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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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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6章 仇人见面

  郭修从驿馆离开之后,直奔魏霸的住处,求见魏霸,很快就被带到了魏霸的面前。

  郭修和魏霸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已经比较熟了。特别是上次郭修主动进入临淄城,劝走了王凌和田豫,让魏霸轻取临淄,避免了重大伤亡和代价,魏霸对他非常满意。

  “有一个特别情况,要报与将军得知。”

  魏霸笑着打量了郭修一下:“有什么样的消息,值得郭君如此慎重?”

  “关系到将军生死的消息。”

  魏霸眉头一挑,沉吟了片刻,摆了摆手。一旁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们纷纷退下,敦武和另外一个武卒却没有动,扶着刀,警惕的注意着郭修。不管郭修和魏霸有多少亲近,他终究是魏国的使者。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武卒的铁律。任何企图接近魏霸的人都是可疑的。

  郭修犹豫了片刻,上前一步,右手伸到了左袖中。他这个动作引起了敦武的警惕,敦武立刻向前踏出半步,右手按上了刀柄,随时准备出刀。刀虽然还没有出鞘,杀气却蓬勃而出,郭修一惊,顿时毛发耸然,惊讶的看着敦武。

  “阁下好浓的杀气!”

  魏霸笑了,伸手示意敦武退下,对郭修说道:“他就是个杀胚,你不用理他。”

  “喏。”郭修放慢了动作,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递到魏霸面前,然后展开。

  这是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浓眉大眼,杀气腾腾,眼神凌厉。

  “这是……”

  “杀手杨熊!”郭修用手指点了点:“西平人。曾经游历羌中十余年,据说曾经在唐述山修炼,力大无比,能手裂虎豹。”

  “真有这样的人?”魏霸很是意外,手裂虎豹。这得多大的力气。他虽然也练过武,身边也不缺少敦武、韩珍英这样的高手,还没听说过谁的力气有这么大。

  “没什么意外的,任城威王就有这样的本事。”郭修解释了一下。唐述是羌语,是鬼的意思。唐述山也是羌地的一座大山,长年有大雪封山。人迹罕至,多有异物。羌人以为鬼物,所以叫做唐述山。有人怕鬼,有人却想成仙,不少人就在唐述山里挖洞修行,那些洞就叫唐述窟。也就是鬼洞的意思。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有偶尔进山的人看到这些洞在绝壁之上,根本没有路可以出入,人似乎只能飞上去,行同鬼魅。事实上,的确有人在洞里修行之后,获得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位杨熊就是其中之一。出道以后。格杀勇士游侠无数,名头甚响。只是他很少抛头露面,如果不是有次为郭家出力,郭修曾经见过他一面,他也认不出来。

  魏霸没有再说。他听说过曹彰的威名,知道曹彰是个猛人,不是指打仗猛,而是指个人武力值超高。在这个时代,力量、速度往往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武力值,一力降十会。如果一个人的力量真能和虎豹相斗,那他基本上就没什么敌手。

  “这个人在何处?”

  “就在传诏的使者身边,看他的服饰,应该是个郎官。没想到这样的高手居然混进了郎官之列,看来是有人出了重金。值得这样用心对待的,大概也只有将军了。”

  魏霸明白了。天子使者传诏的时候,身边会有郎官随侍,一是保护使者的安全,一是皇家威仪。人数也许不会太多,但是他们按例都可以带兵器。如果有这样的一个高手在里面,突然出手,即使是以他的身手,恐怕也难保万全。一旦被擒,对方可能当然格杀,到时候再随便安排一个罪名,你也没办法可想。人死不能复生,死人是没办法为自己辩护的。

  莫非诸葛亮的底气就在这里?

  魏霸虽说有些不屑,却还是对郭修非常感激。要不是郭修认识那个人,并赶来通报,他就算有准备,也准备得不够周密。毕竟,这种能手裂虎豹的猛人是稀有动物。

  “多谢郭君,有情后报。”

  “如果将军能尽快促成谈判,让我能完成任务,我就感激莫名了。”郭修笑道。

  “一定会的。”魏霸笑了起来:“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和姜维合作,你们都是凉州人啊。”

  郭修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苦笑道:“可惜,姜维做不了主。就算诸葛丞相死了,恐怕也轮不到他接班。再者,此人在西州的名声并没有将军想像的那么好。当年弃母归汉,实在为人不齿。”

  魏霸哈哈大笑,起身走到郭修身手,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果然,我也是这么想的。连老娘都不要的逆子,怎么可能是忠臣嘛。英雄所见略同,郭君,我们以后要多亲近啊。”

  郭修连忙躬身行礼:“能与将军亲近,修所愿也。”

  魏霸笑着摆摆手:“行了,我还要做些安排,就不招呼郭君了。郭君这些天深居简居,莫要被人看出破绽。看我怎么安排一个陷阱,捕了这头猛虎。”

  郭修躬身请退。

  他一出门,魏霸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沉默了片刻,喝道:“给我传王双和隐蕃来。”

  ……

  郭修刚刚离开,刘敏的副使就登了门。

  魏霸看着副使,半天没说话。

  这是一个熟人,那个曾经被他打断一条腿的玉面郎刘钰。

  刘钰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是心里的伤很显然没好。看到魏霸时,他眼中有隐隐的杀气,薄薄的嘴唇咬得紧紧的,仔细听,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咯咯声。在他的脑海中,也许正在嚼着魏霸的骨头。

  魏霸忽然笑了起来:“成都一别,有七八年了吧?”

  刘钰强压怒气,躬身一拜:“承蒙将军挂念,钰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哈哈哈……”魏霸摆摆手:“你就不要客气啦。我也清楚,你们父子和我们父子是解不开的死结,不指望和解啦。现在,他们两个老的在下面斗,我们两个小的在上面斗,也算是棋鼓相当。说吧,你想怎么斗啊。”

  “将军误会了。”刘钰的脸色平静,平静得近乎冰冷,话却是一句也不错。不得不说,即使是和魏家父子争斗的时候,刘琰当年也不算怎么失态,除了那张俊脸,表面功夫做得好,也是他能得宠的重要因素之一。只是遇到魏家父子这样不讲理的粗人,他们才屡屡受挫。刘钰当年有点纨绔,可是现在的他却很得体。

  看来几年近乎禁闭的生活让他学了不少乖。

  “钰这次奉陛下诏,与刘将军一起任使者,前来为将军加冕,也是想亲眼见证一桩盛事。”刘钰再次拱手施礼,语调越发的平静:“钰不才,为刘将军前驱,前来与将军商量一下相关的事宜。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接诏,还是隆重一些为宜。”

  “是么?”魏霸语带讥讽的笑了笑,心道你是想亲眼见证我封王,还是想亲眼见证我掉脑袋啊?

  “当然。”刘钰的话说得来越从容:“不知将军准备何时接诏?”

  “捡日不如撞日,请刘君回驿馆稍候,我准备一下,选个吉时,便派人通知诸位。”

  “甚好。如此,钰告退,在驿馆静候佳音。”刘钰说完,躬身告退。

  魏霸没有吭声。他没有对刘钰发难的意思。就目前而言,他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有什么必要再和刘钰斤斤计较。找他的麻烦,不仅掉身份,更容易惹人非议。丞相派刘钰为副使,弄不好就是一个伏笔。发生了冲突,将来把责任推到刘钰身上,说成是私仇,也并非不可能。虽然大家都不说,可是谁都知道,刘琰是死在魏霸手上的,刘钰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而他本人如果豁出悟性命,要趁着魏霸接诏,身边没什么护卫的时候下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刘钰本人大概也知道这个意思,可是他依然来了。可见,他也猜到丞相是打算对魏霸下手了,所以,他明知这一次有来无回,他也来了。

  有仇不报,无颜立足于世。刘钰这几年在成都一定过得很憋屈。苦难可能磨炼人,今天的刘钰,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轻浮浪荡的纨绔子弟,他被仇恨炼成了一把带毒的刀。

  他会不会是丞相准备的另一把刀?魏霸看着刘钰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他还没亲眼看到郭修说的那个曾经在唐述山修炼过的高手,可是从他的面相来看,这人很容易辨认出来,任谁看到他,都不会掉以轻心。区别只在于可能想不到他会那么厉害。而刘钰则不同,他以前是个纨绔,现在身体也不强悍,在生死关头,不会有人太在意他。可是这样的人,只要在利器在手,同样能一击致命。

  更何况魏霸觉得他在行走之间,有意掩饰着什么,动作不是很自然。

  “你觉得刘钰会武技吗?”魏霸问道。

  “很难说。”敦武摇了摇头,他和魏霸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即使魏霸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他依然把握住了魏霸的意思。“他脚步轻浮,不够沉稳,看起来不像是有武技的样子。不过,我听珍英说过,道门中有一种禹步,和他刚才的步伐非常相似。如果是真的,那他至少有点棘手。”

  “禹步?”魏霸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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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章 死士

  他刚才就发现刘钰的步态有些问题。正常人的步子,都是两腿交替前进,刘钰也是如此,可是有那么一两次,刘钰的右腿却是拖在后面,像是受了伤之后没好利索,留下了后遗症,但是又不总是如此,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人的步态。如果不注意看,会以为他是不凑脚,或者是因为紧张,所以有些乱,却不会想到是禹步这种道门中的秘法。

  “你确定吗?”

  “不确定。”敦武摇了摇头:“这种步法本来就是由残疾人的步子演变过来的,真假难辨。只有道门中的人,而且是修炼过禹步的人,才能认出是真是假。珍英在这里,也许能看得出。”

  魏霸叹了一口气,韩珍英现在都在关凤的身边,怎么可能赶得过来。不过也没关系,认不准,就当他是真的,小心一点总不为过。一个高手是杀,两个高手还是杀,更何况刘敏身边可不是一两个高手那么简单。那些从西凉赶过来的死士,就算没有那个高手厉害,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在府中再增加一百甲士。”魏霸捻了捻手指:“让黑沙来,一起躬逢盛事。”

  “喏。”

  ……

  副使刘钰去得快,回来得更快,让刘敏有些意外。

  一切正常,大人的要求,车骑将军都答应了。择吉时接诏,请大人稍候片刻。刘钰如是回报说。

  刘敏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魏霸同意接诏,那就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靠近。

  刘敏随即对随从做出安排,即将迎来最关键的时刻,他自然要和手下商量好行动方案。做了一番部署之后,刘敏把那个高手请到了自己的房间,告诉他即将行动,然后和颜悦色问道:

  “杨君,千里奔波,你的身体支持得住吗?”

  这人是诸葛亮亲自安排的。即使是主使刘敏,也知道此人姓杨,不知全名,平时只以杨君称呼。他隐约从口音相貌猜出此人是凉州人,可能和姜维有点关系,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请大人放心,某曾为追踪一只罕见的雪豹,在雪山中波奔千里。这一路行来,算不得辛苦。”

  “那好,待会儿就要仰仗杨君了。”刘敏再一次吩咐道:“若是魏霸肯接受诏书。随我入京。则无须大动干戈。只有他不肯就范时。才能用强。”

  杨熊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刘敏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句话基本上白说。一来魏霸不怎么可能答应以王爵换兵权。去长安,从此虎入囚笼。龙遇浅滩,他怎么可能答应。二来眼前这位杨君大概另有受命,到时候不管魏霸是不是答应,一场厮杀总是免不了的。只在魏霸死了,才能真正去除了后患。

  与魏霸的部下分崩离析,互相攻杀相比,魏霸本人的威胁显然更大一些。丞相做了那么多安排,当然是以当场击杀魏霸为目的,那份密诏就在他的行囊里。至于事后的解释。看看刘钰就知道,丞相早就有计划。

  刘敏在驿馆中等待,时间并不长,他却觉得非常难熬。漏壶时的每一滴水,似乎都滴在了他的心头。

  傍晚时分。魏霸派人来通知,他已经准备妥当,恭请诏书。

  刘敏几乎是跳了起来,他从行囊里拿出那份当场格杀的密诏,塞进袖子里,又仔细的掖了掖,这才走出门,招集随从,摆开仪仗,一路向魏霸的府第走去。

  天子有使者来的消息早在刘敏进城的时候就传出去了。普通百姓不可能知道朝堂上的那么多蝇营狗苟,都以为是天子派使者来嘉奖车骑将军及其麾下的将士,不少人就站在路边看热闹。刘敏等人一路走去,路边的百姓越聚越多,都用热切的眼光看着他们。

  刘敏心中暗叹。魏霸的手段还真是高明,轻取青徐也就罢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取得了民心。看这些百姓的眼神就知道,魏霸一死,临淄一乱,百姓受难,难免会把仇结到朝廷头上。将来再取青州,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希望丞相的计划能够如愿进行,赵统、费祎等人会迫于形势,向朝廷低头,主动配合他们掌控青州的形势。

  在刘敏的担心中,他们来到了魏霸的府第前。一看到门前的仪仗,刘敏先吃了一惊。魏霸是车骑将军,门前有执戟卫士很正常,可是今天的卫士未免太多了些。远远超过了一百之数,他们在大门前分开,向两侧分去,沿着高大的院墙一直延伸到远处,看起来竟是将整个府第包围了一般。

  这是有紧急行动的时候才会有的情况,莫非魏霸已经有所准备?刘敏心头一惊,随即又苦笑了起来。魏霸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不过,成败的关键只在须臾之间,卧牛之地,魏霸就是在外面部署再多的大军,也无法影响结局。

  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刘敏就有心理准备。如果不成,只能以身殉国。成了,同样有可能性命不保。现在,一步踏入大门,他的生死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杨熊。杨熊微微颌首,眼神平静无波。

  刘敏刚刚跨进前庭,就看到了赵统。

  赵统一身甲胄,在甲胄外面,还罩了一身无缘饰的白袍,明显是一件孝服。刘敏一看,就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问道:“赵老将军……”

  “刚刚接到消息,家父已于正月初一辞世。”赵统向后退了一步:“统在服中,有失礼之处,还请刘君见谅。”

  刘敏连连点头,心中涌过一阵悲哀。元从系最后一位老人去世了,元从系已经烟消云散。

  “将军既然有服在身,为何……”

  “我是监军,这么大的事,岂能不来。”赵统拱了拱手,“请使者稍候,我先进去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刘敏非常高兴。从赵统的态度看,这他应该是倾向于朝廷的。他身后的杨熊皱了皱眉,靠近一步,说道:“大人,此人就是赵云之子赵统?”

  “是啊,你认识?”

  “不,此人行走之间,步态严整稳重,双臂却灵动异常,应该是一个用矛高手,而且是骑矛步矛皆精。我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他才有可能。”

  刘敏笑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个高手对赵统有些忌惮。他轻声说道:“无妨,他虽是魏霸的师兄,却是丞相派来的监军,你不用把他当成敌人。”

  杨熊哦了一声,明显放松了些。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里面已经准备好,请使者入内传诏。刘敏咳嗽了一声,借着正衣冠的时间,再次给刘钰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拿出双手捧起诏书,昂首向中庭走去。

  骑士们一起向前走去,却在门口被拦住了。

  身材高大的朱壹手一伸,几乎把整个大门都拦住了。他咧嘴一笑,语气很和善,态度却非常坚决。

  “有主使、副使即够,这些郎官们还是在前庭等候吧,里面不够大,站不下。”

  刘敏沉下了脸,不说话。副使刘钰上前一步,寒声道:“天子使者传诏,例当有郎官随侍。怎么到车骑将军这儿,连朝廷的规矩都行不通了?”

  朱壹笑笑:“大人见谅,不是有意冒犯,只是车骑将军俭朴,不肯用深宅大院,所以中庭狭小,容不下这么多甲士。”他指了指刘敏等人身后郎官打扮的武士:“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到时候兵甲相碰,丁当作响,岂不是有伤礼仪庄重?为朝廷礼仪计,还是留在前庭比较好。反正只隔一道墙,也是一样的嘛。”

  刘钰还要再争,刘敏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他早就知道魏霸不可能让他把所有的甲士都带进去,这些人留在外面是必然的,只不过按例争论一下,也好让魏霸放松一些警惕。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朝廷的礼仪也必须兼顾。这样吧,我带五名甲士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想必车骑将军的中庭不会小得连这几个人都容不下吧。”

  朱壹有些为难,立刻让人去报,过了片刻,里面传出话来,车骑将军已经应了,请使者入内。

  刘敏已经点好了五名甲士,自然都是杨熊及其带来的同伴。他们昂首走进中庭,发现中庭只有廖廖数人。魏霸当中而立,赵统和另外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拱手站在他身后。另有两个身形剽悍的武士站在一旁,腰间挂刀,手中持矛,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刘敏松了一口气。看来魏霸虽然有准备,却还是有所不足,特别是身边的力量严重不足。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可是实力却不在一个档次上。他肯定以为把那百名扮作郎官的死士留在外面,他就安全了,却想不到有一名真正的高手藏在其中,而这个高手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外面的那些死士都不过是遮眼法,留在外面,就是为了让他觉得放心。

  刘敏此时有些佩服诸葛亮,这个办法看起来极险,却也是为数不多,能接近魏霸的办法之一。

  甚至可能是唯一。

  魏霸一定想不到我们是死士,不仅外面那一百多人,身后的这五个人是死士,刘钰也是死士,我也是死士,远在关中的丞相也是死士。

  死士者,忠君之事,死不旋踵。

  刘敏上前一步,笑道:“车骑将军,请接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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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8章 意外不意外

  魏霸微微一笑,伸手相邀:“请!”

  刘敏跟着魏霸上了堂,面东而立,朗声道:“天子有诏,朱崖侯、车骑将军魏霸接诏。”

  魏霸伏地三叩首,呯呯有声,然后直起腰,躬身,双手拱在胸前,朗声道:“朱崖侯车骑将军臣霸,听诏。伏愿天佑大汉,国运永昌;愿陛下康健圣明,君明臣贤;愿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然!”刘敏凝神屏气,开始宣读诏书。诏书很长,字字讲究,不能有一字念错,否则就会产生歧义。他虽然知道大致内容,却是第一次看到正本,因此不敢有丝毫大意。魏霸就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露出脖颈,他却没什么时间看一眼。

  站在他身侧的杨熊看着魏霸的脖子,手指动了动,向腰间的刀环靠近了些。刘敏仿佛感觉到他的心意,突然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瞪了杨熊一眼,jing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杨熊眉心微蹙,迟疑了刹那,只得又把手放了回去。在他看来,刚才这个机会是最好的机会,还管他什么诏书,直接砍了就是。反正宣诏只不过是为了创造这么一个有利的条件,何必再拘泥于形式。

  他很想立刻拔刀,可惜,他做不了主。来之前,姜维就当着他的面说过,行动听指挥,他要听刘敏的指挥。刘敏不发出命令,他就不能动手。

  魏霸听着诏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杨熊等人的身上,把杨熊的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笑。根据郭修的那张图,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杨熊。其实,就算是没有郭修来告密,没有那张图,他看到杨熊的时候也会提高jing惕。

  这个人的杀气太明显了,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的威势,绝非那些没什么机会上战场的虎贲郎能装得出来。事实上,这些死士还没有出长安,他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其中有这样的高手而已。为了对付这些死士,他把亲卫营的五百甲士全部调了过来,就是为了对付这些死士。

  五百甲士,全部选自身经百战,忠心耿耿的魏家武卒,装备最新款式的合金重甲和长刀,综合了最强的个人素质和最先进的技术装备,当之无愧的最强步卒,即使比起吴起训练出来的魏武卒也要略胜一筹。他们个个可以以一当十,正面硬撼两三千步卒不在话下,即使碰上两三千骑兵,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可以说,放眼当今世界,都很难找出同样的五百人。即使魏霸自己也做不到。

  一百死士?他们的训练能超过武卒吗,他们的装备能有这样的水平吗?

  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手,只不过是想看看诸葛亮究竟安排了些什么节目。现在这个结果,其实让他有些失望,因为这并没有超出他的预计。总以为诸葛亮这样的智者会有更高明的手段,现在看来,他终究不是罗贯中笔下的那个多智近乎妖的丞相。他也是一个人,也会有计穷的时候。

  既然他不是神,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魏霸更放心了。

  现在,只要不让这个杨熊偷袭得手,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除了他本人之外,赵统、虞汜、敦武和丁奉四个人也做好了准备,只等杨熊出手的那一刻。

  杨熊的机会其实非常有限,即使如此,他还要按照刘敏设定好的剧本,等待着摔杯的那一刻,根本不需要出手,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

  他的武技也许很高,但是他不懂政治,不能自主的掌握出手时机,所以他注定是一个配角。

  魏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双手拱在胸前,大部分藏在袖中,只露出半截指尖。屁股离开了脚跟,身体微躬,如一张绷紧的弓,引弦待发。

  读到一大半的时候,刘敏突然怔了一下,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在接下来的封爵内容中,他看到了“晋王”二字。这个王爵看似正常,其实大有玄机。

  因为蜀汉偏居一隅的关系,也因为控制藩王实力的政治惯例,王爵通常不是实封,更多的是一种形式。比如刘禅的两个弟弟分别被封为鲁王、梁王,而鲁和梁当时都在曹魏境内。从这个角度来说,封魏霸为晋王,并不违反蜀汉的封爵习惯。

  可是,魏霸这个王能和鲁王刘永、梁王刘理一样么?他实力在握,至少应该像孙权一样实封才对啊。搞个虚封,不仅治不了民,还要他交出兵权、民权和现有的封地朱崖,他能答应?

  可是,诸葛亮要的就是他不答应。这封诏书里虽然没有带刀,可是“晋王”这两个字就是刀。这把刀将割掉魏霸的一大块肉。如果魏霸接受,除了封地的租赋之外,他将一无所有。那点租赋也许很丰厚,可是相对于魏霸现有的利益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如果魏霸不肯接受,有一丝一毫的异动,旁边那几口刀可就会立刻出鞘,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原来关键点就在这里!刘敏又怎么能不紧张。他借着诏书的遮挡,看了一眼杨熊。杨熊会意的眨了眨眼睛,他身边的四个甲士也屏住了呼吸,握住了刀柄。刘钰更是战意盎然,双目圆睁,作势yu扑。

  武士打扮的敦武和丁奉不动声se的分别移到了赵统和虞汜的身边,左手握矛,右手扶刀。

  “……今进君爵为晋王,使使持节太常敏、光禄大夫钰奉策玺玄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君其正王位,以车骑将军领军如故……”

  “晋王”二字出口,刘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怀疑后面的内容没有必要再读了。因为,一场战斗就在眼前。之所以接着读出后面的内容,只不过是一种惯xing而已。

  他总不能停下来等魏霸反抗。

  杨熊等人做好了准备,只等刘敏发出命令。

  刘敏一边读着诏书,一边偷眼盯着魏霸,只等他一跃而起,破口大骂。

  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不知道魏霸是没听清,还是不反对,总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的跪听。刘敏大惑不解,紧张得汗水淋漓,愣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的诏书还没有读完,只好继续往下读,只是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使使持节太常敏,奉皇帝玺绶,王其永君万国,敬御天威,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敬之哉!”

  当最后一个哉字长音出口,刘敏的脸se已经煞白,浑身冷汗涔涔。杨熊看着他,有些发懵。刘敏刚才通知他准备出手,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刘敏一声令下,没想到刘敏却迟迟没有发出命令,让他白白的屏了半天气。因为屏气时间太长,他现在都有些气息不畅了。

  这算怎么回事,这书生搞什么鬼。

  直到刘敏一边读最后一句,一边使劲给他使眼se,他这才回过神来,诏书已经读完,见真章的时候到了。他连忙给刘敏示意,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只待魏霸不肯接诏,刘敏一声令下,立刻将魏霸拿下。

  他挺直了身子,刘钰和另外四个死士也做好了准备。

  “大王,接诏吧。”刘敏将诏书卷好,双手送到魏霸面前,眼睛看着魏霸,脸se却有些不自然,额头也是汗津津的。刚才读了那么一长段诏书,他本来就有些口干舌燥,再加上紧张,更加不自然,连他自己都觉得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按照预定计划,只要魏霸不肯接受诏书的话一出口,他就要大喝一声“拿下”,让杨熊等人动手。而魏霸在地上跪了这么久,想必腿也麻了。想要一下子跃起并不容易。这样一来,杨熊出其不意,一定能将魏霸制住。

  制住了魏霸,就成功了一大半。如果魏霸的部下冲进来救人,那再好不过,一刀枭首,永绝后患。

  至于他们自己,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刘敏盯着魏霸,屏住了呼吸,那口酝酿了很久的丹田气已经涌到了喉咙,只等喷涌而出。

  魏霸再叩首,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刘敏,朗声道:“臣接诏。”

  刘敏早就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却没预料到这一幕,他张开了嘴,“拿下”二字就在嘴里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憋得他面se通红,双目圆睁。

  魏霸说的是“接诏”,而不是他预想中的“不接诏”,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思维惯xing和现实严重冲突的情况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迟迟没听到预料中的暗号,杨熊等人也愣住了。

  魏霸从地上起来,笑嘻嘻的接过了刘敏手中的诏书,然后拉着刘敏向前走去,笑道:“刘君辛苦了,走,我们去喝一杯。”

  杨熊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动手!”话音刚出口,已经一个纵步向魏霸跃了过去,长刀出鞘,直奔魏霸后脑。

  “开!”一直盯着杨熊的敦武看到杨熊身形一动,已经抢先动了。他左手一振,将手中的长矛推向虞汜,右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双手握刀,厉喝一声,当头劈下。

  两刀相交,“当”的一声脆响,刀光一闪,敦武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横刀在胸,厉笑一声:“果然是高手!不愧是唐述山修炼过的。”

  话未说完,一缕鲜红的血迹从嘴角溢出。

  杨熊也非常震惊,他看着手中的半截断刀,头皮一阵发麻。他虽然不认识敦武,但是他看得出敦武身手不错,绝非普通武士,他也知道魏霸身边的武士装备的战刀都非常锋利,可是他没想到只是一招,他就被敦武劈断了战刀。

  更让他震惊的是,敦武居然知道他在唐述山修炼过。也就是说,对方知道他是谁。

  这怎么可能?

  杨熊一愣神的功夫,魏霸已经拉着刘敏的手臂走出了五六步远。刘敏虽然也在军中呆过,可是他毕竟是个文人,被魏霸拉着急行,有些跟不上节奏,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慌乱之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情况不对,究竟怎么不对,他却一时搞不清楚。

  杨熊看到了迅速离开的魏霸和刘敏,顾不上再和敦武纠缠,转身向魏霸追了过去。他刚刚迈步,金风突起,一柄长矛刺到了他的跟前。他侧身躲开,手臂轻扬,在间不容隙中抓住了矛头,同时挥右手挥刀反撩。

  刀光一闪,却没有见血。杨熊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懊悔不迭。他的战刀刚刚被敦武劈成两段,现在留在手中的刀身不到一尺长,根本够不到对手,更不可能伤人。

  他立刻左手用力,将握住的长矛向身后猛拉,同时借着转身的旋转,提膝猛撞。

  “好!”赵统由衷的赞了一声,左手半松,任由矛柄向前滑动,右手却松开了矛尾,捏手成拳,一拳轰向杨熊的面门,同时拧身起腿,右膝撞向了杨熊的小腹。

  “呯”的一声闷响,两人膝盖撞在一起,同时向后退了两步,各自握着长矛的两头。赵统原本想顺势夺矛再刺,可是右膝一阵剧痛,居然无法行动,身形一滞,露出了些许破绽。。

  杨熊与赵统硬碰了一记,却没受太多的影响,他没有任何犹豫,后退的脚刚刚落地,又反弹而起,踢向赵统的小腹。他恨极了赵统,原本刘敏说赵统是丞相安排的监军,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赵统,没曾想赵统反戈一击,延滞了他的攻击,现在魏霸已经连拖带拽的把刘敏带出了大堂,很快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起了杀心,要杀死赵统。

  他的脚刚刚踢出,又有破空声在右侧响起。他微侧脸,看到虞汜双手握矛,一矛刺到,不由得冷笑一声。区区一个书生,也敢在我面前动武,真是不知好歹。这个念头刚刚浮在他的脑海里,眼前的矛头忽然一抖,变成了三个,上刺面门,中刺胸,下刺腹。

  杨熊骇然变se,本能的抽身急退。他现在右腿凌空飞踢,只有左脚着地。如果是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他像一片树叶被风吹起,轻飘飘的向后飘出一丈多远,虞汜志在必得的一矛仅仅刺破了他的衣襟。

  虞汜双手握矛,微微一抖,露出灿烂的笑容:“有点意思,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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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9章 刚刚开始

  虞汜觉得有意思,杨熊却一点不觉得有意思。

  眼前的形势已经很明白,这就是一个陷阱,不过他们不是猎人,而是猎物。魏霸不仅知道他的存在,还给他准备了三个对手,而他只认出了一个半。仅从情报上来看,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敦武是个硬手,那是明的;赵统也是一个硬手,半明半暗;虞汜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暗招。

  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会是一个用矛的高手?即使是在和敦武、赵统激烈交锋之际,杨熊也没有忽视其他人。虞汜的步伐让他看出了一些异常。如果他猜得不错,只怕虞汜和他一样,也通晓轻身术,而且境界不浅。

  轻身术不是战场上用的武技,这是私斗时才会有效的武技。魏霸身边还有这样的一个高手?

  如果单打独斗,杨熊不怕任何一个,不管是敦武还是赵统,抑或者是最神秘的虞汜,他都有取用的把握。可是三个人同时出现,他没有胜算。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击杀魏霸的机会,即将面对魏霸最残酷的反击。

  再擅长技击的勇士,也不可能面对严整的军阵。在唐述山修炼再多年,毕竟也是人,不是鬼神。

  杨熊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如果刚才不听刘敏的指挥,趁着魏霸听诏的时候下手,也许他还有得手的机会,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书生误事!”杨熊叹了一口气,扔掉了半截长刀,解下了披风。他一直不太习惯披风,看起来很威风,其实是个累赘,严重影响行动。

  被杨熊认定是误事书生的刘敏胸色煞白,他已经被魏霸拖到了后院。在他眼前。站着一排排,全身笼罩在铁甲之中的武士。这些武士个个身材高大,脸虽然被面甲挡住。却依然能感受到他们阴冷的眼神。他们手中握着奇形长刀,形状有点像禁军用的长铩。可是寒光闪闪,显然不是什么仪仗武器,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这些甲士透露出来的铁血味道,也绝非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可比。

  这是真正的精锐。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偶然。

  “轰!”一声巨响,一面墙被整个推倒,烟尘四起。

  没等刘敏回过神来。巨大的响声不绝于耳,前庭、中庭的几面墙先后被推倒,露出了一排排的甲士。

  “杀!”一声厉喝,甲士们舞起了长刀。

  刀光如轮。滚滚向前。

  “射!”一声厉喝在头顶响起。刘敏抬头一看,四周角楼上的强弩开始射击。一枝枝利箭呼啸而下,射入那些死士群中。每一枝箭都有步矛长短,从他们头顶掠过来,剌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啸叫。

  一声声惨叫响起,一个个死士倒地。他们虽然都穿了精致的铁甲,可是在这样的巨箭面前,铁甲也保护不了他们的身体,一旦被射中。非死即伤。

  “嗖嗖嗖”声不绝于耳,转眼间死士就倒下了一片,剩下的人拔出武器向外冲,正撞上甲士们飞舞的刀轮,立刻被斩杀在阵前。甲士们根本不看他们,只是将手中的长刀舞得风雨不透,人来杀人,刀来斩刀。死士们个个骁勇善战,武技精湛,可是面对这种蛮不讲理的杀法,他们束手无策,手中的战刀根本够不到对方,就被飞旋的长刀斩杀。

  即使砍中对方也解决不了问题。姜维虽然花费重金为他们配备了最锋利的战刀,可是和这些重甲士的装备比起来,他们的战刀还是不够锋利,根本砍不破对方的甲胄。

  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在巨箭和重甲士的长刀面前,无助得像一个孩子。

  惨叫声此起彼伏,死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敦武、赵统等人已经退出了中庭,杨熊和四个甲士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声低吼,向魏霸所在的后院冲了过来。可是,有一个比他们更快。

  刘钰一声怪叫,拔出腰间的长刀,以怪异的脚步向前窜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们的计划已经落空,魏霸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坑,狠狠的戏弄了他们。他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刚才就不等刘敏读完诏书,直接拔刀砍了魏霸。

  现在,就算他的禹步练得再好,他也追不上魏霸了。

  然而,他依然要拔出战刀,狂吼一声:“魏霸,纳命来!”

  “唰!”一道刀光电然而至,王双手持长刀,出现在他的面门,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鲜血泉涌,喷出两尺来高。

  “你爹是我杀的。”王双说道。他戴着面甲,声音显得有些闷,嗡嗡如雷。

  刘钰手中的战刀轻轻的砍在王双的肩甲上,“当”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半截尸身轰然倒地。

  杨熊也动了,他没有向外冲,径直向内庭冲了过来。他是死士,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努力杀死魏霸,不管希望有多渺茫。

  迎接他的是王双和黑沙的长刀,还有连续不断的箭羽。

  二十步外,白俭在两个甲士的保护下,连续不断的拉弓射箭,一口气射出了七支箭。

  第五枝箭射中了杨熊的左臂,杨熊的动作一滞,被黑沙一刀斩断右腿,接着,第六枝箭射中了他的右臂,第七枝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没等杨熊倒下,王双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黑沙挥刀连劈,眨眼之间,将杨熊斩成碎块。

  刘敏吓得面无人色,胸口一阵阵的翻涌。他也经历过战事,他也看过血腥的战场,但是眼前的一切依然让他无法承受。他终于控制不住,冲到一旁吐了起来,直吐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如何?”魏霸笑眯眯的看着刘敏,眼神中带着戏谑。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个恶作剧。

  “你……早就知道。”刘敏双手撑着膝盖,眼泪汪汪的说道。

  “你们还没出长安,我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些杀了我?”刘敏用袖用擦去嘴边的污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魏霸耸耸肩:“我想看看丞相究竟有什么手段。而且,我需要你带来的诏书。”

  “诏书已经给你了。”刘敏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还藏在左袖中的密诏。这份密诏一直藏在他身上,还没机会拿出来。

  “还有一份呢?”魏霸伸出手:“别藏着了,我就不相信丞相没给你第二份密诏。你也知道,仅凭这一份诏书,你是杀不了我的。”

  刘敏看着魏霸的手,半天没有反应。一个武士举步准备走过来抢夺。却被魏霸拦住了。“拿出来吧,你也知道,你是藏不住的。诏书是帛制的,那么一大块帛。你就是想吞也吞不下去。就算吞下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化不掉,是不是?没必要受那罪。”

  刘敏无语,只得慢慢的拿出了密诏。密诏沾上了一些呕吐物,魏霸接在手中。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打开诏书,摇了摇头:“好恶心的味道。”

  刘敏的脸色黯然。他知道,魏霸说的不是他呕吐物的味道,而是指诏书的内容。他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诏书都给你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别急。”魏霸将两封诏书一起扔给走过来的虞汜,耸耸肩:“一幕大戏刚刚上演,这么快就结束,多没意思啊。刘君,且耐心些,看完好戏再走也不迟,在我的计划中,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你别想了。”刘敏大声道:“你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了。出长安的那一天,我就没打算回去。”

  魏霸停住脚步,扭过头,打量着脸色涨得通红的刘敏,咧嘴一笑:“你不要以为非你不可。如果你一定要作一个叛臣而死,甚至不惜赔上整个家族的性命,我也不反对。”说完,一撩大氅,扬长而去。

  刘敏呆立当场。他从魏霸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

  驿馆,郭修站在窗前,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这里离车骑将军府不算太远,如果注意听,能听到车骑将军府传来的异常声响。

  比如喊杀声,比如临死前的惨叫声。

  郭立坐立不安,他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像热锅上的蚂蚁。郭修却很平静,脸上甚至有淡淡的笑容。

  郭立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孝先,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诸葛亮聪明一世,居然被逼得行此下策,实在可怜。他也不想想,魏霸怎么可能没准备。没点把握,能让使者近身?诏书这东西,在魏霸的眼里早就不如一张废纸了。”

  郭立愣了一会儿,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有心替诸葛亮操心。有这精气神,多想想我们的差使吧。”

  “我们的差使也快完成了。”郭修转过身来,笑盈盈的说道:“叔父,你说魏霸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郭立迟疑了片刻:“应该还是死了好吧。他一死,蜀汉必然四分五裂,吴国也可能内乱不休,我大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郭修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郭修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我准备去杀了他。”

  郭立大吃一惊,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看着郭修,仿佛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好半天才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计划。”郭修笑了:“青徐是督亢,杨熊是樊於期,我才是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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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0章 受害者

  “为什么?”郭立快疯了,他拉着郭修的袖子,急红了脸。这不是计划中的安排,至少他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计划。而他才是主使,郭修不过是他的副手罢了。

  郭修轻轻的推开了郭立:“叔父,你不要奇怪。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个人,你是第四个。”

  “为什么?”郭立再次揪着郭修的袖子,眼睛都红了。他觉得郭修太疯狂了。且不说能不能杀得了魏霸,就算能杀得了他,对魏国也不见得就是好事。魏霸死在魏国人的手中,而且是刺杀,魏风、魏武兄弟能不为魏霸报仇?别的不说,西平郭家肯定会被灭族。

  郭修怜悯的看着郭立:“叔父,在姜维和魏霸之间,你选谁?”

  “当然选魏霸。”郭立瞪圆了眼睛,不假思索的说道:“姜维虽然是乡党,可是他怎么能和魏霸比?天下大势已成,必归于一,大魏苟延残喘,余ri无多。姜维虽然有才,可是和魏霸相比,实力太弱。这天下必然是魏霸的……”

  “那得他活着。”郭修打断了郭立的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魏霸比姜维实力强。可是叔父,你要想清楚,正因为魏霸够强,有我们没我们,无甚区别。可是姜维则不同,如果我能刺杀魏霸,姜维就有了翻身的可能,我们郭家就是最大的功臣。这里面的轻重缓急,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郭立愕然,他看着郭修,觉得眼前是一个陌生人。他知道郭修说得对,且不说郭家与姜维同是凉州人,就说魏霸和姜维的实力对比而言,郭家的作用也不可同ri而语。没有郭家,魏霸一样强大。姜维则不同,如果没有意外,魏霸的实力足以轻而易举的击败他,几乎没有幸免的余地。如果郭修这时能够刺杀魏霸,无疑将给姜维带来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他自然会把郭家当成扭转乾坤的功臣。

  这样反其道而用之的战术,有一位凉州前辈用过,那就是官至太尉的贾诩。

  “可是,你能杀得了魏霸么?”郭立结结巴巴的说道:“连杨熊那样的高手都没什么机会。”

  “杨熊没机会,是因为魏霸有备在先。诸葛亮几次yu置他于死地,他早就不信任诸葛亮和姜维了。而我则不同,魏国想促成谈判,有求于他,他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更何况在此之前,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投靠之心甚明,岂能于此时自毁前程?”

  郭修笑了起来:“刺杀能否成功,并不在于刺客的身手如何,而在于被刺者有没有防备。有防备,纵使杨熊这样的高手也不行。没防备,哪怕是一个弱女子,也可能一刀毙命。叔父,你不会认为我连赵娥都不如吧。”

  听到赵娥这个名字,郭立无话可说。他知道郭修心意已决,而且不是今ri才决,他应该已经筹划了很久。也许,他从家乡来到洛阳,就是因为这个计划。

  一个筹备了近一年的计划,一个直到此时此刻,包括他在内,也只有四个人知道的计划。

  连杨熊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荆轲,却不曾想被人当成了樊於期。郭修说得没错,魏霸对长安来的人早有防备,杨熊的身手再好,他也没什么成功的可能。而郭修则不同,经过这大半年的努力,他已经成功的获得了魏霸的信任,再加上这一次的告密,他很快就会有和魏霸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要魏霸戒心一松,郭修就有机会一击成功。

  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太高的武技。

  魏霸一死,蜀汉内部必乱,魏国就获得了喘息的良机,即使最后不敌,郭家也可以凭此功与姜维联合。而杨熊刺杀失败,诸葛亮的名声就毁了,他的侄子诸葛恪必然会受到牵连。在这种情况下,姜维上位,继承诸葛亮的权力,掌握关中的可能xing非常大。

  以姜维的能力,除了已经被刺死的魏霸和被诸葛亮牵连的诸葛恪,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再有郭家的策应,姜维将很自然的成为蜀汉朝堂上的第一人,而郭家也将因此得到丰厚的回报。

  风险很大,可是回报更大。

  郭立支援了,他迟疑了半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万一你失手了呢?”

  “万一我失手,你就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郭修淡淡的说道:“本来,这个计划就和你无关。”

  “魏霸能信么?”

  “实在不信也没办法。”郭修耸了耸肩:“我郭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祸事,这不过是死里求生罢了。如果天一定要灭郭家,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郭立沉默不语。郭修说得不错。郭家应该没什么好怕的了。黄初年间的那场叛乱,郭家已经被抄家灭族,如果不是郭太后幸运的被明帝所爱,郭家现在就是全家为奴为婢。郭家有今天,全是来自于明帝的恩宠,即使是为了报明帝之恩,现在也要奋力一搏,更何况这还能给郭家带来复兴的希望。

  败了,不过亡得更彻底一些罢了。胜了,却可以咸鱼翻身,重新恢复郭家的荣光。于情于理,当然都要拼一拼。

  ……

  车骑将军府,浓浓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无数工匠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尸体已经被拖走了,武卒们正将一桶桶的清水泼在地上,然后用扫帚用力刷洗,清理地上的血迹。几十个泥瓦匠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将地上那些被巨箭shè破的地砖换掉,将被推倒的院墙重新砌起。他们准备得非常充足,手艺也非常jing湛,人员调配更是井井有条,不动一个时辰,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院子就被重新修缉一新。

  后院,魏霸居中而坐,赵统、费祎、虞汜等人围着桌子,静静的看着魏霸。

  他们刚刚传看了那两份诏书。一份是封魏霸为王的,已经读过,另一份是准备就地格杀魏霸的,还没有读过。此刻,有资格与会的人都亲眼看到了这两份密诏,一个个脸sè都有些难看。

  朝廷准备了两份诏书,又安排了百余死士,这不是来封王的,这就是来取魏霸首级的。魏霸一死,他们这些人又岂能有什么好下场?

  赵统和费祎成了众矢之的,特别是赵统。很显然,诸葛亮派他来做监军,就是一个伏笔,魏霸一旦被杀,赵统就是明正言顺的最高负责人。到了那时候,他兼有监军和魏霸师兄的身份,还有谁能比他更有资格统领这支大军?

  连步骘都有些坐立不安。很显然,他也在诸葛亮的算计之中。如果事情如诸葛亮计划的那样的发展,魏霸死于非命,赵统接掌兵权,他除了支持赵统,还有什么选择吗?

  没有。

  不仅步骘没有,费祎也没有,孙韶等吴系将领也没有,冯进、傅兴等蜀汉系也没有,他们除了联起手来,将王双、丁奉等魏霸的嫡系力量斩杀一尽,然后再与夏侯玄等曹魏系力量决战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因为除了魏霸,魏家找不出第二个人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即使是把范围扩大到魏霸所拥有的所有实力中,也没有谁能够代替魏霸,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一旦力量分散,他们这些人就有可能成为敌人,互相残杀,再也不可能团结一致,与丞相作对。相反,他们会急先恐后的向朝廷效忠,不惜送上身边战友的首级。只要迟上一步,他们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猎物。

  诸葛亮的计划看似很荒唐,可是细一思量,却一点也不荒唐,相反足够周密。他敏锐的抓住了魏霸身边派系林立的弱点,直击要害。

  一丝寒意,从每一个人的心头掠过,让每一个人都心生惧意。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危险居然离他们如此之近。

  “好了。”魏霸待每一个人看过诏书,将诏书收好,这才淡淡的说道:“诏书,大家都看过了,相信你们能分辨得出真假。天子和丞相已经决意要置我于死地,我虽然不太明白,却也知道祸福自招,怨不得人。我只是非常抱歉,把诸位都牵连进来了。事以至此,我也不多说了,哪位有事的,可以先走了。”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可是此时此刻,谁敢走?且不说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就算走出这个门,他们又能去哪儿?既然魏霸没死,他自然会向朝廷发起反击,双方的实力一目了然,谁会傻到站魏霸的对立面去,为朝廷效力。

  朝廷连魏霸都想杀,还能容得下谁?不能战胜魏霸,就会被魏霸所杀,战胜了魏霸,恐怕也会步魏霸后尘,再次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朝廷效力,与魏霸做对?

  堂上一片沉默,没有人站起来离开。

  魏霸看了看四周,嘴角微微挑起。他抚摸着案上的两份诏书,非常欣慰。等待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了光明正大的和朝廷决裂的时候。

  任何时候,不管你的爪牙有多锋利,实力有多么强劲,都要把自己扮成一个受害者。扮成受害者不仅是为了博取同情,更是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一个理由,一个不得不反的理由,将更多的人拉到自己一边。

  汉高祖如是,光武帝亦如是。

  诸葛亮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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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章 全面反击

  椅子一声轻响,赵统站了起来,拱手道:“大王,既然诏书明白无误,大王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眼下,虽然不能确定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有人矫诏,有人欲对大王不利,却是毫无疑问的。为国家计,统敢以监军之职,为大王上书诉冤,同时请大王当机立断,立刻整顿军队,以备不测。”

  赵统的话一出口,立刻得到了响应,费祎随即站了起来,大声道:“以天子诏书为名,刺杀国家栋梁,斯人斯事,皆为丧心病狂之事。祎敢以大鸿胪之职,附赵监军议。”

  赵费二人是嫌疑最大的。不过,赵统执矛力战杨熊,还受了伤,为保护魏霸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此时此刻,自然不会再有人怀疑他的用心。而费祎虽然也有怀疑,但是他之前就在成都为魏霸扬名,大造舆论,此刻再力挺魏霸,当然也可以洗清嫌疑。

  赵统的话说得很含蓄,可是里面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这件事,不管天子有没有份,丞相肯定是跑不掉的,刺客是凉州死士,姜维也脱不了干系。清君侧的大旗已经牢牢掌握在了魏霸的手中,如果魏霸愿意,坐实这件事出自天子本意,那魏霸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自立,宣布脱离蜀汉朝堂。

  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理由。是朝廷容不下他,而不是他要反叛朝廷。他是受害者,你可以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忠臣,你却不能说他本来就有叛意。

  毕竟。这份诏书是朝廷发出来的,是朝廷要先对他下手。

  有了赵费二人首倡,沉默立刻被打破,一个又一个的将领站了起来,宣布支持魏霸,甚至有要求立刻举兵西向的。

  大堂上一时群情激奋,请战声不绝于耳。

  魏霸抬起双手,轻轻向下一压。喧嚣的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竖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一个字。

  “不管是天子还是丞相想要我的命。恐怕都不会只安排刺客这么简单,也不会只把目光落在这里。”魏霸用手指点了点桌子。“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手段,有所不便之处。还望诸君多多支持。”

  “愿唯大王之令是从。”众人轰然应道。

  “多谢诸君。”魏霸起身。鞠躬抱拳。

  众人连忙还礼。

  “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镇东将军所部。”魏霸转过脸,看向赵云:“师兄,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赵统躬身领命:“喏。”

  “公礼。”

  孙韶起身。抱拳施礼。

  “有劳你陪我师兄走一趟,暂行镇东将军一职。”

  “喏。”

  ……

  魏霸调兵遣将,众将一一领命而去。安排完了一切,魏霸对费祎说道:“费君,情况有变,和曹魏的谈判也要有所调整。你和郭立说一声,我准备把条件做些修改,要和他面谈。”

  费祎会意,领命而去。

  ……

  正月三十,彭城。

  赵统在孙绍的陪同下,大步走进了乱的大堂。

  他们到来的消息,早就有人通报给了乱。乱披甲佩刀,亲卫们在廊下站成一圈,严阵以待。大堂上气氛紧张,让人非常压抑。

  赵统站在乱面前,眉头微微一皱:“镇东将军,出事了。”

  乱心头一紧,寒声道:“出了什么事?”

  “有人行刺车骑将军。”

  乱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赵统来,肯定就是为了此事,只是不知道魏霸现在是伤是死。他觉得有些不安的是,赵统此刻应该以监军的身份在临淄主持军事,他怎么会跑到彭城来?

  “那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无恙。”赵统忽然笑了,说话间,他已经按住了乱的手臂:“临淄一切安好,所以让他让我到这里来看看,是不是也有什么异常情况。”

  乱的脸色大变,他倒吸一口冷气,手不由自主的扶上了刀柄,眼中寒光迸现,死死的盯着赵统:“赵监军,你……”

  “我以监军之职,暂时解除你的兵权,带你回临淄,向晋王殿下汇报军务。”赵统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是安安静静的跟我走呢,还是准备杀一场?”

  乱看看手按在刀柄上,一脸狞笑,只等着拔刀砍人的孙绍,再看看笑容温和的赵统,心沉到了谷底。他现在可以奋力一搏,也许可以杀了赵统,可是接下来呢?孙韶就在城外,魏霸的大军恐怕也很快就会赶到,他能打得赢么?等待他的,将是身死族灭。

  丞相的计划能否成功,立足于能否杀死魏霸。既然魏霸没死,这个计划自然就失败了。为一个失败的计划陪葬,有意义吗?

  乱松开了手,慢慢的抽出战刀,扔在地上,又摘下腰间的印绶,塞到赵统的手里,凄然笑道:“祸不及家人,还请赵将军美言几句。”

  “晋王殿下不是好杀之人。”赵统笑了笑:“诏书呢?”

  乱低下了头,颓然道:“我这就拿给你。”

  ……

  二月初三,颍川。

  诸葛恪、诸葛融走进中军大帐,忽然愣住了。

  陆逊坐在大帐正中,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甲士站在一旁,他们一进门,甲士“哗啦”一声,从后面围了过来,堵住了他们的后路,同时拉上了帐门。

  诸葛融下意识的去腰间的战刀,“嚓嚓嚓!”拔刀声响成一片,数十口战刀出鞘,指向诸葛恪兄弟。诸葛恪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诸葛融。

  大帐里点了灯,陆逊的脸在灯光下闪烁,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定。

  “镇北大将军……病好了?”

  “你不用说,听我说吧。”陆逊抬起手,打断了诸葛恪。“我是奉车骑将军之命,回来接管兵权的。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除兵权,听候处置。”

  “凭什么?”诸葛恪咆哮起来,转身就要往外闯。一声轻响,四柄雪亮的战刀分别架在他们兄弟的脖子上。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腰间的战刀已经被人抽走了。

  “你如果再乱动,我现在就杀了你。”陆逊好整以暇的摩挲着手指。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踏春观柳。

  “你没有这个权利!”诸葛恪低吼道:“你敢杀我。丞相饶不了你。”

  “丞相?”陆逊忍不住笑了起来:“丞相很快就要换人了。孔明他自顾不暇,救不了你。”

  诸葛恪气喘如牛,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陆逊突然回到大营,并且如此粗暴的夺了他的兵权。绝不会是一时起意那么简单。

  “为什么?”

  “有人借宣诏之机行刺车骑将军。失手了。”陆逊站起身来。走到诸葛恪身边,轻轻的扯下诸葛恪腰间的印绶。“你不会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吧?以你的聪明,猜能也能猜得到这个结果。”

  诸葛恪汗如雨下。面如死灰。他知道,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幕终于成真了。

  “丞相给你的命令,你是主动交出来,还是我派人去搜?”

  “我给你。”诸葛恪沮丧的低下了头。

  ……

  二月初四,洞庭。

  诸葛诞带着几个卫士,匆匆的来到了巴丘。他刚刚接到命令,关兴巡视来到了巴丘,召他前去述职。

  诸葛诞本来想多带一些人,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青州很快就会发生一件大事,时局将发生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肩负重任,应该保持警惕。可是他转念一想,按照时日计算,刘敏等人现在刚刚到临淄不过四五日,不管他们成败如何,关兴都不可能收到消息。

  关兴此来,只可能是例行公事的巡视,和上一次的巡视没什么区别。如果他带了太多的人,反而会让关兴起疑,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所以,他还是按常例,只带了几个随身亲卫。

  一切如常,关兴笑容满面,一看到他就笑了起来:“公休,来得好快。”

  “将军有召,焉敢不速。”诸葛诞笑道:“怎么不去我的水师大营,也好让我请你尝尝洞庭湖的鲜鱼。”

  “我怕等待我的不是鲜鱼,而是钢刀。”关兴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相反有几分讥讽。诸葛诞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刀鞘,强笑道:“将军这是何意?”

  “公休,何必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关兴伸手握住了诸葛诞的刀环,脸上的笑容散去,“车骑将军对你不薄,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图报,还和丞相撕扯不清,搞什么密诏。你不觉得可笑?”

  诸葛诞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拔刀,他的手刚刚一动,脑后就挨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软软的栽倒在地。

  堂上,数十名持戟卫士同时发难,将诸葛诞带的几个亲卫围在中央。那几个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杀死当场,血溅五步。

  关兴从一个亲卫手中接过诸葛诞的印绶,掂了掂,厌恶的冷笑一声:“好歹不分,死得其所。来人,拖出去,斩首出报。”

  片刻之后,诸葛诞的首级被送了上来。他双目紧闭,一脸悔意。

  ……

  二月初五,长安,丞相府。

  诸葛亮突然睁开了眼睛,悚然心惊。正在一旁照看他的诸葛攀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凑到他的跟前,小声问道:“大父,要喝水么?”

  诸葛亮哑着嗓子道:“攀儿,请大母来。”

  诸葛攀迷惑的眨了眨眼睛,还是一转身跑了出去。时间不长,黄月英匆匆赶来了,她扶着门框,看着已经自己坐起来的诸葛亮,忍不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夫人,帮我梳洗,我……有客人要见。”

  黄月英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在门前站定:“丞……丞相,夫人,有人自称彭羡之子,在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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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2章 丞相的七宗罪

  在无数人复杂的目光中,一身细白棉袍的彭珩缓步走进了丞相府。 ..

  他神态从容,眼神平静,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一步步的进来,如同王视察他的国。那些或诧异,或畏惧,或是充满仇恨的目光,都无法对他的心情产生分毫干扰。

  他现在心情很好。

  就像一粒石子落进水塘,一股不安的气氛在丞相府弥漫开来。不论是作为以意图谋反而被处死的彭羡之子,还是作为诸葛乔之死的罪魁祸首,抑或是作为丞相府最大的敌人——魏霸的内兄,彭珩出现在丞相府都是一种挑衅,一个嚣张到极点的挑衅。

  杨仪站在自己的公廨门口,静静的看着彭珩从面前走过。

  张裔站在庭中,轻轻推开了前来汇报公文的书吏,轻轻皱起了眉头。书吏看到了彭珩,也不禁有些失神,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一个似曾相识的倨傲身影。

  几个丞相府的老人垂下了眼皮,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充满了苍凉的落寞。

  丞相开府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昂首阔步的走进来。即使是如今风头最劲的车骑将军魏霸,进丞相府的时候都要保持几分应有的恭敬。

  只有这个年轻人,是昂着头走进来的。

  彭珩就这么昂着头,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坦然的走进了丞相府的中庭,站在了诸葛亮的面前。

  他打量着端坐在案前诸葛亮,微微一笑,拱手致意:“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

  诸葛亮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眼皮一抬。打量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彭珩笑笑:“丞相虽然只是托以儒名,行的是法家之道,可是这待客之道也太敷衍了吧?连个座都没有?须知我今天可不是来汇报工作的下属,而是来送丞相上路的使者。这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丞相,你失礼了。”

  “你是哪国的使者?”诸葛亮反唇相讥:“魏国,还是吴国?”

  “晋国。”

  诸葛亮一愣,随即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狞厉起来,如刀似剑,落在彭珩的脸上。

  “你怎么会知道的?”

  是的。彭珩就算一直潜伏在长安,知道朝廷要封魏霸为王,可是他怎么知道是晋王?按照时日计算,刘敏他们现在应该刚到青州不久,事情也许已经有了结果,可是彭珩却不应该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泄露了诏书的内容,透露给他。既然如此,那他肯定会告诉魏霸,让魏霸有个防备。这样一来,刘敏的青州之行就非常危险了。

  封晋王,夺兵权,这是刺激魏霸的举措。要的就是他当场来不及应对。如果提前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诸葛亮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一股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

  “因为我已经接到了晋王的消息。”彭珩笑了,他特别享受这种感觉。诸葛亮的不安情绪全部落在了他的眼里,他知道,诸葛亮的心理防线被他一下子击破了。“我今天来,就是想为晋王传几句话,好让你安心上路。”

  诸葛亮轻哼了一声,他不相信彭珩的话。临淄至此三千余里,就算魏霸用六百里加急也送不到。更何况六百里加急绝非有财力就能做得到的。进入武关道,可就是他的控制范围。如果有人纵马狂奔,消息早就送到他的面前了。

  “说吧。”诸葛亮收敛了眼神,淡淡的说道。他摆了摆手,有人拿过一张坐席。彭珩坐下,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平整的衣襟,这才咳嗽了一声,朗声道:

  “丞相,你有七宗罪。”

  诸葛亮不屑以答。

  “其一,不忠。”彭珩树起了一根手指:“你违背先帝遗诏,独揽大权近十五载,天子年近三十,犹不还政。挟相父之名,行君父之实;以臣之身,行君之权。是为臣不忠。”

  诸葛亮黯然不应,眼如古井无波。

  “其二,不孝。”彭珩平静的竖起了第二根手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丞相年逾四十无子,乃养兄子继后,又不善加教导,置其于险地,致使祖宗血脉断绝。是为子不孝。”

  诸葛亮的眼睛红了,嘶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伯松是死在你手上。”

  “他的人是死在我手上,可是他的心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帮他解脱而已。”彭珩淡淡的说道:“你有了亲生儿子,就把养子看成了眼中钉,处处严苛,他在被我刺死之前,就已经疯了,你知道么?”

  “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有数。”彭珩笑笑:“不瞒你说,这些是晋王对我说的,诸葛乔内有处处挑剔的严父,外有步步高升的对手,他早已不堪重负。死,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说得更直接一点,他不被我杀死,也会被你逼死。”

  诸葛亮的脸变得煞白。

  “其三,不仁。”彭珩继续列举诸葛亮的罪状:“明知自己不擅军事,却连年用兵,致使无辜百姓家残户破,妻失夫,父失子,哀鸿遍野,户户举丧。身秉君父之权,而无君父之仁。是为君不仁。”

  “其四,不义。关侯傲视士人,唯视丞相为知已,丞相不尽诤友之责,反而虚言应付,欲擒故纵。家父以丞相为挚友,无言不以相告,丞相却涂抹以告先帝,诬其不忠。马良视丞相为兄,死于国事,而子弟无荣。马谡视丞相为父,朝夕相处,推心置腹。一旦兵败,则戮其以塞已责,是为友不义。”

  “其五,不礼。以养病之名,入驻宫省,倚老卖老。而失人臣之礼。”

  “其六,不智。以区区一蜀而图中原,不明兵机。有良将而不能用,有妙计而不能采,固执已见。一意孤行,损失折将而不自省。晋王以熊虎之资,数次进言,欲与丞相联手,共为朝廷效力,皆为丞相所拒。他走到今天这步境地。皆是丞相之罪。丞相,他是被你逼反的啊,你自诩为大汉尽忠,却不知你自己才是大汉的掘墓人。不知已,是为不明;不知人,是为不智。”

  “其七。不信。人无信不立。孟达思念故国,欲举郡反正,丞相数坚其志,却又泄密于魏,见死不救;晋王父子建子午谷之计,丞相使其父子为诱饵,自行取陇右;楼船之会。众目睽睽之下,丞相允诺放弃兵权,与大将军、车骑将军共商大计,转手即夺大将军之兵。前失信于孟达,中失信于晋王父子,后失信于陛下及天下人。”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彭珩一字一句的说道:“丞相,你还有何面苟活?”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起来,眼中充满讥讽:“你和你父亲一样能言善辩。不过,老子有言。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又云,言多必失。你父亲就是死在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彭珩笑了起来:“丞相,你不要只顾着说别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你自己做到了么?洋洋洒洒的出师表,动不动就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你真以为是自己掌握了真理,才能无往而不胜?”

  他摇了摇头:“你错了,那时候没人反驳你,是因为你有权,谁敢反驳你,谁就会被你贬到蛮荒之地。所以,家父因你的谗言,死于非命;先帝看中的廖立,去了汶山;北伐立了大功的晋王,被你送去了夷渊;多谋善断的杨洪,被你压制,郁郁而终。丞相,那是因为你擅权在先,才能无往而不利,并不是因为你从圣人之教,寡言守中啊。”

  诸葛亮笑笑:“既然如此,那我也有几句话说。”

  “当然可以。”彭珩平静的点点头:“晋王殿下吩咐过,一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诸葛亮无动于衷:“以丞相辅政,是先帝的诏命。先帝自知陛下才智不足以治天下,这才将陛下托付与我,而不是将我托付陛下。陛下称为我相父,我自然不能以臣子自居。父教子,乃天经地义,陛下才智不足以理政,我言传身教,有何不忠?”

  彭珩微微一笑,不屑作答。

  “我年过四十无子,非不愿有,乃不能有,有何不孝?且不说我兄弟皆有血脉,我儿伯松有子,我亦有子,足以传祖宗血脉,何不不孝?”

  “丞相安排死士,欲刺杀车骑将军,诸葛诞、诸葛恪等人皆牵连其中,丞相觉得,你诸葛一门还能有几个幸免?”彭珩打断了诸葛亮的话,笑了起来:“不瞒你说,诸葛诞已经被当场格杀,诸葛恪兄弟束手就缚,如今证据确凿,只余一死。”

  诸葛亮的脸色顿时煞白。他一直认为彭珩知道魏霸晋爵晋王,是因为丞相府有人泄密,现在听到这句话,他才知道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诸葛诞死了,诸葛恪兄弟被擒,这自然是魏霸早就部署完毕,现在抢在他们前面动手了。

  棋差一着,别手别脚。诸葛亮突然想起魏霸说过的一句话。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诸葛亮哑着嗓子说道。

  “滇地有一种鸟,叫鸽子。可以日行五六百里,比六百里加急方便多了。”彭珩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畅快,笑得那么解气,笑得那么得意。“正月二十八日,刘敏、刘钰欲行刺晋王,刘敏被缚,刘钰等百余人被当场格杀。昨天晚上,我收到了消息,今天一早就来拜访你。丞相,我是兴奋得一夜没睡好啊。”

  诸葛亮一肚子的犀利反驳都化为乌有,刘敏他们失手,说得再好听也没有意义了。现在,他要面对的不是彭珩的报复,而是魏霸的反击。

  说什么七宗罪,他只有一宗罪,那就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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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3章 必也命乎

  彭珩挥挥衣袖,在丞相府众人的目光中潇洒的走了。 ..

  蒋琬等人飞奔到堂上,却看到诸葛亮歪伏在案上,面如金纸,口角有血。

  “丞相,丞相……”惊呼声此起彼伏。

  “公琰……”诸葛亮紧紧的揪住蒋琬的袖子,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垂落:“我们……败了。”

  “败……了?”蒋琬大吃一惊,心头涌起一阵阵不安。“丞相,什么……败了?”

  “我们的一切谋划,都在魏霸掌握之中。刘敏等人行动失败,现在……”诸葛亮一句话没说完,一口鲜血涌出,呛得他咳嗽了几声,晕厥过去。

  丞相府顿时大乱。

  很快,整个长安都乱了,谣言不胫而走。有的说,天子下诏,封魏霸为晋王,却要夺魏霸的兵权,把他诱回关中,然后再像汉高祖杀韩信、彭越一样,将他杀掉。有的说,这是丞相的主意,与天子无关,天子也是被丞相所迫。主谋人是丞相,使者刘敏是蒋琬的表弟,副使刘钰是丞相亲信刘琰的儿子,他和魏霸有仇,如果不是丞相故意安排,刘钰怎么可能有机会担任副使,这分明就是一个早就谋划好的圈套,什么封王啊,都是虚晃一招,不管魏霸答不答应,都是死路一条。派那么多死士去,哪里是要带回关中,分明就是要当场格杀的。

  谣言像风,数天之内就吹遍了关中。关中正是chun寒料峭的时候,被这股风一吹,顿时寒彻入骨。

  不管是天子下的诏,还是丞相矫的诏,既然魏霸没死,他必然要反扑。关中能挡得住魏霸的进攻吗,姜维能是魏霸的对手吗?

  众说纷纭,惶惶不安。

  ……

  李严站在窗前,含笑不语。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魏子玉,你终于等得云天见月明了。年纪轻轻。好忍xing啊。这一次,人赃俱获,丞相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丰站在他身后,喜形于sè:“父亲,魏霸一定能赢么?”

  “那还用说?”李严回头看了李丰一眼:“刘敏被擒,马忠、诸葛恪等人一一落网,丞相发出去的几分密诏想必也落入魏霸手中。这几分诏书,就足以把丞相钉死。至于陛下……”

  李严笑了一声:“就算不死,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按魏霸的要求。把丞相一系的人赶尽杀绝。将所有的大权转交给魏霸。然后等着实现他命中注定的重任,把皇位禅让给魏霸。一是被姜维等人挟持,宣布魏霸是叛臣,与魏霸决一死战。最后把自己的命也送掉。”

  李丰想了良久:“他会选哪一个?”

  “不是他会选哪一个,是丞相让他选哪一个。”李严收起了笑容,哼了一声:“他就是一个傀儡,现在是丞相的傀儡,能不能有机会做魏霸的傀儡,还要看丞相愿不愿放手。”

  ……

  丞相府吵成一团,姜维和张裔吵了起来,几乎要拔刀相向。

  张裔认为,如今魏霸已经全面掌握了优势。又有诏书在手,不论是实力还是道义,优势都掌握了魏霸一边。关中是以天师道信众为主,魏霸本人是天师道的冶头大祭酒,又有张仙姑相助。他对天师道众的吸引力只怕还在朝廷之上。一旦魏霸要攻关中,这些天师动众必然响应,里应外合,就凭你手里的那点大军,守得住关中?

  既然守不住,不如主动放弃。由几个人把责任揽过去,给魏霸一个交待。政治嘛,就是互相妥协,魏霸总不会一意孤行,执意要将丞相府的掾属全部赶尽杀绝。这可不是几个人,哪一个人身后不站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家族?更何况这里面有些人还是他的乡党。人杀得太多了,难免会积累仇恨。这一点,魏霸不会不明白。他要的是权利,给他权利就是了。

  姜维嗤之以鼻。魏霸还没来,你们就先怕了,未战先怯,怎么可能打得赢?没错,魏霸的实力是强劲,可是他还没有强劲到天下无敌的地步。当初他战无不胜,在彭城下,不是险些一战而亡?比起彭城,关中的实力强劲多了,地理条件也有利多了。关中四塞,八百里秦川,再加上陇右的养马之地,就算暂时魏霸打到关中,我也能守得住,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说了,你说找几个人把责任揽过去,那么你认为应该是谁?丞相,还是我,还是陛下?这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魏霸的目的就是篡位,他怎么可能杀几个人就放手。

  姜维拍着胸脯说:“丞相,你不要担心,刘敏等人失手,只是意外,是魏霸的运气好。运气再好,总有用完的时候。就目前而言,他如果敢树起反旗,恐怕老天都不会容他,他的好运气也就用尽了。”

  诸葛亮勉强睁开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姜维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去。

  蒋琬等人不解,却还是退了下去。诸葛亮招了招手,让姜维走近一点。姜维跪在他的病榻前,握着他的手,含泪道:“丞相,千万不能退缩啊。”

  “伯约,你实话对我说,刘敏失手,是不是早在你预料之中?”

  姜维连忙摇头:“丞相,这怎么可能。杨熊也罢,那一百死士也罢,都是我多年积累的心血,我怎么会把他们送给魏霸杀?”

  “那你的底气从何而来?”诸葛亮瞪着姜维:“你有什么把握?”

  姜维犹豫了片刻:“丞相,除了杨熊等人,我还安排了一个人。”

  诸葛亮厉声道:“谁?”

  姜维舔着嘴唇,迟疑了半晌,才说道:“西平人郭修,也就是曹魏郭太后的族人。”

  诸葛亮猛的坐了起来,惊愕的看着姜维,身体绷得紧紧的。他抽出手,指着姜维,手指和声音一样颤抖:“伯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都敢瞒着。”

  “丞相,我不是要瞒你。”姜维大惊。向后退了一步,连连叩首:“我只是担心魏霸有戒备,杨熊等人无必胜之算,所以这才安排了了一个后手。而且,如果郭修提前得手,则魏霸为曹魏刺客所杀,对我等也是一大好事啊,丞相,你说是不是?”

  “蠢材!”诸葛亮怒不可遏:“此等事,从来只有一次机会。哪有第二次机会。不论是谁动手。都会引起魏霸戒心。郭修又是敌国之臣,魏霸怎么能容他近身?你现在还相信郭修与杨熊失手无关?”

  姜维的脸也白了。他听到刘敏等人失手的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可能有人泄密了,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郭修。因为只有这样。郭修才有可能接近魏霸。可是,他虽然埋怨郭修自行其事,事已至此,却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郭修的身上。如果站在郭修的角度来说,用杨熊等一百多人的xing命来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算得上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反而比杨熊更有可能成功。

  但是,这件事他一直瞒着诸葛亮,如果诸葛亮因此而剥夺他的兵权。把他逐出丞相府的核心圈子,那他可能等不到郭修得手,就会输得一干二净。到时候,郭修的成功,只会便宜了其他人。

  “丞相。你听我解释……”姜维连忙把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然后连连叩首。

  诸葛亮喘着粗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丞相,魏霸对丞相早有戒心,数ri之内,几路伏兵尽入魏霸之手,想必是早就部署好的,对刘敏等人,他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由此想来,杨熊等人本为就不是万全之计。如今魏霸杀了杨熊这样的高手,又拿到了把柄,正是得意忘形之时,反而是戒备最松的时候,郭修很有可能一击得手啊。”

  “魏霸处心积虑,如今一朝得手,又怎么可能放过丞相府?他必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步步紧逼,以实现他篡位自立的野心。当此胜负成败之机,怎么能不战而胜?丞相,再坚持一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这时候如果退缩,别的不说,丞相不仅父子祖孙必遭毒手,你还会背上千古骂名……”

  “别说了。”诸葛亮恼怒的一挥手:“滚!”

  姜维一愣,忍不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滚回潼关去,立刻将陈睿控制起来。”诸葛亮的声音低若蚊蚋,细不可辨。姜维却一下子听懂了,连忙呯呯磕了两个头,转身飞奔而去。

  姜维一走,蒋琬就走了进来。诸葛亮无力招招手:“公琰,磨墨,我要给陛下上表。”

  蒋琬犹豫了一下:“丞相,你身体不佳,这两天又太劳累了,还是休息一下为好,有什么事……”

  “公琰,三十年励jing图治,竭尽心力,依然一败涂地,必也命乎。”诸葛亮坐了起来,眯起眼睛,瞟了一眼已经偏西的太阳,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几分留恋:“我见不到明天的ri出了,趁着这余晖未尽,我要安排一下后事。”

  蒋琬听了,心头一惊,还要再劝,黄月英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公琰,不要再劝了,听他最后一次。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蒋琬鼻子一酸,低下了头,快步走了出去。黄月英在诸葛亮身后缓缓坐下,从袖子里拿出木梳,轻声说道:“夫君,我再给你梳一次头。”

  “好。”诸葛亮微微颌着,端身正坐。

  诸葛攀和诸葛瞻走了进来,乖巧的坐在一旁,低着头,双泪长流。

  黄月英梳得很慢,一下一下的梳得很细心,生怕碰伤诸葛亮的头皮。诸葛亮的头发已经非常稀疏,甚至能看得头皮上的老人斑。他病得太久,连头皮都有些皱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梳齿划破。

  泪水,无声的从黄月英的眼角滑落,湿润了诸葛亮花白的头发。

  黄月英给出他梳完头,带着诸葛瞻,诸葛攀起身离去。诸葛亮也jing神了几分。他重新挺直了腰,拿起笔,开始写奏表。这封表虽然不到千字,却写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每一笔,似乎都有可能是诸葛亮的最后一笔,看得蒋琬心惊肉跳,冷汗淋漓。

  当诸葛亮写完最后一笔,他放下笔,将表推给蒋琬,哑声道:“公琰,看看。”

  蒋琬连忙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一看,更让他敬佩不已,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诸葛亮的思路依然清晰,书法一丝不苟,文辞优雅,论证情理交融,丝丝入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重病缠身的人写得出来的。

  “丞相,这必然又是一篇传世名作啊。”蒋琬由衷赞道,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诸葛亮,却突然愣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扑倒在地,放声大哭:“丞相——”

  诸葛亮一动不动的坐着,双目圆睁,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抹如血的余晖越过墙头,照在他的脸上,金光灿烂。

  ……

  建兴十六年,二月初十,酉时初刻,丞相诸葛亮卒,享年五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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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刘禅气得脸色通红。.

  丞相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把魏霸干掉,而且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惹火烧身,他才答应丞相的。结果丞相天衣无缝的计划一塌糊涂,人死了,诏书落入了魏霸之手,输得**都没了。

  输也就罢了,正当要丞相来收拾残局的时候,丞相归天了。

  那这烂摊子谁来收拾?

  刘禅瞪着蒋琬等人,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了,居然还敢来讨要谥号。你们当朕是傻子?讨要谥号是假的,要他承担责任才是真的。如果给诸葛亮一个恶谥,这些人肯定不答应,可是给诸葛亮这一个好谥,不用说,那就是承认刺杀魏霸的事是天子干的,丞相不过是个执行人罢了。

  如此一来,他刘禅就成了主要责任者。

  最让刘禅生气的,却是诸葛亮临死前上的那一份表。

  那份表,详细的分析了魏霸的反应手段,力证魏霸有备在先。而有备在先,正说明他早有不臣之意。既然有不臣之意,那么当然应该除掉他。即使这次失败了,也不能退缩,必须再接再厉,做好最坏的打算,尽可能的团结身边的人,以维护大汉的最后一点薪火。

  最坏的打算就是以关中为根基,以陇右为后援,以成都为后备,准备与魏霸全面开战。

  团结身边的人,自然是蒋琬、张裔、姜维等丞相府的人,然后再加上骠骑将军吴懿之类。

  诸葛亮最后说了一句,天意不可测,事在人为,于今之计,只有坚持下去,才能保住大汉的一点希望。如果退缩,或者自折臂膀,那就真是无可挽回了。

  一看到这份遗表,刘禅就有杀人的冲动。他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些人全杀了。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真想这么干,死得最快的肯定是他。

  别看诸葛亮死了,可是长安城有点实力的人,都是诸葛亮安排的人。他在外领兵作战的时候没打过什么提得上嘴的胜仗,可是他在朝廷的部署却总是滴水不漏。

  长安的主要兵力掌握在姜维手上,禁军掌握在马承的手上,另外一支数得上的力量则掌握在骠骑将军吴懿的手上。这些人,是不是和诸葛亮一条心,刘禅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跟他们不熟。

  要鼓动他们反对诸葛亮一党,几乎是做梦,特别是主要兵权掌握在姜维手上的时候。

  刘禅很郁闷,不过,他也不是一点招也没有。

  “赵老将军于朕有救命之恩,他尚未有谥,你们也一并议一议吧。”刘禅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至于晋王的事,都不过是风言风语,现在谁有证据?别急,再等等,再等等,别又搞错了。”

  不等蒋琬等人反驳,刘禅站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蒋琬等人目瞪口呆,却又无话可说。是啊,赵云死在前面,诸葛亮死在后面,赵云还没有赐谥,先说诸葛亮,好象不太妥。再说了,青州还没有消息传来,魏霸究竟是要矛头指向丞相,还是指向天子,现在还说不准,急着让天子下诏,好象是太急了点。

  蒋琬等人无果而终,各忙各的去了。

  ……

  刘禅一口气跑到张皇后的殿中,气喘吁吁的说道:“皇后,皇后,出事儿啦,出大事儿啦。”

  “出什么大事儿?”张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就是魏霸那点事儿嘛。”

  “那点事儿?”刘禅瞟了张皇后一眼:“皇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么有把握?”

  “我能有什么把握。”张皇后笑了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小时候不出家门,嫁给你之后,不出宫门,眼界就这么大,说起来还没有我妹妹星彩的见识大,能有什么把握。”

  刘禅眼珠一转,口音就有些不对了。“对哟,星彩嫁给了魏武,张家和魏家也是亲戚呢。”

  “我张家和魏霸是亲戚没错。”张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拉起刘禅的手拍了拍:“不过呢,你也别忘了。我现在嫁给了你,就是你刘家的人,也就是说,你和魏家也是亲戚。只是以前你自认为是天家,不屑和臣子结亲,所以不往那方面想罢了。”

  刘禅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我这个天家,现在也落到凡间了。不知道魏霸会不会认我这个亲戚呢。”

  “放心好了,魏霸就是有天大的野心,他也不会比曹丕更下作吧。敢杀天子的人,也只有项羽那样的莽夫。即使是项羽,也不敢亲自下手,只能派英布暗中做鬼。”

  刘禅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我不会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

  “什么……什么意思?”

  “星彩听魏霸经常说的一句话。”张皇后笑笑:“天作孽,犹可活。陛下只要安分守己,至少还能做个山阳公。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如果再被那些人糊弄,可就说不准了。”

  刘禅挠了挠头:“那……朕该怎么办?”

  “慎言慎行,听天由命。”张皇后笑了起来:“陛下,安心等着吧。”

  刘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过了片刻,他站了起来,转了两圈,忽然说道:“皇后,我觉得你说得对,魏霸杀我的可能姓不大,可是姜维……就说不定了。我得把你羽林骑调到身边来,董允是丞相的人,我不能让他负责宫里的郎官。”

  “暂时不要动董允。”张皇后摇摇头:“让安平王入宫陪驾吧,让他把王后带来,正好给我做个伴。”

  刘禅连连点头。王后马文姗是马承的妹妹,有了她在宫里,马承也许可以拉拢过来。而这桩婚事又是丞相安排的,应该不会引起董允等人的反对。

  刘禅立刻派人去办。

  ……

  临淄,魏霸居中而坐,费祎在一旁相陪。郭立坐在右首,郭修坐在他右侧。

  使者刺杀不遂,郭修有功,郭立叔侄成了晋王的座上客。郭修从容不迫,郭立却是忧惧不安,不知道哪一天魏霸知道了真相,笑脸会变成恶脸,一刀砍下他们的首级。

  “二位,这些天,府里事多,实在是腾不出时间。”魏霸笑**的说道:“今天请二位来,一是向郭君致谢。若不是你通风报信,今天我怕是不能坐在这里了。”

  郭修微微一笑,躬身道:“大王,吉人自有天相,又岂是些许宵小能伤得到的。”

  “哈哈哈,我是有贵人相助。你郭奉先,就是我的贵人啊。”魏霸哈哈大笑,赞道:“你的丹青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的?我看你绘的杨熊面容栩栩如生,足以入名家之列啊。”

  “当曰匆忙数笔,不能尽心。”郭修笑道:“哪天待我从容运笔,用心画一副,再让大王鉴赏一番。”

  “好啊。”魏霸抚掌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你的丹青妙笔了,如果确实好,我还要请你给我的家人画像。当曰先父战没,唉……”魏霸叹了一口气:“现在连个遗容都看不到,着实让人想念啊。”

  郭修大喜。他当初故意给魏霸一张杨熊的画像,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丹青之术。如果能给魏霸的家人甚至他本人画像,他也就多了一个和魏霸接触的借口。这样一来,刺杀的机会就更多了。

  “敢不从命。“

  郭立更是忧心冲冲。他能猜得到郭修此举用心所在,只是他拦不住。名义上他是主使,可是在刺杀魏霸这件事上,他却连副使都算不上。

  “不过,画像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我们还是先谈谈国事吧。”魏霸摆摆手,言归正传:“我已经托文伟转告二位了,我的意思,你们想必也明白。既然还想保留魏郡作为封地,那就不要再犹豫了,有争议的地方稍后再说,冀州暂时不说,幽州、兖州和并州,你们还是先让出来的。”

  魏霸顿了顿,又道:“特别是洛阳,你们是必须让出来的。你们也知道,我被封为晋王,晋在并州,你们不让出洛阳,我怎么去并州啊。晋阳是我的封国,也不能总让司马懿占着,要不然我这个晋王多没面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郭立、郭修互相看了一眼,郭修站起来说道:“那大王是同意我们的要求了?”

  “基本上,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条件。只是有些细节,还有待商洽。”

  “什么样的细节?”

  “你们要在现有魏郡的基础上,再增加几个县,向吴王看齐,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增加哪几个县,我们有不同的看法。”费祎站了起来,接过话头:“大王的意思是,既然你们要向吴王看齐,那是不是应该把险阻之地让出来?吴王称臣之后,可是将武昌拱手相让的。你们现在不仅要占着邺城,还要占着通往壶关的要道,这恐怕不太行。为了能让你们回去好交差,大王决定,可以用广平或者阳平的数县来换取此地,你们看……”

  郭立还在犹豫,郭修已经点头同意了:“多谢大王体贴。不过,这与当初的命令有些出入,我们还要请示一下天子和太后才行。”

  “那就事不宜迟,你们尽快上报洛阳吧。”魏霸笑道:“我还等着去长安报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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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软硬两手

  郭修将郭立送到城外。

  郭立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郭修轻松了拍了拍郭立的手臂:“叔父,你放心的去吧。在洛阳多呆一段时间。也许,我已经完成了任务,你根本不用回来了。”

  “哼哼,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最后白忙一场,自取其祸。”

  “富贵险中求。”郭修不以为然:“除非,你现在也有个女儿,能送到魏霸的王宫里去。这样的话,我们郭家就有希望了,也不用我冒这个风险。”

  郭立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郭修说得对,郭家想要富贵,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郭家在西平还算有点实力,到了山东,根本提不上嘴,就连益州彭家都未必比得上,更别说夏侯家、羊家了。要指望再像郭太后这样由一个官奴婢变成太后而翻身,基本是不可能的。按说,郭家和魏霸没什么仇,就算没有富贵,生存终究不是问题,可是在夏侯家在,这个问题就有些麻烦了。

  郭立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跑得远远的,最好能躲回西平去,免得郭修一失手,郭家被魏霸斩尽杀绝。他身为主使,却主动去洛阳汇报工作,把郭修这个副使留下来,就是出于这个想法。

  除非听到魏霸的死讯,他是不会再来了。

  郭修理解郭立的心情,也知道没法劝。郭立是有点本事,不过那是在战场上,这种权谋的事。他玩不转,留在这里,整天愁眉苦脸的,谁知道哪一天就说漏嘴了。

  他有些后悔了,当时不应该一时激动,把这件事透露给郭立。应该一直瞒着他,瞒到事情结束为止。

  送走了郭立,郭修回到了临淄城,去卖笔墨纸张的市肆买了些用具,准备开始为魏霸的家人画像。

  ……

  魏霸打量着费祎一副远行的装束。无奈的笑了笑。他挽着费祎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文伟兄,长安的事,就辛苦你了。”

  费祎微微欠身:“多谢大王信任,祎无以为望。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不要死。”魏霸拍着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记住,不管事情办得成,办不成。都不要死。办不成,大不了换一个办法,耽误一点时间。可是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复生了。”

  费祎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爽朗。他摇摇头:“长安一定有很多人以为大王将举起屠刀,杀他个血流成河,没想到大王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非常人可以揣测。”

  “所以说,知己难得。”魏霸拱拱手:“你代表我去长安,左手是战争,右手是和平,只有和平无望时,才能动用战争的手段。这个重任,非文伟兄莫属。若能成功,善莫大焉。”

  费祎躬身一拜,转身上马,向魏霸拱了拱手,轻踢马腹。座骑希聿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远处急驰而去。数十名随从齐唰唰的向魏霸行了走,催马远行。

  魏霸看着费祎远去的方向,负着手,半天没有动。虞汜走了过来,笑道:“大王,回吧。费文伟长袖善舞,如果他搞不定长安,谁也搞不定长安。”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个书生。”魏霸眉头微蹙,眉宇之间还是有些忧色:“姜维能派出刺客对付我,万一狗急跳墙,再派人对付费文伟,也不是不可能。”

  “大王安排了二十个武卒保护他,区区刺客,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大王真想保得费文伟周全,还是尽快发动攻势为妙。大王在战场上的攻势越凌厉,费文伟在长安就越安全。”

  魏霸点点头,转身上了战马,回城。

  ……

  晋王府的中庭大堂上,诸将团团而坐,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笑着。魏霸晋爵为晋王,又斩杀了意图刺杀的使者,得到了密诏,接着以霹雳手段,一口气拿下了马忠、诸葛恪、诸葛诞,如果半壁江山已经落入魏霸之手,可谓是大快人心。

  在快意的同时,还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在慢慢感染着每一个人。以前,魏霸是大汉的车骑将军,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汉将,有的是吴将,不管是不是归魏霸指挥,是不是和魏霸走得很近,终究在名分上不是魏霸的人。现在不一样了,魏霸建国,有资格建立自己的掾属,他们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晋将,成为魏霸自己的将领。

  这样一来,原本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归属关系就会淡化。大家都是晋将,还谈什么汉魏吴。

  当然了,区域分歧永远会有,小利益集团永远不可能消失,但是有了晋这个共同的大旗,他们之间的隔阂肯定会小很多。

  现在,大家最担心的就是魏霸会将哪些人纳入晋国的范畴,又将哪些人拒之门外。这就是自己在魏霸心目中的地位高低的具体体现了,很可能也是仕途的分水岭。

  不管表面上说得多么动听,在座的都知道,魏霸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天下归晋,已经是必然趋势。今天的晋国,必将是未来的晋朝。

  众人说得正热闹,见魏霸走进门来,立刻闭上了嘴巴,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魏霸习惯了使用高脚桌椅,他打造了一张超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最重要的将领掾属都围着桌子坐,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各据一案,所以坐姿自然也有所变化,没有人再把手拱在袖子里,而是搁在桌子上,让每个人都能看得到。

  这也是开诚布公的意思。

  魏霸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座位除了椅背高大一点之处,与其他的座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向众人颌首致意,众人纷纷还以注目礼。魏霸入座,刚要说话,坐在他右手的隐蕃推过来一张纸条。魏霸看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又把纸条推了回去。

  众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别看魏霸和隐蕃的这个小动作云淡风轻,可是在座的人都知道隐蕃是干什么的。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掀起血雨腥风。而且,接下来的这个会议有多重要,大家都有数,隐蕃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用无足轻重的消息来干扰魏霸的思路。

  只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大事。

  “诸位久候,刚才,我去城外送费文伟了。他将赶赴长安,将前几天发生的事向朝廷汇报,为我讨个公道。”魏霸淡淡的说道:“朝廷上的事,由他去操心,我们要操心的是对魏国发动最后一击。”

  众将立刻兴奋起来。

  魏霸示意了一下,虞汜站了起身,从陆抗手中接过一枝荆竹,在手心拍了拍。羊祜拉开了一幅布,将一副巨大的地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虞汜咳嗽一声,开始讲解当前的战略形势。

  当前的形势很明朗。

  晋王本人亲率大军,驻扎在临淄,有步骑及水师共五万余人,其中包括五千重甲骑,是诸路大军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左侧有两路人马。一个是镇北大将军陆逊——他刚刚神奇的恢复了健康,一举拿下了诸葛恪——是离洛阳最近的一个。目前他和卫将军孟达合兵一处,大概有四万多人,是仅次于晋王魏霸的一路大军。

  除了陆逊之外,孙韶接管了马忠的人马,现在总兵力一万五千余,正驻扎在彭城,随时准备西进。

  在幽州,征西将军邓艾、来远将军陈表,正率领两万步骑,五千水师,水陆并进,向右北平进发。他们将遭遇魏国的幽州刺史陈泰,在右北平一带交战。

  魏国目前分成东西两条战线,西线是大将军大司马司马懿,东线是骠骑将军夏侯霸。魏霸出征,最主要的对手就是夏侯霸,另外就是幽州刺史陈泰率领的幽州劲卒。在暂时无须考虑司马懿的情况下,战略攻势主发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围攻洛阳,全取大河以南。参与的兵力包括颍川军团,青徐军团,总共有大军十万余。

  第二,夺取幽州,对冀州形成包围之势。主要执行人员为邓艾、陈表所部的辽东军团,总兵力两万。

  从数量上看,当然是以洛阳为主,幽州为辅。可是从总的局势来看,幽州的得失至关重要。考虑到魏霸随时都有可能和关中朝廷翻脸,很难再从凉州取得战马,而仅凭辽东又很难满足战马的大量需求,全取幽州,甚至渗入并州北部的草原,把幽并纳入囊中,就显得非常必要。

  虞汜讲解完了,众人神色各异,都开动脑筋,仔细思考,准备迎接待一会儿的讨论。虞汜所讲的只是一个战略方向,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只有当众将讨论之后,提出几条最可行的方案,再交军谋团仔细推演,才会选出一条执行方案,一到两条备用方案,整个战略决策才算最终完成。

  在讨论的过程中,意见能否得到采纳,就是各人能力的展示机会,任何一个想建功立业的将领,都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经过一杯茶的功夫,赵统站了起来,第一个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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