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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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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心一试重障关

  玉霄派,沉光崖上。︽,亢正殿主周东泊坐于高台,而下座与他说话之人,却是辟壁殿主周隶广,此刻二人神色严肃,似在商议一件要紧之事。

  周隶广道:“北冥洲一战,李福败北,四部妖族原本撒出人手已退回了元君宫中,看来已是无法阻溟沧派侵略南洲了。”

  周东泊目光深沉,道:“只是溟沧派不杀李福,却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周隶广道:“此也令小弟不解,昨日去书信问了,说是拿了一件宝物换了性命,吕钧阳这才将之放了,只再是追问,却是语焉不详,不肯说是那究竟是何物。”

  周东泊哂然一笑,道:“此物必对溟沧派极是有用,李福那猴儿不说,是不愿白白告诉我等,他也与吕钧阳苦斗了一场,也算是出力之力,就照例送去一些丹玉,让其开口就是了。”

  周隶广皱眉道:“师兄何必惯着他们,溟沧派北侵,他们龟缩不出不说,我等问询,还遮遮掩掩,若无我玉霄关照,他们岂能存至而今?依小弟之见,该当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周东泊若无其事道:“现下还用得着其等,只要这四妖还在北冥洲上,哪怕什么都不做,溟沧派就要多出数分精力用来防备,那对我来说,便已是足够了。”

  周隶广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沉,道:“溟沧派南海布阵,其意与我着手北冥,当是一个用意,此回便是因其等,致我无力威胁溟沧侧背。”

  周东泊却不甚在意,道:“南海不比北冥洲,我等可无有溟沧那般束手束脚。若不是为了不损折法力,当真要除掉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隶广犹豫了一下,道:“心明殿主和告明峰主昨日来书,小弟已是看了,信中言他二人又是失手。已是两次败北,故求门中责罚,又言只他二个,恐难守住风陵海,要我门中再增派一人前去镇守。”

  周东泊道:“责罚便就不必了,那日阵盘被破,我等也是看在眼中,陶真宏等人当是筹谋已久,并非他们过失。便是换个人去也是免不了这般结果,至于增派人手……”

  说到此处,他也是捋须沉思起来。

  在他眼中,只要把挡在风陵海外,不威胁到南崖洲,阵盘破得几次也无关系,大不了就和其这么对峙下去。于是言道:“为兄之见,不必再调派人手前去。至多再给心明殿主二人几件真宝,如此也可以应付了。”

  周隶广小心提醒道:“师兄。那日所见,陶真宏等人所使刀气太过强横,似有破阵之能……”

  周东泊摇了摇头道:“为兄看过,那刀气不管如何祭炼,最后必靠阵气相聚,此非一朝一夕之事。其等应是为呼应溟沧才使了出来,下来若能提前防备,破之不难,告诉二人不必大惊小怪,好好守着。多多为门中分忧就是。”

  他说话时,却听得殿顶传来一声磬音,转目看向外间,问道:“何事?”

  有弟子在外言道:“回禀殿主,回阳峰主来了。”

  周东泊神色略动,道:“快请进来。”

  少顷,一名身着青布法袍,头戴问道冠的老道人跨入殿中,正是回阳峰主吴汝扬。

  而殿中两人见了他,都时站了起来相迎,双方施礼过后,又各是于此间坐定。

  周东泊笑道:“吴真人来得巧,方才我二人正好说到如何应对南海变局一事,真人到此,正好一起议个对策出来。”

  吴汝扬沉声道:“我也正为此事而来。”

  周东泊略微意外,道:“那不知真人如何考量?”

  吴汝扬道:“吴某以为,陶真宏等三人接连破开风陵海上阵盘,后招又层出不穷,若留在那处,任其慢慢壮大,将来必是难制,对我玉霄实是不利,定要设法将其等早些铲除了,哪怕其事后再来,也总能换来几十载清平。”

  周东泊沉吟不言。

  周隶广见状,便道:“可是吴真人,那三人所筑大阵已成气候,破之不易,听得溟沧派眼下正四处搜罗宝材,甚至不惜攻打北冥洲,又命门下小宗上缴供奉加倍,可见其已是渐呈不支,若是能如此对耗下去,用上个一二百年,就可将之拖垮,那时再解决这几人岂非易事?”

  吴汝扬却摆摆手,道:“外间所见,未必是真,只可信得五分,大有可能溟沧派用得障眼法。便非是如此,以北冥半洲之地,灵材便不及中柱、南崖两洲,维持其门中用度,想也勉强足够了,实不能指望于此。”

  周东泊又思虑片刻,点头道:“真人说得有道理,只是为避大劫,门中诸真皆在用功,却不好轻折法力。”

  吴汝扬道:“此不是无有解决之法,两位也知,吴某余下寿数,也不过一二百载,我不求飞升,功行增进对我已是毫无用处,愿去海上除此隐患。”

  周东泊动容道:“吴真人何必如此,世上有不少延寿之物,我玉霄还少不得真人。”

  吴汝扬摇头道:“纵是延寿得命,若不在灵眼那等灵机至清至纯之处修持,本元精气也必是每日衰退,到得劫开之时,又能余下多少战力?”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正,道:“二位,我愿持宝,破去那海上大阵,再为山门镇守海上一百年,免使山门受得侵扰,但也请门中应我一事。”

  周氏二人对视一眼,周东泊先是开口道:“吴真人请明言。”

  吴汝扬肃容道:“我去之后,吴丰谷可继我峰主之位,万望请门中扶持一把,自然,他若不成器,难以破开境关,此事也就作罢,不必再提。”

  周东泊叹道:“此事甚大,我也不好做主,唯有禀明上人。才可回复吴真人。”

  吴汝扬点头道:“好,我就等两位师兄回言了,今日来得冒昧,不扰两位,这便先告辞了。”

  言罢,他站起一揖。道一声“留步”,就转身往外去了。

  周氏两人起身,目送他一路出殿。

  周隶广看了过来,道:“师兄,此事你看……”

  周东泊道:“不必说了,这事上人自有明断,我等无需自作主张。”

  数日之后,玉霄派回阳峰主吴汝扬亲至风陵海,筹谋三月之后。命周如英、吴云壁二人为策应,以补天阁破阵至宝“平海岳”连攻半月,终是毁去海上阵盘,陶真宏等三人借龙宫遁走,重又退回东海,入得小界修持,以求早日回复损去法力。

  而吴汝扬退得三人后,却是驻步风陵海上。调遣族中弟子再筑阵盘,不过半年时日。便又再起了一座禁阵,下来周、吴二人回得山门,而他一人在此坐镇,看去短时内不会离去了。

  此间一切,很快传至溟沧派门中,不过张衍尚在闭关。齐云天、霍轩二人皆认为这数十年中不宜再动,命人往东海上送去些许丹玉后,就暂不关注南海。此刻北冥中,此刻早已平定南洲诸部,四部妖候封宫不出。一时之间,南北皆是平静安稳下来。

  山中不知岁,时日流转,一转眼,又是四十年过去。

  渡真殿中,张衍双目缓缓睁开,清眸中似有一缕紫色闪过,他将手中已是变得无比灰暗的无窍精元石放了下来。

  此刻案几之上,四枚精石中,已有三枚变得黯淡无光,只余未曾取去紫清灵气那一块,尚是保持着原来模样。

  自他闭关以来,法力便在不断上扬增进之中,可以说他所用时日越长,自身积累也就越是雄厚。

  不过到了今日,却是不再有所变动,好似一汪深潭蓄到了极处,法力已是增无可增,满无可满,无论怎么炼化灵机,也不过是散逸于天地之间,再也无法提升上去。

  他此刻已能觉得,在自家身躯之外,似有一层无形阻碍,挡住了上去之途,唯有将之打破,方能得见自在。

  他很是清楚,只要破开这层束缚,自己就可真正迈入了那象相二重境中。

  洞天真人修持到这一步,其实并无什么太大难处,只需自身法力积蓄到足够,便可过此关口;而到了二重境后,天地与己身之间也等若少去一层拘束,无论是吐纳灵机还是精气回复之能,都会大大高于一重境。

  道册之上对此有许多称呼,诸如“拂尘垢”、“过障纱”、“明心目”,“推虚帘”等等。

  然则此关好过,但再往下去,却需经历数重障关,才可入得三重境中,且一次比一次艰难,一关比一关牢固。根底越是雄厚之人,所历障关越多。或是经历六关、或是经历九关,甚至更可能在九关之上,全看修士一身根基如何。

  张衍此刻已是一脚踏在门径之上,看去只要轻轻往前一步,就可达到对面境地之中,但他却并未急着过去,而是拿起一枚蚀文玉简反复看观读。

  简上所载,乃是太冥祖师传下密法,可令门中洞天修士在入得二重境后,借用丹药之助,同时运转妙诀,就可在破境之机,再挟势破开二至四层障关。

  三代掌门元中子,据载曾一次过去四重障,此后溟沧派中历代洞天,包括后来飞升真人,皆是止步三障之上,未有能与之比肩者。

  张衍看过秘法之后,已是了然,若自己能在突破二重境时冲过更多关障,那么将来通往三重的道途必可顺畅许多,至少可省去更多用功时日。

  他衣袖一振,站起身来,对着天中一揖,道:“弟子请祖师赐法。”

  不一会儿,就见天顶之上,有一道黄光飞来,仔细看去,却是一卷帛书。

  他双手一抬,就将之接入手中,而后缓缓打开,然而扫了一眼,这帛书之上居然是一空白。

  他神情之中并无任何意外,把功行一转,其上便缓缓浮出一行字迹来。

  此是太冥祖师传下的破障丹方,但这也是因人而异,因修士体悟不同,根底不同,功候不同,底蕴不同,甚至寿数不同,所用外药也各是不同,这时所显丹方,也唯独他自家可使,若是给了别人,必是无法合用。

  他目注其上,仔细看了下来,不觉一挑眉,忖道:“此法也就我溟沧可用。”

  丹方之上所载的灵药有许多已是无法在九洲寻得,但在小界之中却还有些,但数目也是不多,眼下也只他这等三殿殿主可以拿来取用了。

  他招呼一声,把阵灵唤来,指着其上灵药,道:“你将之凑齐了,我稍候需开炉炼丹。”

  阵灵曾在历代渡真殿主门下听用,显然非是头一次搜寻灵药,她言道:“老爷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只一个时辰之后,阵灵便就回转过来,她一个万福,道:“奴婢按老爷所言,将丹方上所载灵药俱是取得,只是有些灵材不多,至多可炼得四五回。”

  张衍点首道:“已是足够了。”

  阵灵道:“老爷可要奴婢现在开得丹炉么?”

  张衍一点头,道:“开炉。”他一摆袖,穿过阵门,一步踏入丹室之内,随后坐定下来,并起法力封禁了此处。

  因炼这丹药需得**力催动,而是何等火候也只有自家知晓,是以唯有他亲来祭炼。渡真殿中历代洞天真人,也俱是如此。所幸如何炼丹,可由阵灵从旁相助,是以那等不通炼丹术之人,也只需懂得维持火候便可。

  张衍师从周崇举,虽不敢言精擅炼丹,但在此道之上,也远远胜过诸多同侪,是以此回极为顺遂,不过半月,就炼得三枚丹丸,但破障机会只得一次,是以多出两粒实则并无用处。

  他取了一粒入袖,踏开阵门,回得殿中安坐,又将案上那玉简拿了起来。

  那破障法诀不过是一段蚀文,虽他在此道上造诣颇高,但一番推演下来,却有几处无法拿定主意。

  若按却是不同方向去走,那必也导致结果不同,哪个是优,哪个是劣,只表面上看,却是无从判断。而一旦跨了出去,便是走错了,也再无回头路可言。

  他沉思一会儿,起法力将丹丸一引,藏入法体之中,却并不立刻炼化,而是手握残玉,把心身沉入其中,慢慢推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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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 重门之后非绝巅

  三年之后,张衍心神方自残玉之中退了出来。

  经他反复推演之后,却是自那妙诀之中选出了一条能前行最远的道途。

  不过同时也是发现,这法诀似也有其局限之处,到得某一关障之后,任凭再是如何努力,也无法再往前去了。

  确定自家所选,已是其中最佳,他这才不再坚持。

  他用数日稍作调息,自定中醒转后,见已是万事俱备,便来至大殿之外,纵身飞出,化清光到得玄海上空,清喝一声,就将法相放了出来。

  只闻轰然一声,一道混冥玄气去往高处,绵邈无尽,浑浑沉沉,展铺在天穹之上。

  他立在滚滚荡荡的玄气海内,闭目把气机稍作调理之后,便就盘坐下来。

  随他放开自身意识,这一尊先天玄相之中便传来轰轰雷鸣之声,少时,就闻得小界上空传出一声大震,回音隆隆不绝。

  张衍能清晰感觉到,自家法体之外好似何物破碎了一般,同时四周灵机也是变得更为清灵舒缓,只轻轻一引,就可汲吸入躯,再念头一转,就变化为精气法力。

  此时他已是轻轻松松跨过了那第一道障关,也即表明,从此刻起,他便是象相二重境修士了。

  不过今番运功,并是不到此为止,他又神意一起,运转起此前推演了不知多少遍的法诀。

  霎时间,法力层层攀起,不断壮大,不过只过去十来呼吸,却似势头猛然一顿,仿佛上方已是碰触到了天顶。难再有所扩张,知是碰到了第二层障关。

  这却也阻不住他,只稍稍一发力,其便轰然倒塌,随后滔滔法力一涌而入,又往下一层障碍冲去。

  在残玉推演了数百上千遍,他对破障法诀已是烂熟于心,一路之上,几是势如破竹。以无可阻挡之势接连不断撞开前方阻碍。

  第三层!

  第四层!

  第五层!

  现下若有外人在此,可见他法相之上,道道雷霆在幽气之中窜动,鸣声不断。

  张衍依靠着自身雄厚无比的积累,竟是一口气破开了五层关障!

  到得此一步后,他眼神略略闪动,先前在残玉之中试演时,就是过不去这一层。

  他事先读过典籍,明白在诸多障关之中,只此一处有单独名讳。号曰“天关”,他也能感觉到,此层远比前面五障更为牢固。对自家束缚也更为紧密,好似在那母胎之中,四肢蜷缩到了一处,根本无法舒展开来,若是强行去闯,稍有差池,非但可能损及自身,便是先前破开障关亦有再度弥合的可能。

  以他如今成就。实则已是超出了三代掌门元中子,为溟沧派门下绝无仅有,按理而言,已是可以收手了。

  然而他眼神之中却是毫无退缩之意。

  修行之道,当是勇猛进境,半步不退,未曾真正上前一试,又怎知前路如何?

  残玉之中。千百次反复试炼,求得就是一次胜过一次,一回强过一回,不断在此前根底之上有所突破。

  眼下既是又得一次机会,那又岂能驻足不前?

  我之前路。当永无绝巅!

  这念头一起,他神意气机赫然相合。心中那股一往无前,追逐大道自在的信念倏而跃出,赫然将法力汇作一股,直往第六重大关之上撞去!

  轰!

  就这一刹那间,整个小界似是震动起来,且声响越来越盛,越来越隆,到了后面,好似山呼海啸,天裂山崩。

  而渡真大殿,无论偏殿正殿皆是轻轻摇晃起来,连洛清羽、庄不凡等数名在界中修道的长老也被惊动,纷纷飞遁出来,惊异无比地看着上方天穹。

  一道灵光闪过,阵灵飞出大殿,她望了眼天中,急急喝道:“四方守卒速速镇定阵位,稳住界域。”

  玄泽海界之中,随她一声叱喝,自海底之下升起一根根百丈玉柱,每一根大柱之旁,皆有三名身高三十余丈的佻人,由其拉动锁链,稳住阵柱。

  与此同时,小界内一座座禁阵也是打开,将那宣泄出来滂湃之力缓缓化去。

  过去许久之后,翻涌灵机终于缓缓平静下来,可以望见,天中那一团混冥玄气周沿竟是融入周边天际之中,似有尽头,又无无边,似去得天外,又似还在此中。

  张衍睁开眼目,缓缓站了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在前方一拨,仿佛是拭去什么阻碍。

  无声无息之间,那第六层障关,已是在他身前坍塌。

  他抬起头来,往天中一望,尽管是在小界之内,但目之所及,却偏偏能看尽九洲山水,心意旦有变化,景物也随之转换,他已非是在看,而是与天地沟通呼应,甚或深深融入其中,不分彼此,观物等若观己,观世等若观心。

  此已是非是单单二重境所应有的神通了。

  第六层关障,非同一般,按照常理而言,到了这一步,只消借得天地之种,蕴化元胎,立可成就象相三重境。

  这是他强横无匹的法力和那同辈难以企及的根底所致,尤其气、力两道同修,此世独一无二,再加之一股百折不回的坚定道念,方才造就了这般结果。

  他以破境二重之机登临此境,溟沧派往上溯源万余载,若不计那难以测度的太冥祖师,成就之高,已是远迈历代先辈,真正无人可及!

  光华一闪,阵灵跃身上来,一个万福,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这破关威势极大,却不知去到了几层障关之上?老爷也莫怪奴婢多问,此是渡真殿中规矩,殿主或者是长老到此境,皆是记述下来,好以此激励警示后辈弟子。”

  张衍微微一笑,道:“六重。”

  阵灵以袖掩口。惊呼一声,似是不能置信,随后深深垂下头来,裣衽一礼,道:“老爷实为我溟沧开派以来第一人,不知老爷下来可是有意一鼓作气,直入三重境中么?”

  张衍环扫了一眼此方天地,却是摇了摇头。一旦化出元胎,法力便无可能再有所长进了。所剩下得,也只有纯炼己身,准备行那最后一步了。

  而破开六层障关成就用一三重,和破开九层障关成就三重,两者却是有高下之分,可以说相差极大。

  换言之,二重境才是修士在进入凡蜕之前,还能增长法力的唯一阶段了,在此之前,能破开障关越多。蓄势越足,将来破界飞升的成算也便越大。

  他方才破开第六层之后,已知前方当还有更多障关等着自己。虽不知到底有多少,当眼下当还远未到得尽头。

  不管如何,要是根底不牢固,只一味追求境界,想修至凡蜕之境,那是绝无可能,他这一心往求大道之人,哪里行此不智之举。

  况且他若只满足于眼下。就在此这里止步,那么自开脉以来的一切积累也就白白舍弃了,等若用那撑天大材去做殿中梁木,他是万万不会不如此做得。

  阵灵道:“老爷此举也是应当,唯有根基牢固,方能起得九层之台。”

  张衍微一颌首,不过他虽不准备立刻登上那三重境,但却还有另一事要做。那便是开辟自家洞天,这时他忽然心生一念,看向那仍是站在面前的阵灵,问道:“殿中典籍,可还有你未曾拿出的?”

  阵灵躬身言道:“殿中一应典籍。奴婢哪敢对老爷掩藏,不过这却有一封遗笔。乃是那三代掌门所留,曾言后辈弟子之中,若有人能破得五层障关,尽可拿去一观。”

  张衍心中一动,伸手道:“拿来我观。”

  阵灵一招手,阵门一开,就自上空飞来一枚玉简,她垂着首,端端正正捧着,送至张衍面前,道:“请老爷过目。”

  张衍拿了过来,神意入内一探,发现这里间除了开头几句三代掌门勉励后辈的言语之外,下面讲述的却是其开辟洞天时种种心得体悟。

  虽他此前在也有看过这类言述,但却远不及这简描绘详细,把每一步,每一时经历,甚或感悟都清清楚楚写了下来。

  这一份遗笔,可是宝贵无比,有心之人,就可由此倒推出三代掌门当时功行水准,法力几何。他虽也有心一探,但出于敬重前人之故,却并未去做此等事。

  看有片刻之后,他见遗笔之中许多精要之处还需慢慢参悟,便准备回殿细观,于是化光一道,往殿中回返。

  阵灵此时一挥手,海中玉柱一根根降了下去。

  而殿中数名长老观望下来,猜测殿主张衍入得二重境中。于是商议送礼恭贺之事,至于眼下,却是万万不敢上去相扰。

  张衍落去正殿后,仔细详研三代遗笔,看了数遍下来后,轻起指在玉简上一扣,思忖道:“果然世易时移,天地灵机不同,开辟洞天之法也是有所不同。”

  从溟沧万载以来历代洞天真人记述来观,可以清晰见得,八九千载之前,其法门与今朝所用却是大相径庭,不是一个路数。

  对此他之前已有所预见,不过观读了三代掌门记述,了解的更为透彻了。

  近万年前,那时洞天真人多是大能之辈所传弟子,有许多还是百劫余生之人。因方除天魔天妖,东华三洲之地上还有不少天地异种及毒虫魔头,势力稍弱一点便难活命,可以说能站稳脚跟之人,个个都是法力强横。

  那时洞天真人所辟洞天,被称之为“灵华洞天”,但而今修士所辟洞天,却是被冠之以“内真洞天”的名号。

  实则是这两者是二而为一之事,好比一棵树木在成材之后与幼苗之时的不同称呼。

  “灵华洞天”乃是修士凭借自身法力,自此方天地之中真正以法力开辟一方界域,再引入灵机,成就洞天。

  “内真洞天”只能攀附天地,暂借一方来用。

  若是把九洲天地比作一道河渠,而灵机比作那其中奔流不息的滔滔大河,那么先贤所为,就是在旁引流开湖,并使之不断壮大,只要湖水积蓄得足够广阔辽远,便是有朝一日江流断绝,只要彼此割裂划断,也可自存下去。

  而后人所做,却是将一盛水之物丢入河中,随波逐流,非但自家拿捏不住,且一旦水枯河干,也要一同受累。

  这里原因,却是因为随天地灵机渐蹙,更少得紫清灵机这等奇物,天地间修士又越来越多,以至造成大多数后辈在各个方面难与这些先人比肩。

  但后人却也不是无有智慧,“内真洞天”初看不足,但却可通过不停祭炼,或是后辈弟子几代承接,用功足满之后,最后也能达到“灵华洞天”这等境地,与前者相比,虽力不能及,但巧犹过之。

  张衍私下以为,“内真洞天”才方是常态,若人人开辟“灵华洞天”,那天地灵机早便断绝了。

  不过以而今修士之能,若强要为之,也不是不能做到前人这等地步,但却必然会以牺牲自家性命为代价,是以并不值得他们如此做。

  而别人做不得,却不代表他做不得,他乃是至法成就,法力又冠军同辈,却不怕开辟洞天之时后力不继。

  之所以非要如此,那是因为开辟洞天,是造得这一方内天地,随功行增长,就可借之以脱去此界。是以修士所营洞天,不仅仅是那等避身藏匿所在,还是气道修士日后渡世飞升的依凭。

  凡有意破解飞升之士,皆是会想法设法去成就“灵华洞天”,当然亦有别走奇径的大能之辈无需此物,但那却少之又少。

  张衍把目光投下,看着那最后一枚无窍精元石,这一缕紫清灵机原本还留作他用,但如今看来,却是要用在此间了。

  不过就算无有此物,他也有信心做到此事,现下有此,却是锦上添花,免得日后再慢慢用功,要知大劫将至,余下时日却是不多,越早一步提升实力越好。

  他在渡真殿内修持有半月之后,自觉功行已是稳固,便不再耽搁,决定着手开辟洞天。

  不过处玄泽海界也是前人开立,是以在这里他无法施为,需得去往九洲之上。

  转念想了下来,认为天青殿最为合适,那里无人相扰不说,还有禁阵护持,但有所变动,也能立刻察知。

  于是把阵灵喊了过来,交代几句之后,就纵清光而出,只间一痕剑虹,闪耀如电,杳然飞去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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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玄空两界内外天

  张衍腾身天上,很快到得天青殿外,意念一转,阵门立开,便踏步到了里间。↗,

  方才落定,立刻有许许多多灵禽自天降下,随后化作身穿五色衣裳的娇美女子,一个个皆是跪伏在地,其中一个眉如弯月的女子道:“奴婢等见过殿主,祝殿主万寿。”

  张衍环目一扫,此刻天青殿中与他上回离去之时景象已大为不同。却呈一片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势。知是有这些妖仆在此每日打理宫观,看护植株,再兼有天地胎在此呼吐灵机,故才如此,便问那女子道:“你唤何名?”

  那女子垂首道:“奴婢昔年受韩真人点化,才得化形,今暂为管事一职,下面姐妹皆以苏娘子称呼,不过未得殿主允准,奴婢未敢私自取名。”

  张衍稍作考虑,道:“今朝回来,此间气象一新,你这管事做得也算不差,那我便赐你一名,唤你‘苏夙’如何?”

  苏娘子惊喜万分,拜倒下来,道:“多谢老爷赐名。”

  张衍点首道:“你带着人都下去吧,我来此是为修行,稍候若见动静,不必惊怪,守住大殿禁阵即可。”

  苏娘子深深一俯,道一声是,就带着一众仆婢退了下去。

  张衍来至最高殿阁之中,静静站立,此刻他望去下方,不但能见山川洲陆,还能看得九洲之上所有灵机脉络。

  西三洲在他眼中黯淡无比,而东莱洲孤悬海外,偶见微华,难惹注目,与这两者相比,东胜洲却要好上许多。犹如室中亮烛,周遭四边,皆在其芒沐浴之下。

  此界之中,唯独东华四洲一片灵光四溢,瑞气横流,但是壮景之下。点点沉陷涡旋在那里侵夺灵机,知此每一处都是洞天真人所在之地。看得出来,这等灵机兴发之势已是由盛转衰,不久将来,必是渐落下坡。

  见此一幕,他更能体会到秦掌门当日所言,除非世上洞天真人数目少至寥寥几人,否则九洲灵机终由一日会败落下来,而且距这一日到来已是不远。

  然而洞天真人之间若是战起。所有洲陆都未必能保全,一个不慎,宗派还有断绝传承之危,去往彼界寻一个灵机初兴之地,确实不失一个上选。

  不过此事早经溟沧派数代掌门筹谋,未到那一刻,也用不着他来多做挂心,现只要把自家修为尽量提升上去便可。

  他将两袖之中袖囊解下。在蒲团之上坐定下来,随后把神意放了出去。默默感应这方天地运转变化。

  天地变动无终,运转不休,也有损有补,有缺有满,而这其中,偶一瞬间。就会有沉塌碎裂之处显露出来,此被修道之人称之为“玄空冥洞。”

  而修士若要开辟洞天,需得敞开法力,以神意感应灵机,寻得这等所在。一旦有了收获,便需在一刹那间起一丝神意法力侵入其中,下来追逐在后,再一点点挤入更多自身元气,时日一长,就可使之成为自家洞天之种。

  按照典籍之上记载,这一步名为“钓灵珠”。

  而作为洞天之种,也有其高下差别的,运气若佳,得了那等上好所在,修士开辟起洞天也是容易,若是运道不济,那就只能多费些苦功了。

  张衍一番感应下来,发现确实如此,记述言辞之中并无任何夸大,“玄空冥洞”往往转瞬即逝,往往毫无规律可循,不过要感应已是不易,更何况分辨其中高下了。

  而这等事与修士法力强弱无关,只看你运数如何,能否把握住真正机缘。

  往往这一过程,要持续数年乃至十数年之久,且一旦寻得目标,绝不可半途而非,运气若是差些,百多年也不无可能。

  等上几年,对他来说倒是算不得什么,但他眼下却有更好办法。

  心中默运法诀,一只手臂忽然化为滚滚烟雾,缓缓升至高处,而后变化一只手掌,掌纹清晰,轮廓坚实,只看着便知蕴含无边大力,其稍稍一抬,而后往虚空之中重重一拍。

  轰隆!

  以掌印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天光折裂,便连那处山岳高峰也受波及,缺去了一块,出了一个清晰掌缘痕迹。

  然而古怪得是,那处峰上生灵却丝毫不觉异状,好似这处本来就该如此。

  张衍此时神意放去一扫,就在手掌拍去的那一瞬间,感应之中有数个玄空冥洞的接连浮现,虽只存在短短一瞬,但确也曾有出现,他暗暗点头,忖道:“看来此法可行。”

  在他着手开辟洞天之前,曾也有过思量,既然气道修士能做此事,那用力道修士不知是否也能同样如此?

  他融汇力道五转之身后,识海自然而然就得来不少手段,好如本来就烙在身躯之中一般。其中一法有震塌虚空之能,然若炼至六转之上,单单只凭一具肉身,就能撞开两界关,飞升他去。

  眼下他虽未有这般本事,但只是扰得天地毫微变化,却也足够了,足可助他在短时间内找出合用之种。

  下来数月,随他不断撞击虚空,终是成功找得一处合意所在,再把神意元气染入其中,就将之牢牢盯住了。

  他知是关键之时,把气息稍作调息,便就运转法诀,不一会儿,身上渐渐有雷电缠绕,身形也是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他只觉得自家如入水中,身躯在不断往下沉坠,但同时又似浮在气中,不断上升,而感应之中,身躯似在无限远去,渐渐与此世脱离之中。

  若说成就洞天二重境,是与天地更为应和相融,那么开辟洞天,却是为摆脱这一方桎梏,好使己身最终能超脱此世,去往彼岸。

  先是相融,再是相斥,而下来之路。无非是沿着此途行走。

  此刻心中不禁有所明悟,难怪昔日见得卓御冥、玉陵真人之时,见其似在此世,又不在此世,原来是这个缘故。

  再过得片刻,殿阁之中忽然传出一声雷震震音。他整个人就自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他已是到得一处无法名状之所在,身处其中,此时感觉有四下无边大力涌来,似要将他压扁揉碎,偏偏这股大力并非来自外间,竟是自他自身而来。

  他此刻已是入得内天地中,照前人所言,一入此间,当要尽量把法相撑开。以此护住法体,否则一个不慎,就会自家法力压杀吞灭。

  三代掌门笔录之中曾有过叮嘱,修士万不可在虚弱不堪之时开辟洞天,尽量要在法力满盈时为之,否则极有可能被困在内天地中不得出来。

  虽然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洞天真人被困此间,可既然那记述中郑而重之提了出来,想来不会是无的放矢。

  不过他却丝毫不惧。力道之躯,所凭借的便是自家肉身。稍稍体悟片刻,大喝了一声,虽此间无半点声息发出,但身躯却是随之长大,头往上顶,脚往下踏。不断将这片内天地支撑张开。

  到得长无可长之时,这才将自身法相放出,只见滚滚混冥玄气漫去上下四方,将这一方界域再是往外扩展了不少。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到得他已觉得法力已是将近罄尽。这才停了下来。

  眼望过去,此间虚虚荡荡,空无一物,知这方洞天已是开辟成功,以此方之广远清灵来看,当可称得上“灵华洞天”。

  不过到此一步,还不可放松,日后尚需时时调引法力,稳住界域,否则等他回得来处,灵机贯通之后,时日一久,便会慢慢被九洲外间天地同化归并,不会再留下半分痕迹,那白白辛苦一场不说,还得从头来过。

  这里有不少方法可用,不过最为简单得,却是却是用上一丝紫清之气,再以法宝镇压,就可牵住此间灵机,不致散逸外出。

  对此他早有准备,闭目运功片刻,身躯之中传来轰隆一声,下一刻,已是出现再了天青殿内。

  内真洞天只能随天地变转而动,入得自家洞天简单,但要是出来,却不见得是在原来之地了,更可能是在千万里之外。

  其唯有留下肉身或者神意在外,通常是拜放在山门之中,只要加以感应,就可以此为引,安然回返。

  而灵华洞天,却无有这等限碍,是以张衍此刻能回得原处。

  一到九洲天地之中,他立感滚滚灵机身躯之内灌入进来,那是因为他自身在何处,何处便是那洞天门户之所在,方才往返两处,正是沟通了内外天地,需不断自外吞咽灵机,以此补益初开洞天。

  此番过程之中,除非他自家愿意耗费法力停了下来,否则只要到那洞天灵机足满之时方会止住。

  张衍一抬手,将此前留下的袖囊拿起,念头一转,晃眼间又回得洞天之中。

  自袖取了那“山河一气云笈图”出来,抖手往外一抛,灵光一闪,其便化作一个童子,躬身道:“见过老爷。”

  张衍负手言道:“山河童子,今后就由你镇守此方。”

  山河童子深深弯腰,道:“谨遵老爷法谕。”

  张衍一弹指,将那无窍精元石送入了过去,道:“此石也是一宝,内有一缕紫清灵机,可牵住自家灵机,现便交予你手。”

  山河童子道:“定不负老爷所托。”

  张衍点了点头,稍稍转运法力,又自洞天之中出来。

  他纵光而下,来至殿外一座高山之上,拾阶而行,最后到得一法坛之前,这里有十四个坛座,其中沉有一缕缕湛亮丹液,明明只是一层,望之却有无限深远之感。

  他上前几步,到得正中一处坛座前,起手一点,立见光霞腾起。

  等有半刻之后,秦掌门身影自里浮现而出,其手持拂尘,上下看他一眼,笑道:“方才有不少灵机去往一处虚空冥洞,恰在天青殿之旁,我便知是渡真殿主开得洞天了。”

  张衍打个稽首,道:“瞒不过掌门真人,弟子今日开辟洞天,按那山门惯例,需奏报门中知晓。”

  身为溟沧派洞天真人,若是开得洞天之后,必是要报于门中知晓,此是因为洞天修士经此一事,必然是耗费大量法力,山门未免其根基受损,会送来丹玉宝药,以助其早日恢复元气。

  秦掌门一笑,欣然道:“渡真殿主进境甚快,实为我山门幸事。”

  这时两旁光华闪动,沈柏霜,孟至德,孙至言,齐云天、霍轩等人分光化影一个个在坛座之上显现出来,众人与他见礼之后,方是知晓他已是开辟洞天,有了一处存身护道之地,于是纷纷道喜恭贺。

  孙真人笑道:“以往若我等同辈之中,若有人开辟洞天,必会宴请天下间交好同道,不知渡真殿主可有此意?”

  张衍略略一思,道:“虽可,但不必眼下。”

  孟至德道:“渡真殿主想来自有考量,但既开洞天,却需定一个名号,如此也是名正言顺,日后还可用以昭示天下。”

  秦掌门看了下来,道:“渡真殿主可有合意名号?

  张衍稍作思量,便抬头言道:“大衍衍初,变动由始,愿定‘大衍’二字。”

  秦掌门颌首道:“此正与渡真殿主自家名讳相合,再也合适不过。”

  沈柏霜这时道:“不过有此称号,还需门中给一个此号,而张真人以渡真殿主之尊,也唯有掌门师兄可赐此号了。”

  洞天之名,有称号、敬号、赐号,尊号之分,称号乃是自家所取,赐号则为门中师长所予,敬号乃是同辈或是弟子所赠,至于尊号,却是天下同道所立,万载以来,除却一门开派祖师,还无人能得。

  秦掌门略一思索,道:“渡真殿主法成先天,混沌无象,杳渺无迹,可定‘玄元’二字。”

  张衍打一个稽首,道:“多谢掌门赐号。”

  他开脉所用法门,名为《玄元内参妙录》,由此才真正迈入道途,而“玄元”两字又暗合先天,用在此处,恰是合适。

  孙真人笑道:“既得赐号,当有敬号,张真人为三殿殿主,眼下门下还无人成真,便就由我等敬上一个,以我之见,就以‘幽寰’两字如何?”

  沈柏霜言道:“幽为晦深,寰作广大,沈某以为可以。”

  齐云天与霍轩二人也是点头。

  张衍稽首道:“谢过各位真人。”

  由今日始,他所辟洞天便得正名,号曰:“玄元幽寰大衍洞天”,而他所传一脉弟子,亦可对外自称为“玄元洞天”,抑或“大衍洞天”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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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山水可兴不外求

  张衍在天青宫中待了近一年时日,感得自家洞天之中灵机渐丰,知是此这处内天地已然稳稳撑住了。

  只要日后使之不被九洲天地转动之势卷入进去,两者便不会再归于一体,要能再有个百数载祭炼,便可真正将其定住,往后便无有此忧了。

  心下默转玄功,身躯周围似有雷光电芒一闪,一瞬间,就已是到了洞天之中,此间与他一年前所见,又有所不同。

  不再是虚空晦暗,幽深无尽,而是白茫茫一片,到处气雾朦胧,云烟飘渺。

  与在九洲不同,他神意一张,霎时之间便可遍观此方周域。

  他能感应到山河童子在此界深处定住灵机,还距此甚远;再往四方扫几眼,却是一望无际,便将身一抖,就数个分光化影往各处飞去。

  这洞天是他开辟,在感应之中,自是有其边界的,然而这些分身一路飞遁,就连续飞去数日,却并无一个到得尽头,仿佛还可永无休止的飞遁下去。

  心意一动,所有飞去分身竟于瞬息之间又出现在了他身旁,仿佛并未离得多远,拿一个法诀,其又纷纷回得法体之内。

  他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不觉微微点头,似对此方天地已是有所了然。

  这处洞天用来修行倒是可以,不过太过荒芜,若是有交好同道到来,却是不好招待。

  典籍记述中有言,通常修士开辟洞天之后,会自外间移来一些山水地陆,奇花异草,以此用来妆点洞府,便不为赏心悦目,待客也不致失了礼数。

  不过做得这些,却会耗费此间灵机,平日维系洞天也会用去更多法力,故而修士多是选定一地。方圆至多不过百数里,稍作营造,便就收手。

  张衍去过不少修士洞天,具体情形确也如此。

  至于他自家。也不准备大动干戈。有山河图在此坐镇,此宝虽非杀伐之宝,但却能显出高山长河,大漠雪原,可以说江山川陆皆在画中。纵然只是一片虚景,但放在此间,却极是合适。

  他一把心意转至山河图上,后者立生感应,光华一闪,童子显身出来,躬身道:“见过老爷。”

  张衍点头道:“此间灵机已定,你做得不差。”

  山河童子回道:“全是老爷成全。”他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是可有意在此处营造山水么?”

  张衍哦了一声,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山河童子道:“小的跟随第一任主人时。曾听闻要洞天修士造得景物,自外移栽乃是下策,那样反会使界内气机不纯,还要时时以法力将秽气炼去,最是麻烦不过,要想避过此节,倒是可取些浊阴灵机入内,久而久之,自然清升浊降,划分天地。待水土生出,五行流转,就可真正成得一方内天地了。”

  张衍思索片刻,道:“有些道理。”

  浊阴灵机玄门修士也能用得。此事应也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少有人去做,他判断下来,当是忌惮自家洞天内会生出魔头来,而只为区区几处赏玩景致冒得这等风险,显然是不值得当的。

  然而别人畏惧。他却不怕,有九摄伏魔简在手,便是天魔也可压制,遑论寻常魔头了。

  浊阴灵机小魔穴中也是有的,不过那处灵机却未必够他洞天索取,恐怕唯有六大魔宗所在魔穴方才能尽情吞吸。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不必放在心中,可暂搁一边,日后看有无机会顺手为之。

  他再叮嘱了几句,就把功行转动,过得片刻,眼前景物一变,却又至天青殿中,而后把身一纵,就化光而下,直直落去东华洲。

  不过多时,就见浮游天宫渡真殿上光华一闪,一到清光已是过得禁阵,直直穿入玄泽海界。

  张衍一路回得正殿,到得座上落定下来,就把景游唤来身旁问询。

  这些年来他一直闭关修炼,并不理会外事,这时问了下来,才知南海阵盘已被破去,陶真宏等人已是回得东海小界。

  他神情之中并不见有任何意外,南海之上布置本就是为了牵制玉霄,随时有可能被其毁去,不过阵盘纵坏,只要人保住了,日后得了机会,还能再重新筑起。

  只要三人能时时威胁南海后方,并坚持下去,日后一旦溟沧派动了地根,玉霄便唯有先设法解决其等,再能北上与溟沧争锋。

  而等到其把后院平定,恐怕到得那时,溟沧派也已将北冥妖廷诸部料理干净了。

  景游道:“那吴老道破了大阵后,这数十年来,一直坐镇风陵海,并调集弟子修筑法坛,现下已是将此处海域经营得固若金汤,小的以为,要是这老道再这么排布下去,便是这老道不在了,换得任何一名玉霄洞天真人到此,都能稳稳守住此地。”

  “吴汝扬?”

  张衍一转念,周崇举曾经与他说过,玉霄派中,除难测深浅的灵崖上人外,周族之中,以“列章”、“亢正”两殿殿主两人法力最高。而下来第三人,就是这位回阳峰主吴汝扬了。

  这三人之中,列章殿主周裕功辈分最高,早已是炼就元胎,法成三重之人,不过其在数百年前已是寿尽转生。

  亢正殿主周东泊,而今玉霄派实掌宗门大权之人,是何道行不得而知。

  至于吴汝扬,此人深居简出,除了门中遇到大事,很少在在外露面,具体修为也是不明。

  张衍心下一算,这人入道至今也有三千余载了,如此不难看出,此人已至寿关,想已无有什么进境可能,难怪此次敢不惜法力强攻阵盘。

  他想了一想,道:“你方才言,当年攻阵之人,只他一个,周如英,吴云壁皆未动手?”

  景游道:“是,小的耳闻就是如此,是否为真,也不敢断定。”

  张衍摇了摇头。那阵盘修建的牢固异常,哪怕有破阵之宝,只凭吴汝扬一人也难在十余日内攻破,其中定然有别的缘故在内。说不得,要与陶、李等人面谈了一次了。

  两日之后,东海之上。

  陶真宏站在一处礁石群之上,望着远处涌动海涛,身后则站着两名怀抱法器的童儿。

  两道清光自远处飞来。也是落定在相隔不远得礁石上方,等光华散去之后,李岫弥、米秀男三人自里步出。

  李岫弥打个稽首,道:“陶道友,今日何事唤我等,莫非是溟沧派有上谕到此么?”

  米真人也是紧紧盯着,她在闭关恢复法力,无事也不情愿出来,但若是溟沧派来书,想来又是有什么要事。那就不得不中断修持了。

  陶真宏还了一礼,言道:“确实是溟沧派来书,”他看了看二人,道:“张真人出关了。”

  李岫弥一怔,道:“真人上回来书,不是说此回要参破二重境关么?怎么如此快便就出关了?”

  陶真人看了看二人,才缓缓道:“张真人已是入得二重境中。”

  李岫弥顿时吃惊不已,他本以为张衍到此一步至少还要一二百载,但未想到只过数十载便就功成,由衷佩服道:“张真人之能。实非我等所能揣度。”

  米真人也不出声,她听到这消息也是极为惊异,这才过去多少年,便已修至象相二重境。尤其这位张真人修道至今未过千岁,实难想象未来可到得哪一步。

  李岫弥想了一想,琢磨道:“张真人既得入此境,我等当送贺礼才是。”

  陶真人点头道:“自然要送,不过张真人近日见要我等一面,想是为南海之事。也不知李道友那通灵玉璧是否准备妥当了。”

  李岫弥道:“这些年中我命水族在四海搜寻,共是寻得五块合用玉璧,此刻放在海底贝墓中温养灵机,若是需用,此刻就可命其搬来。”

  陶真宏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我三人今日皆在此地,那就请李道友将之拿来,也好与张真人说话。”

  李岫弥道声好,盘坐下来,手中拿出一枚灵贝,摆在身前半尺之地。

  只是片刻,他嘴中有低低龙吟之声发出,那灵贝也是轻轻颤动起来,将这声响远远传了出去。

  过去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海水哗啦一声,一头妖鲸自自海中升起,其身之大,好若一座小城,随那身躯越抬越高,就有道道清澈水帘自它光滑脊背上流淌下来。

  陶真人抬头一看,此妖鲸鱼两侧有绳索捆缚,连着一块大有十长的玉璧,上方还有十余个魁梧异常的水族正在那里试图解开锁结。

  李岫弥站了起来,只一挥手,那些水族不敢多留,叩了几个头后,纷纷自鲸背之上跃下,噗通噗通扎入海中。

  他再一卷袖,就有云气生出,将那玉璧托至天中,而后竖立起来,最后稳稳落在下方礁石之上,待其摆正之后,便传出一声轰响。

  陶真人看着玉璧之上道道天生纹路,知是上品,便点了点头,回头交代了一声,身后两个童儿上前,在玉璧前方点了一炷高香,随着那烟雾飘渺,玉璧也是泛出道道灵光,同一时刻,三人皆觉四周灵机一变,一股庞然法力降下。

  那玉璧之上灵光闪动之间,张衍身影缓缓自里浮出,而他面目越来越清晰,这一块大石竟又是晃动震颤起来,好似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三人神情都是微变,好在只动摇片刻,其玉璧就又安稳下来,不再有什么动静,这才心下放松,一齐施礼,道:“张真人有礼。”

  张衍一点头,回礼道:“三位道友有礼。”

  实则这块玉璧虽比上回那面来得好些,但仍是未能承受他落于此间的法力,不过入得二重境后,便是一道分光化影在此,他也一样能将法力收束自如,不会再将之崩坏。

  与三人寒暄一阵后,张衍道:“我寻三位,是因书信之上对南海一战语焉不详,故欲一问详情。”

  三人相互看了看,陶真人先自言道:“那位吴真人是位有本事的,虽借了破阵真器我之阵盘,但那非是主因,而是其在海下驱使一群‘鸱头恙蚕’,啃咬海下阵基,致我那阵图难从地脉之中借取灵机,这才败于其手。”

  张衍点头道:“原是这般。”

  这“鸱头恙蚕”他也是知晓来处的,此虫原是生于南崖洲的异种,最爱入海中啃噬海贝,甚至还能深入地底,攀附在地脉灵机之上吸取灵机,有不少修士心思活络,便利用此虫对付一些禁制阵门、不过寻常修道宗派的护山大阵,禁中有禁,阵中有阵,往往扩出去山门千百里,这等虫豸根本难以挨近,休说大派之间,就是小宗之间互相争斗,也从来未见有动用此物的。

  而南海这处阵盘虽然纯以坚牢而言,可比拟护山大阵,但是缺陷仍有许多,毕竟是驱动水族布成,阵成也不过数十年,却了一些细致之功,万万没想到,就是这点破绽被却给对方给抓住了,并借此一举攻破阵门。

  李岫弥叹道:“这回却是我等疏忽了,要是早知其会动用这等奇虫,怎会不做防备。”

  张衍微微一笑,道:“这等事,又有何人能处处兼顾周到,换了贫道在此,也多半也会有所疏忽,三位不必自责,阵盘破了,那下回再立就是。”

  世上大阵,只要有心针对,那没有哪一处攻不破的,需要的是时间和必备条件罢了。况且洞天真人之间斗法,动辄崩山倒海,三人哪里会去刻意防备这等小虫,思虑不到此节也是实属寻常。

  他想了想,又道:“三位曾与那吴真人照过面,觉得此人道行如何?”

  李岫弥道:“这位吴真人法力甚强,不过窃以为,合我三人之力,不难与之一斗,只当时顾忌被玉霄派其余洞天真人围困,故此未曾真正动手,便就借龙宫遁走了。”

  陶真人沉声道:“此人只以道行论,当远在陶某之上,只难知其到底是破了几层障关,不过当还未炼就元胎,否则我等未见得能成功脱身。”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可惜了,若不是局势不允,贫道倒是极愿与之一会,领教一下此人道行高低。”

  他方至二重境,却是欲寻一名合适对手斗法一场,好作印证,不过他身份不同,渡真殿主出手便等若溟沧派出手,而两派之间还不到真正开战之时,正常情形下,当是无法如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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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往渡北海寻异妖

  陶真人问道:“张真人,不知贵派下来有何安排?”

  通灵玉璧之中,张衍看着三人,道:“南海阵盘当要设法重建。”

  李岫弥肃容道:“我三人这些年中在尽力恢复法力,只等贵派上谕下来,就可再次去往南海。”

  陶真人沉声道:“那必得先破阵盘,不然无法做到此事。”

  李岫弥叹道:“那吴汝扬筑阵四十余载,风陵海上阵盘已是异常坚稳,其又不惜耗费法力镇守,想要拿下,很不容易。”

  张衍也知此事不易,转头问道:“陶真人,我闻当日你曾使出一门刀气,将周如英、吴云壁二人镇守大阵一举破开?”

  陶真人点头道:“要是能凝聚出太乙圆通刀气,陶某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此等刀气凝化出来极是不易,不但需大量宝材,还要自阵法之中借气,放出之后,尚需一日才有望凝成,这其中还不得中止,不然必是前功尽弃。而要破风陵海上阵盘,至少也需三道以上刀气,但吴汝扬绝不会给我等这个机会。恐需另想办法了。”

  李岫弥思索道:“李某有一策,为何不绕过风陵海,在南崖洲东面再立一个阵盘?”

  陶真人摇头道:“那样一来,我等就处在风陵海与东华包夹之中,且那处能威胁到东华洲陆,已非关玉霄一家之事,很可能太昊、南华等派也会找到借口,南下抄我后路。”

  李岫弥笑道:“李某之意,并非真正在那里起得阵盘,而是佯作布置。”

  陶真人不觉沉吟道:“这计策或许可行。”

  李岫弥道:“我们三人本就敌不过玉霄合力,那此回就不妨分开,一在东南方向。做出一副在此地界布置阵势的模样,让玉霄误以为我等真要从此处发动攻袭,吸引其目光,同时另外之人去在南海深处,设法在那里再立阵盘,便是不成事,也能耗去其不少宝材。”

  南崖三面环海,洲陆又大,难以处处设防。他确信这么一副姿态做出,玉霄哪怕明知是假,也不得不有所防备。

  至于为何不去西南海域,那是因为越往西去灵机越是不兴,不利于他们立足。

  他抬头看往玉璧,道:“不知张真人如何看?

  张衍道:“攻敌之道,当有虚有实,此策甚好,只吴汝扬所立阵盘若不毁去,也难对玉霄造成真正威胁。只是袭扰,尚还难成气候,不过此事我已有数。自有办法处置,三位在此安心恢复法力即可,外药但有所缺,只需去书一封,我溟沧派自会送来。”

  溟沧派如今库藏非但未曾变空,反还充实了不少,原因是这四十多年中,少清派将宝材灵药源源不断送了过来。

  少清派上下门众不多。除了炼造剑丸之后,甚少用到他物,再加中柱洲富庶无比,是以每回送来灵物都是难以计数,张衍道:“早则十余日,迟则一月,我自会再与三位商议。”说完,他打个稽首。身影便慢慢在玉璧之中消散。

  三人打个道揖,皆道:“恭送张真人。”

  渡真殿中,张衍自定坐之中出来,他言道:“我有事需往海外一行,景游。若有外客来,就说我尚在闭关。”

  景游道:“小的记下了。”

  张衍离席而起。袍袖一抖,纵起一道清光出了浮游天宫,就往方飞遁而去。

  此刻北冥洲中,南洲之地已是在两河上下游建立起了十个妖国,而每一国中,此刻皆是有一名溟沧派十大弟子坐守,边是搜罗宝材,边是镇压不逊。

  而早已归顺溟沧派的余渊部同样也是如此,其以部族之名立国,号为余渊国,镇守在两界山下,津河之南,而十大弟子排名最末的韩氏弟子韩仙颖,便在在此镇守。

  此时阁楼之中,韩仙颖一袭湖水绿长裙,发丝长长垂下,倚在美人靠上翻着手中书册。

  脚步声起,一名年轻修士快步而来,他一脸兴奋,言道:“阿姐,未想到这北冥洲中也遍地是宝,许多罡砂品次虽在东华洲之下,但胜在数量众多,拿了回去,必可大打提高我族门弟子修为。”

  韩仙颖嗯了一声,道:“在此坐镇,族中好处却有不少,宗老已是好几次来书夸奖了,但阿姐我这里,与几位师兄收获相比,怕还相差甚远。”

  年轻修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那处虽灵宝多,妖修也多,哪有我等在这里安逸,弟子也不用出外冒险厮杀,阿姐却是选对了地方。”

  按照规定,这里收来的灵药宝材,除了必须上缴宗门的,余下镇守弟子皆可拿去四成,不过余渊部久与溟沧派往来,供奉自然收得极为顺利,只要派人下去转一圈便成了。

  而其余九个妖国却是不同,甚至最后一个高白国已经过了沧河,那处还有很多不肯驯服得野妖部族,故是由颜伯潇带着门下亲自坐镇,传闻每日都是拼杀不断。

  韩仙颖叹道:“可是驻守别处,能斩杀妖魔,门中功德也多。”

  年轻修士咧嘴笑道:“阿姐还担心功德么?以你此前所立之功,退位之后,总能入得昼空殿中为长老,便是拿得再多些,也无什么用处啊。”

  韩仙颖幽幽道:“无有功德,却是成不了洞天的,那样我入三上殿又有何用?”

  年轻修士不觉一怔,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韩仙颖问道:“小弟是否以为阿姐想的太远了?”

  年轻修士了点了点头,。

  韩仙颖轻声道:“可我那九位师兄,哪一个不是在如此想呢?如今山门行事与以往大是不同,许多秘录典籍可以观看,只要少数功德便可换得往昔日难寻的天灵地宝,那是开派万载以来也少见得机缘,要是错过了,往后可再也寻不到了……”

  她现在不过化丹境。寿数只得六百,身为十大弟子,入得元婴境当是不难,但那也不过千岁而已,可若到洞天修为,至少三千寿数,只这一点就值得她去追求了。

  然而话至此处,看着自家小弟一脸漫不经心,好似这些与自家无关的样子。她不觉一抚额,叹气道:“算了,小弟你是不会明白的。”

  正说话间,她忽然感应身下微微颤动,似整座阁楼也在摇摆,先是诧异,随即玉容一变,抛下书册,起身往阁楼之外看去,就见天中一道盛大清光由南而来。直奔北方。那一痕光华由于过快,好似一下连接地平两段,看去有若一气划开天穹。声势惊人无比。

  年轻修士骇然道:“阿姐,那是……”

  韩仙颖转了转念,美眸微微生光,道:“我若未看错,那当是我溟沧派中洞天真人出行,也不知是否又要与妖修开战了。”

  年轻修士睁大双目,随后看了看,道:“来得可是上回那位吕真人么?”

  韩仙颖蹙眉一想。摇了摇头,道:“阿姐哪里看得出来是哪位真人到此,不过吕真人遁行之时有金水伴行,这位气清正明,有如剑芒,应当不是。”

  张衍一路往北飞遁,途中惊动了不少溟沧派弟子和妖修,不过他已能很好收束身上法力气机。是以法力只是在经过之处激荡,并未惊动洲外同辈。

  很快,他便越过沧河,到得北冥北洲,不久之后。就遥遥见得矗立在高峰雪原之上的元君宫。

  此时对面似也感应得他到来,下方禁阵齐开。光华冲天,那四道清气收敛得犹如一束,似是如临大敌。

  他目光只撇去一眼,并未多做停留,就继续王极北飞遁了。

  此刻宫中,四部妖候皆在,几双目光看着他逐渐远去,这才稍稍放下戒备。

  渠岳神情凝重道:“是溟沧派渡真殿主张衍,他眼下法力比我在海上初见之时,已不知强去多少。”

  燕回光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此人来这处做什么?”

  罗梦泽沉吟道:“还不知晓,不过应当不是对我而来,溟沧派方与我定约,也无必要与我等在这时开战,来此许是为了他事。”

  李福神情看去却是有些萎靡,他站了起来,道:“既然无事,那本候回去修持了,三位恕罪了。”

  方才尚他在洞府恢复法力,只是被张衍过来时气机惊扰,不得不出中止修行,出来与三人一同应对,此刻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自然不愿多待,告辞之后,就急急回去修持了。

  燕回光道:“罗候以为,这位张真人来此是为了何事?”

  罗梦泽摇头道:“不必去妄加猜测了,便是知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惹烦恼罢了。”

  此时此刻,张衍已是跃过北冥洲,到了极北汪洋之上。

  这里到处是浮动漂游的冰山,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除了海水涌动及冰陆剥落碰撞之声,并无任何生灵迹象,显得极是清凄冷寂。

  既然吴汝扬用南崖洲虫豸对付阵盘,那他也不妨利用另一种异种破阵。

  这北海之上,曾生有无数世间异种,如载托九城的玄龟,就是太冥祖师从此处捉来。

  他看过许多密册记载,知道此片海域之中,有一种三头渊蟾,此物一旦与人起争,身躯可变得庞大无匹,传闻中可吞吃洲陆,但若在平时,却只与拳头一般大小。若是能将之寻到,再挪去南海,只要利用好了,不难破去那处阵盘。

  神意在周围一扫,能感应到有两头至少万载以上的异种在海渊之下,只是这方天地毕竟灵机不足,此刻俱都陷入深深沉眠之中,此举是为减少自身本元耗损,不过照此情形看,恐怕其一直到寿尽都无法醒来。

  这两头异种不过是水族,非是此行所要找寻的目标,是故又纵光向北海深处行去。

  他在这片海域之中转有十余日,又陆陆续续寻得十几头异种,皆是在长眠之中,其中并未有渊蟾在内。

  又过三四日后,他来至一片水色晦暗的海域之中,神情一动,忖道:“典籍之中所载那渊蟾栖身之处,与此地倒是极为相似。”

  他默立在空,感应许久之后,忽然,眼中有一道光芒闪过,这回却是有所发现,伸手一抓,一道清气探入海下,只过得十余个呼吸,就拿得一只浑身雪白,有如美玉雕成的蟾蜍上来。

  他认得此是渊蟾蜕下坚壳,不觉神情一振,知是自家没找错地方,一捏拳,将之抓了个粉碎。

  再往下看几眼后,轻轻一挥袖,下方海水却是往两侧分开,而后身往下行,去得不久,就见得底下有一座高大石堆,竟全是由渊蟾蜕下的外壳堆砌而成,而最上方却是摆有一枚灰色圆石,表面坑坑洼洼,极是丑陋。

  他目光凝定在其上,意念一动,此物就便自石堆上飞起,落入手中,细作感应,能察觉到其中有一缕微弱生气,但距真正消亡也是不远了,至多还能支撑一二百载,便是唤醒了过来,也未必能起得多少用处。

  思忖片刻,还是将之先收了起来,转目四顾,最后把身一纵,又往别处而去寻。

  他在此地转了月余功夫,那余下两只渊蟾所在也是找了出来,不过其中一只壳裂半边,里间空空如也,也不知去了何处,而另一只则比先前找到那只稍好一些,甚至感得落入他手后,还主动传来一缕臣服讨好之念。

  张衍笑了一笑,传闻这渊蟾虽然有一具强横身躯,但偏偏畏强凌弱,又惯会见风使舵。见得强过自家之人,立刻服服帖帖,不敢违抗,而对待弱小之辈,却是肆意欺凌,在上古之时,常被修士驱使来去,现下看来,果然如此。

  他将这头也同样收入囊中,就不再多留,转身往溟沧派折返,回来路上,索性又顺手收了梳头异种在袖中。

  数日后,他便回得浮游天宫,正要往渡真殿去,却有一名童子上来,将他唤住道:“渡真殿主请留步,掌门真人有请。”

  张衍道一声知晓了,就往正殿而来,入至殿中,与掌门见礼之后,便落座一旁,问道:“掌门真人相召,可是有事吩咐?”

  秦掌门言道:“渡真殿主当知当年门中内乱一事。”

  张衍微讶,不知为何秦掌门突然提起此事,点了点头,道:“略知一二。”

  秦掌门缓声道:“当年一场内乱,我师兄弟几人,不是外走,就是被囚,我欲让渡真殿主去看一看那禁在小寒界之人,问他一句,当年之思,是否已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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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寒界中白衣冷

  张衍自正殿出来后,却见沈柏霜背对着自家站在外间,不觉一扬眉,道:“沈真人?”

  沈柏霜转过来身来,沉声道:“掌门师兄令我与你同去。”

  张衍点了点头,他察觉到此行可能不那么简单。

  沈柏霜本来似要说什么,但看了一眼正殿,却是一跃而起,道:“边走边说吧。”

  张衍道声好,也是乘风而起,往外行去。

  以两人之能,要至小寒界,不过片刻功夫,不过此时却都是刻意放缓了行遁之速。

  下了浮游天空之后,沈柏霜问道:“当年之事,你知晓多少?”

  张衍摇了摇头,他坐上渡真殿主之位后,对门中过往之事从不去刻意打听。一来是此等事无关修行,他无有兴趣去知晓,二来可能涉及秦掌门当年作为,为尊者讳,还是少知为妙,是以对那一位被囚禁在小寒界之人了解不多。

  沈柏霜看向远处,道:“秦师伯当年飞升之后,门中渐生乱象,恩师便在这时命我出门找寻机缘,我在外游历时,遵照恩师嘱咐,不去打听门中之事,直至后来回得山门,才从恩师及秦师姐口中知晓详情。”

  张衍只是听着,并不插话。

  沈白霜又道:“秦师伯座下弟子,当时有两位极是出色,便是晏长生、李革章两位师兄,这二位遮掩了所有同辈锋芒,而两人岁寿相差不大,当是皆是认为,下代掌门必自这二人之中选出,未想到最后却是天数弄人。”

  说到这里,他怅然一叹,那时他年岁尚轻。心中对二人还很是敬慕,哪料二人后来为争掌门一位,竟落得一个破门而出,一个兵解转生得下场。

  沉默片刻后,他继言道:“不过秦师伯其余弟子,却也非是等闲,掌门师兄便就不说了,还有一个,便是囚禁在小寒界那位。其天资禀赋也是出众,也就是与晏、李两位师兄身在一门之下,若放在别家,也是一门顶梁之材。”

  张衍这时问道:“不知这位名讳?”

  沈白霜道:“其人名为牧守山,若非他后来行走之路大异常人,谁也不知其在门内究竟会弄出什么风浪来,也不至于被秦师兄联手派内诸真将他一同囚禁。”

  张衍微讶,道:“这位莫非是也有意掌门之位么?”

  沈白霜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异样,他道:“确有这方面缘故。本来这一位平日性子疏懒,除了修行,好似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来。可谁人能想到,这位斗法之能绝不其在那两位师兄之下,且某些方面,还胜出不止一筹。”

  张衍听到这里,也不免有些惊讶,他是与晏长生真正斗过一场的,深知其人之能,那李革章李真人虽是未曾见过。但两者能相提并论,当也不弱。

  而这一位,竟然在沈柏霜评价之中不弱于这二人,甚至还有超越之处,想来不是等闲人物。他转了转念,便问道:“不知这位修炼的是门中哪一门功法?”

  “非止一门,”沈柏霜吸了口气,才道:“而是三功同修张衍不禁露出讶色。道:“三功同修?”

  溟沧派中,凡修行五功之人,通常只专心修习一门功法,但也不乏两功同修之人,但如此做却需修炼起始便齐头并进。所费功夫比同辈多出许多。

  但若练成,的的确确也是多上许多手段。甚至连十二神通也多习得一门,那用在斗法之上,可是莫大优势。

  可要是两门功法有一门无法跟上,那么势必被会被阻碍在某一境关之上,譬如钟穆清便是如此,若他一直在孟真人门下修道,后来成就当也可观,可半途转道秦玉门下修习,故而被耽搁了不少时候,甚至成就元婴比霍轩还晚上许多,以至于后来每进一步,都要投入更多时日和精力。

  而三功同修,虽也不是无人过尝试,但那只是一些为增进自身斗法只能,意图修炼更多神通之辈,他们自家也知,踏上这一条路后,除非将自家功行全然废弃,从头来过,否则多半大道无望,不想却当真有人以此入得洞天。

  张衍略作思索,道:“这位真人是如何做到的?可是倚仗了什么外物?”

  沈白霜道:“你看得极准,牧师兄早年修道时曾无意中入得门中一处小界,那处是二代掌门留下的唯一一处小界,牧师兄自里间得了一件奇物,名为‘造生潭’,此物本是太冥祖师离去之前,留给二代掌门用作护道的,据闻就是靠了此宝,他才能做得那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张衍点了点头,道:“若是这般,倒也说得通了。”

  沈柏霜道:“牧师兄要是能走得顺畅,也算是给后人开辟一条前路,只可惜终究是出了意外,最后他不知如何分作两个神魂,一人狂妄霸道,容不得半点违逆,动辄就要与人翻脸,另一人倒与师兄原先性子相差不大,大多数时候,是后者把持身躯,倒也一直安然无事,可是偏偏在两位师兄不在之后,其也是跳了出来,放言要夺掌门之位,因他出手素无忌惮,故后来掌门师兄与门中诸真合力,将之囚禁在了小寒界中。”

  张衍道:“原来是如此一回事。”

  沈柏霜道:“陈氏族人万载以来也一直在苦苦寻找那宝物,奈何总难寻门径,后来得知落入牧师兄手中,几番想用别物交换回来,牧师兄却是不愿,现下思之,他若当时拿了出来,后来许也无那那许多事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到了龙渊大泽别离峰前,因事先传出过消息,是以早有一名面色苍白的元婴长老在此等候,此人见张、沈二人到来,赶忙上来几步,站在洞崖之上深深一揖,道:“袁同拜见两位真人。”

  他脸上带着敬畏之色。山门之中十余位洞天,因通常都在自家洞府修道,平时门中修士想见一位都难,未想今次一下便见得两位,张衍看他几眼,道:“原来那位镇守此地的袁长老是你何人?”

  袁同道:“那是在下师父。”

  张衍点头道:“原来袁长老后来还是收了一个徒儿。”

  他看了几眼,见这袁同资质平平,能修至元婴境想来是与其镇守小寒界有关,便伸手一点。

  袁同只觉浑身一抖。顶上却有一缕缕白烟冒了出来,看去寒冷无比,甚至在发丝之上凝成了一层薄薄白霜,他运了运功,只觉浑身烘热,舒畅无比,犹如饮下了一碗醇酿,面色更是变得红润了几分。

  他久在小寒界中修行,被寒气侵入肺腑,是以需时不时饮些还阳酒相抗。可便是如此,还是有寒毒积蓄,虽未必然有恙。可修炼之时,却需分神镇压,且时日越长,越是麻烦。然而此刻却是感觉到,所有毒气都是在那一指之下消散的无影无踪,再也感觉不到半分。

  过了几个呼吸,他才从惊喜之中反应过来,对着张衍深深一揖。满含感激道:“多谢真人替小道驱逐寒气。”

  张衍颌首道:“当年我与袁长老也算有几分交情,算是关照一下他门人,你去把界门开了吧,我与沈真人需的入内。”

  袁同道:“是是,小道这就开了界门。”

  他转过身去,对着里间连拍了三下掌,就听得里间传出一阵沉闷声响,而后就有一股寒风吹拂出来。下意识往旁侧挪开一步,还未等回头招呼,就见两道清光先后入得界关之内。

  他怔怔看了几眼,也不封门,就在门旁坐下。拿出一壶酒,一只小杯。对着里间冰天雪地慢慢小酌起来。

  张、沈二人入了小界之后,为防自身法力震动坏了下方山川,故纵身上得极高之处,往北飞遁,未有半刻,就到得一座大阵之前。

  张衍数百年前曾来此处,那时方是化丹境界,察觉到大阵厉害,就远远退开了,未敢靠近分毫,此刻看去,见下方有四座法坛,外间又立有一十六根大柱,四千余根小柱,共同排列成一个阵势,上方光华隐动,一阵阵狂风呼号,一团团黑烟煞气由此盘旋上空。

  沈柏霜道:“那便是肆虐此界得九幽寒风源头了,其每个六个时辰,就会发作一次,以使此处永处幽寒之中,方便拘押门中罪囚。”

  张衍神意一动,自袖中飘出一枚牌符,悬在了身前。

  此是秦掌门所赐令符,可凭此穿入大阵之内,抬起手来,正要开了阵门,动作却是微微一顿,往界门方向看了一眼。

  沈柏霜也是同样有所察觉,他沉声道:“是秦师姐在外间,她当是不放心牧师兄,无碍,没有掌门师兄谕令,她不敢入内。”

  张衍收回目光,伸指在牌符之上一点,就有一道光亮自牌符之中发出,照在下方,立刻在阵气之上豁开一个阵眼。

  他把袖一卷,收了牌符进来,道:“沈真人,随我入内。”言罢,就化一道清光落去。

  沈柏霜也是纵光下来。

  过去阵门之后,却发现是一条由烟雾团成的漆黑甬道,在里穿行不知多久之后,前方出现一点光亮,知是已到出口,两人遁光一长,就自里穿过。

  到了外间,张衍目光一扫,见这里天高地广,万里无云,青碧如洗,清澈异常,下方是一方平静大湖,不起波澜,光可鉴人,远处有两座形如尖锥的大山,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他神情微动,道:“此当非是在小寒界中了。”

  沈柏霜面上也有几分异色,他看了看四处,又低头想了想,道:“溟沧派中小界我多去过,却从未到得此地,又未有过听闻,那么此间极可能是那二代掌门所留那处小界了。”

  张衍也是点头,渡真殿中几乎有所有门中小界的记载,偏偏这一处未见记述,可见不是开辟之人身份特殊,不愿让外人打扰,就是门中有意隐瞒下来。

  沈柏霜暗忖道:“我本以为掌门师兄是把牧师兄囚在此地,这数百年来必是吃尽了苦头,可未想竟是这般景象,师兄如此做,想来是为瞒过世家耳目了。”

  张衍用心感应片刻之后,便察得一缕隐晦气机在那大山之中,目光看去道:“牧真人当在那处了。”

  念动之时,身形已是化清光飞去,只是几个呼吸,就到山前。见山巅背面被用法力开辟出一个平台,上方摆有一幢精舍,于是降身下来,在外落定。

  沈柏霜这时也是到来,脚踏实地后,他提声言道:“牧师兄可在?”

  少顷,精舍之中帘门一掀,出来一名仪表丰秀,温煦和雅的白衣文士,其人看去三旬上下,只神情之中,有一股疏懒之色,他露出讶色道:“沈师弟?”

  又往张衍处看了一起眼,神情之中又有一分警惕,道:“不知这位真人如何称呼?”

  沈柏霜沉声道:“这位是此任渡真殿殿主张衍张真人。”

  牧守山顿时肃然起敬,他是知晓的,每一个能坐上三殿殿主位置之人,若不是为门中立下过大功,那便是实力非凡,否则根本无法压服门中同辈。于是抬起手来,郑重一揖,道:“渡真殿主有礼。”

  张衍也是还了一礼,道:“牧真人有礼。”

  牧守山摆了摆手,道:“戴罪之人,当不得渡真殿主一礼,两位来此,想来是我那掌门师弟的主意了,不知有什么要交代的?”

  张衍看着他道:“掌门特意让我来问牧真人一句,当年之思,是否已是放下了?”

  牧守山闻言笑了一笑,眉宇间露出几分懒撒之色,道:“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渡真殿主可去告知掌门,我在此处过的很好,我不想出去。”

  说完之后,他便要回得精舍,却发现张衍半步不动,讶道:“渡真殿主为何不走?”

  张衍淡声道:“我还想问过另一位的意思。”

  “嗯?”

  牧守山一怔,他一皱眉,用告诫语气道:“此人凶悍暴虐,不守常规,又性喜与人争斗,尊驾能修炼到这一步甚是不易,又何必定要与他照面?若是受损,却是我溟沧派之失。”

  张衍闻言似来了几分兴趣,道:“那一位果然如此么?”

  牧守山认真道:“我并有半分夸大,渡真殿主还是与沈师弟早早离去为好,伤了何人,都是不美。

  张衍目光微闪,道:“若是如此,我更该与其一见了。”

  牧守山讶道:“这是为何?”

  张衍眼中光华闪动,道:“当年我曾与晏真人一战,只可惜他非在全盛之时,未能尽兴,深以为憾,今日功行稍长,正四处寻觅合适对手,如今却有真人在此,若能得一场印证,却是我之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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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双灵三法造生机

  牧守山神情慢慢凝重起来,他盯着张衍,沉声道:“尊驾曾与大师兄有过斗战?”

  沈柏霜知他在此次被囚多年,对于门中数百年来之事可谓一概不知,便上前一步,道:“晏师兄与渡真殿主一战之后,已然身故,他弟子吕钧阳现在山门之中,前段时日,已是成就洞天。”

  牧守山神情变得很是复杂,低语道:“这么说此一战是晏师兄败北了,能唤动渡真殿主出战,那当是掌门之命了。”

  他虽不如何关心门中之事,但也能隐约猜到这里缘由,久久之后,忽然抬头起来,问:“渡真殿主是何人门下修道?可是我那秦师弟么?”

  张衍言道:“我入门之后,便拜在了丹鼎院主周讳崇举门下。”

  “周道兄?”

  牧守山不觉一怔,随即点头道:“以周道兄的天分才情,倒的确能教出你这般人物来。”

  沈柏霜在旁言道:“渡真殿主虽拜在周院主门下。不过他一身神通道术,多是自家修炼得来,尤其渡真殿主丹成一品,便我溟沧派万余载以来,也是少见,听闻周院主常叹,他这做师父的,也至多只是半个引路人罢了。”

  “丹成一品?”牧守山听此言语,终是动容,原来那懒倦之色也是一扫而空,他目光灼灼看来,道:“如此说来,或许尊驾当真可以与我等一战,说不定还可助我解决那等麻烦。”

  他说到后面,语声变得越来越轻,似在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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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注意到他称呼用词前后有些分别,不觉心下微动。

  沈柏霜这时也不出声,他能猜到,秦掌门能令张衍到此,可能也有以武力压服牧守山的目的在内。

  而在他看来,张衍法力雄厚,斗法之能也是远胜同辈,如今修至洞天二重境,神通手段当更是过人,而这里小界常年封绝,灵机难于外间相比,这位牧师兄久困此处,恐怕功行早是荒疏了。

  牧守山看了看天色,道:“这小界之中虽无日月,也分白日黑夜,我与那人约定,过了午时才任他行事,尊驾若要见他,还需得上少许时候。”

  张衍微微一笑,道:“无妨,我等在此等候便是。”

  牧守山肃容道:“尊驾是我溟沧派渡真殿主,非是外敌,故在此之前,我却有一事要说你听,免得稍候当真斗了起来,徒增无谓伤亡。”

  张衍深以为然,牧守山虽被困拘在此,但毕竟还是溟沧派修士,且对方那般郑重其事告诫自己,那对方当不是什么弱手,要是能事先说得清楚,危险之时也可及时收手,不致伤了彼此,于是便点头道了声好。

  牧守山一抖袖,云雾之中,就生出三面平整青石,正中有一张石桌,上摆暖瓷茶壶,茶杯之中绿叶轻飘,氤氲气雾之中,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他到一块石上坐定,信手召来一只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这才一展袖,作个手势,道:“两位请。”

  张衍与沈柏霜

  都是打一个稽首,分别到了一块青石之上,方一坐定,两杯茶水就自石桌之上飞起,到了面前。

  主人有请,不可不饮,二人各是端起一品,却觉入口清香无比,甚至觉得身躯之中法力似也微微充盈起来。

  沈柏霜拿开看了看,道:“这叶片只属平常,倒是这茶水非同一般,似是上等丹水,门中纵有,也要拿大药蒸煮才可得。”

  张衍品评道:“药力清正,毫无半分杂染,应非是那等天生地长之物,乃后天炼成。”

  牧守山赞道:“果然是周道兄弟子,只一口就辨出了根底,此水是我从那‘造生潭’中引出,要是肉身常饮,可增寿数。”

  沈柏霜道:“可惜了,今朝出行,未曾携带肉身,小弟倒是不知,这宝潭还有这等用处。”

  牧守山放下杯子,笑道:“这件奇物神妙,当年我就是自脚下这处小界中得来,原本是太冥祖师赐与二代掌门的,那时祖师方走,溟沧派上下连仆婢之内也不过十余人,还都是道行低浅之辈,而偏偏世间魔气妖氛方平,北冥洲上更还有不少残恶异种,更有不少人觊觎灵穴,想来夺来据为己有,故特意留此一宝,好使二代掌门能以此看护门庭。”

  张衍忖道:“原来这奇物还是出自太冥祖师之手,不过万余载前,溟沧派方兴未艾,又挡在北冥洲众妖南下之路上,一个不好便有倾覆之危,也难怪有此布置。”

  溟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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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门中多数长老都是知晓,二代掌门陈洛周原是太冥祖师身侧童儿,三代掌门元中子才是祖师嫡脉正传,只是因那时三代道法未成,功行不足,故祖师临去之时,才将山门托给二代掌门掌理。

  不过此位陈老祖能耐也是极大,执掌门庭之时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厮杀,可以说以一己之力将无数外敌挡在山门之外,这才将初创未久的溟沧派勉力支撑下来。

  沈柏霜想了想,道:“难怪陈氏知晓此物在师兄之手后,千方百计想讨要回去。”

  牧守山嗤笑一声,道:“就是我被镇禁之后,其也未曾放下这个念头,若非秦师弟设法阻拦,又以大义斥之,怕是早让他们得手了。”

  沈柏霜默默点头,“门中盛传,师兄便是靠了这件宝物,才能同修三门上功。”

  牧守山坦然言道:“传言,我确实依仗了此物,才能做到李师兄也未能做到之事。”

  他动作从容地拿起茶盏,仪姿优雅地轻啜了一口,将之放下后,才继言道:“我是火金两门功法同修,然我身躯之中有天生二灵,故一人分练一法,一人静下时,另一人便就用功,炼至化丹境后,可习神通,我率先所炼,便是那‘二象化心’,此法第一步,无非是将神意分作内外,可我便不用如此,因此轻易便就练成,可就在那时,却感应得门中有一物相唤,就循其指引,入得此间,并将之寻得,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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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旁还摆有陈老祖遗册,此书对我帮助甚大,若无其上所载种种忌讳秘诀,我便有这宝物也是运使不好。”

  说到这里,他眼中也生出莫名光亮,“我那时才知,原来这位陈老祖亦是与我一般,天生双灵之人。”

  沈柏霜不觉吃惊,随即感慨道:“这是天生缘法,难怪此物最后会落入师兄之手。”

  张衍笑了一笑,这等事情,当也属秘闻了,不过此是二代掌门阴私,只听这一句便罢,不用去知晓太多,便道:“祖师既然留下那此宝,很可能更合适如二代掌门和牧真人这般人用。”

  牧守山道:“不错,遗册之上有种种妙法体悟,我着实得益匪浅,后遵照其法,将一神寄托潭中,一神在外修行,不想如此一来,破境之时哪怕另一法不得完全,竟也无任何阻碍,后由此一路炼就元婴法身,下来法身出游,丢下一具躯壳,就放得另一神意出来,由其继续精修那余下之法。”

  沈柏霜皱起眉关,诧异道:“便是二灵,不过神魂两分罢了,身躯之中精血元气终究一体,法身挪去之后,不过纸屋草楼,稍有动静,怕就塌了,师兄又是如何修炼?”

  牧守山笑道:“问得好,那‘造生潭’名为造生,便可源源不断补足身躯之中生机缺漏,这方是其真正功用所在,陈老祖当时凭籍此物与人斗法,只要潭之中水不枯,生气未绝,法力就不虞匮乏,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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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撑住山门。”

  “因我不修任何神通道术,再加那潭水相助,另一神意不过用时百年,也是修得元婴境中,那时我便就突发奇想,能否再多修一门数门功法在身?我大可把心神寄托于此,若能三法皆成,当为世上仅有,不定可以此晋入洞天,当时我与他商量下来,其也是十分赞同,因火能生土,土能生金,故我择了《宝金云箓》修行。”

  沈柏霜听到这里,只能摇头了,修士修行,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据他估算,牧守山动此念头之时,其当已近七百寿了,余下寿数已然不多,居然还敢行此事,也不知该如何说。

  牧守山笑了笑,道:“那时有晏、李两位师兄在上,还有几位同门也是一般俊杰,我如何修行,恩师从来不曾过问,不然我未必能做得成此事。”

  张衍转了转年,道:“牧真人后来若未练成,当也做不到眼下境地,不过我却有一疑问。”

  牧守山道:“尽管问来。”

  张衍目光平视过来,道:“听真人之言,你后又练成一尊元婴,不知入得洞天之后,是否……”

  牧守山未等他说完,便一声大笑,道:“不错,我天生二灵,又炼得两具法身,踏入象相境后,却是成得两尊法相!”

  沈柏霜虽心中已是有所猜测,但此刻听得他亲口承认,也是惊异不已,他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门中诸真下手拘禁师兄之时,只是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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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出面?”

  牧守山神情又是平静下来,道:“他是他,我是我,当年闹着要做掌门之人是他,我可无心与他一同出头。”

  张衍心下忖道:“我玄门修士非比魔宗中人,想成就两尊法相,几乎无有可能,只在一些古时书籍之中有过记载,至少西洲东渡以来万余载未有听闻,想来那造生潭当是关键了。”

  无论玄门,还是魔宗,修士本元精气只得这些,故法相哪怕多出一具,也未见得多占了多大便宜,斗法之时,更是需有功诀神通甚至法宝相合,才成战力。

  不过牧守山得了奇宝相助,张衍由其修炼过程推断,若是斗法,这两具法身完全可当作两人来对付,再加其有二代掌门秘法,说不定彼此之间还可有什么呼应,那真实战力,当是更是强悍。

  沈柏霜感叹道:“造生潭果然一桩奇物。”

  牧守山淡然道:“确是奇物,然而成也是它,败也是它,入得洞天之后,此宝便再也不能助我提升功行,需按部就班,如同初修法门一般,将三门功法一同提升上去才可有所进境,我被禁囚时,两尊法相俱已得入二重境,然而这八百余年下来,破开障关却是不多,我细观陈老祖手书,推断唯有双相合一,完满自身,才可能炼就元胎,入得三重境中。”

  沈柏霜道:“二代掌门最后也是飞升而去,想是有法解决此间隐患的,他能做得,师兄未必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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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

  牧守山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若当年做得掌门之位,或还有几分可能,眼下寿数不多,却是不要去多想了,再则陈老祖早在元婴之时,便弃了此宝不用,可与我大为不同。”

  沈柏霜神情一震,不觉看了过来,半晌才道:“牧师兄也是当真敢为,二代掌门未曾做过之事,师兄却也敢去做。”

  牧守山笑道:“有何不敢?我辈若只敢行前辈行过之路,亦步亦趋,那也不过是碌碌逐道之辈,非是求道之人。”

  张衍十分赞从此见,不管这位牧真人到底如何想,可他明明知道前途难卜,却还敢这么走下去,只这等胆魄就非常人所及,便拿起茶杯,言道:“牧真人,你敢行前人之所未行,我便以茶代酒,敬真人一杯。”

  牧真人目中一亮,他笑着拿起茶杯,一饮而下,道:“他快出来了,每回他将来之时,我亦会受其几分感染,方才话语之中,也未见得全是我之本意。”

  张衍微微点头,他又问道:“未知真人所求法相完满,具体需得如何做?”

  牧真人正要说话,却稍稍一皱眉,目光中透出疲倦之色,道:“他来了,小心了。”

  方才说完,他就往石上一伏,而后声息全无。

  过得片刻,便又缓缓坐了起来。只是目光之中,全无方才温和平静,而满是自负之色,他站了起来,在二人面上来回看去,用低沉语声道:

  “秦墨白遣你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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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

  “可是愿放我出去了?”

  “可是门中已成了一片烂摊子?”

  “哼,我早便知道,若无有我,他又怎能与世家相抗!”

  未等二人回答,他把手一摆,道:“先不用管这些了,看你二人功行不错,既然来此,便先来与我斗过一场,若是尽兴,我便随你等出去!”

  语声方落,只闻轰隆一声,此处山巅之上,便就被暴起漫天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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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遥空万里论神通

  早在那金光现出的前一刻,张衍沈柏霜二人便皆是起得小挪移遁法遁走,到停下时,两人已是现身在数千里之外。∑,

  张衍道:“沈真人可先去外间等候,由我来会一会牧真人。”

  沈柏霜知他可以应付,是以也不多言,只叮嘱道:“渡真殿主自家小心,我方才已是查看过,此处小界有大阵封禁,不虞溃散,外间又山门大阵相连,出手不必有所顾忌。”言毕,就化虹光一道,往小界出入门户而去。

  就在此时,却见一道金虹自极远之处追来,并听有喝声遥遥而来,道:“沈师弟,你好生无礼,未得我允准,你怎敢离去?”

  沈柏霜并不回答,只一张手,身后有山岳虚影浮现,霜气清流,白云绕峰,将金光撞开,转头出了小界之门。

  那道金光见未能阻住他,也被阵禁所阻,出不的小界,便就转头一折,往张衍这处过来。

  张衍看得清楚,此是一枚四棱八角,转动不停得金石,过来之时,咻咻有声。

  他起指一弹,一道紫色雷光打去,就将之生生炸裂开来,在半空中爆成无数碎块。

  入得二重境后,他法力比之以往更是强出许多,随手一击,就可比神通之威。

  对面似已是察觉法器被毁,就见远空之中,金光大方,而后千万道金芒自万里地平之上,纷纷跃出,飞腾上空,而后朝着他这处齐落而下,间中零星金光飞溅,落去地表,必是震荡大地,轰开一个天坑深洞。

  牧守山竟然上来就是一举强压过来。而不用什么试探手段,或者说,其根本不屑于试探。

  张衍抬首看着天中,任凭上方气压鼓荡衣袖。

  他观摩过霍轩、吕钧阳二人的斗法,两人运用金相时,无不是走折转轻锐之道。以巧胜力,而这一位却是不同,气机坚凝强绝,刚硬无比,又锐气逼人,似欺压之下,容不得对方有半分违逆。

  他哂然一笑,法力一转,一声大响。身后无边玄气漫出,浑浑而上, 只见天幕几是被分成两半,一半辉赫灿铄,融金凝光,一半晦暗不明,玄幽莫测。

  两道法相很快撞在了一处,小界之内天地都是重重震动了一回。几疑崩塌。

  只僵持片刻,金光纷纷破散。看似不支时,其又前后接续,不断轰来。

  一时间,双方竟隔着数千里以法力对拼。

  张衍本是可祭出杀伐剑器,但毕竟是同门相争,不是生死相斗。只需考虑胜负,是以大可不必如此,就是胜了,也达不到自身与对手印证一番目的。

  而自他成得洞天以来,从来没遇过能与他正面硬拼法力之人。通常对手都是设法避去,往往在他气势未曾完全鼓足便就止住,不想眼前倒是遇着一位死战不退之人,他不觉精神大振,将法力再是提升了一层上去。

  这等堂堂正斗,一拼之下,高下立分,是强便为强,是弱便为弱,无有半分虚假可能。

  他这一起攻势,在那混冥之气不断进逼之下,金华灿光被被连续侵吞,就见对面半边天穹仿佛琉璃碎裂,天光逐渐黯淡下去,霎时万物难辨,仿佛似要重归虚廓之中,。

  眼见其力不能支之时,就有无数形如云光的气霞飞闪上来,一到半空,便化散无数纵横斩断金光,其纷纷发动时,竟时不断将浓厚玄气撕裂绞碎,这分明是见纯以法力比拼难占上风,故欲用神通之术挽回颓势。

  张衍此刻一抬手,便有无边雷光霹雳在玄海之中闪耀而出,朝那云光轰击过去。

  对方显然不甘示弱,又自己处喧动起一条条长有万丈的金芒,以比方才更为强硬之势迎来,其如蛇走龙驰,在玄气雷海之中翻滚窜动,天中爆裂轰鸣之声连天接地,这番神通拼杀之下,竟引得天地间狂风呼啸,砂石飞走,山峦颤动不止。

  可对撞有半刻之后,天中金气又一次被逐退下去。

  那边似生惊异,有声问道:“你是何人?溟沧派中何时出了你这等人物?”

  张衍清声道:“贫道渡真殿主张衍,今奉掌门之命而来,问牧真人一句,你昔年之思可曾放下了?”

  那边沉默一会儿,有冷笑之声传来道:“秦墨白以为能让我服输不成?若非当年那人不肯助我,累我只能使出一半之力,便是世家那几人齐上,我又有何惧之?”

  张衍点头道:“那牧真人是不愿了?”

  “不错!我便是要秦墨白逊让掌门之位,溟沧派在我手中,大可不必如先师在时一般蛰忍潜伏,谁人不服,灭去便是,只需三派联手,镇灭六大魔宗,再将余下七派尽数杀灭,平分九洲,那又怕什么灵机之患?”

  张衍淡声道:“那万千载后,灵机又是不足,魔头出外生乱,真人又待如何?”

  牧守山一声冷笑,道:“那不过再杀一次罢了,你且放心,有我执掌山门,有朝一日,必可使我溟沧派独占天下灵机,归并九洲。”

  张衍笑了一笑,解决灵机不足之法的确却不止一种,也不分谁对谁错,但要想将之实现,却需一步步脚踏实地行了过来,狂想任谁不会?但连这小界都出不去,那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罢了。

  牧守山早已落败之人,再无翻身可能,其之言语,看似奋发激烈,斗志昂扬,然在他看来,却几可与废话等同,并无半分用处。

  牧守见他不发声,就又言道:“渡真殿主,你功行不差,若与我联手,再联络门中同道,逼我那师弟退位,你我再一起扫荡这天下污浊!”

  张衍摇了摇头,牧守山这一面果是自负狂妄异常,不过他也无心去与此多言,既然说不通,那就以力克之。

  神意过处。一滴又一滴玄冥重水自玄气之中浮现出来,到了天中,便就悬住不动。

  那边冷冷声音传来道:“你既违我好意,那我便先将你拿下,得了那出关牌符,我再杀了出去。看看而今溟沧派被秦墨白弄成何等模样了。”

  语声一落,就闻一声低低吟喝,而后半空之中似有一股无形之力扩展出来,玄冥重水一个个被震散了去,那漫天玄气也似是遇到了什么震荡,自外一层层不停溃散开来,“九岳清音?”

  张衍一拿法诀,身上都是清气外张,将抵御住了。

  他乃力转五重之身。就是不用法力,也可以肉身抵挡,不过这是深藏已久的手段,不到关键之时,却不无必要显露出来。

  那明耀金光借此神通之助,此刻竟又有反攻之势,不多时被其反推了百里上来。

  他法相张开万里方圆,若只这些许消磨。并不放在眼中,不过那无形清音一波未歇。一波又起,源源不断而来,只片刻之间,整个小界都在震颤之中,立身之外的山岳被一座座被震成岩屑粉末。

  他之前与人相斗,从来未见过这般强盛狂猛。丝毫不恤法力的战斗的攻袭,这是仗着造生潭之助,把神通当作寻常手段来施展了。

  这等攻袭路数偏向于强攻,不去讲究什么谋算,就是以浩**力和如潮神通镇压对手。不过对方几有无尽法力可供挥霍,也的确不用考虑这些,也唯有如此才能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大,走那奇巧路数反是舍长取短。

  也难怪对方方才敢放眼以一敌二,这等敌人,若不遇着杀伐真器围攻,怕是来上几个洞天真人也拿其无有办法。

  由此可以窥见,当年陈老祖与人对敌时何等威势,平辈敌手,恐怕见了只有远远退避锋芒,不敢正面相战。

  而他此刻,却是半步不退,目光闪动之间,身后五色光华一闪而过,而后玄气滚动,缓缓变化,最后化作一只浑浑苍苍的遮天大手,一探出来,就将周围散落玄气吸引上身,便就越展越广,初始只有百丈之大,过去千里之后,却已遮天之势。

  牧守山识得厉害,当即将之视作首要击溃对象,连连催动九岳清音,似要将之震散,然而此清音轰击上去,却不见任何效用。

  于是一声冷哂,也不去对敌那大手,而是把袖一抖,使了一个“大罗天袖”,想将张衍这正主吸摄过来。

  张衍见无边黄气自其袖中涌至,哪还不知这是什么神通,他同样也不作理会,只找正主,伸手朝前就是一指。

  牧守山感应之中忽觉周遭有灵机异常变动,不觉神情一变,立刻法力一转,身前身后立有金光跃动,下一刻,只闻轰轰之声,竟自身旁有无数雷光霹雳跃出,往他身上劈落,只得全力抵御,却是无暇再去御动大罗天袖了。

  此是“清玄凌空雷震”,是张衍以五行遁法和门中雷法为根基,以九数真经推演而出,其可跃空挪移,陡然欺至对手身侧,劈炸开来,可谓防无可防,避无可避,必得以法宝神通化解,用在紧要时刻,足以扭转战局。

  牧守山把自身守御稳好之后,忖道:“此人也是溟沧派修士,故知我神通弱处,且来得此间,想是有所准备,那便唯有用其从未见识过的手段,这渡真殿主我从见过,不知是何人弟子,既然不知他底细,那便以此术一试!”

  于是手掌一翻,掌心之中射出一道黄芒,而方才碎去的山石岩屑全数其中汇聚过来,随后于这眼前这方寸地,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周围近万里之内,所有砂石泥土俱都投入这一光之中。

  此法名为“万空如一”,乃是自二代掌门遗册之上学来,疑为太冥祖师所传,练至高深之处,可聚天下山峦于一掌之间,再以此镇压对手。

  他把袖一拍,此光便往天中射去,直直没入那大手之中,然而后者却似并未受得任何浸染,仍是以不可阻挡之势一路往前,沿途金气纷纷破碎。

  牧守山见是无用,不觉一拧眉,下来又接连换得几神通,但都是难以将之撼动,眼见那大手越来越近,下意识一探袖囊,却是摸了一个空,不禁哼了一声。

  当年被秦掌门及门中诸真联手囚禁后,他身上法宝俱被收去,便是那方才打出金石,也不过是过去无事随手祭炼的,故而此刻是一件法宝也无,不然还可拿出稍作抵御。

  但是要就这么退了去,以他此刻那骄傲自负的性子,却是万万不肯的,当下拿一个法诀,身后金气动如水旋,飘转如轮,很快变化广大,将身下所站山头俱是遮下,远看而去,像是平地之上,多出了一轮光虹流动的金阳。

  此法名为“金鳞卸甲”,这们神通使出之后,可将袭来法宝神通尽数化引开去,至于效用如何,全视施术之人功行高下。

  那大手很快到得前方,然而那被牧守山寄予厚望的法术,却是连稍稍阻碍也未曾做成,竟是在其盖压下轰然而碎。

  这“太玄一气五行大手”,暗藏五行收放之变化,本是张衍为了对付真宝而造,无论过来多少神通,都是无法将之破碎,若不懂其中奥妙玄机,除了躲闪或以法宝相抗,却是别无他法。

  牧守山死死盯住半空,神情凝重,然而到此一步,他仍是未有后撤,喝了一声,却是黄芒聚来,一座巍巍雄山向上升起,似要将那大手托住。

  张衍目光看去,见那一只五行大手已临那山头上空,便抬袖而起,作一个反掌压下的手势。

  轰!

  只是一拍,就将那山岳生生震散,并重重轰在了地表之上,整个小界都似震了一震,滚滚尘烟腾向天中。

  他气机感应之中,觉得一阵阵扩散出去的震动只一会儿就静了下来,显然是界中大阵起了作用,不令余波传出更广。

  要是方才此击落在东华洲上,只这一掌就可轰碎半边洲陆,断绝地脉灵机,要不是这处小界无边无际,又有禁阵封压,他哪敢出如此手段。

  过去大约数呼吸,就见无数金光黄芒自天地四方聚来,重新要一处汇聚。

  张衍知晓,方才自己并未将对方法相真正打崩,而是其最后主动散去,若是寻常洞天真人,做得此事必也伤得本元,可牧守山手持造生潭,做此事却是毫无顾忌,恐怕唯一损伤,就是对方那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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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灵归去一灵出

  沈柏霜出来之后,又到得小寒界中,此地有禁阵阻隔,他也看不到里间情形,想了一想,就往外而来。←,

  到了界关之前,见得秦玉站在门前,目光望着界内,那位看守关门的袁道人却战战兢兢候在一旁,不敢作声。

  他落下身来,起手一拱,道:“师姐安好。”

  秦玉眸光转来,问道:“师弟,你与张衍此来,可是见得牧师兄了?”

  沈柏霜点头道:“见过了。”

  秦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如何?”

  袁长老一听,却是神色一变,心下叫苦,这两位说得应是门中秘事,自己岂能与闻,可要这么走开,他却是不敢,只能用求助目光朝沈柏霜看来。

  沈柏霜见了,便对其挥了挥手,袁长老长出一口气,打个稽首退了下去。

  沈柏霜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叹道:“牧师兄还是固执己见,我观他被囚这许多年,心中也颇有怨气,上来未说几句话,便要找我二人出气,我不好出手,故先出来了,渡真殿主眼下恐还在与他斗法之中,不过师姐不必担忧,这两位非是要拼个生死,应无什么大碍。”

  秦玉神轻叹道:“我怎能不忧,掌门师兄前次命张衍去见晏师兄,晏师兄是何下场,你又不是不知,如今张衍修至二重境中,法力更胜以往,牧师兄被囚那许多年,功行当已荒疏,又怎是他对手?”

  沈柏霜安抚她道:“此次情形却上回不同,牧师兄并未破门而出,不过因过遭囚,关了这八百多年下来。便有罪责,也当是抵过了,不然掌门师兄不会命渡真殿主到此,退一步说,牧师兄便有那等念想,也只嚷嚷罢了。如今又能如何?掌门师兄连大师兄弟子都可接纳,又怎会容不下牧师兄?”

  秦玉凝思片刻,觉得说得有几分道理,心下稍稍宽了些。

  这位掌门师兄如今牢牢把持山门,若论威望,比她父亲在之时有过之还无不及,至少那时还有何静宸等人始终意见相左,现在却是掌门一言可定诸事。

  牧守山久困小界,当真要取其性命。只需以禁阵困死即可,也不必如此麻烦。

  小界之中,天中光华散尽,牧守山又把法体重新聚集出来。他脸色很是不好看,到那大手拍下时,他终究无有办法挡住,最后还是选择散开法相避过。

  他从来自傲,认为同辈少有人是他对手。也就是晏长生、李革章二人能令他重视几分,但因从来未曾较量过。也并不认为当真对上时,以自家两灵之力会输了。至于门下后辈,则根本无人放在他眼中,未想而今这渡真殿主就有力压自家之能没,尤其是对方并未动用任何法宝,完全是以法力神通在与他较量。可以说输得再是彻底不过。

  到此一步,他虽心中极不甘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若不在与此人斗战之中设法回避正面,则必是被其挫败。

  攻伐之道。奇正相合,既然不如此不足以平灭对手,那就只有另换方式,他便是再自负,也不会当真死撑到底,否则方才早已被一掌镇灭了。

  好在他还有造生潭在手,以此宝为依托,却还有数种应对之法,深信只要坚持斗了下去,最终胜者必是自家。

  他把身一晃,分出一团本元精气,再以手一指,点出一个显阳灵身出来,此非是结束,下来又是化出一团精气,同样点化为一具灵身,此时这两个分身都是各占了他三成法力,与根本法体相比,也差之不多了。

  他做完此事后,大声言道:“尊驾方才未曾趁我法相散开之时出手,虽我不惧,可也不愿承你人情,眼下我便先与你说个明白,此显阳灵身得我造生潭潭水补益,可以长存数日,一二天中绝不会散去,且神通也不弱于我,稍候对付起来,尊驾可要当心了。”

  张衍微微一笑,他方才未曾上去趁胜追击,倒非是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如此好的练手对象却不易找。对方方才只不过是亏在法力不如自家,又不肯服输,其真正本事实则还未曾全用了出来,便是胜了,得益也少。

  牧守山说过之后,三个身影同时往前冲来,还在千里之外时,忽然一闪,竟然同使了一个挪移之术,自远处遁入内圈,在半空之中自三个方向将张衍围住。三人之间却有金光灿芒似连非连,左手边那一人把袖抖开,使了一个大罗天袖,昏昏黄气往下涌来。

  张衍念头转动,还未来得及出手破解时,却见右侧那一个灵身张嘴一声低吟,却是对他用了一个九岳清音。

  他不觉一挑眉,若是自家站在原处守御,那么大罗天袖必可正中己焦身,纵然以其法力摄不动他,但莫忘了牧守山法体还在上方未曾出手,不出意外,必是有后手的。

  他目光一闪,此刻用凌空雷震破局最好不过,但此法跃出虚空时,会有一瞬间的迟滞,此法牧守山方才已是见识了,不会没有防备,很可能正等着他如此做。

  故此心意一动,身外玄气鼓荡而起,遮挡两边,九岳清音先是冲至,将之一阵阵击溃,但这股无形之力也这层层抵抗给削弱了下去,等真正到得他面前,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然而右侧那具灵身却是早知如此,故动作不停,连连催动神通,一口气又使出十余道清音来,似要一气冲破前路阻碍。

  张衍得此一缓,只一抖袖,一道清气绕身旋转,那清音还未到得前方,就似撞上一层无形阻隔,纵然将周围玄气纷纷破开,却在此道光华之前无法前行一步。

  这是纯以法力隔绝内外,若无他这般根底,便是用了出来,也未必能够挡住袭来神通。

  牧守山在正前方盯着,一直在找寻漏洞,可张衍应对从容。故他始终未曾找到机会。

  不过这时若不跟着出手,方才那番攻势便就无意义了,便就掐指拿动法诀,背后有无数一点点浑黄光亮自虚空之中浮现而出,大小不一,生有万千之数。他只一声沉喝。其便若那流星飞石一般,一道道电射而下。

  此法名为“乱尘错星”,乃是一门道术,凡炼得坤玉微尘功后,体悟若深,皆能会这一法门每一道尘气皆有万钧之重,只少许对洞天修士算不得什么,但若沾身多了,则越聚越重。直至无可承受,连遁挪也是无法,到那时只得任人宰割。

  张衍面对各方来势,先是哗啦一甩衣袖,就自玄气之中横出一道青芒,内中似有无数枝条荆棘,那大罗天袖所发昏黄之气下来,俱被纠缠牵挂住。竟是到不得他身前。

  这时那“大罗天袖”也是到了,罩定下来后。顿时生出一股庞大吸力,周围无数飞沙走石俱被卷入进去,可到他身上,因清气阻隔,稳稳站着,却是吸摄不动。

  他这时忽然向上看来。目光微微一闪。

  牧守山心下陡生察觉到不好,陡然向上飞起,果然前脚方走,下方就炸开一阵阵雷鸣。

  若不是凌空雷震跃出之时有灵机异动,感应敏锐之人可以提前察觉到其在何方。他恐怕立刻就要吃上一个大亏。

  张衍见状,心下忖道:“这凌空雷震果还有缺陷之处,回去之后可再设法推演改善。”

  这也正是他与对方交手的目的,一来可以由对手验出自身到得哪一步,另一个,就是要看看,自家所推演出来的神通在斗阵之上是否当真合用。

  他虽在思索,但手中动作却一点不慢,法力全力展动,一时四面八方皆是凌空雷震,纵然此法还有些许缺陷,但无论何种神通道术,只要多到一定数目,也足可用来克敌。

  只见半空之中,时不时一道雷芒自虚空劈出,逼得三道人影遁走不停。

  张衍目光扫去,他注意到两人接连发动神通之后,身形都似是有几分微微模糊,但是只这么一会儿,就又渐渐恢复,显然是身躯之中一缕造生潭水在支撑。

  他不由讶异,暗道:“得此一物,某些地方已可是接近三重境修士了。”

  修士一旦炼化元胎,则本元精气大为充盛,如广湖聚水,轻难干涸,不惧与人久斗,尤为厉害的是,“显阳灵身”也可分化数个出来,而二重境时破开障关越多,则灵身法力越盛,若到得六重障关之上,法力可与寻常洞天相比,这也是玉霄派为何忌惮玉陵祖师的缘故,其之威能,一人足可抵挡一派。

  牧守山与两个分身虽来回遁走,躲闪雷芒,但是始终在张衍身周千里之内来去,时不时还出手还击一次,此时因不作正面相拼,遇到攻势袭来仅只需避过就行,彼此之间也是一意相同,战力比之方才,却是不降反升。

  这其实是他最厌恶的斗法方式,仍此刻不得不用此法,这么把战局拖延下去,他有造生潭为依仗,不怕法力损折,而对手却是不同了,最差也可逼其主动退走。

  两人缠斗有半个时辰之后,张衍见其并无什么后招,余下无非是游战消耗之术,便无心思与之纠缠下去了。于是将法力一转,只闻轰隆一声,脚下万里玄气这一鼓荡起来,好如潮浪奔空,汹涌滂湃,连此间天地都为之变色。

  牧守山不觉一惊,原来不知何时,那万里玄气如高浪击空,自四面八方向中间而来。

  他仰头一看,此时天上还有一个裂口,正缓缓封闭,看去只要及时冲了出去,就可以脱身,然而他却不敢往那处出走,怕是对方故意留给他跳的一个陷坑。

  于是强压住心下念头,回头一看,只这一刻,张衍身影也是隐没了在无穷无尽的玄气之中,再也寻不得在何处,显是连返身一搏的机会也不给他。

  到得此时,他唯有设法突围,只得纵身而上,往那唯一一条看似去路的地方冲去,然而还未到顶,就见上方玄气一搅,化为一只大手,自上方压来,却将去路彻底封绝!

  张衍在玄气之中淡然看着,牧守山冲到了这里,就好比两军对战之时,孤军深入,只要他把四下玄气一合,立呈包围之势,不过其敢进来,想来也有办法突围出去的。

  用神通道术强闯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那等若与他变相比拼法力,而其所辟洞天,早被阵法所锁禁,那么剩下唯一办法,就是起了挪移遁法躲去外间!

  果然,牧守山见事不可为,命两个显阳灵身上前抵挡那压下大手,自己则是拿一个法诀,看去就要遁走。

  哪知这个时候,张衍伸出手来,对他遥遥一拿,却是使了一个五行遁法,其不由身躯一震,与此同时,数十道凌空雷震在他身边炸开,天中只闻一连串轰震之音。

  待雷芒逝去去之后,就见牧守山闭目站在半空之中,不言不动。

  这一瞬间,张衍忽然察觉到,其身上也无了那股戾气,眉宇间渐渐平和下来,显然方才一灵已是退走。

  少顷,牧守山缓缓睁开双目,他望了一望周围情形,见张衍立在那处,仿佛与初见之时一般,便已时猜出结果,叹道:“看来渡真殿主未曾把他说服,倒是把他打服了。”

  张衍笑道:“服却未必,不过也无需他服,只需要他知晓,那些妄念异思,还是放下为好。”

  牧守山叹道:“渡真殿主好手段。”

  张衍看了看他,问道:“牧真人,贫道有一问,那造生潭神妙无比,那一位也几是用到了极处,只这宝物内中生机精元莫非永不断绝么?”

  牧守山笑道:“非是如此,陈老祖遗册之中,曾略略提过,此宝之中有六种天妖精血,经祭炼之后,化浊存清,可补益人身生机血气,至于平常,则需积蓄灵机,而其之所用,不亚门中多供养一位洞天真人,只不过自陈老祖之后,此宝并无主人,故到我手中时,已是积蓄有近万载了,一时怕还无法用尽潭水。”

  张衍这才了然,点头道:“原是这般。”

  牧守山目光投来,道:“说到此处,牧某心中始终存有一疑,我二人从成洞天之后,从未有过联手对敌便是当年他被门中擒拿,我也不曾出来助他,,也不知同辈之中,是否有人可抵挡我二人合力,渡真殿主现下看来还是游刃有余,不知可否给牧某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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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可待来日定输赢

  张衍方才一战,法力损折虽是有些,但以他现下根底,此刻便是再斗一场,也无大碍,不过他未有立刻回应牧守山,而是道:“真人与那位可能言语么?”

  牧守山一怔,笑道:“倒是不必什么言语,要想知道自是能够知道,不过我与他有过约言,平日各理各事,互不干涉。n∈,”

  张衍微微一笑,道:“那却还是先要问上一句,牧真人,你可愿放下当年之思了么?”

  牧守山呵了一声,他低首凝神,似在倾听什么,好一会儿,摇头道:“他仍是固执己见。”又抬眼看来,“以我之见,渡真殿主若可赢过我二人合力,或许可以说服他放下心结。”

  张衍言道:“当是要领教一番,不过却非是今日。”

  牧守山点头道:“渡真殿主方才与他斗过一场,想法力耗去不少,眼下再战,对尊驾而言并非公平。

  张衍摇头道:“非是如此。”

  他神意一定,随一声鸣音,背后却是跃出一到剑光,灵华湛湛,清气盈溢,在身外环走游绕,却是生出一缕缕清忙惊虹。

  牧守山神情大动,目光盯住那道剑光,脸上一片凝重之色,道:“杀伐真剑?”

  张衍目光看来,道:“牧真人被囚这许多年,连趁手法器也无一件,眼下与二位相斗,我以为却是胜之不武。”

  牧守山想了想,轻轻一叹,点头承认道:“渡真殿主说得不差,你有杀伐真器在手,我若无有法宝抵御,也只有远远避开。只你可以剑遁空,我纵然在遁术之上还有些心得,最后也不过是仗着法力充盈逃脱开去罢了,想要胜你,几无可能。”

  张衍认真言道:“我回去之后,会劝说掌门将真人洞天禁撤去。归还真人往昔法宝,等真人实力尽复之后,我二人可再次比过。”

  他看得明白,牧守山毕竟受限于眼下窘境,许多厉害手段无法用出,在这等情形下将之击败,其怕是怎么样也不会真正服气。那不如还了其法宝洞天,到时再真正论过一场,若能就此解决。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却要看掌门是何意思了。

  牧守山听了这话,却并未露出欢喜之色,反而一皱眉,抬首看来,沉声道:“敢问渡真殿主,门中可是出了什么事端?”

  张衍语含深意道:“真人放心。如今我溟沧派坐拥一十四位洞天真人,却无哪家敢欺上门来。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下无事,未见得将来无事。”

  “一十四位洞天?”牧守山眼皮不禁跳了跳。

  张衍笑了一笑,道:“若得机会,此等事来日可以长谈。今日便先告辞了。”

  他打一个稽首,就化一道清光,往外遁走。

  牧守山看他遁光一路出了小界,便闭上双目,似在与人交言。半晌过后,他睁开双目,自语道:“原来这位渡真殿主方才也未用得任何法器,难怪有底气如此做。”

  他似想到什么,眉关皱起,琢磨道:“一十四位洞天,秦师弟这是想要做什么?或许我也是困得太久了,该是出去走走了。”

  张衍遁出此方小界后,又往外行去,到得门户之前,却见沈柏霜与秦玉都在门口,便对沈柏霜一礼,道:“有劳沈真人久等。”言罢,转而又对秦玉打个稽首,道:“秦真人有礼。

  秦玉默默还了一礼,她却并不说话,而是看了看沈柏霜,后者开口问道:“牧师兄怎样了?”

  张衍回道:“牧真人一切安好,只他心魔未除,仍需闭关思审。”

  秦玉似松了一口气,对张衍微一点头,又传音对沈柏霜说了几句,就转身出去了。

  沈柏霜道:“这里之事既了,我便也回金阁了,渡真殿主若无什么交代,何不同行?”

  张衍看得出他有话要说,便道了一声好。

  两人各起遁光,就往来路回返。

  半途之中,沈柏霜言道:“我数年前收得一名弟子,资质倒还过的去,只他偏偏心慕剑道,其余路数,却不愿学,我思忖而门中剑经粗浅,而在此道之上我也无有什么可教他的,这里却要向渡真殿主讨个人情,可否代我指点一二?”

  张衍笑了笑,道:“这却容易,只渡真殿中不方便往来,沈真人改日可让他去灵页岛上,我可送他一场机缘。”

  沈柏霜见他应下,便郑重道一声谢。

  要知张衍如今乃是渡真殿主,单论门中尊位,仅在掌门之下,要想请动他出面传法,可是天大脸面,不过他这新收弟子委实资质不差,未来极有可能光大门庭,故宁愿欠下一个不小人情,也要为其打稳根基。

  用不多时,两人就回得浮游天宫,张衍在宫前与沈柏霜道别之后,就往正殿而来,经门前通禀,掌门便唤人请他入殿,到了里间,行过礼后,就在上坐定。

  秦掌门问道:“渡真殿主此行如何?”

  张衍考虑片刻,道:“牧真人虽心有执念,但也仅只执念而已,不是不可化解。”

  秦掌门温言问道:“那渡真殿主是何意思?”

  张衍道:“牧真人此等人物,若肯为山门出力,则在大劫之前,又可为我溟沧派添得一大战力。容弟子一段时日,当可给掌门真人一个交代。”

  秦掌门颌首言道:“那此事便交由渡真殿主全权处置,无论最后是何结果,只需知会我一声便可。”

  张衍道了声是,想了想,又言:“还有一事,牧真人过去所用法宝,可否归还与他,他那处洞天,弟子也想请掌门真人下谕开禁。”

  他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洞天也是象相修士一部分实力,尤其其中可能还有许多自身昔年旧物。

  秦掌门根本不去问他因由,拂尘一摆,天中飞来三物,缓缓落至身前。却是两只玉匣和一道牌符,他拂尘一点牌符,道:“此符可开那得洞天,亦可随时封禁,渡真殿主可善用之。”

  张衍神意引动之间,那牌符就飞至眼前。抬手拿入掌中,法力只入内一探,便知此物可隔绝洞天与其主之间感应。

  不过这不是说解了这封禁后,牧守山便不再受制限了。溟沧派内有大阵阻碍,若不得允准,无论其想往何处遁行,都无半分可能,只能其所居小界往返,至于到得派外之地。除非能以自身之能压过山门大阵,否则也是休想。

  他把袍袖一拂,将玉匣和那牌符都是收入囊中,此事既毕,再说几句话后,便就起身告退。

  出得正殿来,回至渡真殿中,先是调息修持。只半个时辰之后,便已是神完气足。

  他伸手入袖。拿了两枚灰色圆石出来,却是那两只自北洋之上得来的渊蟾,起掌在上,轻轻一摩,外间旺盛灵机就往里间汇入进去。

  这两头渊蟾之所以入眠,那是因为北海之上无有充盈灵机公羊。而此处却是不同,乃是溟沧派三大上殿所在,自非外间可比,不过小半刻之后,其便就轻轻颤动起来。

  不过其中一只。只是摇晃了几下,便就无了动静了,张衍目光投去,这一只原本就是生机不足,余下寿数当是不多,此刻便是能出来,也无什么大用了。

  至于另一只,却是一直晃动不停,最后那坚壳碎裂开来,之听得咕咕一声,就跳出一只大蟾来,浑身上下莹亮剔透,仿若水晶雕琢而成。

  其蹲在桌案之上,贼兮兮的眼神往四周一瞄,再偷偷打量了张衍一下,却是浑身一颤,随后学人作势朝前一趴,口吐人言道:“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张衍目光望了下来,言道:“不必谢我,我寻你来是要用你。”

  大蟾连声道:“是是,小的这条命是仙师救回来的,以后仙师让小的就作甚小的便作甚,张衍问道:“你可有名姓?”

  大蟾眼神闪烁,不经意往另一边那枚石壳瞄去一眼,道:“小的姓余,余足。”

  张衍言道:“你元气亏损已久,先在此处寻一地宿下,调理气机,回复法力,待我用你之时,便会唤你。”

  余足大喜道:“小的皮肉粗实,好养活的很,这里水泽丰润,想是吃食也多,仙师只需容小的入水修炼,很快便能补足元气,小的心眼实在,有恩必报,到时若有吩咐,必是随唤随到。”

  张衍看着它,似笑非笑道:“我观你看去憨厚,实则性子奸猾,却远无你嘴上说的那般老实。”

  余足眼珠子乱转,道:“仙师说什么,小的是个粗坯,着实不懂。”

  张衍笑道:“懂也罢,不懂也罢,你初到我处,不可任你胡乱走动,总要有人管束。”

  他招呼一声,便把那阵灵唤了过来,道:“它便由你看管,只要留住性命,能为我用便可,其余随你如何做。”

  那阵灵咯咯一笑,道:“老爷放心,奴家定把这头妖蟾管得服服帖帖。”

  张衍挥了挥手。

  阵灵万福一礼,只一抖袖,将余足往袖中收了进去,便就退下。

  待其走后,张衍思及沈柏霜先前拜托之语,当是十分看重那名弟子。

  要是只学得寻常剑术,门中也有不少御使飞剑的名家,似那冯铭,便是荀长老弟子,指点一个低辈弟子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沈柏霜不去寻他们,却来自家这处讨人情,显然是想学上乘剑术。如今溟沧派中,此一道上的确无人与他相比。

  沈柏霜当年对他颇多照应,此事既然求到他头上,自当给其一个交代,于是心意一动,一道剑光自眉心之中飞出,出了玄泽海界,往龙渊大泽上投去。

  此中藏有他一道分光化影,足可指教那名弟子了。

  做完此事之后,他转而想起此番与牧守山一场印证,自家所创凌空雷震之法上有不少缺陷,自当再作推演一番,于是便挥袖闭了殿门,定坐入关去了。

  灵页岛。

  一道光虹飞驰而来,到了外间,光华散开,张衍分身化影自里走了出来,目光一扫,岛上禁制便就解去,随后缓缓落下云头。

  他环望四周,此处是他入得溟沧派山门后,第一个落足之地,也是由此,方才算是真正迈上了修道之途,却不想一晃眼,已是过去七百年,着实是令人感慨不已。

  沿着山阶行至岛上洞府之中,抬头看去一眼,虽这里以前曾借与弟子修炼,不过其等因为尊重师长,不敢在这洞中居宿,都是在山后另行开辟了洞府,故内里布置并未有任何改换,还保持着他当年离去之时的模样。

  他在蒲团之上端坐下来,却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见是一只五彩灵蜥自壁缝之中爬了出来。一见之下,却是笑道:“原来你还在此处。”

  这灵蜥寿数不过是百载上下,不过张衍离去之后,洞府便被封禁了,其也陷入深长眠之中,此刻禁制方开,它也醒来,却还以为主人出外方回。

  张衍一转念,打了一道灵机入其躯内,言道:“看你自家造化了。”

  数日之后,灵页岛外,却有一只小舟过来,上面有两个少年人,一男一女,都是十五六岁,皆是一般粗布衣衫,看去却是一对师兄妹。

  少女挽着双丫髻,模样俏丽,明眸闪亮,坐在船头好奇打量四周,少年则是卖力划桨,时不时抹了抹头上汗水。

  少女看他那狼狈模样,扑哧一笑,用纤指在白嫩脸颊上作势一刮,道:“师兄你羞也不羞,划个小舟也这般吃力,亏你平时还自诩修道人。”

  少年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这龙渊大泽之水浑沉滞重,怎可拿外间江河相比?”

  少女掰着手指头,轻笑道:“活该,这可是师兄你自找的,还在恩师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一日可至灵页岛,现在一、二、三、四……足足五日了,师兄你还没到,怕是那位上师早便等得不耐走了。”

  少年反驳道:“胡说,那位上师就在岛上修道,哪会离去?”

  他虽口上不服输,可心下也是患得患失,这个师父也是,把他找来门中后,就丢了本书册给他,后来整天不见人踪,也就前次开脉之时才留了几天,又说这灵页岛上有剑仙,如要习飞剑之术,就需自家诚心去寻,这才亲手划舟而来,幸好眼下已是离岛不远。

  他望着岛上滚滚浓烟,眼中虽有惊容,却也是流露出期冀之色,抹了抹汗,又是卖力划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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