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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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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聚诸部再兴北征
  
  吴云璧皱眉看着下方,这数月来一切布置算是白费了。
  
  下面岛6被坏得这副模样,日后还需以法力重聚土,但要恢复得如原先一般大小,恐要用上数月功夫,这意味着这段时日内无法修筑范围较广的禁阵,只能在零落散碎之地起得几个法坛。
  
  且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此间数十派宗门修士,几乎在这一战中死了大半,所有人手,还需从后方调拨。
  
  可以想见,日后每回一战,必是死伤无数,虽以南崖洲之力,暂且还支撑的起这等消耗,但时日一长,便就难说了,极有可能从宗族之中抽调人手。
  
  要真是这般,周氏绝然不会让自家弟子出来担这性命之险,来此地只会是吴氏、谢氏或是其余小族门下之人。
  
  他心下转念,暗道:“稍候当往师伯去一封书信,让他老人家有所准备才是。”
  
  周如英此刻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倒非是因为下方洲6被坏,在她眼中,此处本就不是自家之地,毁了也无甚可惜,但被几名向来看不起的派外修士逼退,却自觉颜面大损。
  
  她咬牙道:“吴师兄,你若我二人立时杀去对面,可有胜算?”
  
  吴云璧一怔,看了看海上,沉吟道:“周师妹这是要打一个出其不备?为兄以为有些不妥,你看前方气机,正而不乱,陶真宏、米秀男二人当还是在严阵以待,尤其还有那大护持阵,纵然你我还有许多厉害手段未曾用出,可此刻攻了上去,也并无多少胜算。”
  
  周如英冷静下来,叹道:“是小妹失言了。”
  
  吴云璧道:“周师妹何必气沮,此不过小挫而已,此是长久之斗,不必争一时之气,如今我等暂无拖累。正可日日盯着,也不会叫其等把那阵禁给修筑了出来。”
  
  周如英双眸看向对面,点头道:“不错,我等在此。只为拦住这几人北进,只要扼杀其势,也算不得是输了。”
  
  此刻另一边,李岫弥自海底上行,踏波回得阵中。
  
  陶真人笑道:“此回坏得玉霄布置。李道友当居功。”
  
  李岫弥道:“道友过誉了,要说此回功,非米真人莫属,若无她那九十九道阴阳离元刀气,李某不说破阵,恐回来也难,只可惜下此法只能用得一次,下回便要另寻良谋了。”
  
  那炼那阵图本来就是准备应付大战的,如是不用,一年半载之后。也要散去,故此次毫不吝惜地用了出来。
  
  不过这是拿米真人过去一年之力,换得今番局面,就算再肯下这功夫,玉霄派下回也有了防备,绝不会再犯同样错误了。
  
  米真人道:“陶道友,下来改当如何做?”
  
  陶真人淡笑道:“自是转攻为守,我下来若起阵外之阵,对面那两人定会过来坏它,若是筹谋得宜。正可借机耗磨这两人法力。”
  
  李岫弥连连点头,思索道:“那又当好好合计一番了。”
  
  北冥洲,守岁山。
  
  两驾云筏缓缓飘落在山巅之上,待其落定。底下千余名妖修一齐拥了上来。
  
  为一名老道躬身道:“津河总管王绪,领津河诸部长老,拜见上宗汪真人、傅真人。”
  
  汪采薇与傅抱星一同下了云筏,而在二人身后,却是此回一同参与进剿北冥妖部的百余名昭幽弟子。
  
  汪采薇眸光投在那老道身上,道:“你便是王绪?”
  
  王绪恭敬回道:“正是小人。”
  
  汪采薇轻轻点头。道:“前段时日,你言自家寿数将尽,当由你子替袭任津河总管一事,门中已是准了,待得此回事毕,便有敕封下来,切记好好用命。”
  
  王绪一听,激动万分,脸上涨得通红,当即跪了下来,叩道:“小人叩谢上宗大恩。”
  
  他跪谢之后,下方诸部长老也是一个个上来拜见。
  
  如今津河两岸大半妖部子弟都是拜在魏子宏门下,于那青桐山中修道,彼此牵扯已深,其早把自家视作昭幽门下爪牙,已是彻彻底底倒戈过来。
  
  就在这时,忽见天中灵光阵阵,云霞四溢,而后传来异声,却见自南面飞来十座法驾,最前一座,却是一驾大魏云阙,其后九座皆是星枢飞宫,诸宫不多时到了鼓塌山顶,在天中稍稍一顿,就6续在落了下来。
  
  此间众人一望,就知是溟沧派中十大弟子到此。
  
  因往后数百年,再无玄魔之战,也无诸派斗剑,是以此任十大弟子若无功在身,未来想入三上殿修行,几是无望,而此回进剿北冥洲,却是一个难得机会,故而全数到此。
  
  实则溟沧派尊祖师之谕,留下北冥妖修不赶尽杀绝,一是用来磨砺弟子,二就是这等时候使其不至于无功可得。
  
  十座法驾落定之后,过不多久,自里出来一名浑身素白衣衫的修士,其脚踏轻烟,到了汪、傅二人面前,躬身一揖,道:“汪真人,傅真人,颜师兄少时欲在鼓塌山中摆宴款待诸部族长,还望两位真人届时赏光。”
  
  汪采薇点道:“知晓了,待我谢过颜真人。”
  
  这位颜真人名唤颜伯潇,乃是如今的十大弟子座,大名洞天门下,又是颜氏嫡脉族人,其既来请,这份脸面总是要给的。
  
  凝儿在旁一噘嘴,道:“此来除妖,又不是春游踏青,还摆什么宴席,这般耽于逸乐,难怪叶师姐说那些世家中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汪采薇秀眉微蹙,呵斥道:“凝儿,又在胡说什么,颜真人此举自有他用意,稍候赴宴之时,莫要再说这等话,否则为师定要重重罚你。”
  
  凝儿把头一缩,道:“知道了,师父。”
  
  傅抱星笑道:“朱师侄,我与你师父不日就要回转,具体清剿事宜,却是由这位颜真人主持,我昭幽门下,名义上也需归他调拨,你却不必要去得罪他。”
  
  朱凝儿不服气道:“师伯小看人。师侄可不怕他。”
  
  汪采薇摇了摇头,她这弟子,是在同门及师长羽翼之下安安稳稳修炼至今的,从未有过什么挫折。此回也该叫其吃吃苦头了。
  
  东华西南,一团肉眼难辨的气烟自天外飞来,而后坠在一处深谷之中。
  
  慧晓一脸疲惫的自烟中走出,她勉力提起精神,辨了辨方向。就纵起烟煞,朝着西向又行数日,来至一处深不见底的天坑之前,便毫不犹豫一个纵跃,化一道黑烟往里行去。
  
  遁有数日之后,落至一处平台之上,前方有一粗糙石门,而两侧洞壁则被打磨得异常光整,其上皆凿刻有面容狰狞的凶恶魔头。
  
  她拿了一块牌符出来一晃,洞壁之上立有一只魔头飞出。围着她转了几转,似在嗅闻她身上气味,查明并无什么异状后,便又化作缕缕黑烟,重又回了原处。
  
  此时那石门也是隆隆开启,慧晓踏步而入,沿着一条长长壑道往下行去,七拐八绕之后,行至一处淅淅沥沥的水瀑之前,便毫不犹豫的一脚垮了进去。眼前景物一变,已是到了一座处处以明珠装点的石窟之内。
  
  两名婢女迎了上来,道:“见过大阁主。”
  
  慧晓看了一眼四周,道:“我那师妹可在?
  
  一名婢女回答道:“二阁主昨日方才回来。似是此行有些不顺,现正在温阳地窟之中修炼,可要奴婢去唤?”
  
  慧晓考虑片刻,道:“不必了,我先去拜见老师,明日再去寻她吧。”
  
  她挥退婢女。独自一人转入偏殿,推开殿后大门,见前方有一条暗河流淌,虽水流波荡,但却不闻任何水声,这里无有任何舟楫,只两朵石莲飘在水上。
  
  她一脚踩至在其中一朵石莲之上,拿了一个法诀,就缓缓向那对面飘去。
  
  此处水道乃是一弱水禁阵,休看这河面不足两丈宽,可下方却是深不见底,来者若是功行不济,则必得踩踏石莲而过,否则只要沾得一二水珠,立时便会沉入下方,不得脱出。
  
  很快,石莲到了尽头之处,慧晓上得岸来,走了数十步,身形一转,就来至一空旷洞厅之中,这里一只巨大宫鼎,她跪了下来,道:“弟子慧晓,拜见恩师。”
  
  宫鼎一声震动,一只魔头自里飞了出来,只是一晃,就变作司马权模样,他悬在上方,言道:“唔,回来了,此次你往虚天之外,可是顺遂?”
  
  慧晓垂道:“得恩师法力庇佑,徒儿上下虚天并无遇得任何阻碍,只是此去天外鼎宫,却是现人心很是不稳。”
  
  司马权呵了一声,道:“此是预料中事。”
  
  虽是被汪采薇、傅抱星带领昭幽门下破灭了五处宫鼎,但好在他早有准备,最后一处宫鼎之中所藏弟子,无论修为功行,却比别处高上一筹,分散在诸派之中的六阴魔虫也是由其操持,算得上是玄阴天宫最后一点血脉了。
  
  但这数年来司马权无影无踪,别处宫鼎也是一个个无了音讯,外药送来次数也越来越少,一些心思活络之人已是隐隐猜到了什么,几次找借口欲去东华打听消息,若非三弟子于韶仗着修为一力弹压,怕早是有所异动了。
  
  慧晓略有犹豫,才道:“于韶师弟纵然禅精竭虑,可他修为不过元婴一重,弟子所知,听闻有两名出身魔宗的修士,借助六阴魔虫之助,功行已是越来越高,至多再有十余载,就可迈入元婴境中,那时必会不甘于受师弟约束,恩师何不设法稍作压制?”
  
  司马权嘿了一声,道:“别家宗门都指望门下弟子修为愈高愈好,我这处却偏偏是反了过来。”
  
  慧晓慌忙叩道:“是弟子无能,不能为恩师分忧。”
  
  司马权道:“与你等无关。说到底,还是门中少了一个修为高深之人坐镇。”随即他古怪一笑,道:“不过不用急,为师已寻得了一个合适人选。”
  
  慧晓有些疑惑,她转了几个念头,却现宫中并无一个合适之人,
  
  她所见过资质最佳者,那莫过于方心岸了,可而今其不过化丹修为,要想修至镇压诸修境地,那至少也是数百年后之事了。
  
  至于三弟子韶,资质实属平常,不过是因为投靠得早,自身修为也是够了,这才能代替司马权统御门众,至于余下弟子,更是无有可能了,便试着问道:“不知恩师中意的是哪一位同门?”
  
  司马权嘿然一声,道:“为何非是我宫中之人?这等人大可从别派找来,便是炼就元婴法身之人,如能在其身上种下魔气,最后便能为我所用。”
  
  不过修士到了元婴三重境,通常道心坚定,自身无有什么太大破绽,再则其背后师门长辈,便见不妥,也能及时消除隐患。
  
  是以他必须找一个无人照拂,偏又道心未经磨砺之人,这等人照理说很难寻得,就东华洲偏偏就这么一个。
  
  慧晓问道:“不知恩师欲寻何人?可要弟子相助?”
  
  司马权一点自家额头,其上便有一道法符飞出,直入慧晓眉心之中,道:“你看过便知。”
  
  慧晓顿觉一股神意传入识海之中,待清醒后,低低惊呼了一声,“骊山派明画屏?”
  
  司马权道:“不错,玉陵真人因数十年前飞升他界,此女师姐沈梓心便继任了掌门,不过好景不长,西河派余孽到处与骊山作对,此女忙于四处平灭乱局,可偏偏这时明画屏不顾同门相劝,跑去了玉霄修道,传闻功行一日千里,已是赶上了那沈梓心。”
  
  慧晓若有所思道:“恩师,莫非玉霄派似欲用此女夺骊山之权柄?”
  
  司马权点头道:“你看得不差,玉霄派当正是如此打算,”
  
  慧晓担忧道:“那此女玉霄派极是有用,恐怕不好下手。”
  
  司马权哈哈大笑道:“徒儿却是错了,前些时日,陶真宏在海上起阵,玉霄门内那打理俗务的周如英却不得不赶了去,恐怕两者现还在对峙之中,而这段时日,却无人为明画屏护法,正是为师下手的好时机。”
  
  慧晓道:“恩师实力未复,要降伏此女,恐也不易。”
  
  司马权道:“不打紧,徒儿还记得为师传你姐妹二人的相转夺舍之术么?为师纵然法力未复,但却可助你一臂之力,夺了此女身躯来,纵是日后再也不能成得洞天,但用来维护门庭,却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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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章 日轮斩蛇镇妖心

  司马权说完自家筹谋之后,却见慧晓眉宇间有一缕忧色,他嘿了一声,道:“徒儿可是怕那玉霄派事后发难?或是骊山派来寻我麻烦?”

  慧晓抬头道:“恩师明鉴,徒儿是有此忧,玄阴天宫内忧外患,如今无有恩师支应,在灵门围剿之下,六阴魔虫也只在那些小灵穴中吞吸灵机,要是再惹上强敌……”

  司马权哈哈一笑,道:“徒儿你却是多虑了,此事若成,玉霄派绝不会为一个再无用处的骊山弟子兴师动众,至于明画屏出身的骊山派,玉陵祖师早便飞升,沈梓心自家也不过元婴三重,哪有本事来找我司马权的麻烦?”

  慧晓想了想,也觉是这个道理,心下微微一松,道:“那徒儿下来该如何做?”

  司马权神情一沉,道:“却有一事要你去办,明画屏要总是躲在玉霄派中不肯露面,为师也不好下手,据为师所知,那沈梓心早有召回此女之意,只是顾念同门情谊,怕人说是她这掌门阻挠同门修道,无有气量,故才未动,但你可设法给她找些麻烦,等她自觉应付不了,必会设法将那明画屏唤回相助,而这期间,就是为师出手的好时机了。∈♀,”

  慧晓道:“徒儿立刻去办。”

  司马权道:“慢来,你方才言,宫中有两人修为进境较快,且心思不定,既如此,也无需强压,稍候让你师妹再往虚天一行,命于韶遣了这二人到我处,我自有安排。”

  慧晓道了声是,行了一礼,就倒退着出了洞窟。

  北冥洲中,两道遁光在苍茫大地之上飞速遁行。约莫去了数千里,见前方一座万丈断崖出现在前,其中一道当先一个疾驰,在崖顶之上落下。

  光华收敛,元景清自里走出,他看了看四周。确认并无危险,这才收回凌厉目光……

  数十年前,他独自一人北上昭幽投奔师门,但因身份独特,又不想在丹壳这一关中多做耽搁,故平日只在洞府之中修行。眼下三四代弟子中,除寥寥几人之外,其余人等并不知晓他真正来历,只当他是与哪个门中师长颇有交情的散修供奉。

  他出身东莱洲。自小耳闻目染,都是妖物祸乱世间之事,是以对其尤其极其痛恨,此次听得溟沧派征伐北冥,便也求请到此,愿与昭幽弟子一同进剿,这回却是奉命出来,查探这脚下之地是否合适溟沧弟子进驻。

  过去有几个呼吸。后方那一道遁光也是到了,光华散开。出来一个娇憨少女,正是汪采薇幺徒朱凝儿,抱怨道:“小师叔,你为何把师侄甩在后面?”

  元景清方才先到一步,只是防止两人同时遇险,不过他无心多做解释。指了指周围,道:“这处就是门中所说的斩蛇崖了?”

  朱凝儿自入道之后,就只在昭幽天池修行,从未入过尘世,故还是一派率性天真。听得此问,登时忘了方才一点小怨气,一下变得兴致勃勃起来,道:“是呀,听闻此处是五代掌门征伐北冥时的一处落脚之地,本是一处蛇窟,共有七八十条千年以上的玄蛇盘踞,那修为最高一条老蛇,据传有近万载修为,能与洞天真人相搏,后被我派真人斩于崖下,成全了此地名声。”

  她提着裙摆走了两步,伸出脑袋,往下探询般看了两眼,忽然一声低呼,朝一处一指,雀跃道:“师叔快看,那崖底之下,就是那老蛇骨骸所在了。”

  元景清稳稳走了过去,眼神往下一落,果然见得崖下有一条盘叠而起的长长白骨,从头至尾基本完整,不过断成了百十截,斩蛇之名,倒是恰如其分,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听闻此间妖修用多用大妖骨骸精血修行,此地有这妖蛇遗骨,此为何其等放之不取?”

  朱凝儿手指抵着下唇想了想,摇头道:“师侄这就不知了,许是惧怕我溟沧余威呢?”

  元景清却是冷哂,什么余威,听闻溟沧内乱之后连三泊之地都曾被妖修短暂占去,又怎么可能震慑住远在北冥洲的妖修?此处这般模样,必然是有缘故的。

  想到这里,他眼角忽然撇到一丝光亮,当即往下一跃,到了崖底,目光一转,却是在那巨大骨骸背后,见得一处一丈来高的幽深洞窟,那光亮是中闪了出来的。

  朱凝儿也是跟了进来,她极为好奇地四处张望,道:“原来崖下还有这等地界?”

  元景清却是把目光投向正前方,那处却有一把光辉湛湛的法剑,斜插在一处三尺高的石台之上,方才那光亮正是天光落在剑身上时,反照而出的,他沉吟一下,行步到了那台上,忽见剑身边上有一行清晰小字。

  上曰:“剑名‘日轮’,杜某持此斩蛇,奈何为蛇血蛇毒所污,灵性散去,再难成就真宝,故掷此地,后辈弟子若有缘,大可取去一用。”

  他目光后移,落款是“杜神川”三字。

  朱凝儿凑上来看了看,道:“呀了一声,原来是杜真人。”

  元景清对溟沧派过去之事只知大概,问了下来,方知这杜神川亦是当年征伐北冥的十二洞天之一。他细细感应了一下,道:“既是本门之物,我当可取之。”

  上前一步,伸手一握剑柄,轻轻一拔,便就取在了身中,剑身一阵震动,发出一声悠长剑鸣,远远传了出去,此间灰尘竟也是被激荡而起。

  他起指一抚,道了一声:“不错!”

  这剑虽是失了灵识,可毕竟是那位杜真人当做真器蕴炼的,数千载过去,仍是神光依旧,锋锐不减,尤其剑身之外,还弥散着一股无形煞力,似极度渴慕妖血,难怪周围无有妖魔进犯,想是此剑在此镇压之故。

  朱凝儿羡慕道:“小师叔机缘真好。不过师叔你可要小心藏好了。”

  元景清看向她道:“这是为何?

  朱凝儿道:“此剑是杜真人所留,那杜氏后辈大可说是自家之物,稍候要是见了,极可能向师叔讨要回去哦。”

  元景清却是毫不在意,道:“无妨。”

  他并不擅长用剑,杜氏族人要是肯拿出足够修道外物来换。他也极是乐意拿了出来,不定还可结下一个善缘。

  至于强行索取,换了他人或许还会惧怕,可他身为昭幽门下二代弟子,杜氏又岂敢过来伸手。

  他在此坐了下来,道:“我待祭炼此剑,请师侄为我护法,”

  朱凝儿自入道后,可从未给人护过法。闻言秀眸一亮,兴冲冲道:“小师叔放心,师侄定可护得你安稳。”

  元景清点了下头,把剑横搁在膝,逼出一缕精血抹在剑身之上,须臾淡去,便打入一道道法诀。

  此剑并无真识,无需神意交融。只需打入精血印记便可,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他就祭炼完毕。

  于是将剑一收,站了起来,正要出洞,然而这时,却觉心中浮起一阵异样感应,不觉眉头一皱。停下脚步。

  朱凝儿忽然惊呼道:“小师叔,天中有大妖过来。”

  元景清有些讶异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他修炼感神经,又天赋异禀。灵机感应远胜同辈,这朱凝儿竟也不弱于自己多少,也难怪被汪采薇如此看重。

  他传音道:“收摄气机,莫要出声。”

  朱凝儿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她能感应到对方实力强横异常,恐怕随意喷出一口气来就能将自家二人杀死,于是自香囊之中取了一张法符出来,此是门中赐下护法神符,可保自身一时三刻无虞,不过这符炼制不易,不到真正无法逃脱之时,她也不舍得用。

  大约十数呼吸之后,那股强横气机终是消退,她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道:“那大妖定是力转四重,气机磅礴如海涛,此去方向,似往我溟沧同门所在,莫不是去生事的?”

  元景清淡声道:“师侄多虑了,鼓塌山处有我门中三位炼就法身的真人坐镇,岂会惧怕一名力成四重的大妖?它当真去了,那也自寻死路。”

  朱凝儿眼眸一转,忽然露出兴奋之色,道:“小师叔,再往前去三千里地,那便是沧河了,听那总管王绪言,那处兀都部势力最大,首领伏峦,乃是一头罴妖,早已修至力转四重境,听闻比那当年与师祖交过手的诸伯皋也是只强不弱,方才过去的,想来就是此妖,不如我等趁其不在,去他部族中闯上一闯如何?”

  北冥洲地域广大,比东华洲多出数倍不止,洲中有三条大河,分为济河、津河、沧河,势力大一些的妖部,皆在河畔两岸近处扎根。这沧河诸部,就是溟沧派下一个将要降伏的目标。

  元景清一转念,却是否道:“这等妖部,不提那些道行不明的长老,便是与我功行相较的妖将,也当在百名之上,不是我等可以轻易招惹的。”

  朱凝儿撇嘴道:“小师叔,你怕个什么,听闻那些兀都部的熊罴,体沉身笨,遁法又差劲得很,哪可能追得上我二人?见得不好,退出来就是了。”

  元景清却是冷静道:“无有那么简单,事关生死,怎可凭一时意气行事?不过那兀都族长不在,部族之中无人坐镇,倒可请余渊部道友前去查探一番。”

  在他东莱洲做那随军道师时,每一次军卒出动之前,皆有斥候细作探明详情,若是底细不明,绝不会贸然出战,那除了平添士卒伤亡,并无任何好处。

  他抖手发出一枚灵符,往前方沧水所在投去。

  此符之中,炼有一头水族精魄,很是擅长打听消息,便是被人发现,也会立时散去,不会留下痕迹。

  汪凝儿问道:“小师叔,我等下来做什么?”

  元景清道:“等。”随后他当场坐下调息,便不再理她。

  朱凝儿一撇嘴,道:“好吧。”

  她觉得这位小师叔脾气古板冷漠,很是无趣,不过毕竟是辈份在此,她也不敢放肆。

  等有半个多时辰后,忽然有一道灵光过来,元景清抓来看过后,又传给了朱凝儿,后者一看,也是俏脸煞白。

  原来是兀都部知晓溟沧派此回来者不善,故请了四方部族来援,此刻那部族之中,竟是足足有两名力成四转的大妖,要是一头撞了过去,必然有去无回。

  元景清道:“既已探明此处情形,该当回去禀报了。”他一转身,就纵起遁光,往来路飞回。

  朱凝儿哎了一声,“小师叔等等我。”便也腾烟而起,随后追来。

  在溟沧派大举向北冥洲压去时,东华南地,一座精丽画舫自玉霄派中出来,往西缓缓行去。

  明画屏坐在暖阁之中,抚弄筝弦,曲调绵长哀婉,似如其心境一般。

  此回她是受沈梓心相召,回去相助山门平定西河余孽的。

  骊山派门规,门下弟子若是不遵掌门谕令,立刻就可开革出门,而现在周如英陷在南海,也没人为她遮挡,是以绝不敢不从。

  实则她闻得沈梓心整日为山门奔波劳碌,而自家却是心安理得在外修炼,本心之间,也是颇觉过不去。

  能在玉霄派洞天福地之中修行,在外人看来是得了打机缘,可她毕竟不是玉霄弟子,周族门下纵然表面还算客气,可私底下却并不如何把她放在眼中。

  至于她道侣周君毅,虽举止相貌样样皆好,乃至修为道行也不比她弱了多少,但二人本是两派联姻,并无多少情缘纠葛,平日见面,也是相敬如宾,寥寥几语问候便再无话说,即便修行,亦是彼此分开,一月之中见面也不过两三回,到玉霄这些年中,她甚至不知这位名义上的夫君脾性喜好。

  念至此处,幽幽叹了一声,指下又弹拨出几个沉郁音调。

  画舫行有数日之后,她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心下已是决定,此回回了山门,好好帮衬师姐沈梓心,以补偿心中亏欠。

  就在这时,画舫忽然一震,前后摇动不定,她伸手一按,以法力将之定住,拧眉问道:“外间出了何事?”

  一名婢女惊慌失措跑了进来,泣声道:“娘子,外面,外面有好多古怪东西……”

  明画屏掀帘一看,心下一沉,只见画舫之外,有千上万只魔头,正前赴后继,不断撞在四周法禁之上,一层层将之污秽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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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笔可画除魔印

  明画屏见到这些魔头之后,她第一个反应,就认为此是魔宗修士针对骊山派的一个阴谋。⊥,

  这番猜测也不无道理,她是骊山派中除掌门之外唯一个炼就法身之人,且门中还需靠她与玉霄维持系结,要是死在此处,对骊山派不啻一个重创,虽念得转得飞快,但因那魔头十分凶残,正不停破坏画舫禁制,故容不得她想太多,把手一张,指尖之间,有无数花叶飞出,瓣瓣片片,漫空皆是,一时琼花飞散,香气扑鼻,外间魔头凡是与之触碰,就被凭空化了去,满目阴影之中顿时多出了一个缺口。

  她再一弹指,一道灵光飞去,转眼消逝不见。此是往玉霄派去得求援符,但她并不知玉霄派修士收到之后,会否赶来相救,故也不对此报以太多期望。

  至于骊山派求援符,她身上也是携有,但疑有诡计,故留了一个心眼,并不准备放出。

  起指一挑案上琴弦,铮铮有声,连弹了几个急促音符出来,在外围困的魔头遭此一震,竟是一个个破散了去,画舫周围数里之内顿时为之一清。

  但她脸上并无半分轻松之色,要是对方当真要取她性命,那么布置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只是不一会儿,无数魔头竟又从虚空之中又跃了出来。

  当年玄魔之争时,明画屏也曾数次出战,知晓越是这时,越不能慌乱。

  她竭力保持镇定,手指在琴弦之上连续弹动,可尽管那魔头被接连震散,但每回都又重聚了出来,无法将之真正剿灭。反而画舫禁制之上被污秽得越来越深,此刻已是摇摇欲坠了。

  她感应之中,至今也不知那正主在何处,要么是敌人功行高明,善于潜藏,要么就是真身还躲在远处观望。

  “来者不上来与我对战。极可能是实力比我有所不如,故是打算用这魔头耗我法力。”

  念头一转,在这里与魔头对耗,是不智之举,必须舍弃画舫突围出去,引了那出手之人现身出来。

  思定之后,立刻起指在舱壁之上一点,一股法力转入其中,顿时就将整座画舫托住。便是禁制被化了去,也不至坠亡,自家则是抱琴一纵,化一道虹光冲天而去,只是所行方向却与原先大为不同。

  “对方既然对我动手,应是有几分把握的,我若往骊山或是玉霄去,半道之上不定还有埋伏。索性便换得一处。”

  遁去千多里地后,回首一顾。却见身后总一个魔头追着,知晓并未摆脱对方,再看其游刃有余的样子,似遁法还在自己之上,顿感十分棘手。

  算了算路程,此刻无论往哪个门派去。都要六七日乃至半月路程,对手也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那就只有返身一战了。

  她决定挑选一处视野开阔的斗法之地,这样不但可以那些个防备神出鬼没的魔头,便是有路过修士。也可远远望见,不定可以等来援手。

  再驰去三五千里之后,见得一条大河,对岸是大片平原,澄空之下,有成群白鸟再河畔飞舞捕食,正是一片合适之地,于是飞临那处上空,停了下来。

  那一只魔头到了她面前,也是停住,那模糊脸面之上居然有一丝莫测笑容。

  明画屏抱琴而立,冷声道:“尊驾既要寻我,却为何不动手?”

  那魔头似受她言语刺激,嘶叫一声,直直朝前冲了过来,她只琴弦一拨,轰地一声,就将之震散。

  只是那破散开来的缕缕魔气皆是一抖,竟是变作上百,又是冲来,大有将她一举包围之势。

  明画屏往后一步,立时身化虹光,遁出此间,同时伸手纤手,对着半空一拿,使了一个禁锁天地之术,这倒非是为了克制这些魔头,而是为了把那隐藏暗处的敌手逼迫了出来。

  可令她吃惊的是,这一锁拿,非但未曾达到未目的,连那些魔头也定摄不住。

  她反应也快,见此招不成,袖袍一扯,拉出一条飘带来,轻轻一抖,立时旋出一条条带圈来,魔头凡被搅入里间,眨眼之间便就破碎,只下一个呼吸后,其又恢复原来模样,仍旧咆哮冲来。

  此刻百里之外,司马权站在一株大树树冠之上,远远看着这里战局变化。

  此回出来,他是借用了墨珠精气,又祭出了祭炼已久的魔头,其虽比不上三重境修士,但胜在遁行飞快,能污秽法宝灵机。还不惧天地禁锁,照这般斗了下去,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有极大把握将此女拿下。

  明画屏时而飞遁,时而停下斗法,只是始终对这魔头无可奈何,如此一日夜之后,她法力已是明显不支。而此刻还不见有人来援,正在她认为自家要葬身此处之时,忽然一声异响,自远处飞来一副画卷,到了战圈之中,画卷一张,立自里间跳出一头貔貅虚影,对着天空一声咆哮,轰隆一声,所有魔头齐齐崩散,而后自那画中生出一股吸力,将所有崩散魔气一同吸了入内。

  远远过来一名仪容俊美,面含微笑的修士,其人一招手,将画卷拿入手心,往袖中一丢,他对明画屏一个拱手,道:“不想在此遇见明师妹,孔某有礼了。”

  司马权无比惊讶,他暗暗摇头道:“没想到有还真观弟子到此,还修为如此之高,罢了,此也是天数,既然不成,还不如早些收手。”他也是当断则断,把身一晃,就此遁走无踪。

  “原来是孔师兄?”

  明画屏露出几分讶色,万福一礼,感激道:“若非师兄相救,画屏定是被魔头害了。”

  孔叔童轻轻一笑,道:“小事一桩,明师妹不必挂怀。”

  明画屏疑惑道:“说来此处与还真观相距也远,孔师兄怎会在此?”

  孔叔童道:“道友可还记得我赠你那支凤头笔?”

  明画屏点首道:“自是记得,此物似有辟邪清心之用,画屏一直在带在身上。”

  孔叔童笑道:“那便是了。那笔上有我还真观禁法,若被魔气沾染,千里之内,我当可察觉,不过说来也巧,孔某正奉师门之命来此地扫荡魔氛。竟还能撞得道友,也算得上是缘法了。”

  明画屏轻轻蹙眉,这话中之意,对方可凭这笔感应得她在何处,不过今次是其救了自家性命,这点小节自也就不必计较了。

  且对方落落大方,坦承此事,故她并未觉得多少不妥,反还心中多出一丝异样之感。

  孔叔童上下看她一眼。忽然问道:“明师妹可是与那魔头缠战多时?”

  明画屏讶道:“已是一昼夜了,可是有不妥么?”

  孔叔童正色道:“我若看得未错,道友当是身中魔毒,若是不设法驱除,怕会为魔头所趁,不若往我还真观一行,借门中法器助你炼去污秽。”

  明画屏犹豫了一下,万福道:“那就麻烦道友了。”

  孔叔童道:“不碍事。”

  两人一同祭起遁光。五日之后,就回得还真观山门。

  孔叔童将明画屏安排入馆阁之中后。自己便遁行上空,来至宝阳大化洞天下方一座金观之内。入得里间,抬首一看,见张蓁卓然立在一株两人高的梧桐树下,双眸清澈如水,隐有流光蕴动。赶忙上来一揖,道:“师姐有礼,小弟已是按照师姐嘱咐,将那位明道友接了回来。”

  张蓁道:“孔师弟做得不差,下来你要设法留住明道友。不可让她轻易回得骊山。”

  孔叔童怔了一怔,他不禁有些头疼,这位师姐起先可没这么说啊,他问道:“不知师姐为何要如此做?”

  张蓁转身折下一根树枝,淡声道:“玉霄派请了明道友入山修炼,其目的不外是想助明道友入得洞天,再回去夺骊山权柄,这后面当还有布置手段,只是我等现下不知,不过也不必去深究,我还真观既与溟沧携手,未来劫中,极可能与玉霄对上,只要阻拦此事,不令发生便可。”

  孔叔童小心道:“可如此做,会否惹得骊山沈掌门不快?”

  张蓁道:“无妨,沈真人早和我有书信往来,此事她是知晓的,你尽管去做就是了。”

  孔叔童心下一震,暗忖道:“难怪了,我道今次出门这般容易遇得明道友,想来这极有可能是师姐与沈掌门的安排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敢迎向这位师姐的双眸了,低头躬身一礼,道:“那师弟这便去了。”

  渡真殿中,张衍自数月深坐之中退出,他看了看摆在身前的那块无窍精元石,此物比之原来,光泽已是略略黯淡几分,显是因为里间那紫清灵气被他吸纳不少之故。

  此气虽只一缕,但却是精纯异常,以他修为,即便吸纳入体,也还需缓缓炼化,至少五六年才可将之耗尽。

  可以相见,若是修士在虚天之外行走,那足够寻常洞天真人百年之用,但要是法力更上一层,那却难以说清了。

  他稍稍一运法,修为果是比原先精进了不少,并且他还发现,此气不但能助他提升气道修为,甚至连肉身也得了些许补益。

  心下不由暗忖道:“数千上万载前,天地间还有许多异种可与我辈一争高下,不过到了如今,却再也寻之不到了,无论是龙鲤姒壬、还是李道友在南海收服得那头蜃虫,俱皆只止步在一个关口之上,许便就是缺了这等灵机。”

  他目光再次投下,微微摇头,只是可惜此气不能用来祭炼法宝。

  清鸿剑丸虽已成杀伐真器,那乾坤叶还在祭炼温养之中,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功成,若是可能,他不介意把这速度提升几分。

  只那玄册之中,完全无有这方面记述,便是身上数件法宝真灵,对这紫清之气也无半分反应,这等灵机当是唯有世间生灵可用。

  他一招手,把案上书信拿来一观,见是北冥洲进展一切安顺,无甚大事,就又进入沉坐之中。

  如此又是过去一月,忽听得耳边有磬钟轻响,便睁目问道:“外间何事?”

  景游入内道:“老爷,是骊山派遣了一名弟子前来拜望老爷。”

  张衍念头转动,他听闻这些年来骊山派下宗之乱始终难以摆平,其来这处,想是为了此事,他先前曾许诺过,骊山派若是遇得为难之事可来相求,便道:“引她去外殿等候。

  心意一动,眉心之中立时飞出一道剑光,眨眼飞出小界,到了界外大殿之内,变化出一个分身,坐在了蒲团之上。

  过有一会儿,外间进来一名女冠,一身灰布道袍,虽容貌姣好,但面目严肃,令人觉得难以亲近,她稽首道:“杜山先生座下七弟子郝峨,拜见张真人。”

  张衍微微点头,道:“郝真人来此有何事?”

  郝峨礼毕,便沉声道:“我骊山下宗之乱已久,但因力弱,迟迟难平,令我上下不安,小道此次奉掌门之命前来,想请真人派遣几位大修士,好助我平定纷争。”

  若只是单纯下宗作乱,沈梓心也不必来求,哪怕请几个玄门同道都能抚平,可这背后显是有人推波助澜,她对幕后之人也是有所猜测,自认自家已是无法,再这么下去,山门有分崩离析之危,为快些稳住局面,她才不惜动用一个宝贵人情,求到溟沧派头上。

  张衍颌首道:“当初玉陵真人还在此界时,我曾言承她一个人情,既然她门人现来相求,我自当相助。”

  他对身旁殿侍交代了一声,不一会儿,外间就进来两个道人,稽首道:“拜见殿主。”

  张衍道:“你等拿我殿中符令,去往骊山派门中,助他平定门下不逊之辈,事成之后,可入内殿修行十载,”

  两人皆是大喜,躬身道:“谨遵殿主谕令。”

  郝峨也是深施一礼,诚心实意道:“多谢张真人相助,敝派定会铭记于心。”

  她心下感叹不已,骊山派穷于应付的真正缘由,还是因为门中底蕴不足,沈梓心终日维持山门安稳,自身甚至修炼功夫也无,若是能如溟沧派一般,随随便便就能遣出几名炼就法身的元婴修士来,又何至于此?

  不过她深信有玉陵祖师打下的根基,再有个千数载,这等情形定能大为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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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金波白水显真容

  东华南海,自上回一战之后,因双方皆未露出什么太大破绽,故已是两月无有动静,彼此俱在蛰伏观望,找寻机会。

  周如英、吴云璧二人早在两月前就一同起了法力,将脚下岛洲土陆重聚,并又自南崖洲中再次抽调十数下宗南来。

  只是风凌海这处并非什么洞天福地,岛陆山水一坏,灵机更是散失许多,两人若要修为精进,则必得设法炼化丹玉,故商议下来,由二人轮流值守,防备对面暗袭。

  这一月恰是轮到周如英护持,她出了定坐,自云筏之中出来,站在天中往下看去,想看大阵修缮得如何了。

  这一望之下,却是有些诧异,不过三十日间,这处居然已是起得百余座法坛,远超先前预想,照这么下去,或许再过个十余日此处就可恢复旧貌了。

  她来至吴云璧身旁,不解道:“为何修筑得如此之快?”

  吴云璧并不回头,只向下方一个示意,道:“多了这些妖物,自是快了许多。”

  周如英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下方有许多异种妖物,如犀如象,头头体躯庞大,吼声如雷,身上却是满负岩石土块,正在不少修士鞭打之下奋力挪动。初次外还有数十名化形妖修,只是一个,就轻轻松松就可搬起一座%用来镇压阵基的石盘,看这情形,合数人之力就可起得一座阵坛了。

  她奇怪道:“这些妖修是哪里来的?”

  吴云璧道:“师妹莫非忘了,溟沧派正率门下诸派征伐北冥,不少妖部被打得风流云散,许多倒戈之辈便将不肯听命的俘虏送去仙市换取宝材灵丹,而我这处正缺听用之人,故请了门中允许。将之送了过来。”

  周如英听了,却是露出嘲讽之色,道:“溟沧派怕也未曾想到,他攻伐北冥,倒是给我添了助力。”

  吴云璧淡声道:“溟沧派怎会想不到,不过不是如何在乎罢了。陶真宏、米秀男等辈,说到底又非是他溟沧之人,何况我玉霄派也需拿灵贝宝材去换,这其中大半还是会落入溟沧派之手,算来其等也不吃亏。”

  周如英哼了一声,道:“门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溟沧派攻伐北冥么?此番用意怕是不那么简单,那处若平,彼辈可就无有掣肘了。”

  吴云璧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溟沧派纵然眼下有十三位洞天。可元君宫依旧坚牢难破,还有四名妖候坐镇,除非其等不惜崩裂洲陆,否则万难破之。”

  周如英恨声道:“若是门中肯出力,先将南海这处平定了,溟沧派安能如此放心征伐北冥妖部?”

  吴云璧却不接言,门中诸修皆是一心修持,以便应付未来大劫。只要不是未涉及根本,这等损折功行之事。是万万不肯做得。如此做到底是对是错,眼下争辩无益,只能看最后谁是真正赢家了。

  两人说话之间,忽自北方飞来一道金光。

  周如英目光瞥去,见是一封飞书,光虹一转。心意一动,就已是飞入她手,打开一看,不觉面色一沉,信中言明画屏被沈梓心召回山门。只是半途遇袭,眼下却是下落不明。

  她心下恼道:“那周君毅当真是无用,连自家道侣也是看不住,枉我为在其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什么不闻下落,定是未曾去用心查探!”

  本来南海此处之事已是牵扯了她大半精力,现又多出了这一桩,着实让她头疼不已。

  “此事我筹谋已久,而向门中禀报过,绝不可半途而废。”

  她当即找来一名弟子,道:“你往门中去一趟,告诉周君毅,需得把明画屏之事查得清楚,我不管他如何做,定需把人带回,若是不成,也别在门中安稳修行了,下来百年内,给我去南崖洲清剿毒虫。”

  那弟子不敢多问,低头一拜,匆匆去了。

  溟沧派,上极殿小界深处,原本沉寂洲陆之上,忽有一阵阵异声传出,好似湍濑疾流,水石激撞,泠泠有声,界中一应生灵,皆是清晰有闻。

  随那声息越来越大,越来越是高昂,仿若千百仙鹤,振翅长鸣,到了最后,已是遮掩不住,引得山岳齐摇,大泽激荡。

  须臾,轰隆一声,一道金气白河冲涌而出,飘荡半空,其时风云波荡,金灿熠爚,辉赫异常,徜徉于虹霓之上,乘驰于彩云之间,一时天光隐曜,气素山皓。

  许久之后,此气一旋,蜿穹而下,隐然一股平削洲岳,覆撤山河之势,到了一座山巅上时,忽然一闪,万千异象,皆是收去。

  吕钧阳一身素衣,站在峰上,望着下方滔滔江水,负手低吟道:“独上万山巅,孤扣大道钟,千波留不住,淡看云匆匆。衣角拭顽心,尘落显真容,任他风雷雨,鹤徊九云中。”

  少顷,他坐了下来,于此间细细体悟成就洞天之后的种种变化。。

  很快一夜过去,远远有一名童儿过来,小心来至他身边,躬身道:“吕真人,齐真人有请。”

  吕钧阳道:“知晓了。”

  那童子一揖,就此退去。

  吕钧阳静静坐有片刻,长身而起,就化一道清光,直往天中飞去,到了此界高穹之上,到一座大殿之前落下,行步入内,目光望去,见齐云天、张衍、霍轩三人皆坐于殿台之上,便稽首道:“三位殿主有礼。”

  齐云天手一抬,道:“吕真人,且请安坐。”

  吕钧阳称一声谢,到旁侧蒲团之上坐定。

  齐云天道:“吕真人,而今既成洞天,可为我上极殿正殿护法长老,不过我自掌门中诸务以来,向来是无功不授,只不知吕真人可有不同之见?”

  吕钧阳到底是晏长生之徒,先前只在偏殿护法,他一句话可决。但为正殿护法,为免门中有所非议,总要有拿得出手得的功绩。

  如当年霍轩一样,法成之日,亦需亲去东胜洲除魔,才接手了昼空殿正殿一位。

  吕钧阳神情平静道:“山门有命。自当遵从,敢问齐真人,我该往何处去?”

  齐云天道:“眼下我派正征伐北冥洲,只是四名妖候守在元君宫中,隐隐威慑半洲,其若不出,我等只能徘徊于眼下所占之地,故想请真人前去坐镇,以备万一。”

  霍轩道:“吕真人若有难处。可以此间言说。”

  吕钧阳略一思索,道:“并无难处。”

  齐云天转目看向张衍,问道:“渡真殿主可是有话言?”

  张衍道:“既是吕真人出镇北冥,何妨以我溟沧之名下得斗贴,约其等一战,我若败北,则我退出北冥,敌若败北。则不得再理洲中之事,两位师兄以为如何?”

  霍轩道:“其未必会应。”

  张衍淡笑道:“其若不敢应。妖修诸部必是士气大跌,心气受挫,更利我等行事,吕真人,你可能接下?”

  吕钧阳打个稽首,道一声:“可!”

  齐云天道:“那便如此言定。吕真人,你需用任何真宝,却可与我三人明言。”

  溟沧派中不少真器供奉在宝阁之内,只要得三殿殿主或是掌门允许,皆可赐下一用。只是事后需回归山门。

  吕钧阳站起道:“门之中意,我已知之,现下需回去调理功行,最迟十日之后便会动身。”

  言毕,再施一礼,就转身出了大殿。

  霍轩沉声道:“元君宫中有四位妖候,其若尽出,吕真人怕难应付。”

  张衍笑了笑,道:“我溟沧派弟子征伐数月,扫平妖部百余,四位妖候却不敢露得一面,已是惧我极甚,便是迎战,也至多来得一二人,四人同出,莫非不怕我溟沧派将之一网打尽么?”

  齐云天道:“北冥妖修以往还能借玉霄之势,不过其被南海大阵牵制,无法全力北顾,不过此事仍需提防一二,张师弟可否令陶道友三人全力攻伐一次,以作策应?”

  张衍考虑片刻,道:“只能尽力而为。”

  他向来不去干涉南海之事,这一回究竟能否做到,只能视具体情形而定,强要为之,只会乱了大局。

  齐云天也知此理,道:“那此事只能请师弟多多用心了。”

  张衍点首应下。

  北冥洲中,溟沧弟子已是在斩蛇崖上立起了大阵,正中所在,却是矗立有一座九重塔楼,塔楼顶上悬有一团还阳烈火,熊熊燃烧,照亮四方,千里之地,无有白昼日夜之分,此火不但可驱扫煞气,亦可令妖魔生畏,难以轻易侵入。

  冯铭站在高处眺望对面。他如今已是清正院掌院,练就元婴法身之人,今番坐镇此间的三位三重境大修士之一。

  相隔数千里外,就是沧河所在,河岸对过,已是汇聚有大大小小三百数妖部,夜色之下,星星点点的光亮绵延出去,几疑无有尽头。

  身后脚步声起,谢宗元来至他身旁,道:“冯掌院在看什么?”

  冯铭道:“听闻对岸有更多妖部自各方赶来,诸弟子想在短时内越过河去,怕是不易。”

  谢宗元从容道:“来得再多又如何,此间胜负,终须我辈来定。”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听闻对岸力成四转之士已是增至四名,论战力已是稍稍压过我溟沧一头。两位道友万不可小视。”

  两人回头一看,见是一名黑袍黑冠,神情严肃的中年道人行步过来,皆是打个稽首,道:“宋真人。”

  这位宋真人是九院之一紫光院副掌院,平日极重礼节,一言一行俱是讲究规矩,极不讨人喜,故二人平日说话,都是尽量避开他,奈何他自家却似好无所觉,上来正容还了一礼,道:“前次兀都部族长伏峦趁我不备,杀到了守岁山下,虽后被逐退,但此妖实力想两位也是见识到了,若余下三妖不弱与他,斗了起来,也是五五之分,为我门中弟子性命计,本院意欲向门中请愿,求三上殿增派人手,不知两位真人如何思量?”

  谢、冯二人对视一眼,谢宗元先是说话道:“宋副掌院也是持重之言,不过上回那次,也非是真个交手,扫荡部族,稍遇难处,便向山门呼助,恐诸位真人要视我为无胆无能之辈。”

  宋真人正色道:“我等此来是为护持门下弟子,保其不受损伤,区区个人荣辱,又算得什么?”

  冯铭道:“诚如宋副掌院所言,对面有四人与我修为相当,其若分头而袭,我三人确实看护不住,但这亦有解决之法,却未必要向门请援。”

  宋真人一拱手,道:“冯真人想有高见,本院洗耳恭听。”

  冯铭道:“只要在这两日内,过去对面杀得一二头大妖,困局自解,自也不必在乎其等下来布置了。”

  宋真人未想到他会如此说,怔了一怔,他并未立刻出言反对,只是在那里思量是否有此可能。

  谢宗元却是一笑,看了看宋真人,道:“冯掌院好胆魄,谢某愿意与你同往。”

  宋真人考虑半晌,肃容问道:“冯掌院是一时起意,还是有过深思?”

  冯铭道:“有何差别?对面除了那四名大妖外,又有何人是我等之敌?眼下趁敌未聚,杀了过去,其等莫非还敢撇下部众撤逃不成,若做得好,极可能一举破敌,宋副掌门若是不敢为,大可在此等着,护持诸弟子。”

  宋真人面无表情道:“冯掌院莫要激我,若是可行,本院自也会去,若是不可行,本院拼死也要劝阻。”

  冯铭盯了过来,道:“那宋副掌门考虑得如何呢?”

  宋真人摇头道:“此策不是可行,而是太过行险,还要好好谋划一番,本院意外,还是要再添一人,才是妥当,待我去书门中,有了结果,再做定夺。”

  冯铭道:“真人所虑,也不无道理,不过等门中派人前来,最快也需四五日,而眼下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我主动攻去总比被动应付来得好,况且连宋副掌院也认为不妥,那么对面妖部更是不会想到,正可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就请宋副掌院在此护持众弟子了,我与谢道友一同往那对岸一行了。”

  宋真人神情终是变了,喝道:“不可!”

  冯铭不理他,却是一纵身,祭起一道剑光,就往沧水所在飞驰。谢宗元一声笑,也是袍袖一振,踏空而去。

  宋真人皱着眉头,迟疑半刻,道:“这两人若失,我这处一人也是独木难支,还不如先杀了过去,其也未必明白我虚实,但愿能如冯掌院一般,能一举建功吧。”他也是足下一点,纵得遁光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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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乱营之中取敌颅

  冯铭与谢宗元横越数千里,很快来至沧河之畔,两人便把身形顿住,把目光看了过去。

  这里波涛汹涌,河水湍急,河面也足有十余里宽,站在此间高处,已能清晰望见对面每一座营帐布置。

  不过之前溟沧派弟子曾数次来此查探,只要不过河,那些妖修也不会多做理会。

  谢宗元回头一看,道:“宋副掌院也是跟来了。”

  冯铭道:“那便好,多了一人,那此行把握也是大些。”

  谢宗元笑道:“如此众弟子那处,可是连一人也是不留了,冯掌院莫非不怕出得变故么?”

  冯铭轻松言道:“能有什么变故,谢真人莫非忘了此回除我溟沧修士之外,还有余渊部那几头老妖跟随,凭其等之力,怎么也能护住众斩蛇崖,只不过这位宋副掌院不信任其等罢了。”

  谢宗元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宋副掌院如此想也不为过。”

  冯铭道:“余渊部如今势力,全是靠了我溟沧派,先前探查其也出力不小,更何况那些部中长老子侄,都是拜入了瑶阴派门下,魏真人乃是张真人弟子,还怕其作反不成?”

  谢宗元想了想,承认道:“确实如此,以我溟沧之势,远远大过北冥诸部,其%再投向元君宫,并是无有任何可能了。”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远处一道遁光也是到了面前,光华散开,宋真人自里显身出来。

  冯铭笑道:“宋副掌院既是来了,想也是赞从本院之议了?”

  宋真人肃声道:“冯掌院此行所为,事后我当上禀山门,本院未能及时劝诫。亦有过错,门中若有怪责,亦会随两位一同担当,不过眼下既来,便先随两位先除却当面之敌。”

  冯铭一声大笑,道:“那一切便留待此战之后再言。”

  三人不再说话。皆是一提法力,径直越过沧水,直往妖部营地闯入,一气冲入里间之后,他们根本不去理会那些看守小妖,直接就往灵机最是强盛的一处营帐杀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到得地界,冯铭见此处设有一道粗陋禁阵,想也不想想。抖手一甩,就扔下十数雷珠,霎时就将阵盘炸散,同时祭出剑丸,往里就是一斩。

  谢宗元则是取了一只铜壶出来,往下一倒,自里涌出一道玉白色泽的水流,其势滔滔。如山洪冲奔,不但将这处营帐全数冲垮。连方圆数里内也尽成一片银光泽国,同时他又朝四周丢出数十面阵旗,将水势所及之地俱是封入其中。

  这阵势一结,在短时内却不怕外间有人能闯入进来,可从容收拾对手。

  果如冯铭先前所料,帐内那妖修完全未曾想到溟沧派会选在这个时候杀奔过来。底下传来一声怒吼,四下里罡风滚荡,黑风雾气之中,冲出一个体驱健壮至极,顶盔带甲的大汉。其人面目刚硬。双目神光外露,下颌留着浓密胡须,几乎铺面前胸。

  冯铭等三人皆是精神一振,认得此人正是兀都部族长伏峦妖王,其已是修至四转圆满之境,若是今夜一举除去,那么余下几名妖也就不必足为惧了。

  伏峦挟怒冲出营帐之后,却见有三名元婴修士站在上空,不由一惊,此时只觉上方剑光一闪,忙把头一低,却闻铮的一声,虽时躲开,但半截头盔连同顶上发髻却被一起斩裂下来,顿时变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那剑光还是不肯放过它,凭空一旋,又是杀落,此妖立时拿出一柄铜锤,往上一架,噌的一声,就将剑光磕开,但锤面之上也是留下一道浅浅剑痕。

  他目光往旁处一撇,见自家竟被阵旗圈住,看这幅架势,就知对方此是要围杀自己,便欲先离开此处,于是把大锤往前方一顶,任由剑光在身上连斩数下,只是斩得一连串火星飞溅,却不能破开他身上坚甲。

  他身躯则微微一蹲,就腾空跃起。

  宋真人方才并未动手,此刻见其上来,却是取出拂尘一扫,就有一缕缕云丝如絮,往下飘来。

  伏峦并未将此物放在眼中,想要凭着坚去硬甲闯了出去,然而与之一触,却发现自家好似落入蛛网一般,竟怎么难以摆脱,眼见此物越来越多,狂喝一声,就要使力挣开,然而就在这时,谢宗元双手一指,祭出一道银丸,去势疾快,啪得一声打在他的鼻梁之上,顿时鲜血飞溅。

  伏峦不由闷哼一声,身形一个后仰,只是法力稍稍转定,伤势立复,可只这片刻耽搁,那云丝已是沾满了他上下周身,顿觉身躯沉重无比,好似背负小山,不由自主向下落去,竟又被逼回地面。

  而那剑光此时又杀了下来,一道道围着他乱斩乱劈,伏峦无奈,只得拿起锤头左右遮拦,只是一味护住头部,对打落在身上的却是一概不理,可因身上云丝沉重,几次欲腾飞上天,皆被生生打落下来,空有一声强横实力,一时竟只有招架之功,冯铭等三人虽只是头回配合,但彼此也是甚为默契,知晓对手皮糙肉厚,难以在顷刻之间杀死,故先设法将之限制在地表之上,如此他们可从容由天中展开攻势。

  宋真人看情势已稳,便道:“两位道友将他拖住了。”

  他将腰间法剑取下,起法力一引,将之祭在当空,却并不击敌,而是在那里不断收取四方灵机。

  此是紫光院中有名的法宝,名为“大礼悲同剑”,祭出之时,光芒四射,尚还伤不得人,非得缓缓积蓄灵机,而到得锋锐盛时,比之真器也只差一线。

  伏峦看着那悬在高处的一道剑光,感应之中那气势居然是越来越盛,可以想见,这一斩之下是何等威能,不由心下浮起一阵警兆。

  知晓必得要设法阻止,因趁方才这几息功夫。已是积蓄了不少法力,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大喝一声。

  这一声震喝,好似虎吼龙吟,冯铭、谢宗元二人顿觉四周灵机一乱,原本连绵不绝的攻势霎时一乱。

  伏峦趁着机会。再是一声低喝,身躯霎时一长,拔高至十丈之高,身上纠缠云丝也是一根根崩断,手中铜锤一举,往那悬在高空的法剑打去。

  冯铭见状,却是拿了一面幡旗出来,单手拿住长杆,只是一晃。霎时间地动山摇,连远处沧水也是动荡而起,伏峦顿时站立不稳,这一锤自然也是打偏了。

  谢宗元袍袖一摆,却是丢下一枚法符,正正落在伏峦背上,后者只觉体内似有什么镇压住了,不过几个呼吸。身躯不断矮去,竟又变回了原先模样。

  谢宗元道:“两位道友快些出手。我这镇相符只可压住他半刻。”

  冯铭大声道:“却是够了。”

  这里动静已惊动所有妖部,用不了半刻,只要百余息,另外三名妖王便会赶来相救,是以必须在这锻时间内将之杀死。

  宋真人这时对着那悬空法剑一指,就见光华一闪。就斩落下来。

  伏峦大惊,将手中铜锤举起招架,哪知那剑光极锐,一斩之下,噗嗤一声。竟将大锤剖成两半,如此还不算,将他小半边身躯,连带一手一脚,一齐斩了下来,这大妖痛嚎一声,轰然摔倒在了湍急水浪之中。

  在三名炼就元婴法身的大修士合攻之下,这一位威名显著的妖王却是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倒非他实力不济,而是身上法宝太少,而冯铭等人所用手段又是处处克制于他,只能仗着自身坚躯硬甲苦苦抵挡。但若是三人之中任意一人与他对垒,绝无可能这般容易将他放倒。

  不过便是到了这时,冯铭等人神情也并未放松,这等伤势放在寻常人身上已然毙命,可对方乃时妖王,只要法力不绝,若无人理会,几个呼吸之间,断去手脚就可再长了出来,于是三人同时出手,法宝雷珠一起打下,要一举将之毙杀在此。

  伏峦双目变得通红无比,情知此时一个犹豫,就要死在这处,他哪肯甘心,狂喝一声,张口一吐,喷出一团黑烟罡流,内中似一根根细细血丝盘旋,竟是将袭来诸物一起托住。

  只是如此做后,原本饱满坚实的肉身却是干瘪下去了不少,原本双目那湛湛神光也是黯淡了几分。

  谢宗元认出这伏峦自身炼就的一口法力精气,只要用出,必是大伤元气,折损自身寿数,看出其已是在拼命了,正要再加一把力,却闻轰隆一声,此间阵旗齐齐一抖,同时浸过旗杆半截的银白水流也是下降了数分。

  他一惊,道:“外间有妖王赶至,此阵至多只能支撑数十呼吸,两位快快动手。”

  伏峦听到这声音,却是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不顾一切,更是拼命催动精血法力。

  冯铭琢磨了一下,便道:“这处就交给二位了,我去会一会外间之人。”

  他一转身,就出了阵势,就见一名面上长毛,手长腿短的妖修站在外间,其人只穿一身青衣,腰间系着长长腰带,随意扎了个扣结,双手举着一根狼牙棒,正不断轰砸禁阵,此刻见得他出来,忽然往后一跳,劈手就打了一道白光过来。

  冯铭不知究竟,不敢以护身宝光抵挡,闪身避开,此刻那妖修却又往前一跳,竟是一下跃至他身前近处,那狼牙棒带着恶风呼地砸了下来。

  冯铭正要再躲,却惊觉身上似被一股罡风牵引,变得动弹不得,知是落入力道修士法力困束之中,方才三人与伏峦相斗,便一直在避免此等情形,未想这对手如此狡猾,自家一个不留神,便就陷入进来。

  他却并不慌张,将左手之中幡旗一晃,那妖修顿觉耳畔一声大响,一阵天旋地转,这一棒自也是打空了。

  冯铭心意一引,一道剑光斩去,那妖修已是来不及躲避,不过他并未穿甲,故身形极是灵活,居然在最后关头把肩头一偏,只破开了一条血口,不过一晃眼间,便又愈合如初。

  冯铭趁他正在躲闪,又伸手一拿,使了一个禁锁天地之术,此法对力道修士无甚大用,只轻轻一挣,就可摆脱,但那妖修方才避过剑光,此时难免身形一顿。

  只这一息之间,冯铭大袖一挥,放出一只金网,兜头罩了下来。

  这妖修顿觉不好,根本不敢与那网绳相触,竟是把手中神兵一扔,随后将身一团,倏尔化作一缕白烟,却是想要从大网孔眼之中钻了出去。

  冯铭冷笑一声,手中幡旗再晃,轰隆一声,四周景象好似颠倒过来,那妖修立时自那白烟之中跌了出来,那金网恰是落下,将其牢牢罩住。

  冯铭拿一个法诀,那网猛地一收,与那妖修肉身相接之处,竟发出金铁摩擦之声,竟是半分不伤,还在里挣动不停。

  他也是暗惊,可金网可是荀长老昔年所用,曾凭此勒毙过一头妖王,未想居然一时还收拾不下,正要再催动法力,那妖修这时开口道:“我乃猿部妖将李戌,我知你溟沧派的规矩,你杀我一人,又有多少功劳?但尊驾若肯放我一马,我愿立下誓言,助你除杀得另二人。”

  冯铭道:“另二人?”

  那妖修嗤笑道:“尊驾既然来此,当也打听清楚了我营盘中各处情形,又何必多此一问?”随后闭上眼睛,“是死是活,尊驾一言可决。”

  冯铭稍作盘算,如今北冥诸部之中,势力最大的便是猿部,此妖毕竟也是力成四转,想是知晓不少消息,看去也是知趣,留其一命,倒也有用。

  身旁灵机涌动,却见谢宗元、宋真人二人自里出来,他回首看去,问道:“如何?”

  谢宗元道:“伏峦已是授首。”

  这时三人似有所感,往天中看去,见远远又来了两名妖修,但察觉到自家似是来晚了一步,故是手持神兵,神情极是戒备地站在半空,隔着十余里望着三人,并不过来宋真人见两人似要上去一战,忙是开口道:“两位今夜目的已达,此次征缴溟沧,也是磨砺弟子,若是我等将大妖杀尽,诸部必是一哄而散,到时斩杀起来更是不易,况且我等耗损法力不小,再斗下去,但有变故,也是难作防备,不如见好就收。”

  冯铭道:“就依宋副掌院之言。”他一提那网中妖修,就驾起罡风,与宋、谢二人一道缓缓往斩蛇崖方向退去,不多时,三道遁光就隐没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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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书可决胜负手
  
  到了第二日,溟沧派这处千数名修士在门中十大弟子带领之下,悍然渡过沧河,冲杀入妖部营盘之中。,
  
  众妖虽是亡了两名妖王,但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更何况还有许多妖部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跋涉而来,一时倒也还能抵挡。
  
  因沧河两岸无遮无挡,是以此战极为激烈,数千道遁光在河水之上来回追逐厮杀。但因溟沧派修士有星枢飞宫为依凭,若是气力不济,随时可退回宫中修持,再加其等飞遁之能远远胜过妖修,是以一战下来,损折却是不大,反倒是妖部这一方伤亡惨重。
  
  余下两名妖王曾几番想要出手,但被冯铭等三人看住,最后只好忍住不动。
  
  溟沧派这处并未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到了入暮时分,就又缓缓退回斩蛇崖。。
  
  大巍云阙之中,颜伯潇看着下方,对此战很是满意。
  
  就一日之中,至少杀死数百名妖修,可以想见,等攻至溟沧派腹地时,这个数目当会翻上数番。
  
  他身旁站着一名青袍道人,其看了看他神情,不满道:“这些小喽啰算得什么?师兄岂可因此而自得?小弟可是听闻,昨日冯真人三人出手,斩毙了两名四转大圆满的妖王……”说到这里,他语气略带遗憾道:“可惜师兄未曾了跟去,却是错了一个立得大功的好机会。”
  
  颜伯潇对自家人向来宽容,这青袍道人是他族弟,故言语之间有些张狂,他也不怎么计较,闻言失笑道:“我不过一重境修为,与三位真人功行相差甚远。去了也不过是一个累赘,反是牵累那三位无法全力出手,又何谈建功?”
  
  青袍道人却反驳道:“师兄谬矣!你有真人赐下法宝护身,又有大巍云阙护驾,怎会是累赘?师兄若去,不定那余下两个妖王也是难以逃脱。有此一功,那未来昼空殿中,当有一殿殿主之位是归了师兄的。”
  
  颜伯潇道:“那是未来之事了,眼下说这些太早。”
  
  青袍道人瞪着眼道:“怎是太早,这可是事关师兄未来成就,怎可不放在心上?需知门中为应对大劫,往日许多规矩都是去了,正可趁此时机,一飞冲天。若有朝一日位列正殿……”
  
  颜伯潇笑着摆手,道:“好了好了,眼下不说此事,不知今日,是哪位师弟杀敌最众?”
  
  那青袍道人只得悻悻止住那话题,想了想,道:“要说杀敌最众,却不是哪位峰主。而是昭幽一脉门下。”
  
  颜伯萧乍一听有些意外,但随即又露出了然之色。道:“听闻前些时日,汪真人曾带着门下弟子去往虚天清剿玄阴天宫,后顺利得返,其有此战绩,倒也不奇。”
  
  青袍道人不服气道:“眼下是他昭幽略胜一筹,但等我门下弟子历练多了。也不逊于其等!”
  
  颜伯潇不在意道:“都是一门弟子,何必计较这许多。”
  
  青袍道人振振有词道:“怎可不计较,便是同门,也当分个高下强弱!”
  
  颜伯潇摇了摇头,他乃十大弟子首座。下面弟子无论杀得多少妖修,他同样也有统摄之功,又何必去与昭幽一脉弟子较劲,没得平白罪人。
  
  不过他虽对这位族弟一些过激言语并不认可,但也不想去打灭其心气,故也不去劝言。
  
  下来数天,溟沧众修与妖部几乎每日一战,只是后者似也知晓,若是被从沧河边逐走,没了依凭,那就更难抵挡,故是在余下两名妖王推动之下,死死顶住,不肯后退半步,可毕竟其死伤惨重,照这么下去,败亡也是在旬日之间。
  
  到了第五日时,情势却是起了变化,有百余艘飞舟落至妖部之中,顷刻便把隐隐要崩溃之象的妖族诸部给稳住了。
  
  颜伯潇察觉不对,立刻把冯铭等三人请来大巍云阙之中商议对策。
  
  先是请了三人坐下,便言道:“颜某闻得消息,今日蟒部族长罗江羽带着其门下数名长老及百多名族众赶来支援。”
  
  三人听了,都是神情一凝。
  
  谢宗元皱眉道:“消息确实么?”
  
  颜伯潇道:“妖部之中有我眼线,且其并未刻意隐瞒,还有意散播此事,当是想以此稳住诸部散乱人心。”
  
  宋真人道:“本院原本以为,我等当攻过沧河之后,八部才会派人前来,未想如此快就亲自上阵了。”
  
  冯铭面上有一抹凝重之色,道:“那罗江羽不好对付,颜真人,你可否收束弟子,这两日不再出动?”
  
  颜伯潇正容道:“颜某也是如此打算的,数日激战,门下弟子法力耗损不少,亦是疲惫,稍作收束也好,但我不过去,彼辈却未必不来。”
  
  宋真人道:“颜真人所虑甚是,蟒部、蝠部、猿部、鲤部,这四部妖修,已可视之为四家气道宗门,不是此前那些粗鄙妖修可比,本院之意,颜真人这几日可先布置禁阵,以防备敌袭,本院会向山门去书,以请支援。”
  
  这一次,冯铭、谢宗元二人未曾反对,
  
  他们二人炼就法身还未有多少时日,除了一身法宝,对此境之中许多手段还不熟络,但是对面罗江羽却是不同,其成得此境至少已有数百载,而今已是千余寿数了。本以为早已寿亡转生,未想到还在世上,当是用了什么延寿之物。且此人乃是气道修士,自身见识又广,绝不是那些一生只囿于北冥一地的妖王可比。
  
  冯铭道:“我以为,在山门未有决定之前,不妨先请魏子宏魏真人到此助战。”
  
  谢宗元考虑一会儿,道:“却是可以,魏真人与余渊诸部关系不浅,他若到此,至少可令那么妖部长老乖顺一些。”
  
  余渊部实力其实不浅,虽名义上听从十大弟子之命,但每次出战。却不肯出得全力。
  
  颜伯潇也知此事,但碍于其与昭幽门下走得近,是以不到必要之时,从来不去指使其等。不过若能把魏子宏请到此地,不但可多添一名三重境大修士,亦可顺利调动余渊诸部。
  
  宋真人道:“颜真人若无他事。我等就下去安排了。”
  
  颜伯潇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就拜托三位真人了。”
  
  罗江羽到了营盘之后,确曾想过暗袭斩蛇崖,回敬溟沧派一次,可见到崖上戒备森严,又起了不少禁阵,知是无有机会,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用心整肃诸部。
  
  他特意在江面之上布置了数十巡弋飞舟。如此便由溟沧修士一旦过来,必能察觉,再不会如上次一般反应不及了,同时由在大营四周布下了阵旗,不再是那等任人随意出入之地。
  
  这一番安排下来,妖部营盘顿时变得秩序井然,不复先前散乱不堪之象。
  
  如此过去五日,罗江羽便已将所有妖部整合到了一处。按他所想,下面只需如溟沧派一般。不断修筑禁制阵法,若无什么变化,当可与之对峙下去。
  
  唯一令他头疼的,就是这么多妖修聚在一处,修为高明的还好说,只服丹药便可。而修为稍低一些的,却需大量血食,只靠捕食沧河之中水族却是远远不够。
  
  正在他想办法解决此事之时,忽然之间,对面天穹骤然一亮。竟是闻得头顶之上传来阵阵水声,无边辉光自南而来,他抬头一望,竟见那是一条长有数千里金气长河,徜徉于云丛之上,最后一个蜿蜒,旋落去了斩蛇崖,整整一刻之后,才收去不见。
  
  他眼中露出骇惧之色,有些不信道:“洞天真人?”
  
  等他反应过来后,顾不得再去安抚那些惊慌失措的妖部,当下急急写下了一封书信,起法力送去妖廷,随后坐了下来,脸上一片颓然,溟沧派遣出了洞天真人,那眼下局势,便非是他可以左右了,先前种种所为皆已无用,可以说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吕钧阳站在塔楼之上,目光望着沧河,素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虽初成洞天,但晏长生留下来的手书上得了不少指点,浑身气机收敛的极好,半分也不漏出。
  
  颜伯潇带着众人上来时,要不是早已得了消息,又在方才见得那等惊天威势,却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有那等翻覆洲陆之能。
  
  他排众而出,上前一揖,道:“拜见吕真人,昨日收得门中书信,知是真人要至,不知真人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吕钧阳淡声道:“我奉三位殿主之命,稍候将约战北冥四部妖候,结果未出之前,你等不必有所动作。”
  
  颜伯潇先前并不知晓此事,闻听之下,也是不免大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镇定心神,应了下来,见其已别无关照,就带了众人退了下去。
  
  吕钧阳静静站了片刻,就自袖中拿出一张半尺大小斗书出来,抖腕一发,只闻一声雷震之音,一道金光就朝北方飞去。
  
  吕钧阳才至洲中,那冲天清气便已为四部妖候所察觉,四人立刻放下手中一切,到了大殿之中相聚。
  
  蝠部族长燕回光看了看另三人,先是开口言道:“诸位可知,溟沧派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攻我祖廷么?”
  
  渠岳声音洪亮,一开口便震动大殿,“本候却以为不然,溟沧派若真如此,想也不会只遣一人到此,还留在斩蛇崖不动,想来当是为防备我等袭杀他门下弟子。”
  
  燕回光道:“有几分道理,不过为免甚意外,还是要做好提防才是。”
  
  渠岳道:“这是自然。”
  
  猿部族长李福这时道:“来者何人,三位可是识得么?”
  
  三人皆是摇头。
  
  李福叹道:“如此说来,溟沧中又是多得一名洞天。”
  
  场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当年北冥洲诸部极盛之时,尚且被对方十二名洞天真人打得分崩离析,而今溟沧派,实力却是更胜往昔,也不知大劫来时,当如何避过。
  
  李福似有所觉,忽然起身往南看去,就见一道金芒疾飞而来,看去似一封书信,待到了宫门之外,他探手一抓,就将其自外凭空摄拿了过来,看了一眼,道:“斗书?原来是打得这等主意,诸位拿去一观吧。”
  
  说着,将书信投入殿中,三人拿来依次看过之后,燕回光皱眉道:“吕钧阳此名,我似有所耳闻。”
  
  罗梦泽淡声道:“此人原是晏长生门下弟子,不想今日来者,竟是此人。”
  
  渠岳惊道:“原来是晏长生的弟子?难怪我等不识此人气机,其人向我邀战,那究竟应还不应?”
  
  李福道:“信中有言,若我胜得,则溟沧派退出北冥,只此一件,我等就无法不应。”随即他自嘲一笑,“便是输了,也不外眼下这等情势罢了。”
  
  燕回光哼了一声,道:“李候又何必如此说,此封斗书乃是邀我一战,并未说得几人,纵然溟沧派神通功法皆是上乘,单打独斗不能胜他,可若我等四人其上,那吕钧阳又能如何?”
  
  李福摇头道:“溟沧派不会给我等这般机会的,若我四人出得元君宫,其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等诛除,以此斩绝一切后患。”
  
  三人听了,心下都是微微一惊。
  
  燕回光一脸狠色,道:“溟沧派要是如此做,莫非不怕我等拼死反击,打碎了这方洲陆么?”
  
  罗梦泽冷静言道:“话是如此说,但若其布置得宜,将我等困入法宝或是阵势之中,再合门中一十四位洞天之力,未必不能做得此事,当年那茹荒真人,不也是如此败亡的么?”
  
  李福点头道:“罗候说得不错,原本玉霄派还可设法牵制溟沧一二,叫其无法全力对我,可如今此派正在南海之上与陶真宏对峙,我早先曾去得书信,也无任何回音,想是无心北顾,此回我等只能依靠自家了。”
  
  燕回光还是不甘心,道:“诸位,若是以二敌一呢?”
  
  罗梦泽道:“溟沧派斗书上也未说其究竟出战几人,要是惹来张衍、沈柏霜或是孙至言等辈,到时又该如何收场?是战还是不战?”
  
  燕回光顿时神色难看了几分,渠岳也是闷声不响。
  
  李福一捋长须,目中精芒一现,道:“既如此,那就由本候一人出战,领教一下这位吕真人的神通手段。”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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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北皆动惊三洲
  
  李福挺身出来应战,不免使得令三位妖候略感诧异,不知其究竟打何主意。
  
  不过眼下面对溟沧邀战,他们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既然不可一同面对敌手,他们之中也总需有一人出来,既然其主动愿去,他们当也不会劝阻。
  
  罗梦泽立起身,正色道:“李候若有所需,可以明言,我蟒部定会鼎力相助。”
  
  李福也不客气,道:“那便多谢罗候了,本候原也有意借得贵部宝物一用。”
  
  渠岳与燕回光二人一听,也是同样表示,只要自家部族中的宝物,皆可借与他使。
  
  李福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不过如此还是不够,溟沧派自太冥祖师立派后,与我对峙厮杀已有万余载,对我辈知之甚详,尤其那吕钧阳还是晏长生弟子,便是成得洞天时日不长,我若无利害手段,也未见得能与之抗衡。”
  
  罗梦泽道:“李候似是已心有成算,却不知想要如何做?”
  
  李福看了看三人,抚须道:“诸位当知,龙君当年曾留下几年宝物,本候记得其中有一宝丹还在王上手中,若能拿来助我,不定还能≈∟赢下此一战。”
  
  此言一出,三人心下不觉了然,原来其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件宝物的去的。
  
  罗梦泽看了渠岳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便道:“此战紧要,我与渠侯愿与李侯一道合力说服王上,只不知燕候如何想?”
  
  燕回光却是有些不甘,他也曾有意染指过此物,只是姬妄却是利用他与李福二人之间矛盾,始终不肯真正拿了出来,但眼下既然要李福出战吕钧阳。却是不好反对了,只得故作大方道:“本候自也无有不同之议。”
  
  四人议定之后,便就同往元君大殿而来。
  
  姬望听得四部妖候齐至,顿时一阵惊慌失措,还以为要拿他如何了,勉强镇定心神。战战兢兢迎了出来,却是听得四任要他拿出龙君所传宝丹,尽管心下百般不情愿,可如今他这王位不过是一个空名,哪可能反抗其等,只得将之拿了出来。
  
  李福一把宝丹拿到手,顿时如获至宝,欣喜之下,立刻当着三人之面。当场写下了一封回书,并命一使者送去斩蛇崖。
  
  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却是把那约战之日定在了两月之后。
  
  这是因为他即便得了宝丹,也需时日炼化,至少需三十余日,而他判断,吕钧阳此来,此来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自己仓促上阵,极是不妥。胜算也低,当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吕钧阳这边很快收得回帖,见了那约定之期在两月后,却并未反对,此回三殿赐下了不少丹玉,他又问门中借了一幢云涛行宫。便是洞天修为,也可在那里打坐调息,巩固功行。
  
  况且有这一段时日作为缓冲,他也正可抽出时日来,用心研修晏长生手书之中传下的各种秘法手段。
  
  很快两月过去。这日他忽然有感,望北天之中看去,就见一只巨筏漂过来,此筏似是有两根巨木困束而成,边不过百丈见宽,而长向却有四五里,上置六层楼台,每一层前方皆摆着一面大鼓,有彩衣部众侍立四周,持木杖宝槌在那里敲击不听,远远就闻得咚咚之声响天动地,而筏身之外有偏偏青叶飘动旋舞,随鼓声震动,忽缓忽快,煞是好看。
  
  木筏最高之处,一名身形枯干的黑袍老者盘坐于硕大藤座之上,其手拿拐杖,面目慈和,须半黑半白,倒也有一股道骨仙风之象。引人注目的是,他身旁有不少白毛小猿跳跃来去,翻滚嬉戏,有些爬到了他身上,来拽他胡须衣袍,也不以为忤。
  
  吕钧阳目光一落至他身上,其也自是生了感应,抬头看来,对着塔楼上方拱了拱手。
  
  吕钧阳神情淡然,也是抬手还了一礼。
  
  李福笑了笑,用拐指了指下方妖部营盘,道:“降至那处。”
  
  “是李候到了,”
  
  河岸有不少妖修跪伏在地,那多是与猿部有所纠葛的部分,但亦有许多妖修犹自站得笔直,其皆是一方妖部之主身份,因不受妖廷辖制已千数年,纵然承认八部地位,却也不认为自家是其臣属。
  
  李福看了,不觉暗自一哂。
  
  他猿部与另三家妖部不同,不单单只专注自家部族,在外耳目也是不少。
  
  这两月来,经他四处打听消息,却是得出了一个判断,溟沧派这回不是来对付他们的,从其动作上来看,很可能只是为搜罗北冥洲中灵物宝材,以用来支应南海之战。
  
  而自上回溟沧派征伐过后,曾在北冥南洲敕封了大大小小数百个总管,甚至建了一个砀域水国,自那始起,此地就早已不在妖廷管束之内了,只不过溟沧派内乱之后,其后辈又纷纷自立。
  
  是以妖廷早就弃了南地,转而用心经营北洲,就是如今再被溟沧暂时占去,也无有什么可惜的。
  
  故他认为,此战最为紧要的是保住自家性命,而不是争一个生死胜负。
  
  随大木筏落下,罗江羽化一道遁光纵了上来,躬身道:“见过李候。”
  
  李福笑容和蔼道:“罗族长免礼,南方妖部多是散漫粗野,不知礼数,而我观之,下面营盘整齐有序,当是你的功劳了。”
  
  罗江羽叹气道:“可惜那位吕真人一至,又化作一盘散沙,在下实在不知,在诸位真人面前,这番辛苦作为,又有什么用处?”
  
  李福呵呵一笑,道:“罗族长以为,今日之战,是本候与那位吕真人究竟谁人赢面大些?”
  
  罗江羽本来想说“必是李候得胜”,然而在对方目光注视之下,却是有些迟疑起来,道:“这……在下委实不知。”
  
  李福笑容不变,道:“其实你也知晓本候未必是那吕真人对手,而此战本候若是输了。极可能丢了性命,可见便是我辈,也尚还无左右自家生死,更何况大劫之前,人人皆是一般,罗族长又何必自伤自哀呢?”
  
  他一语说完后。不管罗江羽如何想,就撑拐缓缓站,大声道:“吕真人,李某已是依约至,请出来一会。”
  
  声音远传出去,沧河两岸每一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皆是不约而同,翘往天中看来。
  
  吕钧阳听得李福叫阵,振衣而起。神情沉着冷静地步出云涛行宫,
  
  一到外间,忽生感应,微微抬头,察觉到罡云之上有一方灵石模样得宝高高悬着,隐隐罩定下方灵机。
  
  以他眼力,不难认出此物是那霍轩所持“三十六崆岳”,知晓此当是用来防备妖修的以多为胜的。故不去多看,凌空一踏。每一步过处,自有一起团白烟向外飘开,从容向前方行去。
  
  而那边李福,也是驾了一团青云行了上来。
  
  两人各自在河岸边停下,相互见礼之后,李福道:“吕真人。想你溟沧也不愿见北冥洲6破散,那就只有另择一处斗法之地了,敝人以为北海之上颇是合适,不知意下如何?”
  
  吕钧阳修习得是金火两门玄功,去海上交手。自家却是占了一半主场之利,对方当不会不知,不过其既然如此选择,当也有所依仗,他看去一眼,冷声回言道:“好。”
  
  既是说定,两人便起了两道清光,往西北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齐云天、张衍、霍轩三人坐于上极殿中,其等前有一面光滑玉壁,正映照出此刻情形。
  
  而溟沧派门下其余十位洞天真人,此刻皆是端坐于自己洞府之内,也在以各自手段随时关注战局,若是北冥妖修敢有异动,他们自会一齐动手,将之镇压,彻底解决此方祸患。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南海之上,陶真人道:“今日当是吕真人与八部妖候斗法之日了,我等也当动手了。”
  
  张衍先前来书,为免玉霄派插手北地之事,若有可能,可设法佯攻,故他这些时日看着修筑法坛,也未曾动手,准备在这个时候不惜法力动一次攻势。
  
  李岫弥道:“数月准备,便为今日,若是顺利,可把那风陵海上布置再坏上一次。”
  
  这些天他操御蜃虫更是得心应手了,并且用了不少劣玉喂食,此虫幻雾所能波及范围越来越广,要是先前所定策略能顺利做到,将雾气笼罩至对方头上,那么此战就已是胜了一半。
  
  陶真人道:“不可小看对面,上回当那二位有许多手段未曾用出,此次我等不求建功,只要能引得玉霄派中人伸手来援,无力顾忌北方之事,便算计成。”
  
  米真人听得有些不耐,道:“究竟何时动手?”
  
  陶真人一笑,对李岫弥一点头,后者毫不犹豫一运法力,顶上就一道清气升空,在天穹之中结成一团庞大雷云,而后他把身一纵,化作蛟龙投入其中,而后就见此云带着隆隆响声,朝着风凌海方向缓缓挪移过去。
  
  而在深海之下,那头蜃虫也是离了大阵,小心跟随而来,其所经之处,幻雾不断扩散海上,在上方其主接应之下,半真半假地营造出浪掀三千丈,海洪卷吞6的惊世景象来。
  
  这一番声势之大,引得周如英、吴云壁二人也神情陡变,坐于法坛之上,凝神全力以待。
  
  而玉霄派中诸真似也察觉到此回陶真宏三人攻势有些不同寻常,不得不把注意力投至南海方向。
  
  而两家大派这么一动,却是清气漫卷,从南至北,三洲上空都隐隐弥散着一股肃杀之气。
  
  东华洲中诸派自也感应有异,不论玄魔皆是惊异戒惧,便是入定坐观的,也是纷纷退了出来,感应气机,察看局势,以防万一之变。
  
  吕、李二人飞遁半个时辰之后,就出了北冥洲,来到了北海之上,不过在此地对斗,仍是可能祸及洲6,故二人仍是不停,又去一个时辰后,方才停下。
  
  此刻举目所见,皆是汪洋波涛,茫茫海水,周围原还有数头体躯庞大如山的北海妖鲸,但二人一至,皆是惊慌逃开。
  
  李福道:“吕真人,你看此地如何?”
  
  吕钧阳一看四周,言道:“可以一战。”
  
  两人目光一碰,似有默契一般,各自远远退开。
  
  李福到了远处,喝一声,道:“吕真人,得罪了。”
  
  他轻轻一甩袖,将一块飞石打了出来,只是到了半空,其不断翻滚变化,到了后面,竟已是化作一座山峦,向着吕钧阳这处压了过来。
  
  他虽习气道,但自认法力无法与对方相比,是以并未上来就展开法相,掷出此物,只想想试探这名敌手深浅。
  
  吕钧阳见那山峦落来时,头顶天光瞬时黯去,本意不去招架,想闪身躲开,不过试了试,却现自家好似被一股大力摄住,若想挣开其实也是不难,不过所耗法力却是不小,还不如正面相迎。更何况这是他入得洞天后,头回与人动手,自然不愿上来便就后撤。
  
  他把法力一转,背后忽然飞起难以计数的白芒金气,纵横交错,犹如织网,只是向上一搅,眨眼就把这座小山分作无数细碎块屑,洒落海中。
  
  同时又一弹指,但闻隆隆声响,漫空霹雳乱走,却是百余道金白之色的雷芒跳跃出来。
  
  李福一惊,道:“少伤金雷?”
  
  此是金水两功相生所化神雷,威力极宏,对妖物魔头杀伤尤重。
  
  好在他早就有所提防,把袖一抬,身往后仰,把法力一转,身上浮现起一层盈盈光亮,雷芒打来,虽是不断炸裂,但却不能动他分毫。
  
  与此同时,他还在不断后撤去,并不停变化身形所在。
  
  他先前曾命人详查吕钧阳元婴境时交手情形,知此人斗法时与其师晏长生有些相似之处,一旦被其压住了打,便很是难以化解,虽此时对方虽入了象相境,但这等作派当不是说变就变的,故他并不敢停留在原地。
  
  到将最后一个雷芒化去,他把手中拄拐一顿,整个人闪了一闪,竟是变作两个出来,一边一个,分站东西两端,难辨虚实,想以此遏阻对方,不令其有一气呵成,连续进招的机会。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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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搅云翻海斗凶猿

  吕钧阳见李福一化为二,看去虽神态样貌无有不同,但也并非毫无分别。

  他还记得方才照面之时,其是身穿一身黑袍,而面前这两个,却是一着灰衣,一着白衣,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未曾立刻攻了上去,而是自眉心之中射出两道银光,分往两边袭去。

  那灰衣李福呵呵一笑,举起拄拐,轻轻一磕,就将神梭敲开,也不知飞了何处。

  白衣李福则是自鼻中喷出一道白烟,将神梭一缠一卷,居然使之在里间兜转,一时不得出来。

  吕钧阳这神梭掷去,并非是为了伤敌,而是为了辨明对方真身所在,这一试下来,感应之中却告知他两者皆是不假,倒极像是那精气化身之术。

  他已是确认,若无意外,当是对方知晓他能以飞梭探查灵机,故是使了某些手段,使得他难以轻易窥见此中虚实。

  这也是他并未精修感神经的缘故,要是其师晏长生在此施术,神梭一展,所占界域之地,灵机变动无不清晰了然,绝无可能被对手如此遮瞒了去。

  虽查探无果,但面上却不见意外之色,任何手段都有破招,李福当初特意把斗法之期定两月之后时,他已有所预料了。

  自然,他若起得“九岳清音”这等神通,立刻就能逼其显身,但是对方分身出现如此随意,显然只是小术,他若是为此大动干戈,便是破去,所耗法力必是远远大过对方,可谓得不偿失。

  于是他一拿法诀,背后有点点银白光华飞起。再一道道向前电射而去。

  这一回,却是一口气祭出上百枚飞梭。

  两个李福都是惊呼了一声,皆知无法如方才一般从容应对了,灰衣那个把袖一甩,祭出一块三角红帕,一个旋转。竟是遮盖数里,不少飞梭打在上面,有许多失了劲力灵机,不是被轻轻弹回,就是从空坠落。

  这一件法宝虽曾炼入些许磁力,能克五金之物,可那飞梭连续而来,上面灵机很快削去,眼看过不多久就要余下飞梭洞穿。也不敢多留,驾起遁光远远退开。

  而那白衣李福,此时却时口中几句咒诀一念,方才那团白烟扩散了数倍,就将所有飞梭笼罩了进去,再也不见下落。

  吕钧阳忽觉那飞梭感应断去,却是神情不变。

  他真正祭炼得法的神梭只是九枚,成得洞天之时。也是以一部分精气温养,至于余下所用。对眼下他而言,皆属凡品,方才祭出的皆是此类,便是被收去也无大碍,此战回去,只需几个时辰。便可再祭炼了出来。

  不过方才这一击,已是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伸手出来,再是往前一指,只闻破空尖啸之声响起。数道金气似剑如霞,延出长长一道,隔着十余里,分别向着两个李福劈斩过来。

  白衣李福把脚一跺,脚下飘起了一团白云,往里一躲,就自不见,而金气斩过,却似空无一物,自里穿了过去,过去片刻,就见其又从云中转了出来。

  至于灰衣李福,则把拐往上一点,竟有一层璀璨光亮生出,护定了他周身上下,金气过来,仿若斩在琉璃罩上,打得噼啪直响,却不能破。

  但那金气如丝如缕,接连不断,前面消去,后面就又跟上,再撑得一二息,金光罩上就现出了裂痕,灰衣李福见势不好,赶忙再次腾身闪避。

  可就在这时,吕钧阳忽然一招手,最早被困在云气中的一枚飞梭倏尔跳了出来,再如箭飞驰,而其所去方向,却是那自白衣李福,只见光华一闪,就从其身上一穿而过,后者面孔一僵,过有片刻,整个人消融下去,变化为一团清气,原处只留下一张残破符箓和一团形如棉絮的白气。

  灰衣李福见此不觉一怔,然而战阵之上岂容丝毫分心,就这一个失神,身后金气已是追及,自他伸身横斩而过,同样破散开来,亦是变作了一张残符纸,那一根拄拐也是飘在了半空。

  这时半空之光华一闪,出来一座旗门,又是一个李福自里走出,把两袖一张,将拄拐与那白气收入了袖中。他打个稽首,道:“区区小术,让吕真人见笑了。”

  吕钧阳淡声道:“此可非是小术,以法宝存藏灵机,又以精血符箓幻化身形,自家则躲与一旁遥御,这可是一门了得道术,我今日若不起得神通之术,怕也难以破之,只可惜神魂不驻,方家眼中,却是一个极大破绽。”

  李福那是两个分身应对他试探之时,看去是同一时刻招架,但实则是分先后的,且接连两回皆是这般,但两件法宝之上若皆有神魂寄托,那绝不会如此,也就是这细微差别,才让他看出了破绽,李福摇头道:“此谈何容易,李某修炼的乃是玄门功法,非是魔宗法门,不然倒是可以做到此点。”

  他虽是回话,心下却是诧异万分,暗道:“怪哉,这位怎今日如此有耐心,不上来强攻,反还与我论法,莫非改了性子不成?”

  他却不知,吕钧阳虽偏好在斗法时压住敌手,但那是建立在对自己一身神通道术了然通彻的情形下,而入得洞天后,知已与元婴之时已是截然不同,一切等若从头再来,便如霍轩出战天魔前,也需寻张衍一战,好知自家短长。

  而他并未得了这等机会,那自然需稳扎稳打,若是对方愿意继续与他这般练手下去,他也是求之不得,又何必去用那等快袭突进之事。

  李福方才未曾多想,此刻一念思及,似也是有所察觉了,暗道:“原来他是把我当成了砥石,哼哼,当真好谋算,看他这模样,并未在门中得过指点,也是头次与我辈相斗。也对,晏长生当年破门而出,与溟沧师徒世家皆是结下了仇怨,纵然他被秦墨白招回了门派,可其门中同辈却未必会与结好,先前我却是小心太过。不可与他再慢慢耗下去,否则等他一身本事转运纯熟,我更难以胜他!”

  想到这里,不愿再继续称量试探下去,而是往后一退,把身摇动,一声大响后,漠漠白雾腾上天穹,散去千余里地。只见一尊白猿虚象立在其中,手长四臂,雪眉长长,下颌一把仙须飘飘,宽胸阔背,半蹲半立,无数祥光瑞气沿身缭绕飞走,脚下云气阵阵。波荡来回,时卷时舒。

  吕钧阳能感应到。这一瞬间,天中关注此处目光忽然多了起来。

  若是按照正常情形,对方在展开法相那一刻,气势正盛,若是自家有把握,可稍作躲避。等其锋芒过去,再返身压上。

  不过他此来受溟沧之命,若是在天下众真面前,不战先退,却是有损山门威名。故是神意一起。也是把自家法相放了出来,天地间忽问涛声涌动,他背后霎时有一道金气长河奔涌而出,伸震数千里,而后向上一个盘旋,连转三十六道,凡所过处,皆有白芒似虹,耀目如电,焕然生缬。

  李福把法相展开后,却是率先发难,将法力一催,那凶猿法相一个扑跃,向前狠狠撞来。

  吕钧阳眼眸中一片冷静,心意驱使之间,金气长河哗啦一声,化作万顷水流,亦是自正面迎上。

  两尊法相这上一撞上,引得一声开山裂地般的大响,下方海水向外排开,掀起万丈波澜,到了上空时,又自天中倒卷而下。

  再观去时,见在金水两气不断向前冲奔,而一头浑身皮毛倒卷的白猿在里咆哮不已,四臂连连挥动,拳砸手撕之间,水花飞溅,白气四射,虽将之不断击散,但其越是奋力,身上伤痕也是越多,与此同时,那水河金气也似原先少了许多。

  双方如此缠斗了有一刻后,李福闷哼一声,主动往后撤去,两人法力实则相差仿佛,但吕钧阳初成洞天,本元精气尚算饱满,这么斗了下去,他却是吃亏更多。

  他又也不是来此拼命的,既然法力试下来不能压过对手,那就换一个路数在斗。

  可是他这么一退,吕钧阳却是不肯放过他,长河奔流,轰然卷上,趁势追来。

  李福一皱眉,法力比拼向来危险,尤其他这等率先退却的,若是一个处置不当,就极可能被这么一路穷追猛打下去,直至败落,幸好他早已想好了退路,取了一根铜锏在手,往天中就是一祭,此宝乃是自渠岳处借来,乃是一件真器,有开分法力,震荡灵机之能,虽非杀伐之宝,但若打中对手法相,必可击散其一部分精气,对尤重惜身保命的洞天修士来说,也是极具威胁。

  然而此锏还未落下,对面却有一道黄光迎上,与之撞在了一处,无法落下。

  李福一看,此物却是一根鹿角,心下不由一颤,从那模样来看,已是认出此物是当年鹿部族长头上之角,却不想已然被溟沧派拿去炼成了真器。

  他思及此物由来,再想到自家此刻就在溟沧十余名洞天真人目注之下,气势不由为之一沮。

  吕钧阳这边立时有所察觉,法力如同波浪推动,又是往高处去了一重,同时自金水之中激荡出无数银白飞梭,此皆是以法力幻化而出,不求伤敌,只为扰乱对方心神,李福也不敢保证些飞梭之中有无古怪,把大袖一抖,但见自己里飞出一团白烟,满天一卷,就将所有飞梭收入进去。

  此是他照着溟沧派大罗天袖之术,祭炼出来的一门神通,名为“小纳袖”,只要过来之物灵机不是太过强盛,都能收了进来。

  吕钧阳立在白气金水之中,冷声言道:“闻得妖廷李候有奇思异慧,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能效仿别家神通道术,看来果是如此。”

  李福呵呵一笑,道:“惭愧,只要天下人不笑话李某‘沐猴而冠’便好。”

  两人虽是说话,但法相之间碰撞却是不停,那白猿此刻已满身残破,四臂也是掉了一臂,虽只要跳出战圈,法力一转,便可复原,但被那金气白河生生逼住,丝毫做不得此事,若这猿相崩散,本元精气定也损伤大半,即便不死,也无力再战,李福知晓,到了这时,若想摆脱出去,不吃点亏时不成了,嘿了一声,轰隆一声,法相居然一下散开,然而分作数万小猿,往四面八方散去,尽管有不少被那金气河卷入了进去,但真正损折实则不多。

  此是他以效仿魔宗手段,用了近千年才勉强修成的一门神通,名为“百叶千枝”,使动这门神通时,本元精气可随意分合,可以说每一个皆是他身躯,只此术需借猿部中一件灵宝施展,要是少了此物,那这神通便再也难用,除此外,此术还有一大弱处,不过好在出来时他已补足这个缺陷。

  吕钧阳目光一扫,他微微启唇,向外一呼气,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一阵金振玉碎之音,随此声浪传出,下方海水如沸腾一般跳动起来。

  而李福却在他声起之前,已是将一物掷向半空,凭空现出一道光幕,将两方隔绝开来,声息一至,虽是撞得光幕起伏不定,却是被挡在了外间。

  “果是九岳清音,好险!”

  李福也是一阵后怕,那所掷出之宝,乃是自蝠部借来的“回光障”,就是防备自家变化分身之后,对方用这等神通来伤他,好在方才料敌机先,若是动作稍慢一些,怕就被当场震死了。

  然而他还未等聚合法相,却见有一团团金气白云自天笼罩下来,不但如此,海面之上,有同样有一缕缕白雾升腾上来。

  他不禁神色一变,认出溟沧派另一门神通“幻真玉云烟”。

  此门神通最擅群战,还能闭绝他外识感应,对分身之法也极是克制,而回光障只可遮得正面,这等法术却属水性,真正称得上是无孔不入。

  这时也顾不得再隐藏了,他立刻拿了一枚光华四溢宝丹出来,只轻轻一晃,竟自里窜出一条龙形虚影。

  其出来之时,还是模糊不清,但受那无处不在得水气及方才散乱灵机滋润,却是渐渐变得饱满真实起来,一股庞然威压霎时弥散于海天之间,把那龙睛一扫,低吟一声,只把长躯轻轻一抖,就把袭来云气全数卷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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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了却昔年一因果

  就在李福放出那真龙虚影的那一刻,坐于上极殿中的张衍等人立自玉璧之中看了清清楚楚。⊙,

  霍轩问道:“莫非是真龙精魄?听闻此物乃是龙君姬无妄所炼,可凭此操弄四海之水,难怪这李福要选在海上决胜。”

  齐云天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当是此物,当年我溟沧征伐北冥时,此宝本在欲取之列,不过在最后关头,玉霄提先收走了玉崖,为不致洲陆崩裂,只好暂且放过妖廷残部,以至于未能如愿,今次吕真人要是能将此物取来,哪怕放过李福也不可惜,到劫起之时当可得大用。”

  霍轩道:“这真龙精魄虽不能与龙君相比,但也是自其神魂之中分化而出,吕真人要是有北冥剑助战,当是无虞,现下不知又用何法应对?”

  张衍笑了一笑,道:“吕真人出战之前,当已是参看过门中有关北冥洲一应记载,如所准备,应不会不防备此物,但若是自家疏忽过去,便是输了,也怨不得旁人。”

  霍轩琢磨了一下,龙君精魄难制,此战要胜,必定要倚仗真宝,便问道:“师兄可知吕真人借去哪些宝物?

  齐云天道:“为兄亦是不知,不过吕真人在选取真宝之前,曾去拜见过掌门真人,想来得过交待的。”

  霍轩闻听,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张衍则是暗暗点头,若是吕钧阳得秦掌门面授机宜,那宝丹之事就不用他们再做操心了。

  他断然言道:“此是我溟沧因果,下来二人之战,不必再让外人窥见。”

  他只一扬袖,在龙渊大泽上空滚荡的滔滔玄水忽然汪洋恣意,一路冲出洲陆。再哗哗铺展出去,很快就将两人交战之地灵机俱是蔽绝。

  北海。

  吕钧阳见那真龙精魄现身,眼中生出一缕莫名光华,他一撤法相,自交战开始,头次往后退去。

  李福本想立刻催动法力去追。奈何手中宝丹一震,原是那真龙精魄似是不肯听他摆布,想要挣脱了出去。

  他毕竟只是八部妖候,非是姬家血脉,纵有象相修为,也难以真正制御此物。

  只得先把法相收了回来,而后起全力镇压。

  此时却故意做出一副吃力之色,要是吕钧阳此刻来袭,他却是求之不得。他乃是妖,而对方是人修,真龙精魄便不服他管教,也会辨明敌我。

  然而抽空看了一眼,却见吕钧阳并不过来,只是静静看着,似是等他降伏,知是骗不到对方。便也不再作伪,索性大大方方正站在那里。半刻之后。终是将此龙稍稍驯服了一些,为此其也是耗费了大半法力。

  不过这却是值得,得此物相助,对方便难以胜他。

  而这段时间中,吕钧阳一直是站在外间缓缓恢复法力,同时也似在默默准备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忽觉四周似平静下来,四周风浪也变小了一些,目注过去,见那真龙精魄已是不再挣扎,双眸紧闭。长长身躯于天中一起一浮,似在随呼吸摆动,又似在酣睡之中。

  李福呵呵一笑,道:“吕真人,久等了。”起手宝丹上一抚,再向前一指,道一声“去”!

  那真龙精魄乍然颤动了一下,似被从睡眠中惊醒过来,双睛猛然一睁,随着凶睛连连转动几下,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凶煞之气,待它在李福神意引导之下见得吕钧阳时,发出一声怒啸,伏首塌项,弓背弯抓,蓄足力后,就向前一个纵跃,随它这么一动,此间万千顷海水也被一同席卷而起,带动浪潮翻滚向前。

  此龙有连头至尾,足有千丈长,身上鳞甲黑沉沉不见光泽,厚重严密,爪牙锋锐,丝毫看不出是精魄所化,比才出来时好了不知多少,显时李福方才用法力滋养之故。

  吕钧阳见它越逼越近,脚下一顿,身形猛然自原处消失,却是用了一个小诸天挪移遁法,退时到数十里之外。

  轰隆一声,龙君精魄一抓落空,把身一扭,转首跟来。

  它纵然只是一缕精魄,却也得龙君几分本事,哪怕不用什么神通法术,只凭一身蛮力,就可洞天修士造成极大损害。

  吕钧阳趁它在云中转动之际,手指一屈一弹,发出数十道少伤金雷。

  龙君精魄并未躲避,任由那些雷光落在身上,但奇异的是,噼啪声响之中,雷芒却被其身躯之外一层磅礴水气挡住,在一阵阵光芒电蛇闪过之后,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李福抚须一笑,在海上斗法,这龙身精魄可引无量水气护体,雷法对其威胁可是大大降低。若不是如此,他又何必把斗法之地选在这处呢?要知水泽丰沛之地,对溟沧派中练就水法的修士也是大大有利的。

  吕钧阳见雷法动不了此龙,法力一转,脚下白光生河,自里飞闪出数道金气长虹,一条条辉映百里,遥空斩来,只是斩上那龙身时,从中一透而过,形如劈中虚影,无有分毫作用。

  见如此还无用,他便启唇一喝,使了一个九岳清音之术。

  这一回,这真龙精魄却不再是无有损伤,身上鳞甲片片碎裂,好似被强行剥去了一般,其怒嚎一声,在水气之中一滚,无边灵机聚来,霎时就又复原。

  吕钧阳目光略凝,此刻他已是看得明白,这头精魄能自家汲吸天地灵机,除非能一击将之打散,或是起得神通法宝隔绝内外,否则无论怎么施为,对其都是无用,所幸其遁法并不迅快,倒也不是无有破绽可寻。

  又转目看了一眼握在李福手中的那枚宝丹,知晓此物方是关键。

  李福一龙一人追逐之时,却是站在原处不动。

  倒非是他不愿与那真龙精魄一同出手,而是掌制宝丹需分得他不少精力,加之方才镇压之时耗损了不少法力,回去之后不知要修持多少时日才可补了回来。既然眼下已是能压过对方,那又何必再白白耗费气力呢。

  吕钧阳再与那真龙精魄缠斗少时,已是确认其除了一身蛮力,并无什么神通道术,但这么纠缠下去,也能把自家法力耗尽。不过在此之前,威胁实则不大。

  自然,也有可能是李福故意如此,好使得他放松警惕之后再用了出来,不过只要小心戒备,面对此物时,当不致有失。

  此时他心中已是有了对策,脚下一点,又使得一个挪移神通。身躯已时转去了数百里外,趁那精魄还未追上来时,他拿了一个法诀,分出一团本元精气,伸手一点,其霎时化作一人,素衣大袍,有出尘之姿。却是与他自家全然无有分别。

  两人一分,精气化身那真龙精魄冲去。而他自家则直奔李福而来。

  李福一怔,再是脸色一变, 他在分身之术上浸淫极深,一眼便就看出此是“显阳灵身”。

  此是洞天真人本元精气所化,与真身除了法力高下有差之外,已是别无任何分别。法宝神通皆能使用得。

  要是他全盛之时,自是不惧。可方才为镇住宝丹,法力耗损不小,哪怕一个显阳分身只得吕钧阳四五成精气,也足以与他斗个旗鼓相当了。关键是他还要分心驾驭那精魄。难以两头兼顾。

  他心中不禁有一丝佩服。这虽不是什么厉害手段,但却需极大胆魄可,显阳分身一旦被打灭,那是无法弥补回来得,分出多少本元精气就会折去多少,除了一些自恃手段高明的修士,甚少有人敢在斗法时使了出来。

  他自袖中抛出了一团白烟,再拿出一只精血炼化的符纸,往上一拍,再是一运法,也是变化出一个分身出来,将宝丹送去其手,由得其去摆弄真龙精魄,自家则是取了拄拐出来,往天中一祭,就往冲了上来的吕钧阳打去。

  吕钧阳见飞来之物不是真器,却是躲也不躲,意起之时,背后已是升腾起一条迎空而上,滔滔不绝的金气长河。

  拄拐打入其中,不过只震开百丈方圆金气,对有整条金气长河而言不过是溅起几朵浪花,纵然会折去些许法力,却前冲之势却不会因此而停下。

  李福看他来势凶猛,似与之前一般与他正面比拼法力,哪里肯如此,连连向后退开。

  这时他心有所感,往外瞥了一眼,见那边真龙精魄却在吕钧阳显阳化身引导之下,已是越去越远了。

  他心下忖道:“这是要分开两处,好使我彼此不得援手么?也好,便先在此与先斗得片刻,那显阳分身虽是一个助力,可也同样是一个破绽,若是能借始君精魄之力将之灭了,看他还如何与我相斗。”

  他脚下一使力,白烟腾腾,窜去上方,而后向下一抓,手中喷出一道白烟,出到远处,就聚化两只大掌,随后一把捏成拳头,狠狠往那金气长河所在之处砸了下来。

  此门神通却效仿张衍玄黄擒龙大手而成,名唤“仙猿掌”,虽无有张衍等强横法力支撑,威能不宏,但胜在指掌灵活,可有许多细腻变化。

  吕钧阳并不退缩,挺身而上,身后水河盘旋上扬,一条条白气烟虹沿着那两手绕转,待将其围困入内后,只是一合一转,就将其搅散开来。

  李福借此机会退开些许,而吕钧阳紧追不放,两人一追一躲,打打停停,不一会儿出了万数里,海水被二人法力引得浪涌滔天,而那真龙精魄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吕钧阳待又一次拉近两人之间后,突然一抖袖,扔了出来一物,看去好似一只罗盘,那物到了外间,就是轻轻一转,同一时刻,与那真龙精魄相斗的显阳分身忽然消失不见,等再出现时,已时立在了这罗盘之上。

  此是自山门中借来的另一件真宝,名为“踏步星罗”,此物可以一分为二,哪怕远隔数万里,只需一息相引,就可把相熟之人或是法身接引过来。

  他伸指一点,那显阳化身只一闪,就回了他身躯之内,霎时间,法力又得完满,身后长河轰然声中,在原先势头之上又是展去千余里。

  李福不禁大惊失色,这才知晓对方故意将两边引开,原来是为了此刻。若说方才还可缠斗一二,但分身化合为一的吕钧阳绝非他现下所能对付,立时收了法相,起一道青烟,想要遁走。

  吕钧阳谋下这一个杀局,自不会让他逃脱,自袖中抓出一物,往天中一祭,立时就有一道无形气息降下,笼罩方圆万里。

  名为“元辰气罩”,为其师晏长生所炼真宝,一旦罩定敌手,其便无法遁挪出去,唯有宝主可出入自由。

  他在元婴境时,与乐蓉娘那一战,就是倚仗此物将之锁困杀死,哪怕对方身俱黄泉遁法也未有逃去。

  李福一看不好,察觉到已是无路可逃,赶忙掐一个法诀,却是想避入洞天,若是躲了进去,此战等若认输,但总比没了性命来得好,愕然发现,必有一股气机扰乱,居然无法挪至其中。

  吕钧阳见已是罩定敌手,他便把身一晃,裹动长河法相往下追来。到得近前,他把身一顿,站在长河之上往下看来,平静言道:“李候,你已败了。”

  李福心思活络,一听这话,却是心下一动,对方似不是要杀他,便道:“吕真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吕钧阳道:“若是李候能将手中宝丹给了我溟沧派,吕某可以放了李真人自去。”

  李福一怔,随后一捋胡须,抬眼看来,道:“吕真人,非本候不信你,此事你当真能拿得了主意么?”

  吕钧阳抖袖抛了一枚玉符过来,道:“只要李候将宝丹给我,自可凭此符回去北冥洲,没人会来阻拦于你。”

  李福接过一看,见却是一枚溟沧赦令,不觉恍然道:“原来贵派早就对此宝丹挂心了。”

  吕钧阳淡声道:“李候只需说愿与不愿即可。”

  李福明白,若不是怕他毁了此物,溟沧派也不必用此方法,对方直接将自己斩杀再抢去即可。

  不过他可不愿为了一件宝物就在此丢了性命,极为爽快地将那宝丹投了出来。

  吕钧阳拿过看了一眼,手一招,就将那“元辰气罩”收回。

  李福只觉身上一轻,觉得与自家洞天之间再无半分阻隔,此刻便是持了玉符,他也不敢完全相信溟沧派,于是一个运法,就见有一阵烟雾笼罩上身,待散去后,已是无了影踪。

  吕钧阳见其走了,也是转身向南,下一刻,一道白气长虹就往溟沧方向在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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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洞天归旧主 圆通破阳刀

  溟沧派上极殿内,张衍见吕钧阳已是斗败了李福,沉吟一下,忖道:“南海此刻仍在相斗,既然此间结束,当可知会陶真人他们三人一声。☆→,”

  他神意一起,就以法力凝化一张符箓,起指一弹,虹光一道就往南飞去不见。

  过不许久,龙渊大泽上空,一道清虹飞入浮游天宫,有童子入殿来报:“吕真人已至殿外。”

  齐云天道:“请吕真人上殿。”

  吕钧阳自外而来,他身后跟随着两道闪烁不停的宝光,正是那两件自门中借来的真器,他才一步踏入入殿中,其便一闪,往浮游天宫上方飞去了。

  他稳步到了三人阶前,稽首道:“见过三位殿主。”

  齐云天手一抬,和颜悦色道:“吕真人不必多礼,你败得妖候猿部李福,对山门乃是大功一件,自今日起,真人便是我上极殿护法长老。”

  随他话语一落,就有一名童子上来,其身前端着有一盏玉盘,到他面前,双手托着,弯腰送过头顶。

  吕钧阳目光下望,见里间却是摆放着素袍冠带,法剑玉符,俱是光华溢动,宝气氤氲。他起袖一扫,俱是收入囊中,而后一礼,道:“钧阳谨受命。”

  齐云天笑道:“吕长老与相战一场,想必损折不小,既是我殿长老,殿中药丹可任你取用,好助你早些恢复法力。”

  张衍笑道:“昔年我与晏真人一场斗法,其临去之时曾将他所辟洞天托于我手,我言真人哪日若得自保之力,可以还了回去,今便兑现前言。”

  说着,抖手一掷。将一枚玉符送了下来。

  吕钧阳伸手接过,默默看了两眼,小心收好,道:“敢问一句渡真殿主,昔年恩师恩元灵可的保全?”

  张衍笑道:“我当年请了晏真人元灵在封灵玉中,现寄存与洞天之中。时日过去虽久,但得灵机补续,当是无碍。”

  吕钧阳默然半刻,对他行一个道揖,郑重道:“钧阳谢过张真人这多年回护。”

  他这些年中虽在修道,却并未忘了师恩,几次怕晏长生元灵难保,只是自身孱弱之时,无能为力。他曾门中还有传闻,说是晏长生神魂早已魂飞魄散,现在才知,这当是张衍有意放出的风声。

  张衍道:“吕长老不必谢我,此也是掌门真人之意。”

  正说话之时,外间传来一声钟磬响,而后进来一名手持金符的童子,他先是对齐云天、张衍、霍轩三人一礼。而后道:“三位殿主,掌门有传。请吕真人入殿相见。”

  齐云天道:“既然掌门真人有唤,那吕长老自便就是。”

  吕钧阳打个稽首,就随那童子退出大殿。

  齐云天言道:“李福一败,四部妖候不会再插手北冥洲中之事,门中弟子占下沧河之后,便无需北进。可就地搜罗宝材,妖修诸部如能听命于我,也不必斩尽杀绝。”

  霍轩道:“几日前颜伯潇进书上言,要助十余妖部封疆立国,日后可由其上缴供奉。不必再使门下弟子奔波劳苦,只是需求我山门册封,我私下以为可行,却不知两位殿主是何意思?”

  齐云天问考虑一会儿,道:“张师弟以为呢?”

  张衍点头道:“可行。”

  一口气立十余个妖国,很有可能改换北冥洲眼下格局,是好是坏也要试过才知。要是放在千年前,或还需多做思量,但眼下至多数百载便起大劫,底下无论如何做也无关大局,若能以此收得更多供奉,那自然也是好事。

  齐云天道:“霍师弟,你可以三殿之名着颜伯潇自行处置此事,但若日后生乱,门中拿他是问。”

  霍轩道当即应下。

  此刻南海之上,陶真宏等人仍在攻打风陵海,距离最初动手,已是过去整整一日。

  三人靠着蜃虫喷吐出来的幻雾相助,硬是牢牢把持住了主动之势。

  不过虽是看去声威浩大,却始终未曾真正破了风陵海上阵盘,这里缘故,也是由于三人旨在牵制玉霄一方注意力,并未曾真正发力。

  周如英手腕一翻,发出数十道罡雷,击中天中,震响声中,将一条千丈龙蛇炸裂,然而却无半点鲜血流淌出来,只化作雾气飘去,她见了之后,脸色一沉,咬牙道:“又是幻景!”

  整个风陵海已被浓浓幻气所笼罩,自里有无数蛇蟒灵禽时不时扑击下来。

  然而她明明其中大部分乃是灵机幻化而出的,但偏偏还不能不抵挡。

  谁知这其中是否藏有真正杀招,而最为可恨的是,斗到现在,前来攻阵之人至今仍是躲在雾烟背后,不肯真正露面,以至于她们只好见招拆招。

  吴云壁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破解之法,玉霄派中虽有破除幻景的法宝,但方才送来之后,发现作用却是不大,那幻景笼罩整个风陵海,方才破去一角,过得片刻,就又重新生出,还平白耗得不少法力。

  而此刻对面,陶真人站在法坛之上,远远看着风陵海方向,直到此刻,他还未曾动手,一来他另有事需做布置,二来此战之后,米、李两人还得修持打坐,回复精气,若是不巧,很可能下来一段时日,只有他一人维持大阵,故需保得几分实力。

  天边光华一亮,他目光转去,却见有一道书信正朝这处飞来,放开阵门,任其进来,随后捉入手中一看,见是张衍传书,告知他北冥洲之事已是了结,南海之事可由他三人酌情自定。

  他仔细想了一想,到了现在,溟沧嘱咐之事已是做完,按理已可撤回。但今次展开攻袭之前,却也未想到有得蜃虫配合,居然能收得如许奇效,可若下次再来,却未必能如此了。以玉霄派底蕴,不难找出对策,而且为了此战,他着实使了不少力,有些杀招不用也是可惜,故想来一个全始全终。

  不过此事却也无法由他一个人做主。于是传音米、李二人,将自家所思说了出来,道:“玉霄经此一遭,必能寻得外物克制蜃气,此次机也是会难得,我欲一鼓作气,全力相攻一次,两位以为如何?”

  李岫弥一声笑,在云上传声道:“陶道友既然说了。那李某愿意奉陪到底,不知米真人如何说?”

  米真人哼了一声,道:“早该如此了。”

  陶真人道:“如此,那就请两位道友再做半日牵制,陶某好把那刀气再凝练几分。”

  李岫弥道:“好,我等方才也未动真,并未耗得多少法力,倒是那蜃虫有些不济了。好在还有丹玉吞食,再支撑一二日当还无碍。”

  陶真人沉下心来。拿诀运法,不一会儿,丝丝缕缕阵气漂游上空。

  而上大阵上方,云雾遮掩之处,赫然有一道前后长有七八里的刀气存在,内里灵光变动来去。似想宣泄出来,偏偏外有重重气机遮掩,不得而出,下方阵气上来,皆是汇入其中。

  此是他自仙府密册之上学来一门神通。名为“太乙圆通破阳刀气”。

  此为一门破阵斩陆之法,虽威力极其宏,但需得借用阵盘运化刀气,除此外还需数三万余种外药相合,内中不乏少见奇物,清羽门在东海上时,却是无法搜罗来这许多灵药,这回他也是为了呼应北冥之战不被玉霄搅扰,故才不惜代价祭炼出来。

  可即便上述这些条件全然满足,他运功一日多,方才凝聚出这么一道刀气。

  本来是准备不支之时,好及时加以援手,不过战局进展想象之中更是顺利,故是准备就此斩了出去。

  很快过去两个时辰,那一道刀气已是大至十余里。

  陶真人此刻觉得,这已是逼近自家极限,无力再作扩展,便不再勉强,果断到此为止。向天中传音道:“李道友,刀势发出后,陶某也无法驾驭,此前因各种缘故,从未在别处试过,只从密册之上得知,这刀气威力绝伦,你千万躲得远一些。”

  李岫弥不敢小视,肃声道:“多谢陶道友提醒。”

  他一转身,就远处避去,而海底之下,那蜃虫似也察觉到什么危险,只是稍作驱驰,其就以极快速度外游去。

  这蜃虫一退,漫空蜃气渐渐散开。

  不过周、吴二人在幻景之中足足戒备了一日夜,实在不能分辨眼前所见是否又是幻化出来的景象,故是只稳稳坚守大阵,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陶真人把心神凝定,按照法诀以意一引,就引动那道刀气缓缓飞去天中,直至罡云之上方才顿住。

  这时就听得天中传来隆隆响动,那刀气已半身前倾,慢慢向着风陵海方向挪动。

  这时他目光凝定前方,就朝着那处一指。

  这一刻,身周流转气机仿佛停顿了那么一瞬间,那刀气稍作迟滞之后,轰隆一声,自天斩下!

  刹那间,李岫弥似是察觉到极大危机,急忙往远处躲去。

  米真人看着那划破天穹的刀气,眼眸之中也是露出一丝惊色。

  周、吴两人立刻发现不对,都是猛然抬头,往天中看去。

  吴云壁脸色陡变,将那“三还乱云旗”拿出,想要祭上了天穹抵挡。

  然则那旗到了外间,却是变化一个童子,其看了一眼,脸上也露出一丝骇然之色,低声下气道:“吴真人,非是小人不愿出力,这刀气小人委实是挡不住。”

  周如英有些不能相信,道:“吴师兄,可是幻境?”

  吴云壁定神一想,摇头道:“不会,此刀气远在风陵海之外,那却做不了假的,至多……还有十一二息就可到我处。”

  周如英神色一凛,若是这样,连门中也无可能及时援手,她吸了口气,道:“吴师兄,下来该如何?”

  吴云壁断然道:“只能全力守御,以禁阵之力相抗了。”

  周如英有气无处发,对那三还旗真灵喝了一声,道:“真是无用的东西!”

  那童子很是委屈,大声道:“虽然小人挡不下全数刀气,要是只护住两位,却是能做到的。”

  吴云壁喝道:“周师妹,莫再分心了,也不要顾惜法力,随我一同抵挡那刀气。”

  周如英也顾不上其他,全神运法。

  几个会吸后,那刀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百里,其猛然一冲,一下便斩在了禁阵之上!

  轰!

  整个风陵海上爆开一声倾天大响,两旁海水涌动翻滚,竟被碰撞之力一气排开千余里,自远处看去,其中间所在已是深深陷入下去,而两旁陡然起得两道高高峰浪,正向着外间不断扩散奔去。

  等一切又安寂下来,两道清气飞上天穹,周、吴二人把目光投下。

  脚下禁阵本是用数十小阵聚合一处,但此刻已是大半崩塌,原本以**力聚起洲陆也是残破不堪,至于岛上弟子,更是十不存一。

  这一击之威,远超他预料。

  吴云壁沉声道:“不想那三人还有这等奇术,先前却是小看了等其等,靠我二人守不住的,我要奏请门中,再遣得一位真人前来此地,设法将之压住或者驱赶了,否则日后难有宁日。”

  而此刻另一边,米真人眸中光彩熠熠,她转首言道:“陶真人,这一刀斩得好。”

  陶真人一笑,道:“这一刀大致能挣得半年安稳,不过玉霄下来定不会再给我等这般从容发力的机会了,怕是日后难熬。”

  他少时在南华门中修道,很是清楚似玉霄派这等大宗的底蕴,要是其真正认真起来,那就要做好最坏打算。

  米真人哼了一声,道:“怕得什么,我等在此,就是要引其来攻,却是唯恐他不来。”

  陶真人笑道:“正是此理。不过此间情形当告知张真人一声。”他取出一张法符,起指在上点划片刻,轻轻在上一拍,就送其往天中飞去了。

  不过半日之后,张衍便在渡真殿中收得这封飞书,他看完之后,稍作思忖,便把景游唤来,道:“近日我欲闭关,以期早日破入二重境中,外间俗事你待我处置,南海陶真人处,若是来书索要宝材灵药,皆可允了他,若是遇上无法做主之事,可去上极殿找寻齐真人,我此前已是与他打过招呼。”

  景游道:“老爷放心,小的定可办得妥当。”

  张衍一点头,挥了挥袖,命其退了下去。而后他坐正身躯,对着台上物窍精元石轻轻一吸,须臾,里间就有一缕细细紫气飞出,没入他眉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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