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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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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二八章 众矢之的
  
  “王爷想暗助他们造反,然后出来力挽狂澜!”韦无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道破了朱高煦的如意算盘。“山东白莲教是全国家底最厚的,但之前林三在时,一直与朝廷相安无事!自从林三死后,山东白莲教陡然开始激进,便处心积虑谋划起造反来!”顿一下,韦无缺沉声道:“用火烧三大殿这样的大手笔来为起事开篇,可见白莲教要做的这篇文章,大到什么程度!”
  
  “而朝廷对此一无所知,否则不可能只派个王贤过来,却不给他一兵一卒!”韦无缺接着道:“白莲一旦起事,必是星火燎原之势,届时山东沦陷,朝廷作战不力,只能请王爷出山!王爷便顺理成章重新粉墨登场、届时平定山东、兵权在握、声威高涨!虎视京畿!处境可进可退,比当年要好上许多倍!”
  
  “一派胡言!”朱高煦震惊之后冷静下来,汉王殿下已经想明白,韦无缺此来有恃无恐,杀了他没有任何意义。便索性沉住气,看他如何表演。
  
  “王爷就当在下是胡言便好,在下还有几句胡言乱语,请王爷听一听。”韦无缺飒然一笑道:“王爷想的是将白莲教养大,然后一口吞掉,壮大己身!就像当年曹操灭黄巾,结果招降二十万青州兵,实力大增一般!”说着笑笑道:“说来也巧,白莲教的老巢也在青州。”
  
  朱高煦已经不言语了,只是眯着眼,有些轻蔑的打量着韦无缺,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王爷的想法可谓大胆!不可谓不高明!”韦无缺下一句却让朱高煦再也无法淡定下来,只听他幽幽说道:“可要是王爷到时候吃不掉白莲教怎么办?”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高煦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韦无缺。
  
  “王爷还是小看了白莲教在山东的实力,当年林三在时,唐天德为什么非要把女儿嫁给他,就是看中了一旦山东起事,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没有之一!”韦无缺沉声说道:“如今山东各府各州各县,都有数目十分庞大的白莲教徒!而佛母正挟火烧三大殿之威,在逐县逐府的收服那些首脑,获得他们的效忠!这分明是想将一盘散沙的白莲教,彻底统合起来!一旦让她完成了统合,整个山东白莲教拧成一股绳,王爷还有信心吞下他们吗?!”
  
  “……”朱高煦陷入沉默,额头似乎有汗水闪亮。韦无缺说的一点不错,他就是打得这种主意!在他看来,白莲教人数虽多,林三死后却再无领袖,这样造起反来声势虽大,却是一盘散沙,只要数万精兵即可各个击破,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壮大自身!平个三五年叛,麾下将士超过十万,就是父皇也不敢轻易动自己分毫!
  
  可以说,汉王殿下的如意算盘,就是建立在白莲教规模虽大,却没有统一领导这一条上,他才有信心将想法变为现实。虽然去年冒出个佛母来,在普通教徒中呼声甚高,但那些各地的高层骨干却基本不买她的账!可三大殿一烧,天下震惊,佛母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家喻户晓,她若挟此声势趁机统合白莲教,很可能会一举成功!
  
  汉王心头升起明悟,白莲教之所以冒天下险,烧毁三大殿,恐怕就是为了将一盘散沙的山东白莲教统合起来!乃至号令全天下的明教白莲教!
  
  真要让他们把这件事干成了,自己原先的计划就要变成如蛇吞象一般可笑!。
  
  看到汉王脸上神情变幻,韦无缺便知道自己成功了,立在那里悠然自得,等汉王开口相求。
  
  “你……有何……高见?”果然,汉王沉吟半晌,还是不太情愿的问计了。
  
  “呵呵,王爷礼贤下士,总不至于连杯茶都不赐吧。”韦无缺却矫情起来。
  
  “赐座、看茶!”朱高煦闷哼一声,太监赶忙给韦无缺搬来把椅子,又上了茶。韦无缺呷一口茶水,眉头紧皱道:“茶是好茶,就是有些陈了。”
  
  “将就吧,这才几月,哪有新茶给你喝。”朱高煦不爽道。
  
  “据说,王贤就喝到了今年新出的龙井,”韦无缺淡淡道:“山东的官员对王爷可不太恭敬,有新茶讨好王贤,却没有新茶进献王爷。”
  
  “本王不好此道,”朱高煦嘴角抽动几下,冷声道:“你给我说正事儿!”
  
  “遵命。”韦无缺放下茶盏,一撩衣袍下襟,意态潇洒道:“在下不才,可以替王爷从中游走,离间白莲,让那佛母的美梦化为泡影。”
  
  “你?!”朱高煦有些不屑的哼一声:“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江湖事,你曾经在杭州阴过白莲教,当时唐天德父女还有林三都险些被你害死,他们能听你的才叫见了鬼。”
  
  “王爷那都是老黄历了,林三生前已经和我和好,”韦无缺淡淡道:“前年秋里,南海子一役,我俩便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哦……”韦无缺曾经和林三一起行刺朱棣,这件事朱高煦是知道的,闻言便信了几分。
  
  “而且……”韦无缺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如果没有我帮忙,天火焚魔宫之策,根本不可能成功。”
  
  “什么?!”朱高煦一阵悚然,他死死盯着韦无缺,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赵王朱高燧!听说三大殿被焚,朱高煦不知推敲过多少次,他认为单凭白莲教那帮土包子,想完成这种程度的谋划,根本是痴人说梦!一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甚至有人在暗中相助,三大殿的火才能真正烧起来!
  
  联想到赵王和白莲教千丝万缕的联系,朱高煦第一个就想到自己这个三弟!现在听韦无缺这么一说,他更是确信无疑——朱高燧一定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这个老三,让韦无缺出面找我,他却躲在背后装好人!’朱高煦对赵王的行为很是不满,但眼下看来,要想完成自己的计划,还真离不开这两人的帮助。
  
  “好吧!”朱高煦向来杀伐决断,从不犹豫。一旦拿定主意,便再不遮遮掩掩:“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臣和赵王是真心实意助王爷成事。”韦无缺默认了赵王也在其中,淡淡道:“只要王爷成就大业,至少臣这边,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别用这些屁话搪塞我。”朱高煦沉声道:“无利不早起,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孤是不会和你合作的。”
  
  “那好吧,”韦无缺笑笑道:“王爷也知道我是明教中人,白莲教和我们明教向来南北争雄,这次白莲教搞出这么大动静,一时间天下归心,许多明教教徒转投白莲,已经威胁到本教的根基,如果让白莲教成事,那明教恐怕将不复存在。”说完,他微笑看着朱高煦道:“不知这个理由,王爷可还信得过?”
  
  “这勉强,也算是个理由。”朱高煦哼一声。
  
  “还有件事,”韦无缺笑笑道:“王爷杀王贤时,希望能让我参与其中,此生不能手刃此獠,我死不瞑目。”
  
  “成交!”朱高煦缓缓点头……
  
  王贤一路招摇南下,不仅引来了韦无缺,还让山东白莲教沸腾了!也不知这账是怎么算的,白莲教就认定王贤是杀害林三的罪魁祸首!林三生前,仗义豪杰,又是小明王之孙,教内无人不服、无人不爱,所以林三一死,白莲教的一干首脑个个如丧考妣,都发誓要替三哥报仇!
  
  如今王贤来了山东,一干教众登时蠢蠢欲动起来,恨不得马上起兵,攻下济南城,将王贤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正巡行各方的佛母也得到这个消息,便想立即更改行程,前往济南截杀王贤!却被她的父亲,白莲长老唐天德死死劝住。
  
  青州府,卸石棚寨。寨中数千将士,皆以红巾裹头,唯独山寨中央,护卫皆着白袍,这里乃是佛母居所。
  
  佛母居所中,唐天德看一眼冷若冰霜的女儿,叹气道:“王贤来济南,就是为了找你的,你又何苦冒险去济南?按部就班,等他来就是了。”顿一顿道:“何况,咱们得趁热打铁,将各路堂口统一起来,方可成就大业啊!”
  
  “想成大业的是父亲,”佛母依然带着面纱,但透过面纱也能感受到她的怒火:“我只想报仇!”
  
  “女儿!你现在是系千万人性命于一身的白莲佛母,”唐天德苦劝道:“不可轻举妄动啊!”顿一下道:“再说你的仇人难道只有一个王贤?明朝的皇帝、太子、太孙不是吗?你要报仇,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挑战他们才行。再忍忍吧,忍一忍……”
  
  “……”佛母终于被劝住,轻叹一声道:“父亲准备什么时候起兵?”
  
  “这个……”唐天德想一下道:“要看你统合的速度,统合的越快,起兵的日子就越近。”
  
  “……”佛母幽幽盯着唐天德半晌,终于点头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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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二九章 请君入瓮
  
  这座原先的布政司衙门,实在是气派的让王贤大开眼界,只见其中亭台水榭、金碧辉煌,石桥曲径、名花匝岸。碧波荡漾、澄澈见底,亭台错落、倒影入波。有时白云缭绕,下接水光、上浮天际,宫殿隐隐在烟雾中宛然如画,就是天上蓬莱也不过如是。
  
  住在这样的人间仙境,能体会到民间疾苦,那真就奇了怪了……
  
  王贤在里头一住就是半个月,都没有召见三位大员,似乎已经沉迷于这春光美景之中,陶醉在泰山姑子的温柔乡里,正当三位大员自以为得计,正要额手相庆时,突然有锦衣卫过来传话,请三位大员过府一叙。
  
  三人赶紧换上官府,赶到行辕门口,彼时的心情还是很轻松的,相互抱拳行礼,刘本笑问道:“钦差大人终于想起咱们来了。”
  
  “估计是被泰山姑子榨干了身子,”马忠****的笑道:“借着公事歇歇气吧。”
  
  “唔,”储延笑笑,轻声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在三人看来,他们已经彻底摆平了王贤,从此大家就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三位大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园中,此时阳春三月,百花竟放,花香浓郁、四溢泉池,更让这庭院美若仙境,马忠笑道:“当初藩台把衙门让给钦差,实在是明智之举。”
  
  “呵呵……”储延有些肉痛的抽动下嘴角,他现在的临时办公之处狭小逼仄,因为还存了搬回这里的念头,是以也无心扩建装修,只是在凑合而已。和往常神仙般的日子,自然是天上地下,家中妻妾亦多有烦言,让储藩台十分不爽。但想到可以和钦差大人搞好关系,他觉得这些牺牲也值了。
  
  说着话,三人被锦衣卫引到了一处清雅的庭院,庭院月门洞上写着‘珍珠泉’三个古篆体字。济南号称有七十二名泉,这珍珠泉便是排名第三的一眼,周围砌以雪花石栏,岸边杨柳轻垂,泉水清澈如碧,一串串白色气泡自池底冒出,仿佛飘撒的万颗珍珠,迷离动人。
  
  泉边摆着一副檀木桌椅,椅子有四把,桌上是精致的茶点,还有一摞纸笺,想必是诗文之类的东西。
  
  王贤便一身紫衣,立在石栏旁赏泉,他的头发没有结髻,而是只用绸带简单的系在脑后,春风微拂,黑发轻飘,意态说不出的潇洒。
  
  看到王贤这样子,三位大员暗暗偷笑,他们还没忘了当初在德州时,王贤那粗鄙的样子,没想到一来济南,住进这园子,竟也附庸风雅起来了。
  
  “钦差大人……”三位大员自然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悄立在王贤身后,等他转过头来,赶忙一起行礼。
  
  “娥皇女英异别泪,化作珍珠清泉水。”王贤朝他们笑笑,请三人在泉边就坐道:“这泉真是钟天地造化啊。”
  
  “呵呵,是啊!”刘本忙笑道:“这珍珠泉可是七十二名泉中最高贵的一眼,历来都是归济南城的第一人拥有。”
  
  “是啊是啊。”储延两个也笑着附和。
  
  “让藩台大人割爱,实在过意不去,”王贤也坐下,亲自给三位大员斟茶,三人忙诚惶诚恐起身接茶,王贤笑着让他们放松道:“今天请三位来就是为了答谢一下,咱们一起品茗赏泉,不亦乐乎?”
  
  三人见果然没猜错,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卖力奉承吹捧起来,逗得王贤哈哈大笑,气氛和乐融融。不一时便称兄道弟,言语无忌起来。
  
  “大人,”马忠挤眉弄眼的问道:“那几个……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王贤笑着点头道:“泰山姑子名不虚传,实在内秀的很!古人有诗赞的好!”
  
  “什么诗?”三位大人忙问道。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贤的笑容十分****。
  
  “行家!”显然三位大人都是过来人,稍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一齐捧腹大笑着竖起大拇指,对王贤的评价表示高度认同。“大人果然是行家!”
  
  “彼此彼此。”王贤脸上挂着笑,嘴角却一阵阵抽搐,那些千娇百媚的泰山姑子,他是一个都没尝到,全被灵霄给撵到别院里去了。也幸亏在太原时,跟张輗见识过,不然这会儿就得漏了怯。
  
  四个男人正在交流心得,这时周勇过来,附在王贤耳边,轻声说几句。王贤便一脸无奈道:“那几个小娘子,一刻也离不开我。本座先去安抚一下,诸位兄台请随便。”
  
  “啊大人快去,”储延也是个惧内之人,闻言十分理解。刘本马忠虽然暗笑王贤没出息,却也不会表现出来。
  
  “那我去去就回。”王贤说完,急匆匆走了。周勇也跟着离开,一时间,珍珠泉旁只剩下储延三人。
  
  三人此刻放松极了,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便吃着茶,赏着泉,优哉游哉等钦差大人出来。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将桌上那摞纸吹落地上,马忠和刘本赶忙起身去捡。幸好风不大,吹得不远,两人不一会儿就各捡了一摞起身。自然而然,都扫了一眼纸面,想看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钦差大人,又有什么样的惊人大作。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都僵在那里。
  
  储延年纪最大,地位最高,方才没有起身,依然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品茗,见两人呆若木鸡,不由好奇问道:“钦差大人有何惊世之作,让二位如此沉醉忘我?”
  
  “……”马忠额头冷汗直流,刘本老脸铁青一片,两人根本不搭理储延,被他唤回神来,便颤抖着翻动纸页,去看下面的内容。两人越看越惶恐,仿佛手上拿的不是纸,而是烧红的铁片一般!
  
  储延也察觉出不妥了,赶忙拿起桌上剩余的几张,打眼一看,便愣住了!上头根本不是诗文,而是锦衣卫的侦缉报告!
  
  他拿的这几页纸的侦缉对象,是山东都指挥使马忠,侦缉内容是马忠上任以来,吃空饷、喝兵血的行径!明明白白查实了山东都指挥使司下辖的九卫十所实际员额,只有在册兵员的半数!而且将每一卫的实际人数都清楚载明!
  
  当今永乐皇帝最重视军队不过!要是这份东西让皇帝看到了,马忠肯定会被撕碎了喂狗!
  
  储延缓缓抬起头,向马忠抖一抖手中的纸页,压低声音道:“你糊涂啊!”语调中带着十分的愤怒,还有些想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藩台也好不到哪去……”马忠将自己手中的纸页递给储延,同时要去拿他手里的。储延只顾着看马忠给自己的纸页,想也没想就把自己手里递给他。
  
  看了纸上的东西,储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绝望的闭上眼道:“完了完了……”他看到纸上,同样是锦衣卫的侦缉报告,只是对象换成了自己,罪名也变成了侵吞藩库、瞒报税粮、挪用官银等五六样,每一样都描述的十分详细,一看就是早就经过缜密的调查。
  
  马忠看完了手里的几页纸,摇头叹气,又望向刘本道:“臬台大人,你是什么罪名?”
  
  储延也把目光投向刘本,等待他的回答。刘本却将那几张纸塞到袖筒里,惨笑道:“不说也罢……”他既然幸运的捡到自己那份,当然不会傻到公诸于众的地步。
  
  不过就算他不说,储延和马忠也知道,这家伙也被捏到了死穴。三人颓然坐下,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闲情逸致,他们这才明白,原来王贤之前引而不发,都是在麻痹他们,人家是在暗中搜集罪证呢!
  
  三人沉浸在王贤带给他们的惊吓中,一时间,所有人都呆坐不语,不知如何是好。要是这罪证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还不至于恐慌成这样。毕竟都是一省大员了,谁在朝中没有过硬的关系?就算罪证到了刑部都察院,他们也能想办法压下去,无非就是多出点血呗。
  
  可这罪证是在锦衣卫手中啊!如果王贤非要对付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想到锦衣卫诏狱的可怕,三个大员忍不住两股战栗,汗如浆下……
  
  “干嘛呢?”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吓得三人猛一哆嗦,储延一下跳了起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三人赶忙回头一看,就见王贤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
  
  “哎呦,储大人,真抱歉,”王贤满脸歉意扶起储延,给他拍拍屁股上的土,笑道:“只是想跟三位开个玩笑,倒把三位吓到了,真是不当人子。”
  
  “呵呵,哪里哪里……”储延三个忙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到这会儿,三人再把王贤当成胡乱说话的粗人,他们就不配当人了。哪里还不知道王贤这家伙,每一句都在含沙射影!人家今天分明是设好了局,请君入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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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零章 敲山震虎
  
  识时务者为俊杰。
  
  储延第一个给王贤跪下了,老泪纵横的磕头道:“上差,老朽一时糊涂,求上差念在这些日子用心侍奉的份儿上,饶老朽一回吧!”
  
  见他一跪,其余两位也耐不住了,也同时跪地求饶,请王贤饶他们一命。王贤扶都扶不起来,他扶这个那个跪,扶那个另一个跪,按下葫芦瓢起来,只好让他们随便跪。
  
  “哎……”王贤坐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三人,叹口气道:“你们看到了也好。我还正愁着怎么问你们呢。”说着指一指那摞纸道:“我不说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大道理,可拜托你们做的隐蔽点儿,不要被人家抓着把柄成吗?”
  
  “……”三位大员有些听糊涂了,心说不就是被您抓着把柄了吗?但顾忌到这位钦差不可捉摸的性子,三人没一个敢言语的。
  
  “你们以为,我是在故意查你们不成?”看着三人脸上的表情,王贤‘恍然’,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登时叫起撞天屈,比比划划道:“我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吗?大家都是好朋友了,我能干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缺德事儿吗?”
  
  听了王贤的话,三位大人心头又升起一丝希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对了嘛,出来混,就讲一个义字!本官那是最讲义气不过的!”王贤这才好过一点儿,白他们三个一眼道:“以后不许把我往坏处想。”
  
  “是是是!”三人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点头,马忠抱着丝丝希冀道:“这么说,钦差大人是要保全我们来着?”另外两个也满脸都是乞求。
  
  “当然!”王贤一拍那摞纸道:“不然,这些绝密档案,还能让你们看到?”
  
  “多谢大人保全!我等甘为牛马,也报答不尽!”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一下从绝望的谷底看到希望时!三个一省高官泪流满面,磕头如捣蒜。
  
  “这下可以都起来了吧?”王贤看看三人,又好气又好笑道:“看看你们,还有个封疆大吏的样子吗?”
  
  “在钦差大人面前,我等不敢以封疆自居。”三人千恩万谢的爬起来,屁股略略沾了一角椅子,储延诚惶诚恐道:“谢大人保全之恩,如有差遣,我三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是!”刘本马忠两个也点头不迭。
  
  “哈哈,说起来,还真有事,需要三位大力协助。”王贤端起茶盏,将凉透了的茶水泼在地上。刘本赶忙起身给他添茶,王贤呷一口香茗,缓缓道:“本座这次来山东,所为何事,想必诸位也是清楚的。”
  
  “是是。”三人赶忙点头,刘本道:“大人是奉旨到山东,捉拿火烧三大殿的凶手!”
  
  “还有,要剿灭山东的白莲教。”马忠补充道。
  
  “不错。”王贤点点头,叹气道:“不瞒诸位说,皇上对我下了死命令。皇上说,王贤啊,要是捉不到佛母,灭不掉白莲教,你就死在山东,别回来了!诸位早先看我是在赏泉,对吧?其实不是,我是愁得想跳进去!”
  
  “使不得使不得!”三人忙大惊小怪道:“钦差大人千万别想不开啊!”
  
  “你们当谁还想死不成?”王贤一脸愁容道:“可是我在山东,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怎么办成皇上的差事啊?”
  
  “不是……”三位大员一阵哆嗦,最终还是咬牙道:“还有我们嘛?”
  
  “这么说,三位能帮我逮着佛母?”王贤瞅瞅三人,有些信心不足道。
  
  “我们一定尽力!”三人赶忙说道。
  
  “尽力?”王贤一听就低落了,苦着脸道:“那就是有可能心有余,力不足了?”
  
  “足!一定足!”三人无可奈何,只得打包票道:“我等一定帮大人捉住那佛母!”
  
  “那白莲教呢?”王贤又问道。
  
  “这个嘛……”刘本和另外两位交换下眼色,无奈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这白莲教已经无处不在,要想扑灭,除非把山东的男女杀光,否则几无可能。”
  
  “那本座还是个死……”王贤一脸哀怨道:“我死了不要紧,谁来保三位大人啊?”
  
  “钦差大人千万不要灰心,”储延赶忙劝解道:“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咱们一起想法子,终究能把这关过去!”
  
  “是啊是啊!”刘本两个也随声附和:“我等一定竭尽全力,起码能让大人交差……”
  
  “那……”王贤迟疑的看看三人,“我就指望三位了?”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三人无可奈何,只能硬接下这烫手的火盆。
  
  “三位快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办?”王贤赶紧追问道。
  
  三人这个郁闷,心说这是您的差事好吗?怎么把自个儿当成没事儿人了?不过形势比人强,三人只能硬着头皮琢磨起来。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刘本是掌管刑狱的按察使,自然由他来定策:“咱们要先集中力量,将那兴风作浪的佛母擒住,然后设法从她身上打开口子,将白莲教的骨干一网打尽。有道是,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没了头领人物,山东的白莲教也就冰消雪散了……”
  
  “说得好!”虽然明知刘本说的是废话,要是白莲教头领那么好抓,不早就灭了几百次,还能让他们发展到今天?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王贤应付过去,所以储延和马忠都拼了命的鼓掌叫好。
  
  “唔,听起来不错。”王贤果然被应付住了,点点头道:“那佛母该怎么抓呢?”
  
  “这个说难不难,”刘本沉声道:“其实山东按察司早就盯上佛母了,三大殿着火之后,这女人销声匿迹过一段,但最近又频频在胶东一代现身,只要咱们提前做好侦查,锁定目标,然后请都司大人派出军队,还是不难将其擒获的!”
  
  “这个嘛……”马忠有些为难道:“没有左军都督府的帅令,下官没法调动军队。”
  
  “帅令会有的,”王贤拍着胸脯道:“就等刘臬台的准信了!”
  
  “遵命。”刘本答应的还算痛快,点头道:“大人等下官好消息。”
  
  “要快,”王贤给刘本斟一杯茶,语重心长道:“皇上的耐性,你们也知道,那是最没耐性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一道诏书,就要了我的狗头。”说着又叹口气道:“到时候,谁来保住三位……”
  
  “是……”三位大员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这么说。
  
  四人又商量了一下,日后的分工安排,三位大员便要告辞离开。王贤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留三人用了饭,又将那几页纸递到他们手里,语重心长道:“好好收着,没事儿多翻出来看看,圣人云,温故而知新嘛。”
  
  “多谢大人啊!”三人心说,什么话啊,还温故而知新。嘴上千恩万谢,将那些纸收到怀里,告辞出去。
  
  离开钦差行辕后,三人并未分开,而是去了储延的布政使衙门,把门一关,密议起来。
  
  “你们说,”马忠摸着怀里烫人的锦衣卫报告道:“他真想让咱们给他垫背不成?”
  
  “不然嘞?”刘本没好气道:“说白了,他被派到山东,皇上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他知道自己完不成差事,肯定死路一条,换了谁都会拉几个垫背的!”
  
  “哎,咱们难道真要替他捉佛母,灭白莲?”储延苦着脸问道。
  
  “怎么可能?”马忠翻白眼道:“咱有那本事,还用等到今天?”
  
  “是啊。”刘本点头道:“咱都是在山东多年的老吏了,白莲教到底什么情形,还用的着多说吗?那是咱们能对付的了的吗?神仙下凡都没用!”
  
  “那咱们怎么办?”储延皱眉问道:“王贤要是顶不住了,他可真拉咱下水!”
  
  “没别的办法,”刘本沉声道:“只能把样子做足了!”说着看看两位大人道:“咱们弄一套多管齐下,清理白莲教的方略出来,然后把场面弄得尽量热闹!多抓点儿人,把监狱都塞满了!反正白莲教最不缺的就是人……”顿一顿道:“一定要让钦差大人看到咱们十分努力了!”
  
  “不错不错!”储延两个使劲点头,见刘本突然没了下文,马忠忙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刘本有些泄气道:“能拖一天算一天吧……大不了再出点儿血,给姓王的一份厚礼,他还非得拖咱们死不成?”
  
  “哎……”储延和马忠也登时泄了气。但两人都知道,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了。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三大殿一烧,三人便都成了戴罪之身,皇帝早晚要发落他们。但只要应对得当,充其量也就是降职丢官,可要是脑子坏掉跟白莲教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们现在其实只求能保住身家性命,怎么可能替王贤冲锋陷阵?
  
  三人商量一阵,定下计策,天将擦黑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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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一章 真空家乡
  
  不用回头,王贤也知道是谁来了,轻轻按住那只手,叹息一声道:“难……”
  
  “官人,”在府中,顾小怜恢复了女装,一身葱绿长裙,愈发衬得肌肤洁白胜雪,玉容娇艳如花。“不是已经将那三个家伙收服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王贤苦涩道:“我观察,这三人对白莲教的畏惧,已经超过对朝廷的,这种状况下,想指望他们提供多大的帮助,恐怕是不切实际。”
  
  “可不靠他们,又能靠谁呢?”顾小怜明白了王贤的心境,举手为他轻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是啊……”王贤自嘲的笑笑道:“除了他们,还能靠谁呢?”
  
  “靠自己。”顾小怜轻声说道:“官人,这些人只能当工具使用,重要的事情还得靠自己办!”
  
  “不错,所以我才会说,难啊!”王贤微闭双目道:“山东这池水实在太深了……”
  
  “不如,让妾身替官人去打探打探吧,”顾小怜自告奋勇道:“怎么说,我也曾是白莲圣女来着。”
  
  “你现在是委身锦衣卫头领的可耻叛徒,”王贤摇摇头,笑着将她的纤腰揽在怀里,把头靠在她柔软的胸前:“我让你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顿一顿道,“还是两个肉包……”
  
  “官人……”顾小怜见他又取笑自己,扭着身子不依道:“人家可比包子大不少哩……”
  
  “别动。”王贤将头靠在两个‘肉包’中间,微微闭上眼:“这个姿势有利于我思考……”
  
  顾小怜无奈的苦笑,只得一动不动充当他的人肉靠枕,一直到天色全黑,王贤才猛地站起来,倒把顾小怜吓了一跳。
  
  “官人,有了吗?”感受到王贤的情绪变化,顾小怜忙问道。
  
  “官人怎么会有了呢?”王贤邪邪一笑,摸一把顾小怜的下巴:“该我问你才是。”
  
  “官人……”顾小怜娇嗔着不依,王贤只好举手投降,轻声说道:“搏一把!”。
  
  翌日,王贤秘密召见周敢,命他确定佛母的位置。周敢证实,刘本说的没错,佛母正在逐县逐县的串联教众,但不是在胶东,而是在青州一代。
  
  “密切监视,她每一步的动向都要准确掌握!”王贤大喜,最怕的就是佛母隐秘不出,大海捞针根本毫无希望。只要她一直在水面上就好,不管如何困难,总会有捉拿她的希望!
  
  “是!”周敢沉声应下,又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
  
  “想说什么你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王贤笑骂一声道。
  
  “是。”周敢领命而去。
  
  待周敢走后,王贤对在院中百无聊赖逗弄小鸟的灵霄道:“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好嘞!”灵霄早就憋坏了,闻声把手里的小米一抛,一溜烟跑回房中换衣服去了。
  
  听说王贤要出门,周勇登时愁眉苦脸道:“大人还是轻易不要出府了吧。实在要出去,一定要带足护卫!”
  
  “怎么?”王贤眉头微皱:“有人要杀我?”
  
  “据可靠情报,白莲教已将大人列为头号必杀对象,还有汉王那边,也派了不少人来济南……”周勇苦着脸说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大人来的,咱们在济南人手太少,大人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王贤点点头,却依然我行我素:“我会改头换面的,没人能认出来。”
  
  “那还是太危险了……”周勇苦劝道。
  
  “我整天待在这园子里倒是安全,”王贤对这个二杆子也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道:“可两眼一抹黑,外头什么情形都看不到!我是来山东疗养的吗?!”
  
  “有周敢、时万他们帮大人探听,还有三司的官员,大人会有什么不知道?”周勇不敢苟同道。
  
  “少废话,有?们这么多人围着,我还不得自己拉屎吃饭!”王贤耐性耗尽,粗暴的瞪着眼,周勇无可奈何,只好跺脚出去准备……
  
  盏茶功夫后,王贤扮作一个客商模样,顾小怜和灵霄扮成他的伴当和小厮,三人都是有武艺的,不走前门也不走后门,翻过一丈多高的院墙,离开了钦差行辕。
  
  周勇几个无奈的翻过墙来,郁闷的跟在后头。
  
  三人从胡同出来,到了泉城的大街上。王贤定睛一看,街上市肆林立、挂满各行各业的招牌幌子,无论卖货的商人还是买货的顾客,衣着都很光鲜,看上去很是繁华。
  
  但王贤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首先是行人过少,很难想象这么点儿客流量,能撑起这么多气派的店面。当他把问题抛给二女,灵霄笑道:“你当这里是南京北京,哪有那么多人?”
  
  “那就不应该有那么多店铺。”王贤微微摇头,目光在人群中寻索。顾小怜也用心观察,不一会儿便掩口轻笑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灵霄不解的看着顾小怜。
  
  “我在笑那山东的官员,可真是大手笔,”顾小怜笑着凑在灵霄耳边,轻声说道:“竟然找了这么多人来演戏,这一天天光管饭就得不少钱吧。”
  
  “演戏?”灵霄吃惊道:“你说这些人不是在做买卖,是在演戏?”
  
  “不错。”答话的是王贤,他点点头,语气中带着恼火道:“储延他们是在耍猴戏给我看呢!”说着,他指着不远处几个行人道:“他们方才从外面身边经过时,我明明听到他们几个在抱怨,天天在这儿瞎转,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啊,那些卖东西的店家,只和客人在闲聊,谁都没有买卖的意思。”顾小怜轻笑道:“而且街上的行人都空着手,不知是不是怕脏了新衣裳?”
  
  “还真的呢……”让他俩一说,灵霄也注意到了,这街上所有的人,确实都在演戏,没有一个是真想做买卖的。不禁糊涂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粉饰太平而已!”王贤哼一声。
  
  “也有安全方面的考虑。”顾小怜轻声道:“没猜错的话,这些人都是挑选出来的官差,这样可以确保钦差大人的行辕万无一失。”
  
  “我们走远点儿,”王贤又哼一声,“就不信,整个济南城全都是演员!”说完,他气冲冲拔腿就走,灵霄和顾小怜对视一眼,前者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后头。
  
  周勇等人原本躲在暗处,心说这行辕附近并无危险,大人随便逛逛也就回去了,却见王贤扬长而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追上去……
  
  王贤一口气走出五六条街,眼前情形陡然一变,只见大街上行人密集起来,且大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那些临街的店铺,也破破烂烂,所贩商品皆是些粗布劣陶、糙米青菜,和行辕外大街一比,简直就是纽约和索马里的差别。
  
  看着满是污水垃圾的街道,那些挤在墙根的叫花子,还有老百姓脸上的麻木愤懑,王贤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济南城。
  
  “怎么这么臭。”灵霄捂住鼻子,皱着脸道。
  
  顾小怜摇摇头,示意灵霄别说了,因为他们三人已经引起旁人的瞩目了。方才在行辕外大街还看不出,这会儿到了这真实的街道,三人无论从着装还是气色,都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王贤却没理会这些,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店铺门楣上贴的白纸黑字上——只见上头清一色都写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八个篆体字。放在以前,王贤不会认识这八个字,但他现在的差事就是调查白莲教,关于白莲教的一切情报全都稔熟于胸,焉能不知这八个字是白莲教的教义?!
  
  当初在京城,搜查那些工匠家中时,他就曾数次看到过这一模一样的八个字!
  
  再看那些店家和顾客说话之前,都先竖单掌屈二指,另一手指向胸口,那分明是白莲教的礼节!
  
  王贤又看到不少行人虽然衣衫褴褛,头上都会裹着一块红布,那是红巾军的颜色!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王贤头脑嗡嗡作响,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官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顾小怜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把王贤唤回神来。
  
  王贤点点头,快步离开街道,到了无人处,才站定脚,大口喘着粗气。
  
  “小怜,你感觉,像不像回到广灵县城?”王贤额头浸出汗水,声音也微微发颤。
  
  “像。”顾小怜果然深有同感,点点头道:“一切都那么像。”
  
  “可这是省城济南啊!”王贤心惊胆战道:“怎么也会成这样子?”
  
  “这说明……”顾小怜的声音也有些发颤道:“这里已经白莲遍地了……”
  
  “官府瞎了吗?让白莲教如此张狂!”王贤恨得咬牙切齿道:“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可都在济南!别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真不敢想象!”
  
  “是啊……”顾小怜轻声道:“这里的一切,都像极了山西白莲教起事之前,但是看上去要严重许多倍……”说着轻声劝道:“官人,我们回去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王贤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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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二章 无生老母
  
  走出胡同时,王贤看到原本南来北往的人群,一下子全都追着那锣声,往一个方向涌去。
  
  王贤一把拉住一个后生,问道:“敢问,这都是去干嘛的?”
  
  那后生见他操外地口音,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烦道:“香主要布道了!快放开我,晚了就排不上队了!”
  
  “排队干什么?”灵霄问道。
  
  “领受布施。”那后生说完,便使劲挣脱王贤。但走出几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死死盯着王贤,王贤朝他回望,那后生却赶紧回过头去,汇入人群。
  
  “我们也去看看。”王贤并没在意,带着二女紧紧跟了上去。
  
  “大人去哪儿了?!”周勇等人原本还跟在王贤后头,这时人潮涌动,登时就找不到目标了……
  
  王贤跟着人潮,到了一处场院,场院中已经挤满了前来听讲的信众,而且还有人流不断涌入。
  
  但场院中,并不混乱,一则是有十几条大汉在维持秩序,二则场院北面平台上,那尊笑呵呵的弥勒佛像,仿佛有强大的魔力,让信众们乖乖顶礼膜拜,没有人敢拥挤。当然那魔力还有可能,来自平台上那十几个大箩筐中,满满的金黄色饼子……
  
  王贤和灵霄有过一次听讲经验了,顾小怜更是曾经的白莲圣女……当然,她这个圣女是山西的,山东的教徒并不认识。三人都懂得这时该做什么,隐在人群中并不扎眼。
  
  等教徒们都就位,一名四十多岁、穿着直裰、披着袈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山东大汉,站上了高台,先给弥勒佛像上香,在带着信徒一齐给佛像磕头。然后便开始诵经,诵的是白莲教的经文,和去岁冬里,王贤在郓城听到的并无太大区别。大意就是说,世界上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女神,名曰‘无生老母’,她创造了宇宙与人类,同时又拯救沉沦于苦海中的后代,派弥勒佛下凡救度众生。
  
  这就是那些店铺门楣上‘无生老母’的来由。至于‘真空家乡’,便是无生老母居住的地方,乃是人类的出生地和最后的归宿,相当于佛教的西方极乐世界。经文中说,人们一旦回家还乡,就会享受天堂胜景,无生无死,安然快乐。但世人已经迷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会在这尘世中受苦,只有赶紧‘参修无为大道,晓得真空**’,这样才能在弥勒佛的接引下,回到真空家乡!
  
  经文简单直白,充满诱惑,用极大的篇幅渲染了‘真空家乡’的美好,听的信众心驰神迷,又想到如今沉沦苦海,大把人泪流满面,哭得捶胸顿足!
  
  待到经文念完,那中年汉子微笑接受众人的跪谢,问道:“诸位教友,对今日佛法有何不解,只管跟本香主开口,我们一起参详。”
  
  马上便有人起身问起,弥勒何时才能出现,接引他们到真空家乡?!
  
  “这是天机,本不该泄露,”那香主沉声道:“但我佛慈悲,托本香主告诉大家,弥勒现世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嗷!太好了!”人群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香主,”待欢呼声小了,又有人怯生生问道:“听说,佛母已经降世,是不是这么回事?”
  
  信众们显然都对这问题十分关注,登时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是啊,香主,听说佛母在胶东布道,还大发神威,烧了皇帝老儿的三大殿呢!”
  
  “香主,佛母就是无生老母吧?”又有人大声问道,更引来阵阵惊呼,人们全都兴奋的涨红了脸,在他们想来,应该一定是这样的!佛母亲自降世来拯救他们了!大家返回真空家乡的日子还会远吗?
  
  会场的气氛接近沸腾,台上的那香主,神情却颇不自然。王贤死死盯着他的表情,见他嘴唇翕动几下,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禁心中大奇!
  
  终于,那香主开口了,?听他颤声说道:“那佛母不是无生老母……”
  
  嗡的一声,所有人都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香主,听他接着说道:“无生老母已经派了弥勒下凡,又何必亲自走一遭?所以佛母应该不是无生老母……”
  
  “不会吧!”所有人的失望溢于言表,有人大声质问道:“佛母,难道不就是弥勒佛的母亲?弥勒佛的母亲不就是无生老母吗?!”
  
  “是啊!佛母法力无边,能烧毁皇帝三大殿,不是无生老母又是何人?!”
  
  面对教徒的质疑,那香主面色铁青、汗如雨下,终究不敢再胡乱说话,只能搪塞道:“这个问题,待我请示堂主,请堂主请示弥勒佛,看看佛祖怎么说!”然后便示意手下赶紧布施,草草结束了这场法会!
  
  见那香主匆匆离去,教徒们虽然满脑子疑问,也只能暂时压下,开始排队领取布施。所谓布施便是那些筐中的饼子,每个人可以领取一个,领完了便离开会场。王贤三人也规规矩矩,排队到了台前,学着那些教徒的样子,先竖单掌屈二指,另一手指向胸口,布施的汉子点点头,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秫米面做的饼子。三人拿着饼子,离开了会场。
  
  一出会场,周勇几个满脸焦急的迎上来,见三人安然无恙,周勇呼天抢地、谢天谢地。整整一个时辰没见到王贤的影子,可把他给吓得三魂出窍、七魄无主。
  
  “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王贤无奈的看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周勇,投降道:“回去,咱们回去总成了吧。”
  
  三人便上了马车,在周勇等人的护卫下,迅速离开了这里。
  
  一行人前脚刚走,一群身怀利刃、红巾裹头的汉子,便匆匆赶过来,为首的正是方才在台上布道的香主,他虎视眈眈盯着从会场走出来的人群,同时拿出一张画影图形,图上的青年男子,和王贤的样貌倒有**分相似。
  
  但直到人群散尽,也没看到图形上画的男子。那香主很是不悦,粗声问身边的后生道:“你说的那三个人在哪儿?”
  
  那后生正是王贤问路的那个,他挠着头,有些胆怯道:“我看着他们进来的。”
  
  “不会是你看花了眼吧?”那香主的手下不信道:“他那么大的官,怎么会只身跑到街上乱逛?”
  
  “我真看到了!他和画像上那人十分相像!”那后生争辩道。
  
  “那人呢?跑哪儿去了?”旁人质问道。
  
  “兴许是咱们来之前,就先走了吧……”那后生小声嘟囔道。
  
  “算了算了!”那香主将画像揣到怀里,他这会儿正为了‘佛母’、‘弥勒’之事烦心,没心绪深究此事,不爽的瞪那后生一眼,便带人离去了。要是让白莲教的高层知道,他只消稍微早一点过来,就会改变白莲教的命运乃至天下大势,一定会将这个香主挫骨扬灰的……。
  
  回到行辕,王贤立即让人把周敢找来,劈头就问道:“白莲教的老大,到底是佛母还是弥勒?”
  
  周敢愣了一下,有些答非所问道:“白莲教组织十分严密,各地分支互不统属,每个分支只认自己的头领。原先山东的白莲教只认林三,林三死后,那些头头脑脑便各怀打算,谁也不服谁。佛母的出现,就是为了重新整合起各支力量。”顿一顿道:“至于弥勒……目前尚未听说谁打着弥勒的幌子招摇,如果有的话,也应该是同样的目的。”说完,他问王贤道:“大人,您是从哪里得知的?”
  
  “我自己听到的!”王贤脸色颇为难看,周勇赶忙将王贤微服私访,旁听白莲教集会的情形讲给周敢知道。
  
  周敢这才明白,王贤一直在手里把玩的黄饼子,到底是何来路。不禁惭愧道:“属下的人,眼下都在全力追踪佛母,对济南有些,灯下黑了。”
  
  “哼,”王贤哼一声,有些迁怒道:“济南城都已经是白莲教的天下了,你还好意思说灯下黑!”周敢忙跪地请罪。
  
  好在王贤并没有要处理他的意思,沉声说道:“你给我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仔细查一查那弥勒是什么来路?!”说着语气稍稍缓和道:“我感觉他和佛母有些不对路,若果真如此,对我们就是天大的利好!”
  
  “是!”周敢忙沉声应下:“属下这就去查!”
  
  “不过,还是要把佛母的行踪放在第一位,”王贤想一想,又吩咐道:“这件事要仔细查,但不用太着急。”
  
  “是。”周敢再次应下。
  
  “去吧。”王贤挥挥手,周敢告退。待周敢离开,王贤吩咐周勇道:“把老胡给我找来,让他晚上来,不要被人看到。”
  
  “是。”周勇赶忙应声。老胡就是昔日的山东响马胡三刀,这家伙如今已是锦衣卫千户,这回王贤来山东,自然要带着这条地头蛇。但胡三刀并未和王贤一起进济南,而是悄悄带人跟在后头,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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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三章 各立山头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山东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展开联合行动在全省范围内清除白莲教,捣毁白莲教秘密社团、抓捕白莲教骨干分子。甭管实际效果怎样,至少每日都有一长串的战果送到王贤手中。王贤也很开心,表示要上表为三人请功,三人自然谦虚的表示请功万万不敢,若能免罪已实属万幸……。
  
  乐安州,汉王府后院演武场中,朱高煦精赤着上身,冷冷睥睨着四面八方二十名持刀武士。
  
  领头的武士恭声道:“王爷得罪了!”
  
  朱高煦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放马过来。
  
  那二十名武士便齐声大喝,挥动雪亮的长刀,从朱高煦的前后左右、上下三路一起攻来!他们都是朱高煦精心挑选出来的贴身护卫,每一个都武功高强、久经沙场,二十人组成一个天罗地网的金刚伏魔阵,看起来要把手无寸铁的汉王殿下绞杀在当场!
  
  然而,汉王不慌不忙,一个扫堂腿,便将近前的几名侍卫踢倒在地,身形一闪,又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出腿如鞭,一下又扫飞了三人!剩下的侍卫丝毫不受影响,长刀已经到了汉王的身前一寸!汉王爆喝一声,空手夺白刃,眨眼就将一名侍卫的长刀夺在手中!刷刷刷劈出三刀,格退近身的几柄长刀,同时左手出拳如电,那几个被荡开长刀,中门大开的护卫,全都胸口中拳,惨叫着倒飞出去。
  
  转眼之间,只剩十名护卫围在汉王身边,汉王有些失望的看看他们,松手将长刀丢在地上,挥舞着一双铁拳,和这十名护卫战在一起!刹那间,练武场上刀影翻飞、拳脚声砰砰作响!每一声拳脚响处,都有一名侍卫惨叫着飞出去。
  
  等到刀影消失、拳脚声停,二十名护卫已经全都倒在地上,汉王殿下依然毫发无伤,甚至连汗都没出。
  
  “好!”掌声在练武场边响起,有人在叫好。
  
  朱高煦瞥眼一看,是韦无缺那厮,他知道这家伙武功高超。想也不想,身形一晃,便冲到韦无缺面前,铁拳朝韦无缺面门砸去!
  
  “来得好!”韦无缺口中叫好,动作丝毫不敢怠慢,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朱高煦的铁拳,同时伸脚去撩他的****!朱高煦抬膝挡住韦无缺的一脚,化掌为刀朝他后背劈去。韦无缺身子尚腾在半空,被朱高煦隔了一脚,硬生生止住去势,眼看着就躲不开那开碑裂石的一劈!
  
  然而那些侍卫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韦无缺像一只青蛇一样,身子竟在半空中一拧,便盘上了朱高煦的后背,同时以手作勾,去勾朱高煦的****!朱高煦只得回拳格挡,同时另一手成拳砸向韦无缺的脑门,韦无缺如蛇附木、灵活异常,竟从朱高煦的胯下钻过,一头撞向他的****!
  
  朱高煦有些着恼了,猛地运起龙象神功,拼着被他撞到要害,也要把这下流货打出蛋黄来!谁知韦无缺那一下竟是虚招,他从朱高煦胯下倏地倒出,然后手脚并用,如蜥蜴一般倒奔如飞,躲出老远一段,才从地上弹起,掸一掸身上的土,慌忙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王爷神功盖世,在下自愧不如。”
  
  “哼!”朱高煦接过侍卫递上的袍子,草草披在身上,啐道:“你功夫还说得过去,就是太下作!”
  
  众侍卫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暗暗偷笑。韦无缺却面不改色笑道:“若是对别人,当然不止于此,可在王爷面前,不这样就非被打个半死。”
  
  “……”朱高煦一时无语,瞪一眼韦无缺道:“怎么样,你这趟游说,有何收获?”
  
  “自然收获颇丰,不然哪敢来见王爷?”韦无缺笑道:“臣下这一个多月,走遍了登莱青济四府,和白莲教的头头脑脑都会了面,发现他们对那佛母并非想象中那么拥戴。”
  
  “那是自然,一群老爷们,让个娘们骑在头上,换了谁都不会痛快。 朱高煦点点头。
  
  “王爷所言甚是,自林三死后,各路舵主都觊觎教主之位,一直你争我斗、互不服气。”韦无缺笑道:“谁承想,突然冒出个佛母,竟要他们都归顺,一个个自然心里不服。”
  
  “可是那佛母在北京城那么一闹,还有谁敢不服?”朱高煦沉声问道。
  
  “是,他们确实被唬住了。”韦无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折扇,轻轻展开,不无自得的笑道:“臣下的用处就体现在这里,我将那佛母是如何在我的帮助下瞒天过海,将那些引火之物藏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下,又如何用火箭引燃,一一讲给他们知道,那些家伙也就不觉着佛母有何神奇之处了。”
  
  “不错。”朱高煦略有些欣赏的点点头道:“人就是在不知所以然的时候,最容易被唬到。知道所以然了,也就不觉着有什么出奇了。”
  
  “王爷英明。”韦无缺笑着点头道:“他们已经开始跟下面人宣传,佛母并非有仙法在身,自然就不是什么劳什子‘无生老母’了。”
  
  “很好!”朱高煦满意的颔首道:“你确实有些才敢。”
  
  “谢王爷夸奖。”韦无缺笑笑,接着道:“我还给他们支了个招,让他们有样学样,也弄个什么无生老父、弥勒之类的出来和佛母抗衡。”
  
  “这能成吗?”朱高煦皱眉道。
  
  “至少在他们的地盘上,是没问题的。”韦无缺轻摇折扇,还真有点儿周公瑾羽扇纶巾的味道:“王爷有所不知,白莲教层级极为严密,哪怕是林三这个教主在世时,也无法越过各地的舵主,控制那些堂主、香主,所以舵主们对下头的控制力还是足够的,只要也给他们一个名堂,就能挡住佛母带来的压力。”
  
  “你这沙子掺的确实高明。”朱高煦对韦无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可以想见,当那一窝子佛爹、佛哥哥、佛弟弟各立山头时,佛母为了统一白莲教所做的努力,势必化为泡影。白莲教重归一盘散沙,局势又回到他汉王殿下的控制下!想到这儿,汉王心情大好,也就不吝赞美之词给这家伙了。
  
  “对了王爷,那家伙有何动静?”韦无缺这阵子替汉王游走各府,对王贤的关注自然少了很多。但这不代表,他会忘了自己的头号仇人。
  
  “放心吧,盯着他呢。动手的时候少不了你。”汉王淡淡道:“只不过那家伙一直蜷在济南城的园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都这么长时间了,”韦无缺眉头紧锁道:“他什么都没干?”
  
  “倒是干了不少泰山姑子。”汉王撇撇嘴道:“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三司一起搞的那个行动,雷声大雨点小,屁用也没有。”
  
  “王爷千万不可小觑此人,”韦无缺忙沉声道:“过去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他越是沉得住气,就越说明他有大图谋!”顿一顿道:“依我之见,他肯定在谋划一件大事!”
  
  “废话!”汉王啐一口道:“他要是废材,本王能落到这般田地?我当然知道他要干大事,可让人查来查去,没有一点动向!”说着嘿然一笑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被这厮给唬住了?今时非同往日,他身边没有太孙,手里没有军队,就连锦衣卫都大半不在身边,巧妇难为无米炊,他能干什么呀?”
  
  “还是不可掉以轻心,”韦无缺叹口气道:“这家伙最大的本事,就是做无米之炊……”韦无缺对此实在太有体会了,自己和他斗了这么多次,哪一次不是自认为有胜无败、万无一失!可……可可可,自己哪一次不是输的一败涂地?甚至要靠委身于赵王,才能得到这再次报仇的机会?
  
  “哎……”汉王想要反驳韦无缺,但过往的经历让他实在无法开口,哪怕到了今天,他都无法想象,以自己当时的地位、权势、实力,怎么会败在那样一个二混子一般的小子手里?可他就是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在没将王贤彻底弄死之前,他永远都无法对此人说出一个贬低之词。
  
  “王爷不必如此,也许是我多虑了。”韦无缺同病相怜,十分能体会汉王的心情。他合上折扇,轻言细语道:“王贤这一局,确实毫无胜算。神仙也破不了山东的局,也许他已经放弃了……”
  
  “你不必安慰本王。”朱高煦摆摆手道:“本王如今搏兔亦用全力,王贤那边,我会让人盯好的,他只要一有动静,我就会发现。”说着傲然一笑,那被王贤打击的体无完肤的王者自尊,稍稍恢复了一些道:“这山东地儿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本王的耳目!”
  
  “是。”韦无缺点点头,也冷冷笑道:“除非他永远缩在乌龟壳里,只要他一探头,就定将他的乌**斩下来!”
  
  “嗯。”朱高煦点点头,和韦无缺将目光投向济南方向,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将王贤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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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四章 我要去看海
  
  母刚刚结束了在沂水县的**,正在近千人的护卫下,穿越沂蒙群山,往蒙阴县赶去。正是盛春时节,一路上层峦叠翠,林海花潮,飞瀑流水,云雾飘渺,让佛母一直冰冷低沉、充满仇恨的心情,也不由舒缓起来。
  
  中午时分,一行人在一处瀑布休息用饭。瀑布从天而落,如银河倒挂,蔚为壮观!瀑布周围水雾缭绕,彩虹时现,绚丽多彩,与雄伟的山峰、青翠的林海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手下的教众护卫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有条不紊的烧火煮饭,佛母自然无需劳作,她端坐在与瀑布相对的一块凸起的巨石上,望着那时隐时现的彩虹,怔怔出神。
  
  正在出神间,唐长老出现在她身边,缓缓道:“相传,这里是鬼谷子的道场,孙膑庞涓便是在此学艺。据说此处瀑布后有一道石门,五百年开启一次,不知我等有没有这份仙缘。”
  
  “如果那石门恰好今日开启,那父亲是否愿意入洞追随鬼谷子,再不问世间之事呢?”佛母语气平淡,但又带着丝丝嘲讽。
  
  “……”唐长老神情有些恼火,但终是无奈的叹口气,缓缓道:“岂是银河落,飞来万丈余。谪仙如可见,不复问匡庐。为父终究放不下教中之事……”
  
  “父亲是放不下自己的雄心吧?”佛母这次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佛母心情不好只管朝老夫发泄,”唐长老也不着恼,淡淡道:“在沂水县遇到那样的质疑,换了谁都会恼火的。”他们在蒙阴宣讲佛母法力无边时,竟有教中骨干公开质疑,说三大殿的火,不是佛母施法,而是用人力纵火,虽然场面勉强圆了过去,但佛母的面子上自然十分难看,想收服沂水白莲的计划,也碰了壁。
  
  “有什么好恼火的?假的就是假的,本来就做不了真。”佛母淡淡道:“是父亲非要撒这个谎,恼火的只有父亲而已。”
  
  “老夫并不恼火,佛母不恼火就好。”唐长老笑笑道:“白莲教这么多人,该信的自然还会信,我们一步步走下去,总是可以凝聚起大半人手来。到时候那些观望者自然会停止观望,质疑者自然会乖乖闭嘴。”
  
  “但愿如父亲所说。”一阵山风吹过,吹起佛母的面纱,露出她洁白精致的下颚,还有那线条优美的朱唇,虽只是庐山一角,却足以说明这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一定是这样的。”唐长老沉声说道,不像是给佛母信心,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就听父亲的,只是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佛母冷冷道:“一旦耐心耗尽,我会自行去找那人寻仇。”
  
  “你不是已经画影图形,许以护法之位,让全山东的教众捉拿此人了吗?”唐长老有些不悦道:“难道还要以身犯险,去济南城行刺他不成?!”
  
  “我会的。只恨当初那一刀,竟然没有要他的狗命……”佛母纤手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娥眉刺便出现在她手中,语气也变得杀意凛然道:“这次,我一定要亲手将这柄娥眉刺刺入他的心口!”
  
  “哎……”见女儿这副样子,唐长老张口想劝,可又想到,不正是因为满腔的仇恨,她才会对自己言听计从,一步步帮自己实现抱负吗?想到这儿,唐长老便改口道:“会的。”说完,不见佛母接话,自觉没趣,他便从巨石上下来。
  
  佛母便独自抱膝坐在巨石上,望着瀑布发呆。水雾微微打湿她的衣裙,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影,下面的教众看来,竟有些孤苦无依、楚楚可怜的感觉。
  
  但旋即,那些存了这种念头的教徒,便摇头笑自己愚蠢,那可是焚毁三大殿的无上佛母啊!怎么可能会孤苦可怜呢?!
  
  然而,他们分明看到她的肩头微微耸动,似乎是在饮泣……不过,教众们很快脑补出,佛母陛下此刻定然沉浸在‘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的大慈悲境地。
  
  是的,一定是这样!教众们对此毫无怀疑,不少人放下手中的活?朝着佛母虔诚跪拜起来……。
  
  济南府,钦差行辕,内签押房。
  
  王贤一身便袍,负手立在一幅山东全境地图上,身后单膝跪着周敢,正沉声禀报道:“启禀大人,佛母一行人初六离开沂水,正穿越沂蒙山区,往蒙阴县方向赶去,估计今日已经抵达蒙阴。”
  
  王贤点点头,顾小怜便将一个红色箭头轻轻按在蒙阴县的位置上。地图上,这样的箭头有十一个之多,从即墨县鳌山卫方向,一直绕过胶州湾,过胶南入沂水,最后一个便是蒙阴县。
  
  “在蒙阴大概停几天?”王贤轻声问道。
  
  “按以往的经验,应该是两天,最多不会超过三日。”周敢轻声道:“很明显,佛母在赶时间,不管成效如何,都不会在一地逗留超过三天。”
  
  “她这么着急干什么?”王贤淡淡问道。
  
  “应该是因为各地最近相继冒出几个竞争者的缘故,”周敢道:“登州出了个无生老父,济南出了个弥勒,她要赶在这几位起来之前,尽可能的多去一些地方。”
  
  “嗯。”王贤点点头,回到正题道:“你认为,她下一步会去哪里?”
  
  “看起来她有三个选择,南下临沂,西去莱芜,北上淄川。”周敢轻声说道:“以属下之见,她不大可能南下,因为鲁南早就是她的地盘,她既然抢时间,自然要尽可能去那些中立摇摆的地区。”
  
  “有道理。”王贤想起当初在郓城,看到那些信众对佛母的疯狂,还是很赞同周敢的分析,佛母确实不必着急去那里。
  
  “至于是西去还是北上,各有好处也各有劣势。”周敢继续分析道:“西去可以登泰山,在泰山顶上开讲布道,借一借碧霞元君的名头,想必对她是极有帮助的。不过这一带都是山区,人口没那么稠密,可能直接拉拢到的信徒不会太多。”顿一顿道:“至于北上淄川,会进入山东人烟最稠密的地带,直接效果自然最好,不过淄川那边……”
  
  “那边怎么了?”见他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王贤皱眉问道。
  
  “那边是汉王的地盘……”周敢低声说道:“白莲教和汉王似乎有协议,在他的地界里,白莲教是闹的最轻的。”
  
  “嗯。”王贤赞许的点点头,对周敢近来的工作表示满意:“不错。继续严密监视!”
  
  “是!”周敢暗暗松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及时得到这些情报,他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属下告退!”
  
  “等一等。”王贤从袖中摸出一块黄色玉符,慎而重之的递到周敢手中,又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几句。
  
  周敢闻言,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沉声道:“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
  
  “去吧。”王贤点点头。
  
  周敢离去后,王贤盯着地图沉吟了足足半个时辰,方对身后的周勇道:“请三位大人过府一叙。”
  
  “是!”周勇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储延、刘本、马忠三个便赶来与王贤相见。
  
  “拜见钦差大人!”三人行礼后,王贤让他们起来,请坐看茶,又简单问了问进展,三人表示一切顺利,王贤表示十分满意。然后话锋一转,笑道:“本座静极思动,准备下去各府转转看看,不是信不过诸位大人,实在是……闲得太无聊了。”
  
  “啊!万万不可啊!”储延等人慌忙出言劝阻,刘本说道:“是啊大人!山东地里可不太平,白莲教那帮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不是说,进展顺利吗?”王贤笑眯眯看着三人,问道:“怎么连门都不让我出?!”
  
  “这……”储延三个暗暗哀嚎,又来了又来了……他们最受不了的就是王贤这套皮里春秋的把戏。每当王贤有话不好好说,偏要阴阳怪气,他们就恨不得掐死这家伙!
  
  “百足之虫况且死而不僵,”刘本忙解释道:“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彻底消除白莲教的威胁,尚需要些时日。”
  
  “是啊大人,”储延也道:“困兽犹斗、况白莲乎?千万不要冒险啊!一旦有什么闪失,我等可吃罪不起。”
  
  “就是就是,”马忠也附和着点头道:“大人还是在济南城坐镇,那些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下官等人吧。”
  
  “这是什么话?!”王贤一脸不悦道:“本座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当年在九龙口、广灵县、南海子,什么样的危险我没见过?!”说着语调变冷道:“何况本座只是到处转转,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莫非你们有什么瞒着我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三人赶忙使劲摇头,王贤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哪还敢阻拦,只好小心问道:“钦差大人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海……”上一刻还正义凛然的钦差大人,下一刻又不着调起来,只见他满脸憧憬道:“不怕你们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水呢。你们说,大海里的水,真都那么咸吗?”
  
  “啊?!”储延三个这个汗啊,差点儿没一头栽倒地上!三人一边擦汗,一边抽动嘴角,实在不知道这钦差大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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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五章 小泉城
  
  “那得放多少盐?”王贤摸着下巴,天真烂漫道:“实在太浪费了!”
  
  “大人啊!”储延无可奈何,替王贤扫盲道:“这海水里的盐是天地生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从先秦时代,人们就在海边煮水取盐,数千年下来,海水还是……一样的咸。”
  
  “那还真得去看看!”王贤满脸欢喜道:“我记得秦始皇曾经到过山东,还去过什么狼牙山,对吧?”
  
  “是琅琊台……”三人一阵阵无语,对这位大人的不学无术,又有了新的认识。
  
  “都差不多了!”王贤却不以为意的笑道:“这琅琊台是在海边儿吧?”
  
  “是。”储延无奈的点点头。
  
  “就这么定了!咱们去琅琊台!”王贤兴高采烈的起身道:“明日就动身!”
  
  “啊?明天!”三位大人再次惊呆了,储延苦着脸道:“钦差大人,总得让咱们准备准备吧?这一路上的护卫、接待,都需要时间安排啊。”
  
  “那就……后天?”王贤看他们一眼,有些不爽道:“不能再晚了。”
  
  “好吧……”储延艰难的点点头。
  
  从王贤那里出来,三位大员连连摇头,马忠啐一口道:“妈的,什么事儿?!”
  
  “藩台大人,您说这钦差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刘本也被搞糊涂了:“难道真是泉水看腻了,想去看海水?”
  
  “你管他什么药了……”储延已经彻底放弃猜测王贤的心思,半垂着眼睑道:“他想干啥就干啥呗,保护好他的安全,随他玩儿去吧……”
  
  “哎,也是。”刘本点点头道:“咱们这位大人,实在是有些三着六不靠。真不知他过往那些事迹是怎么来的。”
  
  “百闻不如一见,言过其实了呗。”马忠哼一声,充满对王贤的不屑。他们三人对王贤的态度,从最初的惶恐到后来的不可捉摸,最终不可避免的滑向了轻蔑……
  
  “不说这些了。”储延想一想道:“都台大人,请你派一千兵马护送钦差东巡。”又看看刘本道:“臬台大人,劳烦你随行一趟,遇到什么乱子,也好及时处理。”
  
  “成。”刘本点点头,钦差大人出巡,他们三个总要有人陪同,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再说以王贤这么胡来的做派,不派个人给他收拾残局还真不成。
  
  于是三人回头一阵忙碌,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夜里安排好了行程。
  
  次日一早,那乘十六人抬的豪华大轿,便停在钦差行辕门口,刘本也恭候在轿子旁。王贤带着灵霄和顾小怜上了轿子,便在长长的仪仗引导下,耀武扬威往济南城外行去。
  
  钦差队伍行在济南城的街道上,自然引起了百姓围观,王贤兴致颇高,让灵霄打开窗户,笑眯眯朝百姓招手,以示亲民。
  
  “呸!狗官!”老百姓十分热情的予以回应,就差用臭鸡蛋扔他了。
  
  “真是他!”那个后生也在人群中,恰巧看到了王贤的脸,懊丧的顿足连连!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那日在街上拉着自己问话的,就是白莲佛母悬赏捉拿的锦衣卫大头头、钦差大臣王贤!只可惜时运不济,居然和重赏擦肩而过……
  
  出了城,又汇合了一千名山东卫所军,队伍登时庞大起来,浩浩荡荡往东进发。
  
  一路上,王贤果然丝毫没有关注民生的意思,反而不停让人把刘本找来,询问他附近有什么景点可供赏玩。刘本也已经知道,整天和王贤腻在轿子上的两个俊美后生,其实是女扮男装的。不禁对王贤的无耻又刷新了认知。
  
  以至于每次那轿子微微晃动,他都会脑补出一些十分不堪的画面,反倒弄的自己十分不堪。
  
  然而刚出济南,哪有什么美景赏玩,他只好竭力安抚王贤,说到了临淄,可以去参观一下古长城。王贤这才不再烦他,但依然走走停停,不是说累了,就是说闷了,要停下来透透气。刘本简直要抓狂了,你丫坐着那么豪华的大轿子,才走了十几里就说累!轿子里还有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还好意思说烦闷?!让我们怎么活啊!
  
  但是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耐着性子顺着王贤,说停就停,说歇就歇,三天时间才走出六十里,到了章丘县城。章丘县令杜洪府早就恭候大驾,将钦差大人请入明水湖畔的清照园歇息。这几天一直在赶路,甫一入这碧瓦飞甍、楼轩巍巍、秀竹翠柏、流水淙淙的清照园,王贤不禁心旷神怡,大赞道:“想不到这鬼地方还蛮漂亮的嘛!”
  
  “啊……”杜县令一时瞠目结舌,满肚子奉承话,全都给憋的说不出来。
  
  “哈哈哈,钦差大人就是这么风趣,”刘本同情的看一眼杜县令,心说总算有人陪我一起受罪了。“杜县令要快点习惯哦。”
  
  “哎唉,是是。”杜县令赶忙点头,咽口唾沫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我章丘又号小泉城,地方虽小,却山明水秀,人杰地灵。”顿一顿道:“这清照园就是宋代大词人易安居士的故居。”
  
  “哦,失敬失敬。”王贤赶忙一本正经起来,却又忍不住小声问身旁的刘本:“老刘,这个易安居士是个什么鬼?”
  
  “噗……”刘本那个无奈啊,心说都不知道人家是谁,你失敬个屁!只好轻声告诉王贤,“生应当人杰,死亦作鬼雄的李清照。”
  
  “哦。”王贤恍然大悟:“是她啊!知道知道!本座最喜欢她那首……什么来着?”使劲挠挠头,还真让他想起来,摇头晃脑道:“昨夜饮酒过度,头晕不知归路,误入树林深处,呕吐,呕吐……”说到后头,他一脸****的勾着刘本的膀子,拉长声调道:“惊起男女无数!”
  
  “呵呵……”刘本简直要抓狂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啊,还得违心奉承,“真是好词好词……”差点儿没一口吐出来……
  
  杜县令也受不了了,赶忙将王贤让进汇泉阁中,二楼上已经设好盛宴,是储延专门派来的扬州名厨,精心整治的一桌淮扬菜。王贤一看就眉开眼笑,搓着手入席道:“不错不错,终于能吃顿像样的了!”说完抬头一看,见阁外碧波荡漾、泉水汩汩,不由大奇道:“咦,这里还有泉水哩。”
  
  “方才不是禀报过大人吗,”杜县令赔笑道:“章丘又叫小泉城,和济南的泉水乃是一脉,虽然比不上省城的名泉,却也……”
  
  话没说完,却听啪的一声,王贤竟把筷子拍在桌上,把杜县令吓了一跳,赶忙硬生生闭上嘴。见王贤又犯病了,刘本无奈问道:“钦差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老刘,你们山东人不实在啊。”王贤绷着个脸,语气很是不善道:“本座为什么要离开济南,不就是看腻了泉水,想找点儿新鲜的看吗?你们倒好,一路上推三阻四,嘛儿都不让我看,好容易有景看了吧,还他娘的是泉水!”说着竟气的脸都发红道:“老子要看泉水,何必要来这儿?待在济南不就得了!”
  
  见这厮没来由的发作起来,刘本是满肚子邪火,偏又得死死压着,他可算明白,储延那只老狐狸为什么躲在济南城里不出来,却让自己陪着钦差了!这哪是给自己一个,和钦差增进感情的机会?根本就是想让自己给活活气死!
  
  见臬台大人面皮发紫、嘴唇发白,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杜县令身为下官,自然要为上峰排忧解难赶忙硬着头皮对王贤赔笑道:“钦差大人恕罪,都是属下的错,实在不知您已经看腻了泉水。”王贤哼一声,杜县令赶忙试探问道:“若是不看泉水,这章丘也有一些好去处,只是不知钦差大人喜好如何?”
  
  “唔……”王贤想一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问道:“你先说说看,这里都有什么?”
  
  “有锦屏山、白云湖、七星台、兴隆寺、莲花山、九鼎山、水禅寺……”杜县令忙把章丘的好去处,如数家珍介绍一遍,当然是剔除了所有带泉水的地方。又请王贤一边用膳,一边将每一处的好处,一一为他解说。
  
  “这么多好地方?早说嘛,让老子白发了一通火。”王贤的情绪倒也转得快,听说有这么多好玩儿的地方,心情登时大好,食欲也为之大开,痛痛快快饕餮一顿,完了打着饱嗝捧着茶,笑眯眯道:“你说的那个七星台,好像最有意思。”
  
  “钦差大人好眼光!”杜县令大赞道:“那里曾是兵圣孙武的演兵场,魏武曹操还修建过品官阁,还有唐太宗李世民东征时,纵马扬鞭的拦马摇等众多遗迹,景致优美绝伦,堪称世外桃源!”
  
  “就去那儿了!”王贤当即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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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六章 出游
  
  “那又如何!”王贤却十分任性,大手一摆道:“反正去哪儿都是玩儿,这个季节钻山沟也蛮有意思的。”又比划了个开枪的手势:“还可以打猎的嘞!”说着便兴高采烈的吹嘘起自己枪法如何如何准,曾经和太孙一起猎过几只虎豹几头熊,说的是唾沫横飞,激动的恨不得这就操起火铳来,去打几头野兽回来。
  
  “这……”杜县令求助的看向刘本,刘本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劝说的意思。原来臬台大人已经想通了,反正王贤这厮压根不听劝,索性让他折腾去。爬爬山路,磨上一脚泡,吃够了苦头也就消停了……当然刘本是绝对不会支持的,不然等王贤灰溜溜回来,他怎么有底气说‘我就知道’这种屁话来解气?
  
  “成了,就这么定了,”王贤胡乱扯起桌布擦擦手,站起身道:“明天一早出发,咱们先打猎,然后到七星台上烧烤去!”
  
  “哎……”刘本都不吭声,杜县令哪有资格反对,只好怯生生应下,好生准备去了……
  
  王贤果然心盛,第二天天不亮就已经起来了,和平时必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在钦差大人的催促下,护卫们赶紧起床用饭,然后城门一开便出发了。
  
  见刘本骑在马上,无精打采的样子,王贤笑道:“老刘,不想去就在县城歇着嘛,没必要硬撑。”
  
  “呵呵……”刘本都没心情搭理他。
  
  “那我可不管你了,”王贤却神采奕奕,全身像有使不完的劲儿,猛地一夹马腹道:“先走一步了!”胯下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撒蹄狂奔出去。顾小怜、灵霄,还有周勇等护卫,也纷纷策马疾驰,紧追王贤而去!
  
  “钦差大人小心点儿……”一行人跑远了,杜县令还在使劲吆喝提醒着。
  
  “省省劲儿吧,他会听你的。”刘本白杜县令一眼,又无奈的叹口气,吩咐道:“让兵卒们追上去,一定要保护好钦差。”带队的是一名指挥使,沉声领命,便率领一百余骑,紧紧跟在王贤一行人后头。
  
  马忠派给王贤的一千护卫,其中倒有九百是无马的步兵,有马的只有这一百余骑兵,何况今日只是出来游玩,也用不着那么多人护卫,所以无马的步兵都被留在城中,只带了有马的骑兵出来。
  
  不过王贤还有一百多护卫,当然也是有马的,两百多骑兵足以保护钦差大人的安全了。
  
  刘本和杜县令都是文官,平时基本不骑马,所以骑出个二十多里,就感觉两股内侧火烧火燎,像是被塞了两块烧红的木炭一般,疼得两人眼泪都快下来了,但眼看进了山,就是想坐轿子也没可能。只能撅着屁股趴在马背上,尽量让受伤部位避免和马鞍接触。可这样多累啊,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两眼发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臬台大人,”杜县令满头大汗道:“要不然您就在这儿歇着吧,反正回头还要从这儿出山。”
  
  刘本十分意动,但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咬着牙策马入山而去。
  
  “哎……”杜县令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心疼臬台大人,还是心疼自家的菊花……。
  
  入山后,景致果然优美起来,正是盛春时节,山花烂漫,绿树如茵,和风拂面,百鸟争鸣,连刘本和杜县令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好了起来。两人索性下马步行,只是步履有些奇怪,从后头看过去,活脱脱像两只公鸭在走。
  
  两人赏着春光,吟诗作对,均感觉十分惬意。尤其是刘本,暂时没有王贤在眼前烦人,他感觉十分解脱,一高兴就接连做了七八首诗,杜县令自然拼了命的叫好。欢畅的时光总是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两人已经走不动了,便在手下的服侍下,坐在道边的山泉旁歇脚。刘本这才想起王贤来,手搭凉棚眺望远处,只见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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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三七章 夜行军
  
  山林中,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在穿林越山,许是担心亮光会泄露行踪,这些人并未打起火把,只是就着明亮的月光,牵着马摸黑前行。
  
  走在队伍中央的,正是王贤,这位因为追野猪而深入密林失踪的不着调钦差,此刻神情冷峻,面带焦急,和白日里的懈怠惫懒判若两人。他抬头看看前方队伍,忍不住低声道:“太慢了,必须加快速度。”
  
  “官人,”跟在他身后的顾小怜柔声安慰道:“山路难行,太快了会出危险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天亮前赶不到那个峡谷,一切计划都会泡汤的。”王贤却断然道:“必须加快速度!”说完,他加快脚步,到了队伍前头,对并肩走在头里的两人道:“能不能再快点?”
  
  “小子,能不能?”时万看看走在自己旁边的那个担任向导的年轻人,顺手拍了他坚挺的屁股一下。
  
  年轻人皱眉看看时万,对这个猥琐至极的家伙很不感冒。
  
  “都督问你话呢?!”时万又要拍他的屁股,年轻人赶忙躲开,有些不爽的看一眼王贤,说实在的,他对这个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锦衣卫大都督,同样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要加入锦衣卫了。
  
  不过他还是开口回答道:“当然可以,就怕你们跟不上。”
  
  “嘿嘿……”这话引来一片笑声,不仅是时万,后头的一干人等也笑成一片,时万顺手又拍了他的屁股一下,笑骂道:“小子说话挺冲,你走走试试呗。”
  
  “跟不上别怪俺。”青年愤怒的瞪一眼时万,终于忍不住道:“还有,你再敢拍俺屁股,俺就跟你急。”
  
  “这话自然又引来一阵哄笑,”时万也愈加来了劲儿,怪笑道:“还老虎屁股摸不得吗?老子就要大拍特拍,看你能急成什么样?”说完伸手又要去拍,却被王贤一把推开,低声呵斥道:“什么时候了,别胡闹,后边去!”
  
  时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贤拉下脸。闻言乖乖收回手,把位置让给王贤,自己退到那青年身后,伸手又想拍他屁股一下,但想起王贤的黑脸,只好怏怏收回手。
  
  王贤便和那青年并肩走在一起,和颜悦色道:“有多快走多快,不要担心我们跟不上。”
  
  “这可是你说的。”那青年点点头,便撒开步子冲出去,速度果然加快了一倍。一口气走出二里地,青年想放慢脚步喘口气,却见王贤依然气不喘、心不慌,神态自若的走在自己身侧。再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队伍依然紧紧跟在后头,那些锦衣卫甚至有说有笑,就像在郊游散步一样……
  
  这让青年有些刮目相看,尤其是对身边的王贤,心说这位大都督看来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啊!
  
  王贤察觉青年在看自己,微微一笑,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当锦衣卫多久了?”
  
  “俺叫张栋。”青年赶忙答道:“刚当兵不到半年……”
  
  “你不是世袭锦衣卫吧?”王贤轻声问道。‘父子相继’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狗屁规矩,这位没读过书的农民皇帝,认为想让他的帝国千秋万代,就要让国家各个层面保持稳定,而让国家保持稳定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所有人都生生世世固定下来,不许产生变化。比如,开国时,你爷爷是当兵的,朱元璋就把你家定为军户,等到你爹成年,就接替你爷爷当兵,等到你成年,再接替你爹,就这样一代传一代,你家永远都当兵。
  
  还有做工的匠户、煮盐的盐户、从事声色行业的乐户……几乎所有人,都要遵循祖宗的行业继续下去,不允许改行。这种规定看似有道理,实则愚蠢至极,极大的束缚了人性自由不说,还导致帝国快速衰落……大明的军队后继无人,就是因为这一条!谁也不能保证,因为父亲是个好兵,儿子就一定适合扛枪,军队里头充斥着各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二世祖,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王贤自然不会理会这狗屁规矩,他命令锦衣卫内部挑选新兵时,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符合征兵条件的,不管是不是军户,都可以招收。若是不符合条件的,管他是不是军户,全都一脚踢出去。
  
  “俺叫张栋,俺爹是这泰沂山里的猎户,”果然,青年不是世袭军户,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年前,千户大人到俺们村里挑人,就把俺挑中了。”
  
  “唔……”王贤打量一下这宽肩细腰、双腿粗壮的小子,笑道:“周敢眼光不错。”
  
  张栋很崇拜周敢,听王贤好像在夸奖自家千户,咧嘴笑道:“俺们千户可厉害了。”
  
  “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活宝,”后头的时万终于忍不住又拍了张栋屁股一下,笑起来:“小子,他挑人的时候,是不是让你脱光光了?”
  
  “你……咋知道的?”张栋本来要发火,却又被时万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嘿嘿,我就是知道。”时万笑嘻嘻卖起关子来,见张栋绷着脸不问,他才自觉没趣道:“因为我家大人给锦衣卫挑人定了三个条件,虎臂蜂腰螳螂腿!周敢那小子最是死板不过,肯定要亲眼看过、摸过才作数。”
  
  “虎臂蜂腰螳螂腿?”张栋却没听周敢说过,不禁大为好奇的看向王贤。
  
  “你给他说说吧。”王贤无奈的白一眼时万。
  
  “好嘞!”时万嘿嘿一笑,又拍了张栋屁股一下:“小子快点儿走,边走我边跟你说。”
  
  “……”张栋两瓣屁股已经被拍麻了,竟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便闷着头往前走,一双耳朵却竖起来,听身后时万道。
  
  “虎臂蜂腰螳螂腿,听我一条条跟你说。虎臂是说你的双臂如虎,这样的人格斗凶猛有力,同时和敌人扼住对方的喉咙,被捏破喉咙而死的一定是敌人!蜂腰是指你的腰如马蜂一样细而有力,一丈多高的院墙,一纵身就能跳上去。螳螂腿是说你的腿型,有这样的腿,可以日行一百六十里!只有具备这三条,才有资格被选为锦衣卫!可以说是千里挑一!”
  
  “……”张栋没想到,自己竟是经过这样严格的挑选才被选中,不由挺直了胸膛,自豪感油然而生。
  
  “小子,别得意太早,你只能说是有资格而已,想成为真正的锦衣卫,还早着呢!”时万又重重拍了他屁股一下,指着后头一百多人道:“这些家伙别看他们吊儿郎当,每个人都可以七天七夜不躺不坐、不吃不喝,在大日头底下连走七天,还可以徒手杀死一头饿狼!”
  
  张栋难以置信道:“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俺信。可咋能不睡觉呢?”
  
  “睡!”时万指着身后一个大个子,笑道:“看见了没,睁一眼闭一眼,两脚轮流踩着地睡。”
  
  借着月光,张栋定睛一看,那大个子锦衣卫果然在轻声打着鼾,但有一只眼始终是睁开的,两条腿更是毫不停歇,根本没有掉队。
  
  “吓!”张栋惊呆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等你****狠了,就学会了。”不待时万回答,后头的锦衣卫便嘿嘿怪笑起来。
  
  “还早呢小子。”时万笑着再拍他屁股一下。
  
  “距离石门关还有多远?”一直抬头看天的王贤,突然打断了这帮家伙。
  
  王贤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张栋看看方位,心里盘算一会儿道:“还有五十里山路。”
  
  “还是太慢了,拿出你最快的速度来。”王贤一听,神情愈加严肃起来。
  
  “是!”张栋刚听了锦衣卫的故事,正全身热血沸腾呢,闻言撒开两条螳螂腿,大步流星的往前冲。
  
  长长的队伍如一条黑蛇一般,悄然无声的跟在他身后。
  
  拼命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张栋有些累坏了,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喘气声也越来越粗重。见他脚步放缓,王贤看看夜空,已是星斗西沉,一咬牙沉声道:“把马留下,全速赶路!”
  
  “啊!”只有张栋一个人的惊叫声,其余所有人都毫不迟疑的执行命令,将战马的缰绳松开,任其在山坡上吃草。除了张栋,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老高。”王贤又下一声令,“背着他赶路。”
  
  那叫老高的,正是刚才边走边睡的大个子,此刻早已经精神抖擞,闻声两步上前,一把就将张栋拎了起来。张栋慌忙挣扎起来:“你干什么,快放下我!”
  
  老高沉声道:“我背着你走!”
  
  “用不着!快放下我!”张栋的挣扎更猛烈了,却换来重重的一记巴掌!
  
  打他的是身后的时万,打得自然还是他的屁股:“小子别动!你拖后腿了知道不!”
  
  张栋登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乖乖让那老高背在背上。老高迈开两条长腿,便奔跑起来……
  
  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奔跑起来,速度何止快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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