千万汉人最后只剩下两百万。这一次滇西草原的战乱尤甚三国。

  赖十九自然不知道这些高深的学问,他只知道这里的吐蕃人打仗的规模越来越小了,最早的时候出动上万人征战都毫不稀奇,到了现在大部分的战斗全都是几百人之间的战斗,甚至几十人之间的战斗。朗日格这次发动的两千人规模的战斗在经历了惨败之后恐怕就会成为绝响。

  赖十九不是一个卑鄙的叛徒,他只是不希望眼看着赖氏家族被赖八因为私心而拖进那个烂泥潭里,至少在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猴子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

  为了全族的利益,损失一个赖八难道不是及其合理的吗?

  披着绿色绸布外罩的家将老赵从自己的外罩上揪下来一只水蛭,扔在地上一脚踏死,啐了一口唾沫对云二道:“三十里外的林子里有鸟飞起来了。应该是有人过来了,按照脚程,明日午后就会抵达这里。”

  云二笑道:“还真的来了,黑水部还真是贼心不死啊,看样子他们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怎么样老赵。大家在林子里能坚持到明日吗?”

  老赵嘿嘿笑道:“这里的林子还比不上交趾国的林子,那里的林子才是真正的林莽,来这里的兄弟都是去过交趾的,坚持到明日午时没有半点问题。”

  “那就好,尽量在不惊动妇孺的情况下把这事了结掉,她们是来洗澡游玩的,不是来担惊受怕的。”

  老赵嘿嘿笑着点点头就重新钻进了林子……

  今天是陆轻盈宴客的日子,一大早的时候。云家的丫鬟就开始忙碌,腊肉指挥着她们把好些泥疙瘩塞进了炭火堆里,二少爷这几天射了好多的野鸡。干脆全部做成美味的烤鸡,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请那些自号无所不能的自梳女们杀了一头牛,三只羊和一口猪,又从菜园子里采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这场野宴就开始了。

  妇人家的宴席自然少了男人家宴席的那种豪迈,除了窃窃私语之外。就剩下隗明公主故作豪迈的声音。

  秦国早就听云二说起过隗明公主的事情,这个西夏公主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按理说皇家的教育不可能教出一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女子来。可是眼前的这位货真价实的西夏公主却给了她不一样的感受。

  嘎嘣一声,隗明公主就把酒碗咬下来一块,瓷器的边缘割破了嘴唇,她竟然把自己的血就着碗里的酒一起喝下去了。

  “痛快啊!”隗明抹了一下嘴巴感慨了一声,就对身边的默默喝葡萄酿的陆轻盈道:“你家进军滇西草原的事情算我一股怎么样?如果你答应,我就不找云峥借种了,告诉你,那一天要不是我把持的住,我现在说不定都有孕在身了。”

  陆轻盈痛苦地挠挠脑袋问道:“你们西夏人总是喜欢谋算人家丈夫吗?以前李元昊喜欢谋算人家妻子的事情我知道,现在你怎么也是这幅德行?

  如果真的喜欢我夫君,嫁到家里当妾侍不是不行,如今云家只有一个妾侍已经有人说我是个醋娘子,只要受家里的家规管束,多一个妾侍没什么大不了的。”

  隗明笑道:“我是西夏的公主,虽然倒霉了,可我毕竟是公主,哪里有进你家当妾侍的道理。”

  陆轻盈不愿意和隗明在这件事上纠缠张嘴问道:“我家要进军滇西草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是从何知道的?”

  隗明撇撇嘴笑道:“云家的事情能逃得过你这个管家婆的五指山?历来有猪扒皮之称的朱长贵什么时候大度到了把你云家的货物赊给那些穷的就剩下一条命的部族了?

  没你这个管家婆的同意他敢?”

  陆轻盈笑道:“那是云家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

  隗明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压低声音道:“你可能心善,秋烟可能心善,云二可能心善我都信,唯独不信你那个夫君心善,他为了达到目的根本就不问过程,他去西夏,西夏的皇帝死了,太子死了,他去交趾,交趾倒霉,他去青塘,青塘没了,他去雁门关……嘿嘿,听说那里的野狗都不吃尸体了……

  如今他来滇西了,大宋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去问问那些大理人,你再去问问那些吐蕃人,哪一个不是如临大敌,都说凤凰非梧桐不立,我算了很久发现,滇西草原很可能就是你那个凤凰夫君将要落脚的地方,只要是他落脚的地方,往往就会烽烟滚滚。”

  陆轻盈面不改色的道:“我是一个妇人,男人家的事情如何好去问,倒是你要去滇西草原干什么?”

  隗明凑到葛秋烟跟前小声的道:“我本来就是草原戈壁上过来的人,蜀中这地方阴雨绵绵的根本就没办法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修建那么高的一座碉楼?”

  陆轻盈笑着摇摇头,她确实很奇怪隗明干嘛要弄那么多的自梳女。

  “进了五月份,我基本就穿不住衣服,只要腰里系带子,就会生湿疹子……所以我一般在碉楼里是不穿衣服的……”

  陆轻盈愣了一下,立刻咬着银牙道:“我夫君去你碉楼做客的时候你不会也没穿衣服吧?”

  隗明咯咯笑道:“大冬天的自然是穿了,穿了两件纱衣……”

  赖八的队伍默默地在树林间穿行,黑松林里到处都是厚厚的松针,赖八不时地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然后所有人就朝他制定的方向快速的奔走。

  天黑下来的时候,众人开始宿营,明亮的篝火点燃了,每人掏出自己分到的马肉,在火上烤烤,就开始大口撕咬起来,这是黑水部最后的食物。

  “记住了,这一次我们是去绑架那些妇人换粮食的,不是去祸害那些妇人的,如果出现了一例这样的事情,那些宋人就会发狂,最后的结果就是不死不休。

  全族老少也就会活活的饿死,冻死。”赖八用熟练的吐蕃话嘱咐众人不要把战场的那一套拿到蒸笼峡里面去,否则宋人会不顾死伤强攻的,如果那样的情形出现,那些妇人固然会死伤惨重,黑水部的妇孺也就完全没了活路。

  赖十九用汉话道:“八哥,我们为什么要管那些吐蕃人的死活?咱们剩下的山民不多了,只要去豆沙县找官府,上了户籍咱们总能活下去的,我还听说,官府会给下山的山民发粮食和种子,还可以借用官家的官牛种田,没必要这么拼命。”

  赖八看着赖十九的眼睛道:“没有强大的实力,我们不管挣到多少钱财也是空的,你还记得上一次周同是怎么对付我们的吗?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们用命开拓的商道拿走了,一句”滚回山里吃草去”,我们就只能回到山上继续过苦日子。

  你也看见了人口就是实力,只要等孩子们成长起来,赖家总会变得强大,没人再敢欺负我们。有钱的日子咱们有过,不稀罕了,现在我们想要的是说了算的权力。

  吃一时的苦头,换来万世的荣耀是值得的。”

  见赖八说的慷慨激昂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赖十九叹息一声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马肉,心中的想法更加的坚定了,赖八已经疯了,他会把剩下的赖氏族人带入深渊里面去,自己确实应该为自家的娃子做点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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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赖八眼中的吐蕃人

  秦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脚抬起来不断地朝云二摇晃,今天上午腊肉才用凤仙花和白矾给她染了脚趾甲,如今包的严严实实的就为了好上色。

  云二朝屋子外面看了很久了,即便是自己悄悄地拉开了衣襟露出大半截脖颈,粉色的胸围子也露出来了一点,依旧没有把他的目光吸引回来,不明白对面黑乎乎的山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秦国挺挺胸膛,准备把自己的胸部显得更加茁壮的时候,她发现云二忽然从屋子的窗户蹿出去了。

  秦国吃惊极了,低头瞅瞅自己并不雄伟但是依旧很有料的胸部,不明白云二为什么会跑。

  急忙来到窗户边上朝外看,发现跑的人不光云二一个,还有四五个专门守卫女眷的家将。

  陆轻盈从门外走进来,坐在秦国的身边帮她拉拉已经完全敞开的衣襟道:“来了几个蟊贼,云钺会处理好的。”

  秦国惊讶的道:“谁?他不要命了?”

  在云家不过生活了几个月,秦国首先明白的一个事情就是——云家很安全,甚至是极度的安全,比她在皇宫受到的保卫还要严密的多。在她的心里,来找云家的麻烦就是在找死。

  “这世上总有些人把仇恨或者其它的事情看得比命重要得多,他们明知不可为却要抱着最大的希望去做,宁愿去做扑火的飞蛾也不愿意安宁的活着,这就是放不下!”

  秦国见陆轻盈说的沉重,不由得把身子依偎进她的怀里,与其说陆轻盈是自己的嫂嫂。不如说她更像自己的母亲。

  赖八自付已经非常的小心了,还是有一个吐蕃武士被地上的锁扣拴住脚脖子高高的吊了起来,不等那个武士做出什么反应,一柄竹枪就从树林里飞了出来,将他钉在树干上。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挟着两支短矛踩着厚厚的松针走了过来。这个少年他认识,甚至还抱过他。

  “我等你很久了,之所以没有要他们乱箭齐发就是看在我们往日亲厚的份上来要一个解释……”

  赖八没有动,两个吐蕃武士却冲了上去,出于战士的本能他们非常不喜欢目前这种被动的局面,想要扳回局势只有靠自己手里的刀。

  皮靴踩乱了原本整齐的铺在地面上的松针。露出松针下黑色的沃土,百战余生的吐蕃武士不但用踢飞的松针来影响对面那个少年的视线,也模糊了埋伏在周边的那些弩手的视线。

  俩柄长刀在一瞬间变成了四柄,雪亮的刀光直奔云二的双臂和双腿,他们的目的不在杀人。而是在伤人。

  云二后退一步手里的短矛荡开了前伸的俩柄刀,然后就隐没到了树后,与此同时弩箭特有的破空声传来,两个吐蕃武士勉强向前走了两步就被强劲的弩箭射成了刺猬。

  赖八大声的吼着“住手!”他自己的刀子却如同毒蛇一般的刺向身后的赖十九……

  赖十九挡开赖八的刀子后大叫:“我不能眼看着你把赖家人送进火坑,我们本来就是庄稼汉,才富贵了几天你就忘了庄稼人的本分了,又是把闺女嫁给吐蕃人当国丈,又是带兵打仗的过当将军的瘾头。你也不看看往日富裕的赖家妇孺都开始吃草根了!”

  赖八一声不吭,流着血泪一刀紧似一刀的向赖十九砍过去,自己前来偷袭云家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现在只想砍死通风报信的赖十九,然后自杀向云家请罪,否则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赖十九抵挡不住赖八的攻击朝其余的赖氏族人吼道:“拿住他向云侯请罪,否则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赖八后退两步,见无数的绿衣人不怀好意的从四周涌过来,阴暗的森林中不断有弩箭的寒光在流转。又看看那些把刀子对准自己的族人,以及那些做好死战准备的吐蕃人。长叹一声丢下手里的刀子,跪在地上对看热闹的云二道:“二公子。赖八喝了猪油蒙了心才会来打女眷的主意,千错万错都是赖八的不是,请斩了赖八以儆效尤,至于其余的人,请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们一遭。”

  猴子笑着从树背后走出来道:“从你想要挟持女眷要挟我家公子的那一刻开始,还谈什么情分?

  如果你说族里没了吃的,求告到府上,莫说是我家的两位公子,就是大夫人见到你今日的落魄模样,也会周济你一些,空着手上门求告的时候往日的情分才会起作用。

  云家的佃户都知道的道理,到了你这里怎么就行不通了?还是觉得自己这几年混的有头有脸了,低不下头了?也不看看,在我云家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

  云二黑着脸挥挥手弩箭的嗤嗤声不绝于耳,凡是手里还握着刀剑的吐蕃人全部都被弩箭射中双腿倒在地上。

  赖八瞅瞅那些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的吐蕃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道:“我本来是一个山民,靠种地打猎为生,是大公子挑起了我的野心,是他告诉我即便是卑微如我者也能大富大贵。

  既然大公子已经给了我新的生活,为何要把它生生的夺走?赖八对天起誓,从没有生出什么背叛的心思。为什么啊?

  周同过来之后,没有对我解释,也没有给我一个理由,只是告诉我可以滚蛋了,可以继续去山里种地了。

  为什么啊?这条商道是我用脚丈量一步步踩出来的,当初我赖八牵着骡马行走在林子里面行商,不但要面对元山的强盗,还要应付野蛮的吐蕃人,要提防老虎豹子和各种毒虫,蒸笼峡里一步一个湿脚印,牛马都受不了的闷热,我赖八只敢把水浇在骡马的背上,自己舍不得喝一口,大公子当初就说,我们赚的银子咬一口都是血啊。

  怎么就突然变天了?怎么就把我一脚踢出来了?怎么就不允许我赖八再沾染商道?为什么啊?”

  一个七尺昂藏大汉把头杵在地上吼得声嘶力竭,哭的涕泪横流。

  云二走到赖八的身边道:“不是不允许你发财,也不是不允许你大富大贵,是云家对滇西草原的政策发生了变化,从开始单纯的以物资换取牛马,变成了要图谋这片草原。

  你把十三岁的闺女嫁给了黑水部落,就表示你和吐蕃人已经连成一体了,在这种情形下,你表现出来的忠贞已经不足以保证一旦战事爆发之后你会站在云家的立场上,所以替换是必须的。

  五年以来,你在这条商道了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即便是你的账目上有问题,我大哥也没有深究,只是把你开革出去了事,当时听说你带着族人和丰厚的家产准备去成都府谋生路,我大哥还对大嫂说能帮就帮一把。

  可是你没有来,后来就听说你去了滇西草原。

  走吧,赖八,我看在你当年抱过我,背过我的份上,也看在你给我捉小野兽,帮我找漂亮的鸟毛份上,我把这事定位在家事上,我大哥不在蒸笼峡,如果我大嫂愿意放过你,你就能活,否则……”

  赖八摇头道:“吐蕃人完了,大公子的计谋得逞了,滇西草原上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这个冬天过后,剩下的吐蕃人相信也没有多少能够活到明年开春。

  黑水部落最后的勇士全部都在这里,赖家的所有男丁也在这里,大公子可能会饶过我,饶过赖家,却不会饶过这些吐蕃人的。

  大公子只会要富饶的草原,不会要这些吐蕃人的,我看到过大公子看吐蕃人那种阴冷的眼神,那不是看人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看老鼠,看毒蛇,看野狼才会有的眼神。

  除了种族不同,吐蕃人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放牧的时候会唱歌,看到远方的来人会捧上最好的羊肉,即便是自己的妻子女儿,他们也愿意和客人共享。

  他们中间没有欺诈,没有陷害,即便是作战也喜欢骑在马上面对面的厮杀,计谋不是他们的长处。

  大公子和二公子读书学天下智慧的时候,他们在放羊,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和别人辩论经典的时候,他们正和小牛犊子扭打在一起,大公子东华门唱名的时候,他们正在石头堆后面给心爱的姑娘唱歌……

  大公子看到事情的开始就知道结果是什么,自然就会把事情向自己愿意看到的方向推进,就像公子开始行商,就知道最后自己就一定能够得到整个滇西草原,且不用吹灰之力。

  吐蕃人看到事情的开始只会把将来交给神仙和佛陀,剩下的就会交给自己的刀剑和弓马……

  滇西草原是他们的家,他们把草原看得比眼珠子都宝贵,即便是在黑水部落最危险的时候,我要求我的女婿桑结在草原上放一把火烧死那些敌人,从来对我尊敬有加的桑结狠狠地抽了我一鞭子,然后就带着族群里百十位勇士去迎战近两千名敌人……

  后来,他战胜了,可是他也死了,黑水部落也完蛋了,临死前我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半点的悔恨。

  二公子,草原是吐蕃人的,是吐蕃人的家,元山背后的桑田和稻田才是属于大宋人的,你们不能依仗自己的聪慧就剥夺掉吐蕃人最后的栖身之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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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相爱的人不一定是亲人

  滇西草原在下雪,蒸笼峡里热气冲天,白云山下阴雨绵绵,不大的地域里气候分成了三种,也恰好符合各自的悲喜观。

  滇西草原上的战斗终于停止了,所有吐蕃人就像错过了储存食物节令的旱獭在大雪里刨食,他们什么都不愿意放过,从老鼠到兔子再到草根,草籽,不求食物有多么的精致,只求能填饱肚子就成。

  至于蒸笼峡里面依旧是歌舞不绝,无数的妇人涌进蒸笼峡里面愉快的沐浴,休息,制作各种各样精美的食物,再把它们全部吃掉。豪放的妇人们甚至还会喝一些米酒,来感受那种只有男人才能享受的熏熏然。

  至于白云山下,皇亲们啃着味道古怪的军粮,冒着雨在山脚下行军,他们好不容易习惯了骑马,却没有战马给他们骑了,白云山崎岖的山路成了他们每日里的噩梦。

  浪里格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年月的变化似乎对他不起什么作用,依旧是那么彪悍那么的冷酷。

  孙七指老了,本来他的精气神就凝聚在复仇这件事上,李元昊死了之后,他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就被抽空了,除了喜欢喝酒之外,对外界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憨牛喜欢把自己的大皮靴印在那些皇族的屁股上,这让他有一种近乎于变态的满足感,所以只有他会冒着冬雨和那些皇族子弟沿着山路上上下下的奔行。

  “当年笑林在这这里的山路上跑快逾奔马,我几乎以为这个家伙会什么奇怪的遁术,还起了修仙的心思,谁知道他就是跑的快了些。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峥和浪里格,孙七指围坐在路边草棚里的火炉边上,一面烤火一面等着锅里的竹鼠肉,看着那些皇族子弟们狼狈的奔行,云峥指指山道对默不作声的孙七指道。

  “修道。修佛,修的都是自己,老汉这些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住在白云禅寺里跟着和尚们念经,跟着和尚们下山去化缘,也跟着他们去修桥补路,为山民治病。几年下来,心境无比的平和。

  我去当和尚不是为了修出什么大神通,只想保守住这点平和,无喜无悲的过完这一辈子。

  云峥,你不用劝我。当和尚是我的幸福所在,不是在逃避,我从佛经中领悟到了平安喜乐。”

  浪里格手里抓着一根羊腿在火上烤,已经烤的金黄,把热气腾腾的羊腿递给云峥,见他不要,就用刀子一点点削着吃,装酒的还是羊皮口袋。他的生活习惯根本就改不过来。

  “羊肉少吃些,刘喜送来了十几只竹鼠呢,这东西可是无上的美味。羊肉的味道太重,会遮住竹鼠肉的鲜美味道。”

  浪里格停下手里的刀子忽然道:“给隗明一个孩子吧,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

  云峥停下翻搅竹鼠肉锅的手尴尬的道:“已经当成妹子在看,太熟了,下不去手。”

  浪里格瞅了云峥一眼道:“要是隗明去找别的男人要孩子,你会把人家祖宗八代的坟墓都给挖出来。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自己因为某些原因下不去手,那就让她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别人要是动了,那就是犯了大忌。

  不过把话说回来。隗明凭什么要为你守节?没道理!”

  云峥笑道:“如果隗明喜欢,我可以把她抬进门。”

  浪里格奇怪的看着云峥道:“你以为你是谁?隗明是我西夏国的公主,就算是不得李元昊喜欢,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即便是谁都知道隗明来了宋国,不愿意回西夏,谅祚和太后也不曾废掉她的公主位。

  她凭什么嫁给你当小妾?如果你现在杀掉陆轻盈,重新娶隗明,我们自然会同意,这种事你干的出来吗?”

  云峥皱眉道:“当然不成,没事干喜欢杀老婆的是李元昊,我又不是他那样的变态,可是让我变成隗明的男宠,这也不大可能,即便是隗明长得再漂亮,也没有可能。”

  浪里格本身就不善言辞,见事情说到死胡同里去了,就低着头继续吃自己的羊肉,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

  皇族子弟们终于完成了自己一天的训练量,狼狈不堪的钻进棚子里,赶快换上干爽的衣衫,围着大火炉子喝姜汤。

  今天的天气过于寒冷,每人分了一碗烈酒,不管会不会喝酒的人都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喝了一个干净。

  赵旉走过来向云峥汇报这些天的训练成绩,云峥对他们还是比较满意的,听他说完,就邀请他一起坐下来吃竹鼠肉。

  “告诉他们,开春之后我们就要准备作战了,现在不好好训练,开春上了战场就只有死路一条,元山背后的吐蕃人有多么凶残你是知道的,我们开春之后的战争目标就是滇西草原,彻底的控制了滇西草原,才算是完全把吐蕃和大理国给分开了。

  当年太祖在大渡河边上用玉斧划了边境,如今看起来,那条边境已经不适合目前的大宋了,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就该有大一统的样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并非是一个说法,是要我们去实实在在的去做的。”

  赵旉皱眉道:“大渡河以西都是蛮荒之地,我们要来何用?”

  “我那里知道有什么用处,这话你就问错了人,你该去问鸿胪寺的宋绶,或者枢密院的韩琦,我是一个将军,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拓土开疆,只要看到土地就想夺回来,即便是没什么用处,放在那里看着也好啊,赵旉,你给我记住了,身为一个将军如果对别人家的领土都没了野心,趁早脱掉戎装去混文人圈子去吧,少在军伍里混吃等死。”

  听了云峥极度不负责任的语言,赵旉竟然从中听出道理来了,拱手道:“末将知错了。”

  云峥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吃肉,吃过了肉,云峥就打算回豆沙关去了,临行前对孙七指道:“喜欢干什么就去干,不用把自己定位在隗明的侍从这个定位上,辛苦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有点喜欢的事情,那就去做,你说的没错,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

  又看着浪里格说:“隗明想要去滇西草原,我同意了,你们可以收留那些流浪的西夏武士,但是规模不宜大。”

  浪里格看着云峥幽幽的道:“我们是一群只想安静活下去的人,不愿意参加到争霸天下的行列里去,隗明的能力也仅止于此,你不用过度的堤防。”

  云峥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隗明还有什么野心的话,我断然不会容忍她活到今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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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豪门恩怨

  以前的时候生活简单,农家小户的即便是有点利益纠葛大家也会一笑了之,百十文钱的事情用不着太认真的去计较。

  如今百十文钱的事情变成了几百里土地的事情,价值提升了无数倍,也把人心中阴暗的心思放大了无数倍,百十文钱,百十贯钱,几千贯钱,上万贯钱云峥都不会和隗明计较,可是,到了上万贯钱的百十倍之后,云峥心中隐隐的一丝不安就扩大成了重重的隐忧。

  “娘的,豪门恩怨就是这么来的!”

  冒雨赶路的云峥在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恶狠狠地说出了这句话,以前自己穷的时候,也鄙视过富人家那些乱糟糟的事情,认为自己把感情看得比那些阿堵物重要得多,断然不会走那些愚蠢的富人的老路,如今,自己富贵了才发现事情不是自己以前想的那样简单,感情才是把家族做大,做强的懒,拦路虎。

  小户人家怕老婆这件事好多时候大家都会一笑了之,甚至会当成笑料在邻里之间传播,没人会把它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看。

  可是秦桧怕老婆就把自己弄成了千古大奸贼,皇帝怕老婆然后就出现了武则天这种恐怖的存在。

  事情不能用放大镜或者显微镜去看这是一个常理,当事情已经自己自主放大到了现实生活中,人自然就相对的就变得渺小了,当人命没有事情重要的时候,舍命去完成事情就成了顺理成章的逻辑了。

  野兽没有这种烦恼,是因为它的生活不够丰富,每天只要不饿肚子就是最好的成就,它们的生活物资还不够极大丰富,所以一般产生不出阶级来,狼群,蚂蚁,蜜蜂之类的群体或许会有最原始的阶级划分,那也不过是分工的不同而已。

  穷人在玩命的缩衣节食,或者努力奋斗想让自己成为富人,或者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富人,哪怕每天用猪皮在嘴上擦点油,也要在人前撅着一个油光光的嘴唇表示自己今天吃的是肉,至于回头躲在家里喝稀饭还是饿肚子这种事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富人经历了浮世繁华,看透了人间的喜怒哀乐,享受了人间所有能享受的东西之后,就很自然的向高层进化,打算追求一点最原始最普通的生活,追求精神的极大满足,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认为简单才是最好的生活。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必须是衣食无忧才成。

  很难想象一个富人喜欢化身野人,把所有的物资需求都寄托在一根木棒上。

  春暖花开的时候看都野兽在求偶,才想起来自己也需要一个女伴,于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瞅见一个脸蛋漂亮的,身材修长的,胸脯比较大的女野人过来就一棒子敲晕带回洞里繁衍后代……简单到这种层面好像也是行不通的。

  很明显,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他们之间的需求是有差距的,这种行为非常的像一句名言所描述的样子——你的天堂就是我的地狱……

  云峥窝在马车里睡熟之前模模糊糊的想了很多,后来也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立刻关上车窗,刚才之所以有那么奇葩的想法,很可能是冬日里的寒雨淋到脑袋上的原因。

  被寒雨弄湿脑袋之后作出决定的绝对不止云峥一个人,他弟弟云二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甚至他的大老婆陆轻盈,小老婆葛秋烟,弟媳妇秦国也全体在蒸房里把水汽弄进脑袋里去了。

  一群人站在山谷口神情愉悦的眼看着赖八弄了好几十车的东西,一步一回头的向元山进发,那些瘸腿的吐蕃人卖力的在后面推着车子,似乎忘记了自己腿上的伤口。

  猴子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脑袋,他后悔的肠子都要断了,自己一开始就该把这件事禀报给大少爷的,而不是告诉刚刚开始学着处理家事的二少爷,人家用武力没有达到的目的,哭了一鼻子,嚎啕了两嗓子,把自己说的惨了点,然后就趴在夫人面前说自己罪大恶极,请求夫人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弄死……然后就获得了比抢劫勒索还要多的多的东西……要是大少爷在这里,这些人早就被埋到一个不知名的山沟里成了森林的养料了。

  赖十九和别的赖氏族人也获得了很大的好处,云家答应帮他们在山里重新修一座寨子,给他们提供耕牛,骡马,过冬的粮食和种子,心思缜密的云二甚至连棉被这种东西都给他们准备了……

  “夫人,元山背后有一条小路,只要快点就能赶在赖八他们的前面,不如由小的带一队人去吧他们统统干掉!”

  猴子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已经认为这件事弄成这个样子都是他的错,必须补救一下。

  陆轻盈瞅瞅猴子叹口气道:“现在这样做不好吗?没人死亡,没人饿肚子,云家又不缺那点粮食,黑水部落已经完蛋了,不会对侯爷的军事计划造成威胁,只是一些妇孺而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战争本身就不关她们的事情。

  杀掉赖八和那些吐蕃人简单,我一声令下就可以了,可是一想到那些妇孺在寒冬中被活活冻死,成为荒野里的僵尸,我的心里就过不去,给她们一些食物和物资,就当是做善事了,你放心,侯爷不会责怪你的,这件事让侯爷来处置也不过是这个结果而已。”

  “夫人,打蛇不死后悔三年呐,吐蕃人强大的时候何曾对我们仁慈过?侯爷的军略是要经营滇西草原,把这里打造成我大宋的皇家牧马地,甚至会对几年之后的大规模进攻辽国的战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燕云十六州那里不是平原,就是丘陵地带,大宋军队如果想在这么广袤的一片大地上做到快速行军,那就需要多的数不清的骡马,所以说,滇西草原我们志在必得,不容有半点的差池。”

  陆轻盈笑道:“你是家臣,这些道理你去对侯爷和二爷说,对我说什么,既然事情交到了我手里,我自然会按照我的本心去处理,没有你们那些长远的心思。”

  说完话,她就带着葛秋烟,秦国和哭的一塌糊涂的腊肉走了。

  猴子狠狠的将自己的长刀插进地里无话可说。

  云二见别人都离开了,就笑道:“你真的很担忧赖八会给大军造成什么困扰吗?”

  猴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少爷派我去送青谊结鬼章的时候说过一句话,青谊结鬼章要死不得阻拦!”

  云二笑道:“所以你就认为赖八也不宜活着?”

  猴子瞅着云二道:“大少爷不会错的,这么些年,大少爷从来都没有错过,没有抵抗就没有杀戮,这是至理名言,很显然,赖八不是一个不会抵抗的人,这家伙这些年已经历练出来了,变得很像那些政客,二少爷一定会为今日的仁慈后悔的。”

  云二笑道:“仁慈是一种美德,尤其事关八百多名妇孺的生死,我们仁慈一些并没有错,即便是将来他们反噬一口,错的也是他们,不是我们,更与今日的仁慈之心无关。

  大哥的杀戮过重,这已经是普天下所有人的共同认识,无数的人都在等候大哥发狂的那一天,他们都想验证那句老话,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我们要让世间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云家不是屠夫世家,让世人感到恐惧的人有我大哥一个就足够了,我们需要给世人展现的是一个仁慈的,宽厚的,守礼的云家。”

  猴子惊愕的看着云二道:“难道说我们家以后不杀人了?”

  云二大笑道:“为国杀敌,即使杀的尸横遍野那也只是荣耀,不是罪孽,但是云家绝对不能沾染上屠杀妇孺的恶名,绝对不行。

  大哥这些年做事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雁门关之战大哥对付郭恒川的事情苏轼一五一十的对我讲了,虽然我们取得了胜利,但是在我大哥的心里面已经造成了阴影,后来又在唐县受了妇人的刺激,他的心理已经遭受了极大地创伤,所以,我大哥现在需要的是熄灭心中的杀戮之火,而不是继续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猴子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从地上抽出自己的长刀,擦拭干净之后还刀入鞘,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叹口气道:“如果这样做是为了大少爷好,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只要赖八能起到一丝丝的作用,就不枉我们今日饶他一遭。

  他如果日后开始反噬了,我一定会亲手摘下他的脑袋,要他在地狱里都不得安宁!”

  云二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呐,还记得小蛮那个女人吗?”

  猴子笑道:“如何会不记得,那可是一个绝顶的美人儿,就是性子不好,我上回就说了一句疯话,她就在我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印子到现在都没有消除。她怎么了?又杀人了?”

  云二大笑道:“人家退休了,还嫁人了,说自己找了一个相对聪明还和胃口的男人,已经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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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春哥儿的幸福

  天还没有亮,春哥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的帮小蛮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就当是锻炼了,匆匆的洗漱过后,就来到前院,用清水洗了一遍巨大的石凹槽,就把洗干净的豌豆倒进凹槽里,用一个巨大的木杵卖力的杵着豌豆。

  天色慢慢亮起来的时候,凹槽里的豌豆皮已经慢慢地脱离了,他就把豌豆倒进簸箕里面,簸掉里面留存的豌豆皮,再把干净的豆子倒进清水里泡发,这是为明日准备的豆子。

  今日的豆子已经在锅里面开始翻腾了,春哥儿从一个木桶里倒出来一些青灰色的碱水加进去,继续站在一个木头墩子上用铁铲搅着粥,一面把去了枣核炒过的红枣放了进去,直到豆子变得稀烂,豆沙混合了红枣的焦香气香味扑鼻,豆子还没有完全的变成豆沙,如果全部都化了那样就太没趣了,没有完全融化的豆子会有稍微硬一点的嚼感,最是奇妙不过,甜甜的豆香,便由此而来了。

  撤掉炉灶里的柴火,等粥稍微凉一下,春哥儿就会撤掉店里的门板,放那些迫不及待的食客进来。

  那些食客迫不及待的吃着加了糖霜的灰豆子一边用贼溜溜的眼睛四处瞅,不见老板娘出来美味的灰豆子多少都没了几分颜色。

  “春哥儿,老板娘哪去了?”

  一个西北豪客痛快的将一把铜子拍在桌子上吃完了也不肯走。

  一个白皙的小手从穿着羊皮袄的西北豪客手腕上划过,那些铜子就到了小蛮的手里,笑嘻嘻的道:“张家大哥可是兰州城出了名的豪客,西北的驼路上可是鼎鼎大名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的小店里吃不值钱的灰豆子?”

  张姓豪客有意无意的掀开自己的羊皮袄露出鼓鼓的钱袋色眯眯的道:“老板娘说的是啊,老子走一趟口外,那一次不是百十两银子的赚头,老板娘要是喜欢,全给你都成。”

  小蛮笑的花枝乱颤。指着张姓豪客笑道:“您的夫人可是河州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我可得罪不起,您要是每天都来光顾小店一次,小女子就知足了。”

  小蛮勾魂夺魄的眼神四处乱飞,和张家豪客说话的功夫,那两只会说话的眼睛已经把店里面所有的人都招呼了一遍。

  每到这个时候春哥儿照例是一声不吭的。只是忙着给越来越多的食客准备灰豆子。

  他家店里就这一种吃食,如果客人非要吃点别的,春哥儿就会去隔壁的店铺里要点吃食过来,一并算账。

  兰州城并不大,自从云侯当年击溃了没藏讹庞之后。兰州城就顺理成章的划归了大宋治下,因为地处南北要冲,很快就变得繁华起来,三里方圆的小城里面被骆驼客和各地的店铺挤得满满当当。

  不论是要走青塘换取牛羊和皮货,还是要去西夏参加和市都要在兰州城停留一下,做最后的准备。

  西夏本来对云峥强行把兰州城划到大宋治下是有怨言的,后来发现宋人得了兰州城之后,自己的商道似乎更加的便利。收到的税收也更多,于是就默许了兰州城被大宋弄走的事实。

  满满的一大锅灰豆子不到半天就在小蛮的娇笑中卖的一干二净,春哥儿等最后一位食客离开之后就上好了门板。见小蛮埋头在一个巨大的木盆里清洗那些堆得像山一样的碗筷叹口气道:“你昨晚弄丢了的那颗珠子就够我们开七八年店铺的,干嘛要把自己弄得这样辛苦?”

  说完话就蹲在小蛮的对面帮她洗碗。

  小蛮笑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吗?我知道你钱多,你说过无数次了,你那个死鬼师父留给你的钱财够我们吃八辈子的,可我就是不喜欢用那些钱,我连云家带过来的钱财都不愿意动用。就喜欢我们辛苦赚回来的铜板。”

  春哥儿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低声道:“你要是担心云家会追杀你,我们不妨做一点准备。即便是在云家势力最大的蜀中,我也有法子保证你周全。”

  小蛮摇头道:“我已经退休了,没错,云家对不在体系里讨生活的人就是这么称呼的,如果人家想灭口,我早就死了八十回了,从出了云家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自由人,谁的债也不欠,我的底子也被云家一把火给烧掉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小蛮,一个想过自己日子的小女子。”

  春哥儿摇头道:“我事先做了一些准备,好像都白费了,你给云家去了一封信之后,云家并没有派人来寻找你,他们的心还真大。”

  小蛮笑道:“保密这种事,要一个人从心底里愿意保密才叫做保密,否则即便是把人的脑袋砍下来了,该泄露的秘密一样会泄露,放所有愿意离开的人离开,这是我对云家最满意的一点,他们守信诺,那么我就有责任帮他们守住秘密。”

  春哥儿见碗已经洗的差不多了,就拿出一些泡好的干菜加上肉块炖了一锅肉菜,从旁边的锅里面取出一个小木桶,里面是刚刚蒸好的米饭,特意拿了两个鸡蛋用油煎了,满满当当的堆在小蛮的碗里,这才招呼疲惫的小蛮一起吃饭,早上就喝了一碗灰豆子,这时候饿的紧了。

  小蛮痛快的捧着碗吃了几口饭,忽然放下饭碗流起了眼泪,春哥儿慌忙撂下饭碗急忙问道:“怎么了?”

  小蛮拿手擦拭一下红红的眼睛,吸溜两下鼻子,春哥儿掏出手帕仔细的帮小蛮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和鼻涕,然后就等着小蛮说话。

  小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春哥儿的手道:“我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女恶魔,你也是一个杀人无数的男魔头,按理说我们这种人就该上刀山下油锅的,谁能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春哥儿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笑着摇头道:“我确实该被千刀万剐,以前的时候我不是很怕死,师父早就教过说,越是怕死的恶人,死的就越快,所以我每一回杀人其实都是在搏命。

  但是我现在不愿意死了,开始怕死了,蛮儿,从你答应跟随我浪迹天涯的那一刻,我就非常的珍惜自己的老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像是赚到的,你喜欢过现在的日子,我们就永远的过下去,我就在这家小小的店铺里整日里煮豆子,舂豆子,卖豆子,看你戏弄那些好色的家伙。

  如果上天可怜我们两个孤儿能给我们一个孩子,为了你们我宁愿这辈子隐姓埋名当一个灰豆子店铺的老板。”

  小蛮的脸孔红红的,春哥儿看得心头欢喜刚要凑着油嘴去亲一下就听小蛮低声道:“你不觉得我这几天懒懒的?”

  春哥儿听得心头发疼,柔声道:“辛苦你了,明日起店里的事情我一个人就成,你好好的休息,多睡一会,要不然我去帮你买两个丫鬟伺候你。”

  小蛮轻声道:“丫鬟倒是不需要,有经验的嬷嬷你倒是要去请两个到家里来。”

  春哥儿大笑道:“有你在,多漂亮的女人也入不了我的眼,就买两个丫鬟,你要是担心,咱们就不要漂亮的,只要粗壮的,能帮你干活就成,要两个老嬷嬷干什么。”

  小蛮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笑骂道:“真是一个傻子,我已经有了身孕,小丫鬟什么都不懂,你我也不懂,不找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能成吗?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你昨晚还那么粗鲁……”

  嘴里叼着一大口饭的春哥儿听了小蛮的话长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小蛮,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咕咚一声就从凳子上翻了过去,吓得小蛮赶紧过来,掏出他嘴里的米饭,用力的拍着他的腮帮子,好让他回魂。

  春哥儿嗓子眼里“咯喽”一声又滚出一团米饭来,他的人也清醒了过来,手脚并用的离小蛮远远地,用胳膊撑着上身问道:“真的?不要骗我。”

  小蛮凑过去,拉着春哥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真的,你就要做爹爹了。”

  春哥儿僵硬的收回自己的手,两只眼睛变得狂乱起来,到了最后僵硬的面容变成了狂喜,跪在地上不断地朝四周磕头,脑袋在青砖铺就的地上磕得梆梆作响。

  也不知道拜了那些神仙,磕够了头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卸掉一块门板就冲了出去,转瞬间又回来了,扳着门框哽咽着对小蛮道:“我真的好欢喜。”说完又不见了。

  小蛮笑着站起来,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很快就把碗里的饭吃光了,本来已经觉得饱了,她低头瞅瞅自己平坦的肚皮,又装了半碗饭,就着肉菜的汤汁,一口口的吃了下去……

  只是兰州城里多了一个疯子,只要看到人家奶孩子的妇人就会傻傻的站在那里傻笑,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被妇人的丈夫揍了两回了,就这,他还拉住人家的丈夫问,他家的妇人能不能去他家当奶妈,或者嬷嬷?价钱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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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偃苗助长

  相比已经疯魔掉的春哥儿,大宋皇帝赵祯的幸福就是每日听宰相和皇后给他说天下的大事,尤其是关于云峥的消息他最喜欢听。

  在御医的努力下,他的脖子已经能够动弹一下了,可以用点头和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了,满朝文武对皇帝的这一变化无不欣喜若狂,淑妃已经住进皇家道观里,去为皇帝祈祷百日,只要皇帝好起来,她就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皇帝在静养,大殿里不宜喧哗,但是韩琦看到云峥的奏本之后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是人子,不是人子!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的就该休养生息,还富于民,息戈止武,等到天下人仓禀充足我大宋有了新的剩余之时,才是开疆拓土的好时候,他现在就逼迫的大理国君一日三惊的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陛下因何要和辽国签订盟约吗?”

  赵祯并不在意韩琦吼叫些什么,用疑惑的目光朝邹同看了过去。

  邹同轻声的道:“咱们大宋的游骑已经出现在滇西草原上了,大理国君认为这是大宋准备兴兵大理的前兆。”

  赵祯笑了一下就重新闭上了眼睛,陈琳在早些时候给他诵读了赵旉的密奏,那句“身为一个将军如果对别人家的领土都没了野心,趁早脱掉戎装去混文人圈子去吧,少在军伍里混吃等死。”的话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他认为云峥现在这么做没什么错,将军就是皇帝手里的刀子,刀子天生就是用来砍杀的,就是用来开疆拓土的。云峥说的没错,讲道理那是鸿胪寺宋绶他们的事情,安抚四夷那是宰相的事情,他是将军,使命就是为自己的族群获取更大的生存空间。所以如今他兵进滇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听笑林说云峥在幼时就开始谋算滇西草原,如今算是瓜熟蒂落了,岂有不拿的道理,难道任由那片肥沃的草原被高原上的吐蕃人拿走?或者被大理的皇帝拿走?没有那个道理,大宋虽然说不打仗了,可是盟约是和辽国签署的。关大理国什么事?

  赵祯心情非常的愉快,这点事情韩琦未必不会看不清楚,他只是在嫉妒,在宣泄情绪而已,他会慢慢平静下来的。

  果然。韩琦的嗓门低了下来,饱含着怒气在奏折上签署了几个字就扔给了邹同,而后就大踏步的出了皇帝的寝宫。

  赵祯听见韩琦远去的脚步声,脸上浮现了笑意,皇后轻声道:“陛下,枢密使在云峥的《滇西养马疏》上签署了名字,还多加了一句话,说“再敢随意挑起边衅。就把云峥换到岭南打野人去。”

  庞籍闻言笑道:“稚圭是被气昏头了,岭南还有一个交趾国如今也是瓜熟蒂落的好光景,要是把云侯派去岭南。他可能会再走一趟交趾国的京都。”

  赵祯张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慌得皇后连忙轻轻地抚弄他的肩背,担心皇帝被口水呛到。

  见皇帝安静了下来,皇后就朝坐在一张矮几后面的皇太子赵旭招招手,头戴九梁紫金冠的赵旭就来到皇帝的身边,握住父亲的手等待训示。这样的情形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赵祯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皇后启声道:“皇儿。你要记住今天的这封奏折,这封奏折是我大宋文信侯云峥书写的《滇西养马疏》。这封奏折不是要告诉你如何养马,而是要告诉你四个字,“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年幼的赵旭知道这不是四个好的字眼,但是看自己的皇帝父亲和皇后大娘,似乎并没有生气,不由得张嘴向庞籍问道。

  庞籍身兼太子太傅,自然有教导太子的职责,接话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说的没有错,就是“借刀杀人”四字。

  要说这四个字,就要从八年前说起,当时还是布衣的文信侯因为不满滇西元山盗匪骚扰豆沙关,就借用吐蕃人的力量消灭了元山强盗,然后由笑林出马,趁着吐蕃人和元山强盗厮杀的两败俱伤的时候,用暗箭射杀了当时滇西草原上最强大的天鹰部的首领,从而导致了草原上的实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于是滇西草原上的各种势力开始相互征伐,谁都想要天鹰部落的地盘,于是,在我大宋的巧妙调整下,这场战争整整持续了八年之久,如今,那片草原上的人口从鼎盛时期的八十万减员到了如今不足五万人。如果减去这八年的新生儿,那片草原上的八十万人几乎可以说已经死光了,即便是剩下的五万人,大部分也是没有战力的妇孺。

  如果在以前,我大宋即便是再强悍,也没有法子去对付那里的二十万控弦之士,但是在文信侯的“借刀杀人”谋略之下,滇西草原的强大实力已经灰飞烟灭了,我大宋这个时候只要出动很少的力量,就能获得一个非常完美的养马地。

  “借刀杀人”这四个字就是要告诉你在自己实力不济的时候,要懂得变通,借助别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了,这就是你今日的课业,邹同会给殿下找出关于滇西草原的所有文书,你会慢慢发现文信侯是怎么用最小的力量去撬动滇西草原这块巨石的。”

  赵旭懵懵懂懂的的点点头就被宫娥领到座位上重新坐好,乖巧的看着屋子里的忙各自的事情。

  庞籍叹息一声对皇帝道:“太子殿下的岁数太小,还不能明白这些高深的道理,此时对太子殿下灌输这些老臣以为有害无益啊。

  太子殿下此时应该学习的科目是《孝经》是《礼记》是《千字文》和一些简单的算数,不该听这些勾心斗角的国家大事。”

  赵祯看看乖乖坐好的儿子,摇摇头。

  皇后拿手帕沾沾眼角道:“陛下的时间不多了,哪怕是偃苗助长也顾不得许多了,但愿祖宗保佑能让旭儿一日之间长大。”

  庞籍恭声道:“陛下勿要急躁,循序渐进才是正理,如今我大宋歌舞升平,乃是自开国以来难得的平安岁月,只要陛下精心将养身体,自然会培育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如果陛下龙体康泰,我大宋今日该是何等的兴盛,外有猛将夷平四海,内有能臣牧养百姓……”

  说到此处庞籍难过的说不出话来,皇后早就珠泪盈盈,赵祯也是满脸的阴郁之色,庞籍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剜在他的心上,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身体,他如今该是大宋历代以来最有权威的皇帝。

  邹同见皇帝有话说赶紧把《说文解字》搬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把皇帝要说的话记载了下来。

  庞籍拿到纸片的时候见上面写着“普天同庆”四个字。

  擦擦发涩的老眼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陛下有心,老臣这就去拟旨,今年春节普天同庆!弄一个热热闹闹的春日。”

  赵祯挤出一丝笑意连连点头,见庞籍告辞出宫去了,又把目光盯在皇后的脸上。

  曹皇后擦干眼泪笑道:“宫里自然是会张灯结彩的,妾身会去请太妃娘娘,淑妃妹妹也该从道观里出来,我们也过一个热闹的春日。

  今年的银锞子妾身会多准备一些,春日里的吉祥结妾身也会分发给文武大臣,妾身还会命造钱局铸造一些春日里用的新钱,织造局也会赶工加倍制造彩缎,锦衣,宫花,妾身还会下令官窑重新烧制一批新的吉祥瓷器,却不知官家喜欢哪个窑口的瓷器?

  您可能不知道,官窑如今也有了长进,竟然创烧出以往未曾有过的天青釉,又名雨过天青,是一种幽淡隽永的兰色釉,官窑大匠说新烧出来的瓷器青如天,明如镜,极为美丽,官家不妨就选用官窑的雨过天青瓷器作为宴会的瓷器如何?妾身不懂瓷器,但是觉得雨过天青的名头倒是极为喜气。”

  赵祯笑着点点头,赵旭见父亲和大娘在谈论怎么过年,顿时就来了兴致,跳着脚道:“父皇,父皇,孩儿要看药发傀儡。”

  皇后拿指头点点赵旭的鼻子道:“要你做学问你就愁眉苦脸的,要你去玩耍你就高兴的没个样子,小心压到你父皇。”

  邹同笑嘻嘻的将太子殿下抱开,跪在地上挤眉弄眼的连连跪拜道:“奴婢代宫里的奴婢们谢官家赏赐。”

  皇后笑道:“这里还有一个无赖,也罢,每年你们都是这副无赖样子,看在你们今年勤勉的份上,所有的赏银比照去年加倍,在给每人多添一身新衣,只要陛下龙体康泰,本宫从不吝惜赏赐!”

  邹同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于是更加殷勤的谢恩。见皇帝满面笑容,连精神似乎都好了不少,他也就越发的高兴,邹同如何会在意那点赏赐,只要皇帝好好的,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是问题。

  在这座皇宫里面,皇帝就是保佑众人能活下去的天,只要天还在,有点风吹草动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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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言过其实

  蓝蓝坐在蒲团上正在纺纱,洁白的棉花从手指缝里溜了出去最后变成了洁白的棉线缠绕在纱锭上,她的身边已经放了七八个纱锭,她喜欢纺纱却不喜欢织布……

  纺纱的时候自己的脑子还能运转,织布的时候就不行了,只要心思稍微不在梭子上,一匹布就会织的乱七八糟。

  “不争!争了就是死!”

  蓝蓝脑子里全是这七个字,心中就像一锅开水一样在猛火的烧烤下继续翻腾。

  这七个字是薛大郎临死前写在纸上的七个字,一张很大的纸上写满了这七个字。

  开封府认为这是薛家家变的前兆,薛大郎在犹豫要不要和自己的弟弟争家产,别人也都这么认为。

  或许只有蓝蓝能看的出来,这七个字是云峥写给自己的,通过处死薛大郎来告诉自己到底该怎么样在皇宫求活。

  自从皇帝病了,皇后就和自己疏远了很多,即便是太妃那么喜欢赵旭过来的次数也在明显的减少,而陈琳对赵旭的安全看的比什么都重,寒林那张猥琐的面孔总是不定时的出现在赵旭出没的地方。

  庞籍每隔三天就要亲自考校赵旭的学问,兼职内宫大臣的韩琦只要进宫就必须确定赵旭无恙之后才会离开宫殿,关门落锁。

  世人都看重赵旭,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未来,自从皇帝处死了自己兄长濮阳公之后,文武大臣都把目光聚焦在赵旭的身上,皇位的继承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二人。

  世人只知道有太子赵旭,而不知道他还有一位生母蓝蓝。

  在蓝蓝最无助的时候。她听说了薛大郎的死讯,当时她几乎是万念俱灰,如果连云峥都不愿意理睬自己,自己还能仰仗谁?

  她不死心,命郑彬通过其他渠道找来了开封府的卷宗。当她看到薛大郎亲手书写的那七个字之后,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人坐在景福宫的书房里嚎啕大哭,世人只知道有赵旭,却不知有蓝蓝。

  唯有一人不在意赵旭,唯独在乎那个叫做蓝蓝的女子……

  世人只知道皇帝病危,太子年幼。他们刻意的忘记了太子还有一位强壮的母亲……

  子幼母壮,这是寡妇再嫁的托词,子幼母壮,这是乡邻担忧家中出现惨事的托词,子幼母壮。这是皇家为了权利不被他人侵占专门想出来宰杀母亲的借口。

  不争!争了就是死!

  赵旭的太子位已经被皇帝确定的非常明确,赵旭的周围已经被大宋所有权贵挤得满满的,这个时候太子的母亲去争取权利是为了什么?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皇帝,他的回答很可能就是“殉葬”二字!

  赵祯经历过李太后的垂帘听政一十二年,经历过奇怪绝伦的狸猫换太子,自从他执掌政权之后,他的后宫再无一人敢言政事。

  自从得到了这七个字之后。蓝蓝就把赵旭托付给了皇后养育,自己进入寒冷的长宁宫道观,准备为皇帝祈福整整百日。

  毕竟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不愿意自己去死。那么自己就好好的活着,不为自己的生命,只为一口气活着。

  外面的阳光透进了窗棂,蓝蓝停下手里的纺车,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照在屋子里很暖和。但是在外面却被寒风给吹冷了。

  除了两颗柏树依旧青青,梧桐树上的叶片已经凋落了。寒风从地上卷起一片枯叶翻卷着落在蓝蓝的脚下。

  一个青衣宫人挑着一担水从矮墙外面经过,不一会又有两个穿着补丁衣衫的低等宦官推着一辆板车也从矮墙外面经过。白色的绫子底下似乎掩盖着一个人,她长长的头发凌乱的从板车上垂下来拖在地上,沾染了一些未曾扫尽的残雪。

  “喂!看死人做什么?你看我女儿长得好看吗?”

  “秦国自然是长得千娇百媚,也只有云钺能勉强配得上她。”

  蓝蓝不用看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如今郭皇后的秘密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郭家满门三百余口已经全部回到了京师,如今住在桶子街上的一间大宅院里,皇帝对郭家很是仁慈,批准了郭崇乞骸骨的要求,加燕国公,赐金百万准许荣休,郭允恭除平卢军观察使知楚州。郭家其余子弟也各有封赏。

  郭皇后身上的铁链也被除掉了,从冷宫长宁宫搬到了条件相对不错的长宁观,蓝蓝进来的时候,恰好遇到郭皇后搬家。

  郭皇后最喜欢举着秦国和云钺的画像给别人看,只要夸奖两声,她就会笑的像个孩子,如果别人出言不逊,她一定会和别人拳脚上见个真章的。

  果然,郭皇后听到蓝蓝的夸奖之后就嘿嘿的笑了起来,趴在墙头瞅着蓝蓝说:“你的相貌也不差,这样的美人儿赵祯也舍得把你送到这里来受苦?整天粗衣布服的就不怕磨粗糙了身子?

  那个死鬼最喜欢的就是抚摸妇人的身子,皮肤越是光洁的他就越是喜欢,告诉你啊,如果想翻身,最好不要把自己的皮肤弄粗糙了,宫里面的事其实就在容貌上说话,什么贤良淑德,雍容大度,还不是看谁的屁股白净比较出来的。

  大的自然贤良淑德,屁股白的也自然是雍容大度的,剩下的就要看爹娘兄长是不是有本事,除此无他。”

  蓝蓝已经熟悉了郭皇后粗鄙无礼的说辞,并不在意她的污言秽语,随便一个女人被人家拿铁链子拴住十几年都会高雅不起来的。转身从屋子里端出来一盘子金梨放在矮墙上笑道:“姐姐,您来尝尝,这是秋日里的金梨,难得那些奴才们能保鲜到现在,最是甜美不过。”

  郭皇后也不客气,取过一个金梨咬了一口吃的汁水四溅,含糊不清的道:“我父亲派人送来了一些绫罗绸缎,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你这人看起来挺顺眼的。”

  蓝蓝笑着谢过,取过云钺画像仔细看了看,叹息一声道:“这个小混球果然长成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了,再过一两年等到骨架子完全长开,还不知道会迷死多少无知少女。”

  正在吃梨子的郭皇后脸色顿时就变了,扔掉手里的梨子也隔着墙仔细的看云钺的画像,越看眉心就皱成了一个疙瘩。

  “他敢!”郭皇后咆哮起来。

  蓝蓝笑道:“他是不敢,他云家的家教森严,到处胡来的话他哥哥会打断他的狗腿。”

  郭皇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嘿嘿笑了起来。

  蓝蓝帮着郭皇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汁水道:“您的事情如今在皇宫里已经不算什么忌讳了,为何不给秦国写封信告知她的身世?好几次我都看到那个孩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即便是出嫁的时候也是太妃给她梳的头,模样虽然好看,到底不如亲娘梳的贴心。”

  一句话就把郭皇后的眼泪给说的流了下来,喃喃道:“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云家连公主府都不准她去住,如果再知道我是这般模样,夫家会给秦国脸色看的。”

  蓝蓝道:“我知道的云家可不是看媳妇娘家地位活着的人家,说句您不喜欢听得话,即便姐姐如今还是皇后,云家娶秦国的时候依旧不会住进公主府的。”

  郭皇后愣了一下道:“这是为何?公主成亲之后就该住进公主府才对,回夫家那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才会做的事情。”

  蓝蓝笑道:“谁让人家的少年郎出挑呢!当初云峥一个穷小子,就能把蜀中百年世家的掌上明珠陆轻盈给娶走,听说彩礼东拼西凑的弄了三车,结果把陆家的闺女娶回来的时候您知道陪嫁是多少吗?”

  听得入神的郭皇后连忙摇摇头表示不知!

  “哈,十里红妆啊!再加成都城旁边的一座三里方圆的桃园!这样的陪嫁咱们皇家都比不上。”

  郭皇后笑道:“云峥还真是幸运!”

  蓝蓝嗤嗤笑道:“幸运?您知道陆家的老祖宗是怎么说的吗?他说陆家真是太幸运了,和您说的刚好相反。”

  郭皇后瞪大了杏核眼拍着胸脯道:“这云家的儿郎真的如此出类拔萃天下无双?”

  蓝蓝笑道:“一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把自己从一介白丁弄成文信侯的男人,这样的人您认为我大宋很多吗?”

  郭皇后呆了好一阵子才道:“那是他哥哥,龙兄鼠弟也是有的,云峥是百战名将不假,他弟弟我也就看见一副好皮相而已。”

  蓝蓝抬头瞅着蓝蓝的天空神往的道:“那是因为您和那个孩子没有接触过,小妹少女时期因为父亲去世,在云家借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云钺还小,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漩涡一样的能让人沉醉其中,几岁的孩子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给我的感觉那根本就就不是人间该有的孩子,他应该是上苍赠给大宋的厚礼!

  姐姐,你如果见到了那个孩子,你才会明白小妹的感受,他是您的女婿,也应该是上天补偿你这些年苦难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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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催命鬼

  “我真的可以和秦国,云钺在一起?”郭皇后痴痴的问都。

  “这可能不行,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曾经的大宋皇后,出宫是不成的,但是秦国和云钺可以经常来看你,就像宫里那些有女儿的宫妃一样,总有团圆的时候。”蓝蓝笑着安慰郭皇后。

  “我要好好的想想,好好的想想……好好的想想……”

  蓝蓝瞅着失魂落魄的郭皇后进了自己的屋子,一丝笑意浮上面颊,这些天以来,她发现郭皇后是一个极度寂寞的女人,十几年的囚禁生活已经摧毁了她往日的优雅和自信,这么些年支持她顽强活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秦国。

  只要给她一个和秦国见面的希望,她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去实现这个希望,也必然会打破皇宫这死一般的沉寂。

  皇宫里太平静,自己这条大鱼即便是再安静,人们也能透过清澈的水面看到自己,如果皇宫的水忽然变浑了,人们可能会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那条最能跳腾的鱼身上,会忽视掉自己这条不动弹的大鱼。

  想当年,郭氏被废后其中疑点重重,宰相吕夷简为了报复郭氏对自己的不敬,在其中推波助澜,最后一手促成郭氏被废,曹氏轻松上位后,曾经多次帮助吕夷简渡过难关,包括范仲淹的终极杀招“百官图”。

  范仲淹曾绘制了一张“百官图”呈给皇帝。指着图中开列的众官调升情况,弹劾宰相吕夷简,并连上四章,论斥吕夷简狡诈.吕夷简不得已向仁宗皇帝请辞宰相一职,主动交出军政大权,退居二线。仁宗皇帝罢免了副宰相王举正。由范仲淹取而代之。

  就在范仲淹以为大获全胜的时候,首先是御史台有人上奏弹劾某些按察使,如“江东三虎”、“山东四伥”。范仲淹在边防线上的几员部将,也遭到调查并遇到许多麻烦。欧阳修等人企图撵走另换几名御史台官,却反而被明升暗撤,离京出使河东。尹洙等人也被调往边远僻地。御史台韩渎把范仲淹同党的人名,写成一榜,张挂于朝堂,堪称以牙还牙。

  时包拯被授为监察御史台,改任监察御史。当时各路转运使都兼任按察使,往往摘取无关紧要的小节来上奏弹劾官吏,专门以苛刻的考察来相互标榜、自诩高明,使得地方官吏十分不安,包拯于是请求朝廷废罢了按察使之职。

  庆历四年仲夏时节。监察御史台忽然声称破获了一起谋逆大案。该案直接涉及的是石介和富弼。皇帝初不信会有这等事情,但是台官却有石介给富弼的亲笔信件作证;而信中又有废黜仁宗之意。石介对此矢口否认.富弼未及辩诬,先已惶恐不迭。此案一出,蜚言四起,甚至牵连到范仲淹扩大相权,内外勾结,意图谋反之事。富弼为了避嫌,请求出使边地。范仲淹则去了河东与陕西。

  宰相章得象和副相贾昌朝。初时也曾附和过范仲淹的新政。但在范、富离京之后,通过监察御史台将在京的新政朋党一网打尽。

  除掉最大的对手之后。吕夷简溘然长逝……据说曹皇后难过的三天不曾进食……

  如果吕夷简还活着,蓝蓝是不敢走这步险棋的,但是如今天下太平,朝堂和气一片,章得象去世,贾昌朝贬官。蓝蓝不相信庞籍这些人不想着为往日的事情翻案,只有乱起来,皇帝的注意力才不会放在自己身上,平静的朝堂对蓝蓝是非常不利,一旦皇帝去世。临死前只要下一道旨意,自己就只有白绫悬梁的下场。

  既然以前的纷乱来自于郭皇后这个引线,那么重新揭开大宋这道疮疤的也应该是郭皇后,听说,石介,富弼等人胸中的愤怒至今未消……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蓝蓝咬了一口多汁的金梨,忽然笑了起来,很久以前云峥就说过一句话:“老子的命都没了,那有空去管洪水滔天?”现在老娘的命也快没了,谁还去管朝堂上波橘云诡?

  ‘云峥当年就该娶我的,我们才是真正的一路人。‘蓝蓝一连吃了两个硕大的金梨才把心头的那股子邪火压下去。

  “不争,争了就是在找死,我不争,我只是想把水搅浑。”蓝蓝又拿起一颗金梨狠狠地咬了一口自言自语的说。

  诺大的白虎节堂里只有云峥和猴子两个人,听了猴子禀告了关于赖八的前因后果之后,云峥挠挠脑袋发愁的说:“这事不该是这样办的,杀妇孺确实不对,既然赖八起了勒索的心思,此人就留不得。

  这样做不但对不起我们自己,也对不起辛辛苦苦出卖赖八的赖十九,考虑事情的时候可以左右逢源,但是在处理事情上就要非黑即白,从中间和稀泥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两不讨好。

  如果二少爷下令杀掉赖八,却把其余的吐蕃人放回去,并且给他们过冬的粮食,这样做就完美了,那些吐蕃人一定会感恩的,吐蕃人本来就是一个恩怨分明的种族,他们的心思简单,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而且还没有种族上的观念。

  赖八和那些心思简单的吐蕃人不同,他会认为这些过冬的粮食是他该得的,是云家欠他的,这会说不定已经起了别的心思,想要从云家这里得到更大的好处,你记住了,得寸进尺是我们宋人特有的一种习惯,所以为了以绝后患,赖八就要处死!”

  猴子烦恼的道:“当时夫人和二少爷都在,小的不好下手。”

  云峥想了一下笑道:“这样也好,一个女人家就要善良些才好,心思太黑的女人睡在我们身边的时候说不定睡觉都要睁着眼睛,倒是二少爷恐怕没你想的那么单纯,这小子从小就腹黑。

  这次处理事情处理的傻不愣登的必定有其它的缘故,猴子,我们不妨等等看,看看老二有没有其它的手段,如果确定了没有,草原上的强盗我们已经培养了这么些年,也该出手一次了。”

  猴子忽闪着一双小眼睛嘿嘿笑了一声,听了侯爷的话,他想起来自己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从二少爷哪里占到过什么便宜,见侯爷开始忙公事,就帮着大少爷研墨,伺候他批阅公文。

  刚刚洗完牛奶浴并且小睡了片刻的陆轻盈慵懒的从木楼里走出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看到小猫一样卧在木台子上看远山的秦国。

  “傻丫头,既然喜欢那片松林,就让家将们陪着去里面看看,冬天里松林子里面也没有什么松毛虫之类的祸害,捡捡松塔,看看松鼠,实在是喜欢动弹了,就去捡点干蘑菇过来晚上好炖鸡。”

  秦国依旧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看着远山道:“小钺说他去松林子里帮我抓最漂亮的松鼠,也会帮我捡些松子回来烤着吃,可他怎么还不回来啊?都走两天了,早知道这么费时间,我就不要他去了。”

  陆轻盈的眼睛一下子就眯缝起来了,这是跟云峥学的,只要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会习惯性地眯缝起眼睛来。

  挥手喊过一个家将问道:“你估计赖八他们能走出多远?”

  家将也是蜀中人,对山路自然是非常熟悉的,稍微掐算了一下就回报道:“启禀夫人,赖八他们的人手大部分腿上有伤,一天能走三十里地就已经是极限了,更不要说还有几十车的东西呢,六天时间能走过元山区域就算是不错了。”

  陆轻盈又道:“如果让你在两天前全力赶路你能用几天追上赖八他们?”

  家将露出满嘴的白牙嘿嘿笑道:“这时候应该已经砍死了赖八,正在往回走,夫人,如果您要小的现在出发,也不是没有机会赶在赖八走进草原之前追上他。”

  陆轻盈的面颊抽动两下怒喝道:“哪来滚哪去,一群杀才!”

  家将叽叽呱呱的笑着就回自己的哨位上去了,二少爷带着三个兄弟去黑松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是瞒着夫人她们而已,如今既然被夫人看破了,就不知道二爷回来怎么跟夫人解释。

  陆轻盈坐在秦国的边上,和她一起把下巴搁在手背上一起瞅着远山,嫁给了云家的男人,这辈子都休想有宽心的一天,他们不在乎鬼神,不在乎什么报应,更不在乎什么人情礼法,一切都是从冷冰冰的实际需要出发去做取舍,眼睛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沙子。

  “秦国,嫁给云家男人你后悔吗?”陆轻盈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轻声地问身边的秦国。

  “不后悔,很喜欢,我喜欢这种等他回来的感觉,开始的时候心里空空的,只要看见他回来,我的心里一下子就被快乐装的满满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陆轻盈用手搬起秦国的脑袋,丧气的道:“又是一个没用的傻子。我当年就是这幅样子,没想到你也成了这个模样,我们天生就欠他们兄弟俩的,还有葛秋烟,还有腊肉……他们是我们上辈子的催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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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家学渊源

  四条草绿色的身影在树林里急速的穿行,他们身手矫健,轻快地步伐踩在枯枝败叶上只发出极为轻微的声音。

  一头云豹分开低矮的灌木警惕的看着已经走远的四个绿影,刚才它很想突袭一下的,野兽的本能让它感受到了危险,又重新趴伏了下来,见危险已经离去,这才起身准备去重新寻找猎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云豹有些羡慕,那四个绿色的影子已经找到了食物,就是不知道打算去那里享用。

  在树林里快速的奔行非常的耗费体力,抵达事先准备好的营地,四个人才停下脚步,一个绿衣人从大树背后抽出来一条绳索,解开绳扣之后,一个巨大的绿色大包就从树上缓缓地落了下来。

  四个人迅速的将大包分解,不大功夫四间小小的帐篷就在这片干爽的空地上支起来了。

  一堆柴火也被点着了,一个粗豪的汉子掀掉头上的面罩,从水壶里倒出来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然后朝一个身形稍微瘦弱些的绿衣人道:“二少爷,您是怎么知道赖八会提前离开车队的?”

  云二掀掉面罩笑道:“他是猎人出身能提前感受到危险没什么好奇怪的,只可惜他领悟的晚了一些,如果离开蒸笼峡他就快速的离开,我们是没有办法追到他的,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那些物资粮草。”

  家将老赵呵呵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之皆然,二少爷先是伤了那些吐蕃人的腿让他们没有办法快速前进,又给了他们无数的物资和粮食再一次拖慢了他们的步伐,然后咱们快快的追上,干掉赖八。这是好计策,只是末将不明白,咱们在蒸笼峡就能办到的事情,为何要多此一举?”

  云二在家将找来的石头上坐下,喝了一口水道:“没办法,一则是为了云家的颜面。再卑鄙无耻的人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可怜的吐蕃人杀死,再说我们还需要给剩下的吐蕃妇孺们美好的生活,和她们结仇那就太不划算了。

  二来,青塘草原如今非常的需要仇恨这东西来让他们饿着肚子继续战斗,赖八算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明白人,现在的草原上不能有太多的明白人,大家糊涂一些我们才有机会进入草原,进而控制草原。”

  老赵惊讶的道:“二少爷您打算给吐蕃人好日子过?咱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弄死他们吗?”

  云二懒懒的瞅瞅老赵笑道:“这么说你打算帮我们大家去草原上放牧?还准备带着老婆孩子都去放牧?

  傻子啊。精壮的吐蕃人死光了,没什么可惜的,反正他们只知道作战,没工夫去放牧,所以说精壮的吐蕃人对我们没什么用处,死光了,草原上就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战乱了。

  妇孺不同,草原上放牧的主力从来都是她们。一定要留下来帮我们放牧牛羊,一个没有战乱的草原。很快就会被那些残存下来的妇孺们装点成处处牛羊的人间乐园。

  所以啊,我们马上就要全力去救助那些可怜的妇孺,给她们过冬的粮食,给她们过冬的衣服,开春之后还要借给她们牛羊用来维持生计,再帮她们赶跑那些喜欢打仗的精壮吐蕃人。还她们一个没有战争的草原,你说这样好不好?

  草原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最痛恨战争的恐怕就是这些妇孺,谁不喜欢吃饱了没事干去敖包哪里唱唱月亮,会会情人?牡羊女们没事干还能穿上漂亮的衣裳去勾引男人。这些都是她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人家喜欢,我们就要把这样的生活给人家。

  只要妇孺们的生活幸福起来,她们就会发现男人其实是草原上的祸害……最后隗明带着一群自梳女去了草原……”

  老赵舔舔嘴唇郁闷的道:“然后这片草原上就容不下男人了……一群女人放牧牛羊,再把牛羊当成赋税缴纳一些给军队就当是保护费了,再过十几年,草原上了除了公牛,公马,公羊公骆驼,再没有一个公人,只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公人想要抢劫她们,立刻就会有一大群大宋男人冲上去把那些公人都弄成太监,到时候谁敢说这片草原不是大宋的地盘?美得很,美得很啊……”

  云二甩甩头,努力地把老赵描绘的那个女儿世界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笑道:“赖八走路遇到猛兽袭击不小心掉悬崖底下了,老赵,你把赖八的人头割下来干什么?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老赵嘿嘿笑道:“那片地方野兽有多密集,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刚刚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有两只雪豹在探头探脑的等着吃饭,您放心,那些家伙吃东西珍惜着呐,不会留下什么手尾让别人看见,赖八的人头我有用处,打算明天回去之后用油纸包好了塞他被窝里……敢小看二少爷,这就是报应!”

  说话间,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水已经煮好了,四个人就着热汤水吃了一些干粮,天色就已经黯淡了下来。

  云二坐在自己的帐篷里,点亮了蜡烛就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用炭笔把自己这次要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记录了下来,等大哥看过之后再销毁掉,这是兄弟二人的秘密,两个人就是这样相互参研着对方的心态,在这个新的世界里艰难的活着。

  这种相濡以沫的情感远比血肉亲情还要亲密的多,云二发现前段时间自己的大哥的心境极为的不对头,过多的杀戮,和繁杂的政事刺激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毁掉一切的疯狂意愿来。

  为了减轻大哥的心里负担,云二准备提前站到前面来,如果云家还需要什么杀戮,需要克服心里的内疚感才能去做的事情,云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好的执行人。

  大哥这些年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是时候该自己上场了,云二自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混蛋,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哥能让自己产生焦急,害怕,恐惧,这种负面情绪之外,别人不管是悲也好,喜也好,活着也罢,死了也就那么回事,在他的心中都是些无所谓,无意义的事情。

  腊肉的淳朴自己喜欢,准确的说自己喜欢被腊肉背在背上的感觉,有时候没人的时候,他就会强行跳上腊肉的后背,打个转也好……从小云二就嫉妒人家孩子有母亲背着。

  事实上趴在大哥背上睡觉是最安全的,当初就是大哥背着自己从死亡之地一步步的走了出来,虽然肚子很饿,心头却无比的安宁。

  秦国有点像上辈子的同桌梁薇薇,这个秘密只有大哥知道,大嫂都不可能明白梁薇薇到底是谁。只可惜秦国还是柔弱了一些,完全没有梁薇薇的彪悍和无畏,梁薇薇一个人就敢去停尸房偷看被解剖过得死尸,还敢拍了照片拿回来恶心人。

  梁薇薇一个人就敢背着小巧的强力弩去荒野野营,回来的时候还能带两只死兔子红烧了请大家吃……

  世人都说秦国刁蛮,比起梁薇薇秦国真的是一个标准的温柔娴熟的女孩子,一巴掌拍破云二新折叠好的仙鹤算个屁事情,梁薇薇发怒的时候敢拎着一桶水从你的头顶浇下去,而且不管是不是夏天……

  一面记录自己的事情,一面想着遥远的过去,云二的脸庞上不由浮起一丝丝的笑意,自己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时,一面能够帮助大哥分担责任,一面可以自由的驰骋在过去的时空中。

  杀人算什么,如果需要云二觉得自己可以笑嘻嘻的把所有的人都杀掉,重活了一辈子心头那种恨意依旧不能淡化消除。

  在制作黄河水利模型的时候,彭蠡先生就说自己过于冷血,在黄河的河水过于泛滥的时候,为了东京的安全,就必须在某一个地方扒开一道口子,分走黄河的洪峰,苏轼和苏辙在尽量的选择人少的地方,自己选择的却是最适合分流的地方,这两者之间差别很大……

  写完了事情的经过,云二合上本子小心的揣进怀里,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都在上面,不宜外泄。

  在这个本子上,兄弟二人谈论过所有的可能性,也检点过自己所有的得失,甚至各自性格上的缺点,也一一记录在上面。

  秦国知道云二有这样的一个本子,嫂嫂陆轻盈也见过这样的本子,只是她们看不懂,如果把上面的音节分开,苏轼能勉强看出点意思来,但是只要写的密密麻麻的,他就什么都看不懂了。

  大嫂很高兴,秦国也很高兴,拼音这东西她们自然是没有资格学的,她们也不会主动要求去学这些东西,因为只要牵扯到家学的范畴,这两个女人就立刻闭上嘴巴。

  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陆轻盈固执的认为只有云家的嫡系子孙才能掌握这种闻所未闻的学问,苏轼的拼音学业,就是被她强行打断的。

  最奇怪的是不论是苏洵还是苏轼都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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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不合理的禁令

  “云家男人做事情的时候啊,如果是牵扯到女人意愿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告诉你,让你有一个选择的余地,如果这件事不关女人的事情,他们就会做的悄无声息,不是害怕你知道,也不是怕你泄密,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陆轻盈站在秦国的身后帮她梳着长长的黑发,一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开解着秦国。

  自从知道云二去干什么事情之后,秦国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如今两只眼睛肿的就像是两只水蜜桃。

  “我怕他出事情……”

  秦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反手就抱住陆轻盈的腰大哭起来。

  见秦国这样哭泣,陆轻盈总算是放下心来,这比刚才傻傻的坐在那里流眼泪好多了。

  “傻丫头,云家是将门,小钺如今不过是去追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当年你大哥带着人去西夏,我难道就不活了?知道你大哥当初出门的时候是怎么对我说的?

  “没见到我的尸体之前千万不要相信我已经死了,如果见了我的尸体,你就可以愉快的以一个富婆寡妇的身份嫁人了,记得挑一个看着顺眼的,免得我成为恶鬼之后晚上来找你。”

  你听听,这算是什么话?你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多,以后慢慢会适应的,云家的男人虽然出类拔萃,但是也能把你活活的气死。

  我们命苦,所以才被老天爷生成了妇人,这些苦难就要接受,能把一辈子坚持下去的人才是好的妇人,你以后也是如此。”

  “傻丫头,你没有母亲,如果有母亲在身边的话,她就会告诉你太优秀的男人不能嫁,一旦嫁了,你就有操不完的心,还要面对别的女人和你抢丈夫。

  优秀的男人一般都志向高远,他们的眼光会盯在天空,而不是落在你身上……”

  妯娌二人相拥着坐在木头台子上一起眺望远山,陆轻盈絮絮叨叨的话对秦国来说就像是梦里面的呓语,似乎离得很远,又仿佛离的很近,这让她感到很温暖。

  不过这样的平静很快就被两只漂亮的松鼠打破了,它们的后腿被绑着,虽说只要 两只松鼠向一个方向跑就能逃掉,但是很显然,松鼠没有这样的智商,他们拼命的朝相反的 方向跑,于是,只能相互拔河,在惊恐中 一会向前,一会向后。

  秦国红肿的眼睛瞪得很大,心思立刻就被松鼠吸引走了,尖叫一声就从台子上跳了下去,她坚信,云二会在下面接住她。

  陆轻盈从台子上探头朝下看看,发现秦国骑在云二的背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像个疯子。

  陆轻盈叹了口气,就用脚把两只松鼠踢到一边去了,很明显自己刚才的话都 白说了,只要云二出现,秦国就会忘记所有的伤痛……自己以前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云二回来了,蒸笼峡里的气氛顿时就恢复到以前欢乐的状态了,秦国穿着薄薄的春衫,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欢快的踩着浅浅的溪水奔驰,长长的白纱拖在后面,就像一个美丽的春之女神,至于同样骑着一匹红色母马的葛秋烟则信马由缰,偏着身子坐在马背上,怀里抱着高兴地大喊的云芊芊。

  云二的怀里坐着云霆,他很想去追赶婶婶,只可惜二叔手里拿着一卷书,慵懒的不愿意骑快马,他的小手转过去撕扯二叔的头发,希望能快点追上婶婶。

  至于云落落这时候瘪着一张小嘴眼睛里泛着泪花,伸出小胖手指着台子下面的叔叔婶婶委屈的向母亲申诉。

  “好好的写字,骑什么马啊,咱家里都是些会骑马的杀才,不稀罕,好好的写好字,等回去的时候拿给你爹爹看,他一定会非常欢喜的,香喷喷的女孩子沾上战马的臭味,好半天都洗不掉,好了,不许哭,跟娘回屋子写字去。”

  云落落彻底的爆发了,把身子躺在地上,撒泼不愿意回去,但是陆轻盈没有半点的仁慈之心,抱起云落落就回了屋子,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学会撒泼了,这可不行。

  豆沙县的县令是不敢进白虎节堂的,站在门外面他也不敢,好不容易见憨牛从节堂里出来了,就赶紧拖住憨牛,要求见侯爷。

  憨牛嘿嘿笑道:“侯爷就是要我来看你的,看你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很长时间了,就打发我出来问问你有什么事?”

  县令刘喜的脑袋摇的就像是拨浪鼓,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子文书塞给憨牛道:“ 白虎节堂 这种地方我还是 不要进去了,但是这些文书您必须交给侯爷,豆沙关里的商户都要发疯了,把我的县衙围得水泄不通,集体要求豆沙县打开元山大营的道路,他们准备去元山背后的草原上去做生意。

  我是不敢得罪那些大爷, 只好把这个烫山芋交到侯爷手上,不论侯爷如何决断都不关我豆沙县的事情。”

  憨牛笑着接过文书对刘喜道:“我把文书拿给侯爷看,如果有回音了,就出来告诉你。”

  刘喜连连拜谢,眼看着憨牛走进了白虎节堂,他才有功夫歇口气,豆沙县的商户疯了,如今草原上除了枯草和白雪之外哪来的生意可做?这些人看重的并不是什么生意,他们看中的是一马平川的草原,那些草原到了吐蕃人手里只能放羊,如果到了大宋商人的眼中,那里顷刻间就会变声大片的良田。

  在蜀中,素来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说,蜀中最富裕的人家并不是那些大的丝绸商人,而是最大的地主,比如陆家这样半农半商的人家才是蜀中富户中的顶梁柱。

  蜀中人口稠密,虽然守着一个诺大的成都平原,粮食在蜀中依旧金贵,现在有了这么大的一片平地,让那些商人如何能不眼红?

  土地不同于银钱,这是能够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祖业,商人即便是花了天价,只要能买来真正的好地,别人也只会夸他有见识能为子孙着想,所以元山后面的草原即将归宋的消息才传开,那些商人就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想要进草原做生意。

  云峥看着手里的文书感慨的摇头,翻看了手里的文书他才知晓了一个道理,如今大宋最凶猛的人不是京西军,而是大宋的商人。

  他手里的每一份文书,其实就是一个小的作战计划,尤其是当他看到保镖的武器说明书上赫然列着火药弹,这让他的头皮都发麻起来。

  这些火药弹 必然不是官府作坊里出来的正品,这些年军中的火药弹已经彻底的杀出诺大的名声,于是一些小的火药作坊就开始仿制军用火药弹,由于硝石的提纯技艺,硫磺的提纯技艺没有外泄,民间作坊里出来的火药弹明显的威力不足,而且还非常的容易自燃。

  这些凶猛的民间人士硬是拿着这种粗制滥造的火药弹蛮横的在天下间行商,听说现在宋国商人的足迹已经到了吐火罗一带。

  虽然云峥很喜欢这些比强盗还要凶残的商人,还是不妨碍他在那些文书上用朱笔批阅了大大的不许二字,放下笔之后又觉得这样的说辞不足以威慑那些商贾,就在下面重新写了一行字:“宋人擅入滇西者斩!”

  “宋人擅入滇西者斩!”这八个血淋淋的大字被军卒用红色的颜料写在通往蒸笼峡的山壁上,虽然八个字还被兵卒写错了三个,却一点都不妨碍那些商贾止步于蒸笼峡的末端。

  云峥的这八个字在蜀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蜀中商行当然不在乎,他们甚至认为这是云侯在为商行谋独食,老神在在的等候即将到来的发财大计。

  其余的蜀地商贾就不干了,尤其是以泸州的商贾反应最为强烈,先是泸州的士子到处游说,希望云峥能够撤销这道禁令,当他们发现这么做完全是徒劳之后,立刻就有泸州的退休官员上书给中枢,问问云峥这位宋人侯爷说吐蕃侯爷该说的话是否合适?

  退休官员的折子在张方平这里就被拦截了下来,这位成都府的最高长官,不得不唉声叹气的向豆沙寨进发,这事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就和云峥搭不上话,为公为私,张方平都要从云峥嘴里问出个结果来,问出个不许宋人进入吐蕃的地盘原因。

  泸州的地方小曲很快就把云峥形容成了一位大白脸的奸臣,骄奢yin逸的尸位其上,有些胆子比较大的曲子词人,竟然去了成都府说唱这些东西。

  成都府的人士自然是云峥的死忠,这些年跟着蜀中商行赚了不少的钱,听不得别人诋毁云峥,于是斗殴就不可避免。

  云峥发出禁令之后就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整天在白云山下忙着操练那些皇族子弟。

  刘喜的下场很惨,一般的商贾不敢招惹这位破家的县令,但是蜀中这些年多了很多外地的客商和商行,一些客商将自家的帖子递进去之后,刘喜就必须双手捧着给人家送回来,表示自己承受不起。

  这样的帖子接到的多了,刘喜就发现自己如果把这事处理不好,就休想再混什么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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