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0
  第九十九章 半残龙角上天阶

  李岫弥自得小界之后,日夜勤修苦练,功行精进不小,已臻完满之境。

  到得这时,已该琢磨如何跨去那一步了。

  只是自他重立延重观道统之后,那位石先生就已是解脱,一灵转去为人,如今再无人可以指教于他了。

  所幸他在小界之中巡游之时,寻到了那位邵真人留下的几册道书,这应当是给两名弟子的遗笔,虽非是一脉相承,但仔细看过后,却也从中捉摸出了一丝头绪,知晓了需借外物方可成就洞天,但究竟该选取何物,却至今仍是有些拿捏不定。

  现是山门草创之际,有外忧内扰,需得安定人心,他无法做到长久闭关,故在小界丘陵之上筑了一处法坛落脚,如此无论哪个弟子过来,皆能望见他身影。这时一名弟子到了坡丘下方,大声禀道:“掌门,外间有人要拜访掌门,自称是自北地而来。”

  李岫弥一听,初时还以为是溟沧派来人,但再一想,魏子宏如今也再此地,门中有人来,其不会不知,“自北地来……”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身份,深思了一会儿,还是道:“请那人来此。”

  不久之后,那弟子来至门前,对一名银袍高冠的修士道:“掌门请尊客入见。”

  那奉姬望之命而来的内侍正打量四周,闻言转过身来,道了声谢,就随他入内。

  进来小界后,过得一处虹桥时,恰好有不少延重观弟子往来走动,见有外客到来。均避道一侧,并主动致礼。那内侍不觉暗暗惊叹,本以为李岫弥是野妖出身。多半是粗蛮之辈,可观内门人弟子神情举止。恪守礼数,进退有矩,若非所见之辈多是妖类,他几疑自家是入了人修宗门之中。

  他忖道:“祖庭之下猿、蝠二部,若论礼仪,怕也比不上此处,这李岫弥果然是有本事的。”

  他却不知,虽延重观立派未久。但一切礼仪规矩都是按延重观旧典礼章来做,这等上古宗门,传承久远,而妖部原先可不管这些,直到在与溟沧派争斗之中落败,对其竞相效仿,这才有了后来许多规矩,两者自不能相提并论。

  随那弟子一路到了丘陵之上,见了李岫弥本人,他躬身一礼。并不隐瞒自家身份,直言道:“元君宫侍从仓昝,拜见李掌门。”

  李岫弥已有所料。面上不见丝毫异状,只打量他几眼,道:“原是贵客来此,恕李某招呼不周了,请坐下说话。”

  仓内侍见得知自己身份之后,毫无不悦之色,也未驱赶于他,心中一振,道声不敢。到了客席坐好。

  李岫弥道:“贵客来此,可是有所指教?”

  仓内侍不讲来意。只说仰慕之言,他口才甚好。一时滔滔不绝,直到见李岫弥似有所不耐,这才收住,朝左右扫了扫,小声道:“在下有要事相禀,可否请掌门屏退左右?”

  李岫弥轻一挥袖,法坛之外顿起一层浮光,道:“仓道友有话可直言了。”

  仓内侍站身朝北拱手,低声道:“今奉王上之命而来,是欲请李掌门为候,奉我王廷为主。”

  李岫弥笑了笑,摇头道:“多谢贵主美意,李某立得门户,是为继传师门道统,却无意另换门庭。”

  仓内侍试探问道:“据在下所知,李掌门乃是水族成道,莫非就从未想过回归正源么?”

  通常妖身修道之人,若是习练了玄门正法,很是忌讳被人说破自身根脚,但李岫弥却不介怀,反而坦然道:“不错,我本海中一妖鱼,虽侥幸开得灵智,但若未遇得门中师长指点,至今当还浑浑噩噩,不识天数正道,有这番传法之恩,便入正源,也当是归入玄门一脉,而非你北冥妖廷。”

  仓内侍不解道:“李掌门,在下方才过来时,见贵派门中,泰半弟子皆为妖身,显你也顾念根本,却为何不愿受王上好意呢?”

  李岫弥道:“尊客误会了,我承师命光大门户,不拘来者是何出身,只要有求道之心,皆可入门修行,只来风陵海前,我在西海*,那本是偏僻之地,并无人踪涉足,所收弟子,自然都是妖类,却并非不喜生人修道。”

  仓内侍见只凭言语无法说动对方,知晓此路是走不通了,便按原策,打算以利诱之。

  他自袖中取了一只玉匣出来,将盒盖打开,推至其面前,道:“此是王上命我带来,请李掌门一观。”

  李岫弥往下看去一眼,不觉神情动容,一时移不开目光。

  仓内侍把姬望所开条件一说,道:“只要李掌门愿受候位,尊我王上为主,此物便当归李掌门所有。”

  李岫弥闭上双目,挥了挥手,道:“若无他事,尊客可以离去了。”

  仓内侍一皱眉,决定放下最后一个筹码,有些不舍的将那只断角拿了出来,并小心放开一丝气机。

  李岫弥身躯一震,睁眼撇去,方见那物,心下却是猛然一跳,似有一股跪伏下来叩拜的冲动,好似修为到家,强行压制下来,涩声问道:“此是何物?”

  仓内侍嘿嘿一笑,道:“此乃龙君所留,曾为历代妖主之凭信,此物之贵重,想李掌门也是知晓,若尊驾应下先前之议,王上便可以此相赠。”

  李岫弥能感应的到,这断角虽经有万余年,但竟然生机未断,也不知这班妖皇后裔用了何等手段,才传至如今。

  按那典籍之上所载,他要入得洞天之境,首先寻一寄托之物,而这断角入手,或便可助他成就。

  这一回他没有立刻拒绝,沉声道:“尊客不妨下去休息,容我思量一二。”

  仓内侍立刻站起,道:“若李掌门想清楚了,只需知会在下一声,便可为尊驾解开其上禁制。”

  说完,他躬身一礼,就从法坛之上下来,自有知客迎他到客馆之中休歇。

  行步途中,他心中却是暗暗一阵得意,看情形他已然将这位李掌门说动了,其一旦同意下来,自己便可以妖主使者的身份留在其身边,看有无机会除去此人,如能做到,当是最妙,若是不能,可退而求其次,设法毙杀两个骊山弟子。

  要是得手,李岫弥无论如何也要背上一个识人不明之罪。

  溟沧派若是执意维护他,与骊山派必生出龃龉,若是将之放弃,那么玉霄派便可大胆下手,除去这一根暗刺。

  此中最妙,便是事机败露后,也会让人误以为是北冥妖廷在背后指使,是想要使得李岫弥归附,这才用出这一计。那位张真人就是动怒,也只会去找姬望,而不会去寻玉霄派的麻烦。

  此时山上,李岫弥凝注着那根断角,似有些拿捏不定,不过他并未迟疑太久,就道:“去把魏真人请来。”

  魏子宏奉得张衍之名到此,这刻也是在小界之中修行,闻得有要事,立刻赶来,待坐下之后,李岫弥也并不隐瞒方才之事,如实告知于他,又问:“魏道友以为李某该如何做?

  魏子宏拿起仓内侍所留之物,大笑两声,道:“这姬望也是大手笔,尤其这一根断角,更是不凡,我若看得不差,这里不但有那龙君精血,更有其一丝神意,可是真真好物。”

  他将其放下了来,道:“这等好处送上门来,李道友可千万不能放过了。”

  李岫弥叹道:“可收下此物,就要受妖廷封号,拜其为王。”

  魏子宏冷笑道:“区区一个名号,虚位而已,又能如何?君不见蟒、鲤二部,远遁外海,对妖廷不理不睬,猿、蝠二部更是阳奉阴违,不怕姬氏当作一回事,道友便是接了,他也管束不到你。”

  李岫弥道:“这几部多有洞天真人坐镇,自然不必理会妖廷,但李某现下功行未够,其若有后招埋伏,怕是反受其制,不得不虑。”

  魏子宏忽然道:“李道友既把我唤来商议,想来看中这断角了,此物可助你修道?”

  李岫弥点了点头。

  魏子宏直视他面,道:“那便请李道友快些入得此境之中了,到时其便有所算计,又能拿你如何”

  李岫弥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想缓上一缓,看可否再寻一个稳妥之法,但被魏子宏这么一逼,知是无法后退了。

  张衍将小界与他,助他开门立派,这恩情无论如何也当报答,哪怕此事再难,也当拼力去做。

  想到此处,他神色一正,道:“好,我稍候我将此人召来,受其封号,只此事还不可外泄,需将那来使留在门中,方可无患。”

  魏子宏摇头道:“此人自不能放走,但这事未必能瞒住,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李岫弥一想,点头道:“不错,若是妖廷有文章要做,只要人还在我处,便可大肆宣扬,的确是瞒不住的。只还有一事,是否要知会骊山派道友一声?”

  这些时日来,除魏子宏相助之外,延重观能稳住局面,骊山派来得几名弟子也是功不可没,关键其背后还有玉陵真人,受封一事,若不言语一声,恐惹其误会,魏子宏淡声道:“这事就有我去说,李掌门只消做好自家之事便好。”

TOP

0
  第一百章 欲聚诸门补天缺

  青天之上,不知名处,有一驾大舟在清气之中来回游荡,若由近处观去,可见内里海洲岛陆,云笼雾遮,奇峰秀谷,数不胜数,竟于方寸之中,藏得无尽风光。

  而一座凌云绝峰之上,盘坐有一名面善老者,正是补天阁掌门谭定仙,其人须如流苏,眉垂至颊,道髻高结,此时他极目远眺,手中法诀连连变幻,似在似察辨天机。

  忽然脚步声起,门中长老卜经宿行至他身后,见其眉宇之中笼有忧色,神情与平时截然不同,不觉问道:“掌门师兄?”

  谭定仙收回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是师弟来了,近日灵机清正,利于修行,师弟莫要耽误了时辰。”

  卜经宿看出他心中有事,不过这位掌门师兄做事规矩刻板,修行之时,从不会去谈论他事,他自忖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去择了一个峰头坐下,拿了一只宝壶在手,放在身躯之前,少顷,里间冒出缕缕青烟,待高过自家头顶三尺之时,竟泛出一丝丝淡紫之色,他目注过去,就其修持吐纳起来。

  补天阁功行特异,借法宝之助,每日修行,只是吞吐灵穴之中最为清正的一口灵机,余下皆是不取。

  这一运功,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先后退出坐定。

  若在以往,卜经宿当是告退了,可他察觉到自家师兄似有话说,便就坐着未走。

  沉默之中。日痕向西,渐落大地,不一会儿,夕照满天,染得彤云胜火。

  谭定仙忽然叹了一声,道:“虽江山如画。美景未变,可近来山门飘游之间,却如裹泥沙,远不及先前了轻灵了。”

  卜经宿不觉抬首,他下意识望了北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语声沉闷道:“比之千余年前,吾辈中人又多了几个,清气不足用。自难浮我山门。”

  补天阁山门与诸派不同,并无固定所在,皆祭炼于一幅阵图之内,随空漂游,可在天中遨游。

  也正是因此,灵机流转之间只要稍有变化,门中之人便能察知。

  灵机若多,清气满盈。则可如小舟浮水,轻掠而过。但若灵机不足,就是难以承托,好如湿衣罩身,涩滞沉重。

  要是天地间灵机一绝,这阵图可难再飞遁,当场便会自天坠下。毁绝山门。

  谭定仙并未计较卜经宿那躲躲闪闪之言,只道:“万余载前,天人不合,以至西洲遭劫,灵机断绝。只得迁往脚下这四洲之地,经一场惨烈厮杀,才坐稳此地。可若此处地界也是同样败坏,吾辈可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卜经宿小心问道:“那师兄意欲何为?”

  谭定仙沉声道:“祖师开我补天阁一脉,就是令我监察这天地间气机流转,不使阴阳淆乱,天机被盗,今我见失合之处,自当拨乱反正。”

  说到这里,他又加重语气道,“眼下玄魔两道罢战,已无他事,我欲邀诸派真人,再立定约。”

  当日西洲修士东迁,待一举夺下四洲之地后,有一名德高望重的修士提出,未免日后东洲之地再蹈覆辙,诸派当守住此界灵机,不使侵夺过重。其话中之意,就是要设法限压后来洞天人数,那时西洲修士先生内乱,又平魔荡妖,这数场场争斗下来,可谓死伤惨重,最后所剩之人,也是寥寥无几,念及这等惨烈局面,未免后辈重蹈覆辙,都是赞同此言,还有数位大能合力祭炼出一座地德阵图,为其立一山门,号曰“补天”,以此监察天地间灵机变动。

  不过当时天外修士却有异议,认为后辈之事,不当全由先人代为做主,故而议定,可每隔千年,聚议重签一次。

  卜经宿叹了一声,道:“如今举世之中,以溟沧派看去最为势大,师兄此举,怕是会重得罪了秦掌门。”

  谭定仙正声道:“九乃数之极,可溟沧派居然出得一十三位洞天真人,看其势头还未有止歇,那诸派若感威胁,群起效仿,只会使得局面崩坏,我为补天阁掌门,自当遏阻其势,此乃正道,又何惧之有?”

  他侧首一看,见卜经宿面上有犹疑畏缩之态,顿时摇头,道:“师弟何作此态,溟沧派上代掌门秦清纲之时,也曾有过逾矩,不也在恩师手段之下退让了么?他老人家既能做得,我等身为弟子,也当秉承此志。”

  卜经宿心下一阵苦笑,溟沧派那时情形可与眼下不同,其为平北冥洲妖部,不得不向玉霄借宝,而玉霄条件之一,就是要其签下契书,可以说是正好被抓住了软肋,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时过境迁,溟沧派早无这等顾虑,恰好下来数百年又在重劫之中,要想逼其就范,可无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明白这位师兄为人,知晓他主意一定,就难作劝阻,只能顺意而为。他道:“可溟沧派势大,又素来与少清派走得极近,又如何说动?”

  谭定仙道:“不妨,玉霄派与溟沧派素来不合,定不愿任其坐大,若能遏阻此势。想是乐见其成,而那冥泉宗,也不会坐视这等威胁,此回也可一齐拉上。”

  “冥泉宗?”

  卜经宿一想,点了点头,在护得当世安稳这一立场上,也就无所谓玄魔之争了,要是天地灵机败坏,冥泉宗也同样逃不过去,而魔宗六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拖上冥泉宗,也就等于把六宗一同拉拢过来,这股力量足以左右平衡了。

  谭定仙道:“只要拉拢这二派,即便少清派当真立在溟沧派那处,我等也可不落下风,若再去游说余下诸派,就不难成事。”

  卜经宿仔细想了一想,这么一来,倒确有可能成功。

  似元阳、太昊、南华等派,想也同样不愿意看到大派强盛,这样他们愈发就无出头之日,就算不为此,为天地灵机着想,也不会持反对之意。

  而有玉霄、冥泉两宗在前面出头,再有诸多小派在后面摇旗呐喊,就算少清、溟沧两派联手,也一样能压了下去。

  他道:“那么当下之议,是先请玉霄出面,再去说动各派了?”

  谭定仙道:“玉霄派处,可由我去,至于冥泉宗派及余下宗门,便需劳动师弟行走一回了。”

  卜经宿惊道:“师兄乃一派之主,怎可轻动,还是由小弟代劳为好。”

  谭定仙摇头道:“灵崖上人乃是前辈真师,辈高位尊,当年恩师也是借了其势才得以成事,今当由我亲自登门陈说厉害,方显诚意。”

  见他主意已定,卜经宿也无法再劝,只得同意下来。

  两人议毕之后,就用法宝遮蔽自身气机,各化遁光而出,至于这山门所在,虽无人坐镇,但其本为大阵,又在天上游走,也不必怕人觊觎。

  卜经宿出来之后,本想立刻往冥泉宗一行,但玄魔两家争斗万载,他本能有所抗拒,不愿往那处去。想了一想,觉得骊山派却可先去拜访,玉陵真人几近飞升之境,乃是上辈人物,法力神通也是极高,又曾欠过补天阁一个人情,若能将她说动,借得其势,余下几家也是容易许多。

  当下把遁光一转,往骊山派而来。

  一日后,到得其山门之上,为怕惊动其中弟子,也不下来,只是在云头道:“玉陵真人可在,小侄卜经宿前来造访。”

  补天阁上代掌门与玉陵真人同辈相交,那时他不过还是个一个小小道童,故此刻以自居后辈。

  连唤几声后,下面山门大阵一开,他面上一松,舞动拂尘,往下落去,随那阵门一转,已落于一间花瓣纷飞的峰谷之内。

  环视一眼,见左手高处云亭之中,负手立着一名容貌秀美,身量高挑的女子,虽未着盛装,身边亦无仆婢,却极有威仪,认得正是骊山掌门玉陵真人,忙是一礼,道:“真人安好。”

  玉陵真人道:“卜真人是喜静之人,今到我处,必是有事,请入亭内说话吧。”

  卜经宿忙是道声不敢,腾起罡风,入到云亭之中,照例上来先问候几句,因知这位不喜绕弯,就将此番来意道出,又诚恳道:“四洲灵机若败,各家宗门又如何延续?真人修道三千载,威望素著,还望念在我两家往日情谊之上,能站了出来,促成此议。”

  玉陵真人听罢,淡淡言道:“我昔日曾欠你师一个人情,既然你求到我门上,我自不会推脱,但你需明白,少清、溟沧两派势大,两者若是携手,几占我玄门半天,绝非几句言语能够轻动,也不要太过指望于我。”

  卜经宿喜道:“只要真人肯出面相助,敝派已是感激不尽,至于结局如何,却要看那天意了。”

  他还要去说动其余宗门,也不好久留,不过坐了一会儿,便就告退了。

  待他走后,玉陵真人细思片刻,找来一名看去很是机灵的少女,嘱咐道:“你往风陵海去一回,见了你柔嘉师姐,便如此说……”她启唇传音,那女弟子认真听了,最后万福一礼,出了云亭,乘起一阵香风,往南飞走。

TOP

0
  第一百零一章 可借金书见敌我

  张衍拿着手中书信细观,不禁若有所思。

  这是魏子宏半日前送来的一封书信,言及补天阁欲邀诸派签约契书,以守定此方灵机。

  而消息源头,却是骊山派弟子身上得来。

  他不难看出,此是玉陵真人故意泄露给他知晓的。

  之所以不直接通传,那是为不落于文字之上,以免授人以柄。这位一门开派祖师还隐约透露出,为还补天阁人情,此一回不会站在溟沧派这一边。

  张衍对此不以为意,溟沧派与骊山派并未真正结盟,自然也不能指望对方为自家出力了。

  且玉陵真人这口信一带到,溟沧派怎么也得领下这份人情,无论此议结果如何,她两边都不会得罪,这也是此等小派的生存智慧,无需计较太过。

  又对书信看了几眼,身为渡真殿主,他对守定灵机一事也是知晓一二。

  当年平定东华等四洲之地后,原来西洲修士也是元气大损,所剩大神通者寥寥无几,若论实力,反而比不上天外修士,双方主客之位已是颠倒过来。故在后来划分各自地界之时,其也处于弱势。

  就如如今东华洲上四大宗门,开派祖师一个也不是原来西洲土著,却反而占据了大片灵盛之地。

  西洲修士当时虽知大势不可挽回,却也不肯甘心,这议书便是在此等情形下应运而生,名义上是诸真共立,不再使灵机生变,实则就是用来限压天外修士所立宗派的。

  那时大战方休,为不另起干戈,一众天外修士也不愿逼迫过甚,故也退让了一步。应下了此议。

  初时东华灵机清盛,各派也是依照约定,溟沧派也不例外。但到得前任掌门秦清纲时,因门派日盛。接连出了一十二位洞天真人,对补天阁几番催促皆不作理会。

  但自定下平定北冥洲之策后,却又不得不对其妥协,这一局扳了回来,被补天阁视作大胜。

  张衍想了一想,自秦掌门继位之后,也未前去签契,此次情形与上回有些相似。不难看出,补天阁又想串联诸派,重演前局。

  他忖道:“此事非小,当尽早报于掌门知晓。”

  一抖袖,挥开阵门,出了渡真殿,直奔上极殿而来,经得通传,就入殿中,见得掌门之后。先是见礼,而后将书信递上。

  秦掌门看罢之后,笑道:“果是来了。难为其等忍到如今。”他关照下面童子,“去把云天与昼空殿主唤来。”

  童子领命而去。

  两人在殿上坐有未久,齐云天与霍轩先后入得殿来,上来见过掌门,又与张衍见礼,这才入得座中。

  秦掌门命把书信传了下去,两人看过之后,神情俱是微露冷意,当下若论洞天真人人数。自以溟沧居首,故这一回补天阁矛头。无疑是直指自家而来。

  秦掌门先问霍轩,“昼空殿主以为该是如何?”

  霍轩言断然道:“此事绝不能从!不过。这其中却有一虑。”

  秦掌门道:“虑在何处?”

  霍轩沉声道:“我溟沧坐拥一十三名洞天真人,已是极盛之势,若否决此议,无疑是告知诸派,我欲以力化劫,其必有所动作。”

  此回若不签契,仍是我行我素。虽动地根之事诸派未必会知,但也不难看出溟沧派这是在为重劫积蓄战力,那么回去之后,无论是出于自保还其余目的,下来定也会全力备战,张衍笑道:“固然如此,然诸派受灵穴所制,提拔后辈,乃是铤而走险之举,有亡派之危,其未必敢如此做。”

  齐云天与霍轩皆是点头。

  因魔劫未过,清消浊盛,诸派维持灵穴已然不易,多得一人弟子成就洞天,便需多供养一份灵机,不定还未撑到人劫之时,自家便要维系不住了,而在位洞天乃是先天得利之人,多半宁可坐着不动,也不会出头冒险。

  齐云天这时言道:“这也非全然坏事。”他朝掌门一礼,道:“弟子以为,正可借此机会一看,看谁人心向于我,谁人是我溟沧之敌!”

  与此同时,太昊派都广山中,史真人黄羽公将迎入洞府之内,坐定之后,问道:“道兄可也见过补天阁卜真人了?”

  黄羽公呵呵一笑,道:“我料道友请来此,便为此事。”

  史真人沉声道:“溟沧派不顾大劫将至,灵机缺损,一味成全门人弟子,如此下去,又叫诸派如何存世?这番既然大义在手,我太昊当前去助阵,不知贵派是何意思?”

  黄羽公暗忖道:“诚如掌门所言,此回能迫得溟沧派低头,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于我无损,便溟沧派要寻麻烦,也当去寻玉霄、冥泉二派。”

  他笑道:“你我两派向来同进共退,既贵派已然应下,我南华也不妨去凑回热闹。”

  还真观中,庞真人站在一座洞府门前,一语不发,似在深思什么。

  过去许久,有一名弟子过来,神色恭敬道:“庞真人,掌门请你入内。”

  庞真人回神过来,理了理袍服,往洞府中去,行走百步,到了一虹桥之上,往下一瞥,下方竖着一根根铜柱,横接锁链,将一面足有百丈大小的幡旗撑展开来。

  旗面九成作那琉璃之色,而余下一成,却是形如水渍的一圈黑沿,上有无数狰狞魔头挣扎,欲图逃出,只去得稍远一些,就有雷光闪过,打得其痛嚎出声,不得不回转原处。

  这面大幡乃是茹荒真人所遗,摆在此处已有两千余载,这幡旗本身却是由珍奇宝材所炼,还真观自得了此物后,便想要用雷法洗练去其上魔气,再炼得一件降魔至宝出来。

  她看了几眼,比上回来,那黑气又蜕去一些,看来用不了百余载,就可真正将之炼化了。

  连过九座虹桥之后,来至一晶玉大台之前,前后左右,皆有镜光照下,看去足有千数,照得此间纤毫毕现,光霞彼此来回映闪之时,还有雷光跳跃其中,其声连成一片时,悠远沉闷,滚滚荡荡,好似自九天之外传来。

  台上坐一名面相柔弱的年轻道者,只两道剑眉横扬,一双眼目时闪精芒,其坐姿极正,背脊好如铁尺笔直,正是还真观掌门濮玄升。

  庞真人走上前去,揖礼道:“拜见掌门师兄。”

  濮掌门道:“我正炼宝紧要关头,若无要事,想师妹也不会扰我,不知外间出什么了变故?”

  庞真人道:“昨日补天阁长老卜经宿来我门中,邀我下月去往丕矢宫签那守灵之议。”

  濮掌门颌首道:“原来是此事。”

  他沉吟片刻,道:“补天阁此回无非欲遏溟沧之势,若从补天阁之意,则必然得罪溟沧派,可若不从,便需与溟沧派站在一处,我观师妹面有犹疑之色,可是拿不定该投何方?”

  庞真人又是一拜,道:“瞒不过掌门,此事涉及宗门存续,却不敢一人作主。”

  濮掌门道:“我久不问俗务,所拿主意,未必能胜过你去,但我属意溟沧,非为别事,而是天魔肆虐之时,只溟沧派敢挺身而出,担当干系!”

  庞真人听到这里,也是神色动容,她吸了口气,正要说话,濮掌门却是站了起来,道:“师妹且退吧,日后门中俗务皆由你来定夺,无需再来问我了。”

  说完,万千光华照下,面前晶台,已然飞去不见。

  半月之后,卜经宿来至平都教山门之下,远望而去,见三座好如象足的巨山之上,承托有一座堆雪砌玉之城。此处名为白云台,正是平都教正坛所在。

  平都教与别派不同,因有藏相灵塔,弟子并不靠坐观修持,只需请得法灵入身,祭炼纯熟之后,斗法之能就可不弱同辈,故此派收徒只看缘法,资质出身反在其次,也正是因此,其在十六派之中,门徒也是最多,足有数百万之众。

  这些弟子多是出身周边诸国,故连带王公贵戚,也是对那些个神异法灵顶礼膜拜,数千载以来,不断设祀建庙,一眼望去,山下宫台林立,车马喧嚣,人烟繁盛,自魔劫之后,东华洲中已少得见此景象了。

  卜经宿对这些视若无睹,飘身到那云台之前,连呼数声,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

  又再唤了几声,山门大阵一开,出来一名容采丰秀,天庭饱满的道人,却是平都教洞天真人伍威毅,他神情很是冷淡,上来一礼,道:“卜真人有礼,你怎有闲到我云台来?”

  卜经宿还了一礼,道:“敝派近感灵机生变,有不稳之象,推算下来,却是有宗派为一己之利,罔顾大局,任意侵夺灵机,为遏其势,故想请诸派同道,同往丕矢宫,再签定灵金书。”

  伍威毅道:“原是此事,不知定在何时?”

  卜经宿道:“定在下月初一。”

  伍威毅面无表情,拱了拱手道:“届时必至。”

  卜经宿也是回了一礼,彼此干巴巴说了几句,就告辞而去。

  到了天中,他不觉摇了摇头,平都教连请他入内都是不屑于做,显然是决定站在溟沧派这一边了,不过念及这两家关系,倒也不出预料。他看了看天,玄门诸派皆已走访,下来便该往冥泉宗去了。

TOP

0
  第一百零二章 洪雷

  到八月下旬之时,谭定仙终从玉霄回来。

  此行还算顺利,虽未见得灵崖上人当面,但亦由传音之法说了几句话,玉霄已然答应此次出面牵头对溟沧派施压,回至门中,他沉声道:“卜师弟还未回来么?”

  童儿言道:“还未回返。”

  谭定仙皱起眉头,虽是卜经宿要去地方较他为多,但以补天阁脸面,该是十分顺当才是,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不成?

  他问道:“《可有书信回来?”

  童子道:“有,皆在案上,弟子不敢擅动。”

  谭定仙过去翻了翻书信,见卜经宿自离门之后,多是三日一书,将行程经过都是详细写明,只是自去了冥泉宗,已然五日还不见有回书来,他不觉有些皱眉,补天阁地位超然,历次玄魔争斗,所出人力也是不多,不过是表明自家是玄门一方而已,也未冥泉宗与结有什么深仇大怨,且此番是遣使上门,对方按理也不会为难才是。

  他考虑下来,决定再等上几日,下月就是诸真聚议,此时最好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便是受点委屈,损了些颜面,只要不坏了大局,也不是不可忍得。

  所幸未曾有什么意外之事,离那约定之日还有两日时,卜经宿终于自外回返。

  谭定仙立刻把他唤来,见面第一句话便问,“师弟此去,可曾说服冥泉宗?”

  卜经宿道:“已然说服其等。”

  谭定仙又问:“为何去得如此之久?”

  卜经宿道:“那万里冥泉道比之上回去时似又多了些变化,故此耽误了一些时候。”

  冥泉宗为防备外敌,在通往山门之处,修有一万里黄泉道,说是万里,但修士真正行至此处时。阵门转合,兜转来去,不知路程要翻上多少倍,便是自家人熟识路径,也要一天功夫,更不用说外间来人了。

  谭定仙道:“那为何又不来书信告知?”

  卜经宿也是无奈。言语之中似有不少怨气,道:“却是那冥泉宗不许如此。”

  谭定仙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师弟,只要事情成了便好,师弟要顾全大局,莫要生怨。”

  卜经宿低下头去,道:“是,师兄。”

  谭定仙颌首道:“后日便是定约之期,你下去尽快安排事宜。莫要耽误了。”

  卜经宿诺诺而去。

  补天阁平时内外俗务便是由卜经宿料理,他只用了一日就安排的井井有条,禀过谭定仙知晓后,当日二人便带了弟子门人上得丕矢宫坐镇,等候诸真到此。

  倏忽一夜过去,到了九月初一,自有百余名力士上前,拽动旋柄。将殿门隆隆拉开,后而两排童子下去。扫洒玉阶。

  到了卯时初,旭日当升,暖光耀云,瑞气千条,光彩翻腾,此一座云中大宫虽在飞挪之中。却是金光万丈,便是低辈修士,也遥遥可以见得。

  只过去一刻,忽然一道剑芒冲照天际,眨眼追至宫阙上方。绕空一旋,落在台阶之上,却是以个年约三十许,留着八字清须的道人,此人目光犀利,头戴法冠,身罩着宽大鹤氅,除此之外,别无任何饰物。

  卜经宿神色一凛,“少清清辰子?”

  补天阁虽一样给少清派去了书信,但并未登门造访,结果与以往一般,好如石沉大海,并未有任何回音,且此派一向对此等事置之不理,未曾想此回其当真会遣人前来。

  他暗道:“看来少清与溟沧交好之言果是不假。若非此次请来玉霄、冥泉两派,怎能压住其等。”

  脑海中转着念头,人却是迎了上去,对起笑容,执礼道:“清辰道友有礼。”

  清辰子一语不发,还了一礼,又对座上谭定仙打个稽首,而后目不旁顾,去了少清派席上坐好。

  过去未久,还真观庞真人与平都教伍真人前后也是到了,不过二人只淡淡与谭、卜二人打了声招呼,就在殿中坐定。

  谭定仙心下忖道:“平都观与溟沧向来亲厚,与其站在一处倒不奇怪,不想还真观也是如此,不过无妨,只这两派,尚还无法左右局面。”

  正琢磨间,忽然天中漫天花海飞来,玉陵真人乘一驾鸾翅载青轿,两侧花翼舒展,站着百十余美貌侍婢,他面上一喜,赶忙迎了上去,彼此问礼之后,笑语晏晏往殿里去。

  很快到了卯时末刻,就见一只百丈大小的鹏鸟乘风而来,背上左有一个老道,相隔不远,却是一柄白羽大扇,亦是站得一人,手中垂有一根桃木枝。

  两人背后,却是百十个弟子仆婢,灵光道道,虽是无甚功行,但此时俱被两人法力护住,不至被飞遁之时罡风伤得半分。

  卜经宿在殿门之前打个稽首,笑道:“两位道友来了。”

  黄羽公还了一礼,笑道:“卜真人,贵派掌门可来也?”

  卜经宿道:“在殿内坐候,正与玉陵真人说话。”

  黄羽公道:“稍候当要前去问候。”

  三人寒暄几句,卜经宿忽然看向黄羽公背后一名少年,其修为竟只差得一步就可化丹,略显讶异之色道:“好一块璞玉,可是道友新收弟子么?”

  黄羽公道:“正是。”

  卜经宿不觉叹道:“这等美材,便是那三派中也寻不得几个,道友却是好缘法。”

  史真人也是点头,只以资质而论,他门下弟子,却无一个比得上这名少年。

  黄羽公摇头道:“道友可莫要夸他,因同辈难有胜他之人,故是骄心太盛,我带他来此,便是让他知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去去身上傲气。”

  卜经宿道:“不经琢磨,难以成器,以道友手段。不难调教出一个良才。”

  黄羽公连连摆手道:“道友过奖了。”

  三人在殿阶上说了未几句话,天中来一只数十亩大的彩玉碟,与云相裹,飘飘摇摇,盘旋而下。

  碟上横着一驾玉榻,上坐着一名身材娇小玲珑的女修。双眸生辉,玉颊晕霞,身披霓裳轻舞衣,身后有五百余对年少男女,俱是一般服色,佩剑踩云,傲然四顾。

  因此回是补天阁郑重发书相邀,又涉千前签契大事,所有洞天真人都是亲身至此。故多是带了随从来此,似清辰子那般孤身一人而来的,却是少数。

  卜经宿上去一礼,口称:“巫真人。”

  巫真人回了一个万福,道:“卜道友,前回你来往元阳派,坐未一日便就走了,可是我元阳弟子招待不周么?”

  卜经宿道:“哪里话来。只是身负门中之命,又时日紧迫。不敢多留。”

  巫真人道:“若是你当初应了师命,坐了掌门之位,又至于做这等迎来送往的活计?”

  卜经宿显是不愿接这话头,只打个稽首,道:“请几位入里安坐。”

  巫真人咯咯一笑,往史真人和黄羽宫处撇去一眼。面露轻鄙之意,衣袖一甩,对二人竟连半句话也欠奉,就带着身后千数名弟子来里去了。

  到了殿内,她美眸飘去。见清辰子端坐上方,不觉玩味一笑。

  黄羽公与史真人也是往殿里来,与殿中先前来人一一问礼。

  又过半刻,见天中有一道浑浊长河奔腾而来,其后黑云白气,秽烟迷雾一齐飞来,还未真正到来,竟是迫得这丕矢宫不停晃动,看去有翻覆之危,谭定先神色一变,忙起法力镇定宫阙,卜经宿见状忙也是出力相护,可只凭二人却是完全无法稳住。

  恰在此时,忽然却一道星光洒来,柔光道道,平和舒缓,让人心静神清,将那大殿稳稳定住。

  那光华一散,出来一个隽爽雅士,袍带飘飘,丰仪出众,行止雍容,而那浊泉之中,也是转出一名两眉飞扬的黄袍道人,望去孤高特立,挺俊绝俗,两人目光一对,就各自退去。后者与身后五人去了魔宗那殿,而那隽爽修士则往玄门这处过来。

  谭定仙神情一振,不觉心中大定。

  他认得来人,乃是玉霄新晋洞天周雍,其人门中地位,却是不亚溟沧派齐云天,极可能便是玉霄派下代掌门,既然此人到得这里,那么玉霄显然极为重视此次金书签契,那么压下溟沧派的把握就大得许多了。

  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与玉陵真人告罪一声,出殿来相,稽首道:“周真人有礼。”

  周雍从容回礼,道:“谭掌门有礼。”

  谭定仙抬手往侧虚虚一引,道:“请上座。”

  黄羽公见了方才景象,不觉摇了摇头,感叹道:“不愧是当世大派,每代皆有超拔出尘之人。”

  史真人冷言道:“以一洲灵机兴一派宗门,若是你我山门也是如此,也不难做到。”

  此刻除了溟沧派尚未到来,十六派真人皆已有到得。

  诸真等有大半个时辰,眼见快到辰时末刻,外间忽起风雷之声,由远及近,震荡不绝。

  众人精神稍振,皆知是溟沧派来人,只是似得气机遮蔽,不见来人形貌,少顷,有水声光霞落在台阶之上,而后脚步声沉稳而来,所有目光不觉望了过去,只是这一眼之下,却皆是一凛,而后一个个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张衍道袍飘摆,当先踏步而来,来至殿上,而在他之后,却是有四人紧随。

  沈柏霜、韩载阳、孙至言、彭文茵。

  溟沧派,竟是来一气来得五名洞天真人!

  轰隆!

  殿外一声大响,五名洞天真人同时来此,虽未展布法力,可却引得外间雷声震动,鸣响不绝,电光倏地明暗一闪,整座丕矢宫皆在震颤之中。

  张衍停下步伐,迎着众人目光,一扫全场,略一抬手,道:“诸位,有礼了。”

[ 本帖最后由 chenjiaonline 于 2015-6-8 13:54 编辑 ]

TOP

0
  第一百零三章 乾坤我定岂由人

  在张衍等人踏入大殿之后,恰在此刻,殿内钟磬大响,连筑九声,须臾声毕,背后殿门轰然落下。

  谭定先闻声,心下不禁一颤。随即定了定神,在座上回了一礼,道:“张真人有礼了。”他又对沈柏霜等人四人一揖,道:“不想四位道友今番也至,先前不知,未曾出来迎候,有所怠慢,还望勿怪。”

  与此同时,诸派真人也是在座上肃然回礼。

  五位洞天真人合席一处,气势何等慑人,更何况其皆是同出一门,此间在座,除少数几人外,俱感一股深重压力扑面而至。

  溟沧派只这眼前五人联手,足以屠门灭派,若是一十三位洞天真人合力,那又是何等景象?

  玉陵真人不禁若有所思,忖道:“沈柏霜乃是卓真人唯一传人,孙至言气海浮天法相天下皆知,韩载阳为世家中人,彭文茵虽是世家出身,却与秦掌门亲睦,溟沧派此应是告知世人,其满门上下,已无内忧,若遇外敌,可合力对外。”

  谭定仙这回本想挟力压住溟沧派,但面对五位洞天真人,气势上难免为之一沮,目观张衍等人到了席上坐定,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既诸派同道已至,当开议正事。”

  他顿了一顿,等诸人看来,才又言道¢%:“自先贤东来,伏魔降妖之后,四洲之地,载气承道,玄灵兴举,已过万载,然时至今日,灵机渐消,气用不足,究其原委,却是我辈中人取摄太过所至。幸有前辈大德早辨先机,由此千载一会,金书聚约,存续天理,今邀诸位来此,便是要再沿前议。”

  他话声落下。足有十来息后,史真人在座上道:“谭掌门,金书定灵,传有万载,其中细节在座皆明,无需再言,只史某却有一疑。”

  谭定仙道:“史真人请言。”

  史真人道:“定契之后,那千载之内,诸派当护定门中洞天之数。不再增得一人,好却是好,但谭掌门也言灵机日窘,便是同签金书,当真能止住此势么?”

  黄羽公也道:“史真人之疑,也是黄某之疑,还望谭掌门解我等疑惑。”

  谭定仙沉抚须不言,卜经宿却是站了出来。道:“诸位同道,我补天阁号曰‘补天’。自受前辈大德承托,行那看守灵机之事,无有一日懈怠,自不会仓促而来,为解眼下疑局,却是定有一策。”

  史真人道:“何妨说来一听。”

  卜经宿把声音提高几分。道:“自诸派祖师安居东华以来,后辈弟子常怀紧凛之心,无不诚惶诚恐,恐再演昔日之变,然那等不属玄灵两家统摄之辈。却能安享灵机,毫无畏忌之心,这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许多人神色一动,可同时也不觉点头。

  就听卜经宿再言,“故在此,欲与在座诸位相约,今签契之后,非定约之辈,当予诛杀!”

  巫真人玩味言道:“卜真人可是言北冥妖修么?”

  东华洲上,唯一不归玄魔两家统属的,自然是盘踞在北冥洲上的妖廷八部了,不过此时洲上只剩蝠、猿两部,至鲤、蟒二部,却是早已迁去了海上。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看这言语,补天阁似是要鼓动众人拿北冥妖修开刀,要当真如此,这对溟沧派反是好事。

  当年十二洞天北伐,未曾彻底了结八部,一是因北冥祖师留下妖众是为磨砺后辈弟子,自不好做绝,而另一个原由,却是因玉霄在最后关头,找了借口把灵崖收了回去,也就没能一鼓作气解决后患。

  很明显这是玉霄派故意留下的手尾,用以牵制溟沧,既是如此,此番肯定也不会轻易便宜了他们,这里面必是另有玄机。

  果然,卜经宿连连摇头,道:“非也,这数千载来,北冥妖修早弃力入气,为我修道中人,不好再以禽兽视之,再则北冥洲为溟沧道友指画之地,不好妄起干戈,除此外,还有一由。”

  他把手一张,飞出一根金毛,却是自里付浮出一道分光化影,看着身形枯干,面目模糊,现身之后,对着座上团团一揖,道:“在下北冥炼气士李福,拜见诸位真人。”

  卜经宿伸手一指,道:“此位道友为北冥猿部族长,闻我金书签契一事,亦愿与我立约。”

  巫真人讽言道:“彼辈妖人,安能与我辈同座?”

  李福呵呵笑道:“真人此言差矣,若把那灵机比作大舟,那我等早为同舟渡客了。”

  巫真人哼了一声,玉容上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但她心知肚明,把北冥妖修召来签契,补天阁一家可无这般能耐,这背后必定大手推动,与其语言纠缠,分明降了自家身份,故一句之后,就不再理会其人。

  其他人与她一般心思,一时场中竟然无人反对。

  张衍冷眼旁观,也不说话。

  不难看出,此举应是玉霄派为防备溟沧派在聚议时顺势而为,借口守定灵机之名将北冥妖修除去,故先一步将此路堵住。

  谭定仙本是做好了争辩一番的准备,但等了半晌,溟沧却无半点动静,好似对此默认了下来,与事先所想完全不同,不觉隐隐有些不安。

  但到了此时,却容不得他考虑其余,也只好先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黄羽公望向座上,道:“李真人等部既愿立契,那贵派所言那等不义之辈又在何处?”

  卜经宿打个稽首,到:“东海之外,有崇越、清羽两家,皆有洞天之士,那崇越镇观,久与我玄门不合,妄自尊大,为补天机,不妨除去。”

  黄羽公不觉颌首,道:“不错,我亦想到,那清羽陶真宏,本为我南华一丢徒。居然在海上另立一门,其人桀骜不驯,又不敬尊长,如能灭去,可为天下除一祸害。”

  史真人接道:“我闻那重洋之外的东胜洲上,也有两名洞天修士。不知根脚为何,疑为邪道,为澄宇内清正之气,可以杀之。”

  谭定仙颌首道:“除此四人,天下灵机,当可定也。”

  在座之人都是心思通透之辈,不难听出这言下之意,分明是暗指溟沧派不顾大局,门中多了四位洞天。使得此世灵机窘促。

  玉陵真人这时沉声道:“此番出来已久,谭掌门既已定计,若无异议,就此定契如何?”

  谭定仙点首道:“自不敢耽误诸派同道。”

  他把手一挥,就见殿中起得一道玄榜,而后自上下十七道灵光,分入各派席座之中。

  李福当即提笔,毫不犹豫签下自家名讳。而后那一道光华又回那玄榜之上,玄魔各派。诸如太昊、南华只看了几眼之后,就各是用印落笔。

  平都教伍真人往溟沧派席座之上望去一眼,好似要讨些暗示,但却仍未得回应,见殿中灵光一道道飞回金榜,他摇了摇头。也是写上了名姓。

  庞真人出来之时,就已决定与溟沧派站于一处,故后者不动,她也端坐不动,对那灵光视而不见。

  很快。金榜之上现出诸派宗名,只余溟沧、还真两家未落其上。

  谭定仙微睁眼目看去,此时场中局势一览无余,几乎天下修道之士都站在己方一边,连少清派似也妥协,虽只还真观不应,但只是小瑕,此番溟沧派若不签契,就是罔顾大义,逆大势而行,必成天下道门之敌!

  他却不信,溟沧派对此不畏不惧,敢一意孤行。

  此时场中所有视线皆是往溟沧派这处集中过来。

  张衍神情从容,目光扫去,那灵光便就展开,化为一张契纸,由上观下,第一行名姓,却是由溟沧派二代掌门所留,往下是三代掌门,而四代掌门之后,下来数千载,签契之人却皆由昼空殿及渡真殿主代劳。

  他目光深注其上,一行行看下来,忽然淡笑一下,站了起来,把手轻轻按在其上。

  轰!

  这一刹那间,整张契书化作漫天碎屑!

  丕矢宫中顿时一片死寂!

  谭定仙此一幕,猛地睁大双目,颤着声调,惊怒无比看着他道:“张真人,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几乎不能相信,张衍居然会当场毁契,不但如此,还生生抹去了溟沧派上溯万载立约。

  其怎敢如此做?

  莫非要撕破脸面与天下为敌么?

  张衍看他一眼,淡声道:“乾坤易变,天地能改,日月可换,又要此何用!”

  他环顾全场,目光形如冷剑,道:“诸君可有所疑议?”

  随他说话时,沈、孙、韩、彭四人皆时缓缓起身。

  谭定仙急急抬头看去,似欲求取援助,众人纷纷避开目光,而更令他惊恐的是,到了玉霄派座上时,周雍居然也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张衍见无人应声,把袖一拂,转身就往外走,沈柏霜等四人,也是半刻不留,随他往外去。

  清辰子眼出浮出一抹亮光,这时他也起身,把手一指,忽然一道剑光飞起,一闪之间,就将少清派所在席座法坛斩成两段,他冷言道:“既有刀剑,何用唇舌。”

  言毕,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卜经宿回望一眼,见谭定仙坐在那里,尽管看去神色未变。但他极是了解自家这位师兄的,其分明已是惊慌失措,乱了方寸,不过暂斩凡心,勉强镇定而已。

  他不觉暗叹,事实证明,若坐拥强横实力,自可蔑视俗规,所谓契书,在其面前也不过只是废纸一张。

  就如玉霄当日天宫聚议之后,回去就放纵天魔,诸派也只是暗中腹诽,却无一人敢出面指摘。

  可一旦如此做,却也输了名声。

  然这可是令他心惊胆战,溟沧派此举,显然不在乎天下同道如何看待其等了。

  这等大派,若是不再去在乎所谓规矩大义……

  这念头方起,却是不敢再往下想。

  耳畔闻得殿外那阵阵雷震之声,他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要大变了。”

  此刻外间,张衍等五人正同乘一驾舟往溟沧而返,韩载阳言道:“此番所为,诸派当已明我溟沧意在一争。”

  沈柏霜冷然言道:“愿合则留,不合则去,此掌门之言。”

  张衍负手而立,看着底下云海载沉载浮,回首道:“乾坤我定,岂由他人?诸位,回去之后,当倾力备战了,”

  四人齐齐一揖,同时道:“当奉真人法谕。”

TOP

0
  第一百零四章 四方棋子落盘中

  张衍与沈柏霜等四人不久转回山门,与其等分开之后,他独自前往上极殿面见掌门,详细禀告此议情形,事毕之后,又往偏殿中来,

  齐云天、霍轩二人早已等候在此,待他到来,也是询问起丕矢宫中之事。

  张衍道:“此去天宫一会,已见敌我,补天、太昊、南华三派已为玉霄派笼络,元阳派虽用意难明,但也难归我处,魔宗六派,则当以大敌视之。”

  霍轩问道:“余下可为友乎?”

  张衍言道:“只还真、平都二派可为羽翼。”

  齐云天道:“骊山派是何心思?”

  张衍微一思忖,道:“其至今不知我意,难下论断。”

  现下骊山派表面看去虽与溟沧派交好,但是两者毕竟未曾真个结盟,溟沧派自然不会将自身目的吐露出来。

  但是同样,玉陵真人因摸不清溟沧派真正意图,虽显亲近,却也未曾全然倒了过来,此刻显得有些若即若离。

  齐云天思虑片刻,沉声道:“骊山派与别派不同,根基尚浅,极怕涉入纷争,纵知我所求,也未必敢与我站与一处。”

  霍轩沉吟道:“我在陈真人座下修道时,有一回与掌门真人弈棋,品评当世之人,掌门真人曾⊕c有一语,说这位骊山祖师若下决心,却有望飞升他界,之所以迟迟不走,一是门中无有后继之人,怕是一去,就此衰败;二是她本小宗出身,无有上代传承,飞去之后,也是前途难卜,故不敢贸然而为。既是这般,我等或可从此下手。”

  齐云天看了过来,道:“霍师弟是言,我溟沧派在后推她一把,助其设法跳出这盘棋局。”

  霍轩道:“正是此意,此等人物。纵不为友,当亦设法不与我敌。”

  修士一入凡蜕,即可破界而去,但要到得此境,所需灵机极多。

  骊山派灵穴本就不稳,要是再经此一事,便不溃散,后辈之人想要成得洞天可就难了,故玉陵真人明明功行到了。却是迟迟不动。

  溟沧派若是能在后助其一把,将之送走,那到人劫之时,就可少一变数。

  张衍道:“霍师兄此策虽好,但这里却有一个不妥,修士飞升,这其中所用代价,着实不小。若行此事,可是让骊山派白白捡了一便宜。我溟沧派虽根底虽厚,但大劫将临,也不可恣意挥霍。”

  霍轩承认道:“为兄思虑仓促,难免有许多不妥之处,不知张师有对策?”

  张衍笑道:“此事却未必要我溟沧派出头,想来玉霄也同样不愿见得玉陵真人入我溟沧派阵中。我有一法。不定可借此损去玉霄几分元气。”

  他低言几句,齐、霍两人听了,都是点头。

  这一策可进可退,就是玉霄不上钩,也足以令玉陵不再为己方威胁。

  此事议过之后。三人话语又至北冥妖修处。

  霍轩道:“若是开得人劫,这般妖物当是必除!”

  张衍冷笑道:“彼辈既去丕矢宫签契,想来事先已有所防备,我回门之前,曾遥望东方,已寻不着渠岳气机。”

  实则方才自丕矢宫出来之时,趁诸派心思不稳之际,正可顺势去剿杀妖部。只是望气之后,发现非但渠岳气机隐去,便连李、燕二人气机也望不见。这般遮掩手段,本非其有,不难想见,又是玉霄、补天等派在背后作祟。

  齐云天道:“东海之上藏匿之地不多,其应是躲入元君宫中了,这处宫阙防守紧严,极难打破,此事可暂先放下,待我准备稳妥,再去料理。”

  张衍、霍轩二人都是点首赞同。

  元辰宫禁阵森严,因玉霄提前收回玉崖的缘故,当年北伐之时就未曾真正攻破,今若攻打,即便已有三十六崆岳这等真宝,迁延一久,也难保不会坏了北冥洲陆。

  而洞天真人到了二重境后,只要躲入洞天之中,总能暂避一段时日,若得玉霄支应,则更难清剿干净。

  不过若到那劫起之日,自便无这等顾忌了。

  三人这一通商议,定了诸般对策,直到入夜方才散去。

  张衍出来后,就回了渡真殿,先命景游拿来纸笔,写下一封飞书,就起法力送去清羽门。

  方做完此事,忽感玄泽界某处传来一阵勃勃生机,连整座小界也是晃荡起来,他目光一凝,摆袖出殿,往那处飞去。

  须臾到了海上,他起手一挥,霎时分开海水,身往里去,很快到得下方,见这里有一隆起土丘,高有千丈,好如山岳大小,顶上立有一物,正是他置入此间的那只神兽卵胎。

  此物自入此间后,无时无刻不在吞吸灵机,但通常只如修士养气吐纳,不温不火,今不知何故,却是鲸吞海吸,似要将界内灵机一口气全数吞下,随这疯狂动作,其也是摇颤不止,似有什么东西要自里冲了出来。

  张衍目注片刻,心有所悟,这等神物,感天应地,当是察觉大劫将至,故欲出世应劫了。

  不过按此物汲取灵机之势来看,怕只有一洲灵穴才能供养的起,其一旦出世,当会连累这处小界崩塌,而且眼下也非绝好时机,当即上前,手抚其上,道:“此还非你出世之时。”

  连说数遍之后,此物似听懂他言,那股生机微微收敛,又渐渐回复原先安静模样。

  一日之后,此物终被他安抚下去,再无动静。

  张衍见已无事,这才出得海来,重回殿中,这时有童子来报,道:“老爷,傅真人在外求见。”

  张衍上了玉台坐定,道:“着他进来。”

  不一会儿,傅抱星自外而入,上前一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道:“非到月中授课之日,徒儿来此,可有事否?”

  傅抱星又是一躬身,道:“弟子方才收得一封书信,却是我那大徒儿龙怀山送来,自弟子离了涵渊门后,便由他主理门中大局,他信中言,本在北摩海界盘踞妖蟒部族忽然弃岛而去,眼下行踪不明,他遍搜东胜南北,也不见其下落。疑其有所图谋,便来飞书相告,徒儿觉得此非小事,需禀恩师知晓。”

  张衍颌首道:“你做得不差,此是何时之事?”

  傅抱星道:“约在八月之中。”

  张衍听这时日,恰是在丕矢宫议事一月之前,看来不单单是的鲤部,连蟒部也是遁走了,其必是惧怕溟沧派拿其开刀,故而提前躲避,不过这下落却瞒不了多久,待过些时日,法力一散,就不难辨明。

  他点头道:“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傅抱星道声是,拜了一拜,就退出大殿。

  张衍在榻上坐有片刻,就回了正殿打坐修持。

  一转眼过去半月,这日忽然自外来了一道毫光,到了近处,化为一封书信,外裹一根银翎,如轻鸿一般飘在身前。

  张衍目光一扫,这书信自然翻开,看了几眼后,他把肩一晃,顶上一缕清气飞出,转瞬化做一具分身,抖袖将那银翎一裹,纵光出了小界,再往罡云上走,很快到得三重天外。

  把那翎毛往外一送,就见一道青光闪过,其便化作一个羽衣星冠的年轻道人,正是清羽门掌门陶真宏,他上来一个稽首,道:“张真人有礼了。”

  张衍还了一礼,笑道:“不想陶道友来得如此之快。”

  陶真人道:“收得真人来书,感念此回事机不小,又牵涉宗门生死,便不敢耽搁,即刻遣得这分身前来相会。”

  张衍道:“丕矢宫中之事,我已在书信之中言明,不知陶道友如何思虑?”

  陶真人摇头道:“我虽为南华弃徒,但那毕竟是恩师修道所在,本不欲与之为敌,但其既欲灭我,我自不会坐以待毙,日后愿为贵派驱策。”

  他本人虽然在海上另立宗派,但要是原来出身宗门愿意改颜接纳,至少不失为一个下宗名分。万载以来,也不是无有过先例。

  可黄羽公丕矢宫上那一番话,可谓彻底绝了清羽门之路,再兼他本就欠了张衍人情,自然毫不犹豫就靠了过来。

  张衍朗笑一声,道了声好,又言:“今有一事,却需陶道友去为。”

  陶真人正容道:“真人请言。”

  张衍将李岫弥之事说与他知,并道:“此人天资不差,如今在我派相助之下,又不少灵机丹药,这百年之内极可能有所成就,但玉霄定会在此之前寻个由头扫平后院,我需真人往南海一行,为此人护驾,若是方便,可把清羽门也迁至此处,两家合力对敌。”

  陶真宏并无半点犹豫,当即应下道:“陶某回去之后,便安排此事。”

  实则在东海这边,若有危机,反而方便溟沧派伸以援手,但他也知,眼下已非论私谊之时,清羽门如不肯出得大力,溟沧派不会来平白相帮。

  他想了一想,道:“听真人之言,诸派似已容不下崇越真观了。”

  张衍笑道:“真人莫非想说动其等?”

  陶真人道:“是有此意,大劫一至,东海也不再是世外之地,崇越真观也无法独善其身,米真人当也在找寻对策,何如对他晓以利害,劝其入我阵中?”

  张衍道:“真人可有把握?”

  陶真人稽首道:“陶某愿意一试。”

TOP

0
  第一百零五章 百灵浮柱上天穹

  清羽门,玄灵岛正殿之上,掌门陶真宏收了分身回来,坐有片刻,便命人把门下众弟子找来
  
  待其皆至殿中,他言明大劫将临,届时无人可脱,需得谋划后路,又言与溟沧结盟,故需把宗派遣往南海。
  
  这等大事,门中弟子无从置喙,皆言愿遵师命行事。
  
  他嘱咐过后,便化分身而出,往米真人修道所在遁去。
  
  后者所居之地,是在本宗之外东去三千里的逐月岛上,其本是海上一处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块大石,名为“大乐”,与仙府一般,可吸聚海上飘散灵机,以此供养门中修士,只是海上终究不同地陆,过个数百载,却是要换得一处地界。
  
  他沿海腾云飞纵一刻有余,见前方水面之上,孤零零耸立着一方大石礁,在水浪不知多少年冲刷之下,棱角早去,只岩缝之中长有一株桃树,繁盛已极,落花点点,煞为悦目。树下则是一块丈来高的玉璧,光滑如水,清净无尘,能映人影,周无杂草青苔,观去倍使心静。
  
  他收住身影,到得玉璧之下,在三尺之外站定,稽首道:“米真人,陶某来访。”
  
  只是两三息,那玉璧之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云鬟宫妆的窈窕女子,鼻梁挺秀,眉细纤长,只是目光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意味,却似对世上任何事物都抱有三分疑忌。
  
  她略带讽意道:“陶掌门,自你立得清羽门后,尚是头回到我处走动,莫非是遇上什么疑难之事,需我出手相助不成?”
  
  陶真人笑道:“确有疑难,只是此回你崇越真观亦在其中。故特来知会。”
  
  米真人秀眉挑起,认真看他两眼,才道:“请君明言。”
  
  陶真人道:“月初东华洲十六派于丕矢宫中聚议,此回是应补天阁之邀,以金书立契,好守定九洲灵机。”
  
  金书千年一立。崇越真观立派也有数千载,米真人也是听说过这事,她蹙眉道:“那又如何?与我又有何干系?”
  
  陶真人道:“贵观远离洲陆,久不与东华往来,又不靠灵穴供养,想是不知,而今重劫之下,诸派已有杀我二人,以此维定灵机之心。”
  
  米真人不由一惊。随即她定了定神,问道:“不知后来如何?”
  
  陶真人将宫中之事简略说与她知,又道:“幸得溟沧派张真人不纳此议,又毁去契书,才把此事压了下来,但米道友需明一事,诸派必不会就此干休,在其眼中。我等就是盗灵之人,是那合当清扫干净的散宗末流。”
  
  米真人沉默不言。过了许久后,才道:“陶掌门待如何应对?”
  
  陶真人笑道:“陶某方才自溟沧派回返。”
  
  这话虽未说透,但米真人不难读出这背后蕴含之意,她嗤笑一声,不服输道:“东华宗门若来攻袭我派,也是折损灵机。依陶掌门所言,其等深藏潜纳都嫌不够,怎会冒此危难来害我?”
  
  陶真宏神情平静道:“诚如米真人之言,眼下贵派当是无虞,运气好些。许三四百载之中也是如此,但若是杀劫一至,则无人会容贵派存于海上。”
  
  这一句点破,米真人脸容微微变色,她心中也知,东华诸派要是当真斗了起来,是不会容许崇越真观在旁边隔岸观火的。
  
  她轻哼了一声,似是赌气道:“但我亦可择投玉霄,又何必非与你合流一处?”
  
  陶真人摇头道:“贵派如我清羽门一般,一门之中,只得一人坐镇,一人牵系上下,而大劫若临,九洲洞天,无不落在此棋局之中,玉霄向来凉薄,又重出身门户,真人若在彼处,恐亦不过一枚小卒,随时可弃耳。”
  
  米真人听他说得直白,不觉气恼,但也知其说得属实,她内无同门,外无同道,只孤家寡人一个,投了玉霄,要是其等令她去做险恶之事,那也只能屈从,确实与那卒子相仿,但明知如此,却也忍不住讽言道:“那溟沧派莫非就不会如此么?”
  
  陶真人淡声道:“自是不同,今番陶某来此,便是明证。”他看着米真人,“只不知道友作如何想?”
  
  过了好一会儿,米真人才道:“十日之后,自有回言。”
  
  陶真人打个稽首,道:“那贫道便告辞了。”
  
  米真人回了一礼,又道:“桃姑,代我送客。”
  
  那株桃树之下忽然粉雾飘起,倏尔化作一个美貌女子,起手虚引,笑盈盈道:“陶真人请。”
  
  陶真宏稍一点头,就飞身出岛。他知此事若无外扰,当已成了七分,至于余下三分,却不在内,而是是自外而来,要是玉霄一方这个时候前来说项,便会平添变数。
  
  不过他早已防备着此招,这具分身并不回门,而是潜入云中,只要海上但使过来,便会出手格杀。
  
  溟沧派,方尘院内,数百道人正围着地火天炉,望着炉中熊熊真火,神情之中俱是一派紧张之色。
  
  院主徐应同也是面上肃穆,他伸手几点,身前所摆牌符应令飞出,疾化流光,去往焰头之上,悬空一定,就有无色灵尘飘飘洒下。
  
  那偌大火势一触尘屑,竟是骤然退去,很快消隐至无,只见一座蒙尘山岳镇在天炉之中。
  
  徐应同自案上拾起一柄拂尘,起得身来,脚踩罡风而上,绕着那山岳来回转了几次,把拂尘一挥,院中霎时狂风大作,卷了那烟尘而去,那山岳好似褪去一层纱衣,顿时显露出本来面目。
  
  他不看细微毫末,只观山形岳貌,但见百山千岭,层峦会聚,山势浑然,磅礴雄阔,含有一股气升云穹之势。再看几眼,脸上也不觉露出满意之色,此物可算得上是他心血之作了,以自家寿元而论,怕日后再无这般手笔了。
  
  可惜因放置入了天地胎,以他法力,已无法将之炼化于方寸之中,要去往天外,只能凭借法力相送了。
  
  正打量间,忽听得鹤唳之声,却是数十只仙鹤自外飞来,其后又陆续有百多飞鸟绕林飞旋,停驻枝头,欢鸣之声不断,原是外溢灵机引得灵禽来投。
  
  他一抬手,下意识要想阻止,但再一转念,有天地胎在此物之中,也难免如此,这区区灵机算不得什么,反而能平添生气。于是偏身而下,拉过一个弟子,塞去一枚法符,道:“你持此符去往渡真殿主,就言那方残柱已是炼成。”
  
  那弟子连忙接过,躬了躬身,把法符一展,霎时化作一道虹芒,奔去天穹。
  
  渡真殿中,张衍闻听残柱已是炼成,立摆法驾,往方尘院过来,徐应同率院中弟子一同出迎,再将他迎入里间。
  
  到了天炉之前,张衍起目而望,见此物与自家上次所见,又有所不同,少了许多斧凿雕琢痕迹,好似天然生成一般。高山挂云中,水月入溪谷,盘盘转转,远影如画虚去,山间殿阁桥廊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忽入岩隙,忽探崖峰,数十段大瀑自顶滔滔冲流而下,激起水雾珠帘,雨雾缠云,蔚为壮观。
  
  只以他法眼看下,还有许多地方有所缺漏,若去到在天外,在罡砂及毒火烈风吹拂之下,难免护御不住,需得再起几处禁制。
  
  不过这是方尘院修士法力不足所致,非其懈怠,倒也无需苛责,等到了云顶之上,再用好生设布一座阵法就是了。
  
  他点首赞道:“方尘院做得甚好。”
  
  徐应同忍住心中激动,道:“不敢当真人夸赞,此回若无那天地胎,我院中哪可能炼造出这般奇物?小道敢言,这截残柱在其滋育之下,天长地久,定会生成山水灵脉,若小心回护,哪怕升去九天,也不失一方世外洞天。”
  
  张衍笑了一笑,道:“方尘院一众上下,尽心竭力,辛劳有年,来日当有赐赏发下。”
  
  听了此言,不但徐应同喜动颜色,底下数百道人都是一片喜色,俱是躬身拜谢。
  
  张衍对身旁景游看了一眼,后者会意,走了出来,道:“徐长老,老爷需送这残柱上天,你等法力不济,不可留在此处,还是随小童一同退下吧。”
  
  徐长老连忙称是,招呼了院中诸道一声,很快撤了出去。
  
  张衍待此间再无一人,把袖一挥,登时开了残柱上诸般禁阵,再把身一晃,轰隆一声,只见一道混冥玄气升腾而起,滚滚荡荡,似要囊括穹宇,随此气起来,那截残柱亦是摇晃着离地而起,缓缓浮上天际。
  
  在他法力护持之下,此柱很快到得九重天上,在还有一步就要脱得虚空之外时,这才顿住,任由其悬在此间,而后他将法相收了,入到最高处一座飞宫之上,由此往下看去,恰可望见东华四洲地陆,再往远处,西三洲也是隐约可辨。
  
  他心意一动,起法眼观去,洲中诸物,小到草木虫蝇,大到江河山岳,无不清晰可辨。心下不由忖道:“补天阁始终漂游天地,看来不但能觉天地灵机变幻,其若有意,想亦能监察诸派异动,所幸随灵机变动,其等也立不住多久了。”

TOP

0
  第一百零六章 虚空之中见真宫

  张衍站于在残柱之上观望九洲景物,许久之后,却忽见东华洲上空晕光如莲,光照七彩,不断闪出耀眼炫芒,不觉凝目细察,发现这竟是有人在破碎洞天小界。

  他稍作思索,判断这当是有人有意为之。

  那等上古传下的洞天小界,若是寻常洞天开辟,传得数千载,若无人寄住,早便崩塌了,不过若是大能之士所设,虽万载过去,却未必会亡。

  只是如此,其却会侵占去一部灵机,如能打散了,洲中灵穴又可稍许稳住一段时日,虽不长久,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这等小界,要是归属于诸派门下,当也舍不得如此,这回被打散的,应是派外无主小界。

  这等小界,虽藏匿无人之处,外人难知门径,但若有心找寻,也并非难事。

  譬如补天阁万年以来都在九洲上方逡巡,论对此方天地之了解,无人可比,特别其擅长炼器,寻出一二上古所遗,未被人觅得的小界倒也可能。

  他淡笑一下,下来此等事想会更多。

  脚步一挪,转头步去正殿,不久到了台阶之下,抬首一看,见匾额上空白一片,显还未曾定名,他稍一沉思,指划之间,就书下“天青殿”三字。

  方才书就,整个大殿好似有灵一般,忽然放出数磬响。

  他点了点头,跨步迈入殿内,见此间除无仆婢生人之外,摆设布置无一不全,径直去往玉榻之上坐定,稍作吐纳,却觉灵机稍显不足,那天地胎好似陷入沉眠之中。气息很是微弱。

  这也在情理之中,此物虽奇,毕竟还是依托九洲而存,等其收拾灵机,大约要数载时日,那时方可慢慢成得一方世外洲陆。当不会在三泊那等洞天福地之下。

  他伸手一指,自台下小池之中抬起一只石蛟首,蛟嘴之中含有一粒明珠,正是此间机枢所在,起手一按,法力转动,就把禁阵内外情形查得一清二楚。

  果如他先前所料,山外阵力在天外毒火烈风侵蚀之下缓缓消减,这般下去。用不了半月时日,就可磨穿阵禁,进而坏了此间山水。

  要想阻止外气侵蚀,就要在殿外再行布置一个大阵,所费功夫可是不小。

  要得换一个洞天真人在此,见得此景,怕是立刻扭头就走,其宁可丢弃此处。也不愿折损自家功行,休说此时大劫将至。更是要慎之又慎了。

  不过他却不同,不说至法成就,而今更是力转五重之身,哪怕功行损去些许,只要回去稍加修持,就又能补养回来。自是无有这等顾虑,当下纵身出外,作法掐诀,采摄天外罡砂。

  随他法力引动,九重天中罡砂汇如漫天沙海。滚滚倒卷而上,往他袖里灌入进去。

  每一重天之中,皆是存有罡砂,不过彼此俱是不同,越往上去,则越是酷烈,如是挨近虚空一处,砂砾几不亚天外毒火,小作祭炼一番,再与斗法时放了出去,就是一桩歹毒法宝,连洞天真人亦要小心防备。

  今次既是顺手,他也就放开法力,多收了一些上来,因罡砂并非聚一处,需得他周游九洲,方可集纳,而祭炼阵法所用又多,故足足用了三十多日,方才停下。

  罢手之后,回得残柱之上,又用一月,才重又在外凝筑出一处大。,不过这只是粗粗炼就,还需过得一年半载,反复祭炼之后,才可稳妥,到得那时,灵机当也是充盈起来,待两者相契,便就再也无甚疏漏了。

  此事既毕,他便欲回去溟沧派,只是这里宫观不可无人打理,便拿了一个法诀。

  不多时,天中下来数头仙鹤,匍匐在地,口吐人言道:“拜见真人。”

  张衍抛下十余枚化形丹,道:“我走之后,你等便在此扫洒殿宇,平日用心看守,若见外敌,速摇醒钟,好令我知晓。”

  几头仙鹤慌忙应下。

  张衍一摆袖,往外出来,四下一望,觉得山间静谧,天上无声,略显沉闷,心下一思,却是此间生灵太过稀少之故。

  这残柱虽在祭炼初成时引来了百数灵禽,但这里边界广阔,只这些许远还不足,在地表上时倒无大碍,在这九天之外,却是生机不足了,需得再添些走兽飞禽才是。

  不过这等小事,却也无需他来做,自当有弟子代劳,而数位弟子之中,最合适此事之人,则非韩佐成莫属。

  这名徒儿近来也算用心,在一年之前终是修成元婴,不过想要再往前去,已无太大可能,正好召其来镇守这青天殿。

  思定之后,他正要起法力下去东华洲,恰在这时,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感应,转首往虚空之中望去,目光所及,却是见得那处漂有一座宫阙。

  门开六角,上下十重殿宇,屋瓦华丽,浓彩重色,看去似微似广,似扁似平,仿若一张飘旋画卷。

  此殿灵机极为微,若非他炼了念种在身,感应灵锐,怕是方才就忽略而过了,心下却是微讶,暗道:“这九重天外,哪里这般壮丽宫观?”

  转了转念,却是忆起一事来,忖道:“蓬远派有一物名为‘惊辰天宫’,听闻常年畅游于虚空之中,只从未见过,莫非就是此物不成?”

  他又看了几眼,发现这宫殿周遭并无任何禁制,偏偏又好似不怕毒火烈风,不禁来了兴趣,就纵起清光飞去。

  很快到得那大殿近处,他仔细一看,不觉大是赞叹。

  此处看来,这宫观果是一卷挂画,不止如此,其竟介于虚实之间,七成在画中,三半在画外,毒火烈风过来,就被渡入画中,化为那画上一景,就此静悬不动,而宫观自身却可免去一劫,如此纵无禁制守御,也伤不得殿体。

  他看那画上还有不少空余之处未曾被沙色侵染,照此情形推断,至少还可守得千载无虞,不过便是到了那时,想那造就此殿之人,也应有法对应。

  这等手段,他自忖还无法做得,恐怕唯有那等功至飞升之士方可为之,正观望之时,却见画中那殿宇中出来一名枯眉皓首的老道,身着灰袍,面容苍老,对他一招手,又侧身一让,作虚引状,分明是请他入内作客。

  张衍稍一思索,微微一笑,顶上清气溢出,化一分身,踏步入内,方一至里,就觉眼前景物一变,左右转身一望,发现自身果已是入到画中。

  那老道对他一笑,又作一手势,就往殿中走去,他笑了一笑,也随之跟上。

  只见两人在画中来去,穿廊过桥,最后至一怪石堆垒的庭院之内,在一株梨树之下停下,那老道回身过来,对他一个稽首,道:“张真人,老道有礼了。”

  张衍一挑眉,还了一礼,道:“不想尊驾认得贫道,却不知如何称呼?”

  那老道抚须笑言道:“老道荆仓是也。”

  太昊派,都广山。

  护山大阵“涵岫真挪大虚御阵”阵门深处,生有一株耸立入云的大蟠树,其上结有四叶,每一叶皆是指向一方,因叶面太过广阔,连远处山峦亦在荫庇之下。

  太昊掌门商恕霆站在树下,他仰望上方,捋须不言。

  史真人则是立在他身后,小声道:“掌门,当真要拿取一叶,去给了补天阁么?”

  商恕霆语气肯定道:“补天阁既为友盟,哪可能坐视不理,当要助他一助。”

  这棵大蟠树可是太昊门中三大神木之一,且是唯一一株经由开派祖师亲手栽下的。而放在此处,是用来镇压这方大阵。

  蟠木之上青叶枝连广大,若取了下来,不用祭炼,就可随风飞遁,托山承岳。

  前日补天阁掌门谭定仙来书告言,因其门中清气愈显不足,山门有坠亡之危,故望太昊派能看在盟交情分上,借得一叶出去,好在万一之时浮托山门。

  史真人脸上不觉露出痛惜之色。

  外人看来,此木不过定压阵眼,可他身为门中洞天,却是清楚这神木实则另有妙用,其一旦真正长成,就可连接地根,天下灵机尽可为太昊所用,当真与此世气运结为一体,那时再无门派可以压倒,但这其中,却需得看护好了,万万不可损得一叶一枝,不然就再无这等可能。

  商恕霆道:“师弟之念,我亦知之,不过此只妄想而已,此木要待长成,却要历经九万载,我太昊派就是当真能传至那等时候,诸派也不会坐等此事发生。”

  史真人也知此理,可仍觉有些不甘心,毕竟这等木灵之物,若在自家人手中,远比送与别家来得用处更大,于是道:“掌门,可否将此事婉拒了?”

  商恕霆摇了摇头,道:“这回乃是玉霄出面相请,我等方缔约,回头便就推脱,却是不妥,况且补天阁也并非平白取去,其愿拿一地德阵图及一真器来换,我所拿者不过一枚幼叶,比较起来,我等亦不吃亏。”

  史真人道:“听闻黄道友言,补天阁也是求到其门上,小弟以为,怕是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商恕霆神情一片淡然,道:“便是有,也不必细究,我等未来对手,乃是溟沧这等大派,盟友若强,对我亦不无好处。

TOP

0
  第一百零七章 分神寄宝留执念

  张衍一见那老道之面,便知对方不过是一缕分神而已,但听他自报家门,也是微讶,问道:“可是小仓境之主,荆仓祖师么?”

  荆苍道人笑言道:“正是老道,不过那小仓境原非我开,只昔年未得飞升之前,曾在那处寄住过一段时日,一时意起,也是留下过一二传人。”

  张衍目光微闪,道:“如贫道猜测未错,这处当是惊辰天宫了?”

  荆仓老祖颌首道:“然也。”

  张衍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蓬远、小仓两派之祖当是一人了。”

  蓬远派对自家祖师是何名讳,向来语焉不详,不过当年魏道姑来得东华洲后,因见两家功法相近,曾在他这里讨了个人情,前去走访过一番,但后来并无结果,而今在这处却是得了答案,两家果是同出一源。

  荆仓老祖呵呵笑了一声,道:“老道平生性喜游游历,又爱管些闲事,每到一处,若见当地少年男女资质尚可,或那正气盈身之人,总忍不住指点其修行之道,所传功法不知凡几,而能传至如今的,却也只有这两家宗门了。”

  张衍点了点头,问道:“然道友又何以知我?”

  荆仓老祖笑道:“蓬远派中,每回有人欲借用天宫罡煞克敌,必以神意沟通于我,几回之后,我便能知其平常所为,及那心中些许之思,道友弟子姜峥,曾修辰火六御之法,由此才知晓道友。”

  张衍目注他道:“道友今日邀我前来,想来不会无由。”

  荆仓老祖打一个稽首,诚心实意道:“请得道友来此,确是有事相商。”

  顿了顿,他沉声道:“老道我这原身,本是南崖洲炼气士,后师门遭难,被一家宗门逐出此洲,至此之后,只好四处漂泊,找寻合适修道之地,只是山门既毁,一介散修求道何其艰难,本以为此身已难求道,但天不绝我,无意之中却得了一宝,可助我寻得前人小界,这才使我原身后来有那飞升之资。”

  张衍在旁听着,并未打断,不过听得对方原来是南崖洲修士,又为人驱逐,心下不觉微微一动。

  荆仓老祖接下去道:“我原身虽已脱得凡尘,去往他界,但在此之前,却偏偏留下一道分念神意在此宫中。初衷只为驾驭这方宝器,未想也正是如此,才得以成全于我,奈何也正是因此,我生死皆系人手,从此不得自主。”

  在他详细分说之下,张衍才知,这位荆仓真人一次游历虚空之时,撞见这方天宫,猜测是上古时某位修士在平妖降魔之时身陨,故把此宫遗落在了天外。

  这宝物已是失了真灵,不过是一死物,本来他无甚兴趣,可一时却心血来潮,决定以自身一道分神入驻,代替真灵驾驭此宝。

  因在九天之外,当时此宝经数千载侵蚀,已被毒火烈风磨去小半,故他拿出自家从小界中得来得诸多宝材,将之重又祭炼了一番,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此后又在东华洲上传下一门道法,可使门下弟子可借此天宫罡煞对敌。

  只是未曾想到,这事做下后未久,他忽然察觉到缘法已至,便匆匆将之抛下凡尘诸事,破界飞升而去了。

  他虽走得,但这缕分神却是留了下来,因并非此宫原来真灵,本来过个数百载,就会消逝而去,但经蓬远弟子神意呼应之后,竟是反哺其身,使得他能久存世间。但是同样,要是此派弟子败亡,后果也是不言而喻。

  荆仓老祖末了道:“如今大劫将近,其等万一遭难,我亦不存矣,平日拘束此间,难见外客,自觉难逃一劫,今见道友,却是幸事,便就厚颜相邀了。”

  张衍心下转念,蓬远门中有他弟子姜峥,便是对方不说,自家也不会坐观其败亡,对方既知此事,那其所求,应非那等庇护宗门之事,当是另有玄机。

  想过之后,他道:“道友也是我玄门一脉,能在这天外撞见,也是缘法,有何事可以明言,如不是太过为难,贫道可以相助一二。”

  荆仓老祖打个稽首,道:“那老道我便直言了,东华诸派于丕矢宫中一会,其结局老道已有所耳闻,而今我亦欲与贵派结盟,不知张真人之意如何?”

  张衍不禁看他两眼,心道这位荆仓老祖倒是好算计。

  对方算得上是蓬远祖师,两家若是结盟,那么溟沧派身为盟友一方,自需照拂盟友,如此便就轻易解决了身后之忧。

  不过他并不以为意,对方能提出这等条件,显然是认为在别处地方能帮得上溟沧派,便道:“蓬远不过小门,以元婴掌宗,而我溟沧派传系万载,十三洞天,两者相比,好若天壤之别,道友却欲同席论交,不知有何倚仗?”

  荆仓老祖道:“我虽一缕分神,但原身所晓一切,我亦知之,便拿脱界他去之法,也一清二楚,真人若有意,可全数奉出。”

  张衍挑了挑眉,对方言语中不提溟沧派,只提他自身,显这条件只用来交换他点头。

  溟沧派中有过数位飞升真人,其等所留道籍密册,他身为渡真殿殿主,也有资格观得,说来不缺这等法门。

  但这荆仓老道居然能从一介散修之身修至飞升地步,纵然是借了前人小界所遗丹玉,却也很是不凡了,其毕生所得,自也有借鉴之处,便颌首道:“纵使贫道愿意,也还需说服掌门真人。”

  荆仓老祖伸出三根指头,道:“据老道所知,这天下间,不计今人占据,尚存于世的小界还有三处,愿都送与贵派。”

  张衍哦了一声,稍有意动。

  前人所遗小界,多半内藏丹玉,便抛开此物不提,亦是一处上好洞天福地,若当真有三界在手,对宗门好处自不待言。

  他点首道:“道友好手笔,有这三处小界,贫道不难说服门中定下盟约,除此外,不知道友可还有求?”

  荆仓老稽首俯身一礼,道:“确有一事,老道我不过一囚灵而已,自身无法修持,纵蓬远派能再传承万载,又能如何?还不是困顿此间,尚且比不得妖魔自在,但若能与天宫相合,真正成此殿中真灵,却可不受拘限,更能在关键之时相助贵派。”

  张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难得见,这才是对方真正所求,不过相较前面条件而言,自己这处已是占了便宜了,且他能感觉到,对方还有什么隐秘之事未曾抛出,此事若能帮衬,倒不妨应下,便道:“不该如何助得道友?”

  荆仓老稽首道:“要解此困境,则必得清澄自身,消杀分神之中执念妄意,这便需拜托道友了。”

  张衍听他解释了一番,才知这数千载以来,因其与蓬远派弟子神念交通,固然得了好处,可以长存于世,但是同样,在感得诸般执念妄念之时,自身也受其侵染,不似此前纯粹,而越是如此,便越不能与真宝相合。

  这就好比他自身本是一潭清澈静池,每一回有弟子心神呼应,则必生波澜,又掺入泥垢,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滩浑水了。

  而这其中,最大执念竟是对着那太昊派而去。

  因一桩故事,蓬远派与之极为不合,双方弟子若在山外撞见,那必是动手,因天宫罡煞克制对手,故每回对敌,必是以神意沟通天宫,使这执念愈染愈深。

  荆仓老祖叹道:“还请道友为我蓬远张目,平息这份怨气,若能如此,我便可解开少许枷锁了。”

  张衍稍一思忖,笑道:“这等小辈间事,不难解决,回去小作安排即可,只听道友所言,如此还离那解脱甚远,想是还有莫大执念妄意在身?不知可否告,如是方便,可替道友一并解除了。”

  荆仓老祖却是一阵沉默,最后歉然道:“感谢道友好意,只此中有些事却不便明言,只能告之道友,不会是那等背盟叛约之事,且劫开之时,便是解脱之日。”

  张衍微微颌首,实则他心中已有所猜测,但既然对方不愿明说,他也不去穷追到底,道:“此回出来已久,若无他事,贫道便需告辞了,下回再来,便可与道友签书立盟。”

  荆仓老祖忙道:“不敢耽误道友。”

  他一招手,自宫内取来一只葫芦,道:“方才见道友采摄天外罡砂,我这里亦有许多,却是这千数载中取来天外毒火烈气加以祭炼而成,我困居在此,留来无用,便就赠予道友吧。”

  张衍也不客气,道声谢,一抖袖,便就收了过来。

  荆仓老祖这时道:“年前我见有一魔灵借器而遁,往那虚空中去,此事许对真人有用。”

  张衍念头一转,立时想到他说得是何人,打个稽首,道:“多谢道友告知。”随后转身出殿,身形一纵,就化一道宏大清光,直往东华洲落去。

  荆仓老祖目送他远去,望了望南崖洲方向,眼底透出一股恨意,暗道:“灵崖老匹夫,你害我师徒无了山门,当年我原身拿你无法,今番劫至,我定要你玉霄不好过。”

TOP

0
  第一百零八章 海内妖蛟兴风雨

  周如英手中拿着底下之人报来的一封书信,心中异常烦躁,目光一横,其顿时化作一蓬灰烬,再对立在一旁的弟子挥了挥袖,喝道:“你等都下去吧。”

  那弟子如蒙大赦,伏地一拜,赶忙退了下去。

  周如英一拍案几,满是怨气道:“怎这等事又要我来处置?”

  这时远处妆台一亮,自镜中出来模糊一具人影,其人笑道:“师妹又为何事烦恼?”

  周如英也不回身,叹道:“溟沧派前日遣使骊山派,据闻其愿全力相助玉陵门下弟子成就,两家合盟,已是近在眼前。而门中传令,要我设法坏了此事。”

  那化影一惊,语声凝重道:“玉陵真人可是应下了?”

  周如英哼了一声,道:“玉陵虽未还曾开口,但也是迟早之事。”

  那化影闻言顿时轻松许多,道:“只要未曾立约,便还有文章可做。玉陵真人法力高绝,若站在溟沧派这一处,于我日后大是不利。”

  只看大局,眼下玉霄所占之势,还在溟沧派之上,但对面若多一名修为几近飞升的修士,立刻可抹平这点优势。

  周如英恼道:“此事本来早些报于我知,也能提早做了防备,可偏偏等得事发才找上我,这分明是看《我好欺,想看我笑话。”

  实则此回,玉霄是在应对上慢了一拍。

  本来丕矢宫上,玉陵真人并不支持溟沧派,让玉霄误以为其即便不在自家这处,也当如以往一般秉持中立,可谁曾想,其转过身来就又与溟沧派亲近。故此反应不及。

  那化影笑道:“师妹前几次失手,诸位同门皆有微词,此次说不准是一立功之机呢?”

  或许此言起了作用,周如英把首转来,轻叹道:“我现下已是无了主意,师兄说我该如何是好?”

  那化影道:“眼下有三法。一是想办法把骊山拉拢过来,如此我所出条件,必要高过溟沧。”

  周如英冷笑道:“我要是玉陵,就把此事暗中泄露溟沧派知晓,不难谋得更多好处。”

  那化影道:“这便是难处所在,玉陵真人早年上位之时,因曲解我玉霄好意,心中存了芥蒂,要想在此处化解。极是不易,这仓促之间,更是难为。”

  周如英蹙眉道:“那不知第二策为何?”

  那化影沉声道:“此前布置在风陵海的暗子,可以动手了,如坏了两家情谊,也能阻碍此事。”

  周如英冷笑道:“师兄是言那几个北冥妖修?哼,其等久无动静,当是无甚指望了。不过小妹可去得一书,再催促一二。师兄不妨说说那第三策。”

  那化影沉声道:“这第三策,就是设法把玉陵自此界送走。”

  周如英一怔,她仔细想了想,琢磨道:“此法倒有几分可能,可助其飞升,必是少不得元炉丹玉。可我手中却无有此物,又哪里做得了此事?”

  那化影道:“此是宗门大事,你可与门中诸位同门商量,要是无人应从,也非你之过了。大可如实禀明上人。”

  周如英眼前一亮,道:“师兄言之有理。”

  此事若成,因非她一人做主,日后如有人计较,也算不得到她一人头上,但要是同门回拒,自然可以由着这个由头顺利推脱了出去。

  她自席上起身,道:“这这便去往殿上击磬,请诸位同门前来商议,师兄到时可要帮衬小妹一把。”

  那化影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

  只是周如英未曾成行,忽然外间有一溜星光飞来,神色略略一紧,接过来一看,心情又是极为糟糕,恨声道:“不过一个背门弟子,竟敢欺到我玉霄门前来!”

  那化影问道:“又出何事了?”

  周如英道:“原先躲在东海的陶真宏,而今正往风陵海去,信中报言,他连清羽门也是一并迁去,实是可恶!”

  那化影稍作沉吟,道:“听闻陶真宏与张衍交情不浅,这必是溟沧派在后布局,师妹绝然不可小视。”

  周如英烦躁道:“那又能如何?我杀上门阻他不成?”

  那化影一时也是无言,洞天真人出手,若是在风陵海上斗法还好,要是挨近南崖洲,可又是一场祸事,除非动用灵崖镇定洲陆,但此宝也不是说动便能动的。

  半晌,他才道:“实在不成,可约他出来斗法,逼他离开此处。”

  周如英扶了扶额头,恼道:“此事八成还是落在小妹这处,不过此时无暇,待回来再言吧。”她唤进来一名侍婢,嘱咐了几句,便就动身出府,脚踏彩云,往正殿而去。

  风陵海一处无名岛上,仓内侍一人乘云到此,他往身后扫了一眼,又取三根翎羽在手,轻轻弹了出去。

  一刻之后,见周遭并无动静,便放心自天中降下身来,而后自袖中取出一枚黑丸,丢入水中。

  等了有半个时辰,忽有一条妖鱼跃出水面,自腹内吐出一封束柬,就重落海中,眨眼随浪飘去。

  仓内侍探手取了那束柬过来,解开一看,脸色却是变得阴晴不定。

  这信中要他速速动手,这几日内便是杀不了李岫弥,也要除去一二骊山弟子,以坏两家和睦。

  只是他是以妖使身份到来后,在延重观中还不受信任,平常走动,都有人在后跟随,在这般情形下,他又哪里做得了此事?便是这回,还是找了机会才溜了出来……

  只才想到这里,他忽然一醒,暗道:“不对!”

  他方才只顾着出来接信,未及顾忌其他,此时回想起来,今日岛中敌手分明少了许多,才使得戒备不严。

  他在原处思虑许久,觉得这定是门中有事,指不定是李岫弥离岛外出,这才少了许多人,既是如此,那正时下手时机,要是错过,下回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本来做此事当要还查探一番,至少要弄明详情,不过玉霄逼得如此之紧,他又哪来这等功夫?只能凭着平日打听来的消息,试着闯一闯了,至于能否成功,只能看自家运气了。

  他一咬牙,拿出一只大螺,用力吹了几口,可尽管如此,却也无半死声息发出。

  过不多时,海上忽起大浪,而后就见两条黑蛟轰隆一声,破水而出,到了半空。把身一旋,化作两名魁伟妖将,身上甲胄齐全,手中皆持一柄长锤,到了他面前,抱拳揖礼节,道:“见过大侍。”

  仓内侍也是多日不见二人了,对其一点头,道:“两位将军也知,我奉王上之命,来此坏那叛逆之事,为此不惜屈身事贼,今日机会已至,决定动手,稍候就要依仗二位了。”

  说到最后,他躬身一拜。

  两名妖将都是大声道:“愿凭大侍驱策。”

  仓内侍暗中拿了一面牌符出来,对两人一照,见其并无什么异状,显然分开这段时日并未落入他人算中,心下一定,便一挥手,道:“那便先委屈两位,先到我袖中藏身。”

  两名妖将当即一抖身,化作两道小蛟,入他袖中。

  仓内侍起手一笼袖口,把头一缩,小心看了看左右,就驾起风云,往回折返。

  往南行有百数里,就落在一处戒备森严的乱石岛上,此处不得飞遁,他只好脚下迈步,往小界门户走去,到了门前,立刻有人上来查问,应付了几句,就被放了进去。

  李岫弥立派之后,就在原先小界所在之处定了山门,寻常弟子只得在岛外修行,只一些资质尚可的弟子方可入内,至于骊山门下,或是魏子宏调来听用的瑶阴弟子,都在小界之中修行。

  不过他身为妖使,名义上也有出入之权,平时往来此间,皆是有人盯着,然今日却无人理会,知是自己猜测当是不差。

  到了小界之内,他往一处隐在雾中的山峰看去,先前曾几次见得有一名骊山女弟子在峰头之上出入,当是在那里修行,如其还在,只要将她杀了,便算对玉霄有了交代。

  此刻四下空旷,他见无人留意自己,低低一笑,就一纵身,就往那处飞遁而去。

  与此同时,风陵海上,李岫弥、魏子宏、方柔嘉、及婵宫宫主肖莘,四人皆是在站在一座云筏之上,因知陶真宏今日到来,故都是迎了而出,不过为防备玉霄弟子暗袭,故仍是在海界之内。

  而肖莘手中捧着一面妆镜,目不转睛地看着,而镜中所照之人,竟然便是那仓内侍!

  此刻其一举一动,皆落在众人眼中。

  方柔嘉美眸飘去,道:“李掌门外出,可是给了宵小之辈机会。”

  魏子宏冷言道:“不如此,怎可引其发动。”

  李岫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忽然有所感应,便望向远处,道:“陶真人当是到了。”

  魏子宏与方柔嘉随之望去,初时看不到什么动静,可过了五六息,但见风陵海上厉风障陡然一顿,如卷帘幕,竟是往外分开,就见一头青鸾飞来,其上坐有一名英姿焕发年轻道人,正对众人点头示意。

  李岫弥等人连忙上前见礼,而后道:“有真人到此坐镇,李某终可放心修行了。”

  陶真人笑言道:“贫道不过先行一步,过得几日,还有一位道友要至,到了那时,此处方可无忧。”

  ……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8-17 0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