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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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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祖师爷爷

  “此乃小苏学士传世之作,岂可算在唐近贤头上。”,一曲既毕,张惟贤虽然继续站起来声讨,可脸上的神情却像是未尽兴一般。

  “诸位愛卿以为如何? ”,朱常洛也不独断,搞起了大明朝的民主投票。

  “自然不算。”,恵王,瑞王毫不迟疑的跟着一起连连摇头。

  “这词虽不算,可这曲却是应该算在唐大人身上。”,方从哲的目光在席间扫了一下,见朱常洵没有动静,估算着除了唐旭自己以外的六个人,已经有三个投了反对票,于是干脆当起了好好先生。

  “皇上明鉴。”,唐大人却是不紧不慢,开口回道:“这世间自从有了小苏学士的这首词之后,即便再有其他,也是黯然失色。

  “微臣这也正如太白居士一般,只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被逼无奈而已。”

  “小苏学士的词配上唐卿的曲,倒是相得益彰。”,朱常洛大笑点头:“不过既然诸位皆说算不得,朕又何奈? ”

  “微臣如今虽想不出诗,却有一双对句。”,唐大人被逼无奈,只能是举手投降。

  “亦可。”,朱常洛再看一看左右,见没人反对,于是点了点头。

  唐旭慢走几步,方才开口念道:“月月月明,八月月明明分外……”

  “月,月月明……月月,月明……”,方从哲低头跟着唐旭默默念叨。

  “月月月明,八月月明明分外;寿寿寿安,万寿寿安安非常。”,唐旭大声的将两句对子念出。上半句虽然采自后世川中巫峡妙对,下句却是唐旭自家补上。

  贯穿整座紫禁城的太液池,像一块碧玉一般将崇智殿三面包裹。太液池的对面,正是西苑中的万寿宫,虽然在嘉靖年间失了次火 ,如今已是修缮完毕。一阵凉风吹过,殿牙上的风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向着蕉园方向飘来。

  “万寿寿安安非常。”张惟贤刚及听完,也跟着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诸位王爷与大人在此中秋赏月,又得唐大人妙句,何不同祝圣上万寿。”

  “祝万寿无疆,寿安非常。”,整个蕉园内,一片同贺。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十六日,福王离京。

  翌日,皇太妃郑氏自尽于景仁宫。帝命隐而不发,只称皇太妃病,十日后始发丧,葬银泉山,传书洛阳。福王于印山设衣冠冢, 遍栽牡丹。

  八月二十九,京师朝阳门。

  虽然八月天气仍是炎热,可是朝阳门内,仍然是一顺溜的排开一长串队伍。

  其中不但有唐旭所熟识的杨琏,左光斗,汪文言等人,甚至就连本月里刚刚入阁的刘一燝,韩煻也在其中。

  如今正值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即使只站在阴凉处,众人也未免汗流浹背,可是脸上的神情,却隐隐透出几分兴奋。

  一骑信骑,远远的从东南方向奔来来,一直奔到朝阳门前方才停下。左右望了一眼,看清了刘一燝,韩煻等人所在的方向,又连忙疾步向前拜道:

  “福清公车马已过朝日坛,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内就可入城。”

  “可看清楚了? ”,问话的人,是当今的礼部侍郎孙如游,面上虽也带着几分喜色,可是仍然小小心翼翼的追问道。

  “小的亲自上前询间过,确实是叶阁老的车马。”,信骑半跪在地上,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圣旨是八月初二才从京城里发出的,便就是用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到福州府时至少也要五六日。如今叶台山却只用二十余日,便就赶至京城,正可谓归心似箭。”,韩煻听了,不禁和刘一燝对视一眼,哈哈笑道。

  “福清公既至,如今内阁五位阁老,我等已是五得其三,日后朝堂风气为之一肃,皆赖诸位之功也。”,说话间,孙如游也颇有些意气风发。

  “朱兆隆何时抵京,如今可有了消息? ”,只是听孙如游提起内阁,韩煻却忽得不禁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朱兆隆虽是浙中的嘉兴府人,如今却客居苏州,若算起来,当是比叶台山早几日抵京才是。”,孙如游听了韩煻的话,也是略有些不解的转回了头:“此人素来有几分礼让之风,想来不必太过担忧。”

  “若是其他人,韩某倒也不必担忧。”,韩煻虽是点头,可是眉头却并非舒展:“可这朱兆隆,不但也是浙中人士,当年在顺天府学做廪膳生员时,更是与方中涵同窗多年,颇有些私交。”

  “如今朝中的工部尚书黄克缵、兵部尚书黄嘉善,皆受此人拔擢。这番归来,定是以此人马首为瞻。况且当年此人当年又做过东宫侍讲,当年争国本时,也是出了大力,否则圣上这次又怎会招他入阁。”

  刘一燝和孙如游听了,也是一阵低头不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直过了半晌,刘一燝才是抬起了头,微微笑道:“即便有黄克額和黄嘉善为之羽翼,可毕竟此人离京日久,如今已是无本之木。”

  “诸位大人不妨看看,本月新晋的朝臣里头,有几人可当得上一个君子之名。”

  “听刘阁老说,孙某倒是想起一人.”,孙如游也是沉吟半晌,忽然开口说道:“锦衣卫新晋的指浑同知,名唤唐旭的,如今在京城里颇有些贤名。”

  “可是做《句读录》之唐近贤? ”,刘一燝略回忆一番,跟着微微点头:“此人虽是个武官,可也是顺天府学的生员,这回圣上登基,也是出了大力,有从龙之功。”

  “这唐近贤如今又以孙稚绳为师,与汪守泰等人也颇有些交情。”,孙如游把话说到一半,转过身去看了眼汪文言,汪文言一直在旁静听,望见孙如游看着自己,连忙连连点头。

  “即便不成,想来也不至为害。”

  “那此事便就拜托守泰了。”,刘一燝微微转过身去,也朝着汪文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京城,左安门。

  相比起朝阳门边的熙熙摄摄,左安门边,却是未免有几分冷清。

  即便在北京城的外城当中,左安门也算得上是偏擗所在,地价低廉,居住在此的,大多是京中寻常的百姓。

  唐大人今日虽是得闲,可到这左安门来,却也不是闲逛散心,而是前来拜见孙老师。孙承宗如今在京城里的居所,正是在这左安门边的南竹竿胡同。

  相比起尚且算得上整洁干净的内城和崇文门,左安门附近则是显得杂乱得多。街边上不时的出现几堆人畜的粪便和丢弃的菜叶,

  在炙热的阳光下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孙承宗家的宅院,唐旭之前虽然没有来过,可是有着昔日在东城司里的属下引路,所以打听起来倒也不费事。

  看着眼前已经掉了一半清漆的大门,唐旭先摆了摆手,让两个兵卒退下,自己亲自上前叩了叩门:

  “请问孙学士可在家? ”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门里传来,紧接着,门扇推开了一条小缝,一道警觉的目光从门里射出。先是看到了唐旭身后的两名兵卒 ,然后才转到了唐旭身上。

  “在下唐旭,乃是孙学士的学生,今日特地前来拜访。”

  唐旭只觉得孙承宗家里的下人如此警觉,多少有些过头,但是毕竟左安门附近的住户,向来人员杂乱,所以也并不感觉古怪。

  “可是锦衣卫里新任的同知,唐旭唐大人? ”,前来开门的下人,似乎是常听孙承宗提起过唐旭,只听唐旭刚一报出名号,当下就是眼前一亮。

  “正是在下。”,虽然如今若只论官职的话,唐旭已经在孙承宗之上,但是仍然也不敢在门前有丝毫不敬。

  “唐大人稍等。”,下人的睑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来:“我家老爷正在前堂里会客,小的这便去通报一回,坯请唐大人耐心等候。”

  “有劳了。”,唐旭拱了拱手,在门边站住。

  好在等候的时候不长,只是片刻之间,就见那下人奔了回来,请唐旭入内。

  孙承宗家,也只是一间两进的小院,唐旭跟在身后,只是紧走几步,就到了门前。

  抬眼朝着门里看去,果然看见堂内坐了不止一人。可奇怪的是,本该是坐在上首主位上的孙承宗,如今却是坐到了下首。

  上首客位上一人,唐旭从来未曾见过,看见唐旭进来了,也是慢慢抬起了头,向着自己颌首微笑。

  “学生见过老师。”,唐旭先上前向着孙承受行了一礼,再转过身来朝着上首行礼,只是孙老师尚且未曾开口,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好。

  “恩师,这便是学生适才向您提起过的唐近贤。”,好在孙承宗倒也不为难唐旭,待唐旭行礼过后,便站起身来,向看上首说道

  “恩师? ”,唐旭愕然的抬起了头,也朝上首看去。

  自己是孙承宗的学生,如今孙承受又对此人口称“恩师”,那岂不是说,这人算得上是自己的“祖师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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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无争阁老

  “唐近贤? ”上首边的长者,转过头来,把目光停留在唐旭身上,口中忍不住意外的轻呼一声:“原来竟是稚绳的学生。”

  “惭愧。”,孙承宗只看唐旭一眼,便知道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位:“学生与近贤皆有官职在身,平日里学生也是疏于教导,大半都是靠他自家勤勉。”

  “恩师这回奉诏入京,治学东阁,若得闲暇时,学生正好让他前去请教几回。”

  孙承宗口中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向上首回话,其实却是在对唐旭说的。而唐旭只听见“东阁” 二字,心里已是微微一动。

  朝廷里自从万历四十二年以来,就未曾增选过内阁大学士一职,这七年中,内阁里止靠着一个方从哲在勉力支撑,虽有“独相”的风光,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这回朱常洛刚及登基,便立刻增选了四人入阁,分别是刘一燝,韩煻,叶向高和朱国祚。其中朱国祚,便就是新晋的东阁大学士。

  朱国祚的名号,唐旭在脑海的记忆里倒是可以寻到。此人祖籍苏州,乃是浙中的嘉兴府人,万历十一年殿试的状元郎,曾经官至礼部尚书。

  据说此人当年殿试时,是万历老人家亲手点的状元,原因就是他的名字深合圣意。可是在唐大人看来,这位新晋的朱阁老,不但名好,字也好,偏偏是叫做“介-石”,溯源乃是出自《易经》。由此可见,有时候起个好名字确实很重要。

  只不过,在这次奉诏入京之前,朱国祚离乡归隐已有十八年之久,不知道为何竟能与孙承宗也能连上了关系,而且看起来似乎关系非浅。

  “当年在国子监时,曾经多受阁老教导,如今仍是铭记在心。”,孙承宗这句话,仍是在对唐旭说的。

  原来如此,唐旭顿时心下明了。按照朝廷里的惯例,殿试里的三鼎甲不但向来都会授予翰林院编修的职务,有时候也会兼任国子监里的教授。孙承宗在万历二十一年时,曾经入国子监就学,这样算来,称朱国祚为老师也就不奇怪了。

  “份内事罢了。”,朱国祚听了,脸上泛出一丝笑来,抬起手来摆了几下,却把目光投向了唐旭,眼里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费解。

  “你们所做的那本《句读录》,我在江南就曾经读过。近贤的名号也是见过,只是却不知道是哪一榜上的进士? ”

  这些年来,朱国祚虽然是归隐苏州,可是对于朝廷里的大事倒并没有落下太多。几年一次的科举,对于士林中人来说,更是了不得的大事,自然没有不关注的道理。

  可是仔细回忆起近两科的榜单中,似乎其中并没有见到过唐旭唐近贤的姓名。

  “这……”,唐旭顿时口中一滞,看起来有几分尴尬。

  “哦,你年纪尚小,一时不中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朱国祚见唐旭脸色尴尬,以为是说中了他的痛楚,连忙出声抚慰: “后年便又是大比之期,以你的资质和名声,只要一心向学,何愁榜上具名。”

  “阁老怕是误会了。”,一边的孙承宗听了,知道朱国祚是想岔了 : “其实近贤尚未赴过秋闱。”

  “难道是新科的举子? ”,朱国祚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明白了过来。看唐旭如今的年纪,不过是刚过加冠。二十岁就能中进士的,自古以来就是极少,能中举人的倒是甚多。

  “回阁老的话,晚輩如今仍在顺天府学历进学。”,唐旭咧了咧嘴,好半晌才挤出句话来。

  虽然过了恩考之后,唐旭也没去过几次顺天府学,求学请教倒是去翰林院里更多,但是无论如何,在名义上仍然是顺天府学的生员。

  “生员? ”,朱国祚这才明白过来,看春唐旭的目光更加惊讶。

  “阁老有所不知。”,孙承宗接过了话来:“近贤原本是兴武卫里的军户出身,去年八月才去应了翰林院里的恩考,所以仍只是个生员。如今仍在军中任职,担的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

  “原来如此。”,朱国祚这才恍然大悟:“我且是说,以你的才华,不当如此。”

  “不过你这锦衣卫里虽是个好差事,却也是凶险所在。你若有心要做学问,须得处处小心才是,免得误了前程。”

  “晚輩明白。”,即便朱国祚不说,唐旭也是知道。锦衣卫这个所谓的肥缺,确实也正是个得罪人的买卖,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坑进去。好在自己如今执掌的不过是南镇抚司,并不管缉拿一事,一时间倒是无忧。

  “阁老行事向来小心. ”,孙承宗让下人也给唐旭奉上一杯茶,吩咐唐旭坐下说话:“也不知道那叶向高,会何时抵京。”

  话刚说完,两眼却又转向唐旭。唐旭当时执掌过东城司,如今又是锦衣卫里的同知,京城略大些的动静,想来都不会不知晓。

  “适才学生来之前,听说东城司里已经派了兵马去朝阳门,内阁里的阁老,也去了两人。”,唐旭略思量了一下,开口回道。

  朝廷里的内阁大臣,已经算得上是位极人臣。能让两位阁老齐齐出迎的,想来绝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人物。

  “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朱国祚愕然的张了张口,朱国祚也跟看沉默片刻,方才说出句话来:“叶台山当年也曾经做过首宰, 某家不便与他相争。”

  朝廷的内阁里头,向来是最讲资历的地方。排名的时候向来不管先前官职的大小,只看入阁就职的先后顺序。叶向高先前虽然曾经做过首辅,可如果这回在朱国祚之后抵达京城,便也要排在朱国祚之后。

  “恩师虽有君子谦让之风,却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孙承宗平日里虽然也并不喜欢争斗,可是此时间却还是禁不住开了口。

  “当年的那帮贡生里头,你与我性情最近,如今又同是圣上潜邸时的侍讲,你的意思,我如何会不明白。”,朱国祚摇了摇头, 轻轻的叹一口气:“圣上明知我与方中涵有旧,却仍是召我入阁,想来也是怕朝中一家独大。这些事情,我等既然能想明白,他们又岂会不知? ”

  “当年顾宪成在时,曾经把我大明朝的堂堂内阁比做是木偶婴孩,他们若是能知道分寸,朱某便就做个木偶又当如何。”

  朱国祚说话间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有些软,可是眼神里却多少闪出一丝不悦。以他的性情,原本就不喜欢与人相争,如今却免不了要被卷进去,多少也有些无可奈何。

  “不说这些罢了。”,朱国祚平素最讲修身养性,如今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动了怒气,连忙转了话:“如今叶台山既至,我只在你这里借宿一宿,待明日便可入朝。”

  话刚说完,又向着唐旭扫了一眼,接着开口笑道:“近贤虽是你的学生,可既然登门拜访,你却又不问来意。”

  “晚輩前来并无大事。”,唐旭知道朱国祚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便也不再去提:“学生这回来,其实是想和老师谈一粧买卖。

  “买卖? ”,不但是孙承宗,就连朱国祚当下也有些惊奇。

  “我这里有与你有什么买卖可做? ”,孙承宗哈哈笑道。

  孙承宗虽是自认饱读诗书,可是对于商道并不精通。而如果唐旭说的是朝廷里的事,且不说如果唐旭早已并非是当日的吴下阿蒙 ,就算真的是有需要的地方,只凭两人的师生之谊,也不需要这样绕着圈子说话。

  “学生想请老师开一家菜馆。”,唐旭也不再绕圏子,直接开口说道。

  “此事恐怕有些不妥吧。”,孙承宗毕竟也是聪明人,唐旭的话刚一出口,立刻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你那铺子如今正是红火 ,日后要用银钱的地方也多。我这里平日的用度尚足,你不必挂念便是。”

  “学生这些日子来,也存下了些银钱……”,唐旭说到这里,忽得略微停了一下,朝着朱国祚瞥了一眼后才继续说了下去:“眼下与岳丈及好友合伙,打算在京郊外置办些田地,就种这辣菜的食材。”

  对于孙承宗,唐旭知道他并非是顽冥不化的人,所以并不大担心。倒是对一边的朱国祚,倒是多少有几分忌惮。

  唐旭记得,当年朱国祚做礼部侍郎的时候,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子李如松被土默特部伏击身死,朱国祚曾经代朝廷前往吊唁。李成梁借机馈赠金钱、土产,朱国祚都是敬谢不敏。

  所以,不管朱国祚是不是果真像传言中那样清廉如斯,唐大人都不想刚一见面就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只是出乎唐旭的预料,朱国祚在一旁听了一阵后,居然抬了抬手,似乎是有话想说。

  “稚绳在此事上,未免太过执念了。”,等孙承宗和唐旭都停住了话,朱国祚方才是缓缓笑道:“近贤此举,乃是一片孝心,与寻常的迎送大为不同。。你既为人师,自然该知道君子成人之美的道理。”

  “这……”孙承宗顿时不由一愣。

  “稚绳啊,有家,才有国啊。”,过了许久,朱国祚又慢慢的吐出口气来,“治国者,亦当牢记。”

  “学生受教了。”,孙承宗低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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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个男人

  朱国祚这回入京,并未宣张,甚至就连唐旭这个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算得上是“特务”头子的人一时间都没能察觉,想来朝廷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孙承宗家里原本也临时备了些酒菜,不过既然唐旭也来了,便就不麻烦孙老师,直接让全聚德里送了宴席来,算是接风。

  朱国祚这回入京,一路上并未停顿,多少有些旅途劳累。唐旭知道好歹,酒过数巡之后就起身告辞。

  待回到花市街,天色已经有些略暗。远远的看着自家门院,居然仍还是大门洞开,不禁有些生疑。

  如今唐旭虽然已经做了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可是这处花市街上的宅院毕竟太小,唐大人即便有心想要招榄几个下人,一时间也是有心无力。

  好在胖子家里还有两个丫头,这段时间都借来侍应,等晚间又回去住。唐旭虽然觉得这样讨扰不大合适,但是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毕竟家里若是来了客人,总不能让洛雪霁出来应付吧。

  刚才唐旭抬头朝前看的时候,看见站在门里朝外巴望着的,正是胖子家的一个丫头。远远的看见是唐旭回来,又急匆匆的缩回去了头去。

  唐旭心知有客来访,连忙紧走几步,迈进门去。不等站稳,便看见一道身影已经从自家前堂里迎了出来。抬头去看,竟然是兵科里的都给事中吴亮嗣。

  “近贤若是迟归片刻,我便就要告辞了。”,吴亮嗣和唐旭,算得上旧识。上回唐旭升迁的时候,吴亮嗣也来贺过,所以在唐家宅院里也并不陌生。

  “在下不知大人驾临,有失怠慢。”,唐旭如今虽然已经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可是当年能做上东城司里的指挥,多半也是靠着吴亮嗣的拔擢,即便说是有知遇之恩也不为过。

  “近贤不必在意。”,好在吴亮嗣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随唐旭回前堂坐下后,摆了摆手说道:“吴某也不过是路经此地,想起贤侄居住在此,便想来讨一杯酒吃。”

  “哦。”,唐旭微微有些诧异。

  吴亮嗣原本就是兵科里的都给事中,这回虽是新皇登基,也并未离任。虽然比不上六部尚书的风光,权势却是不弱,平日里也是忙碌,算得上是个大忙人,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兴致。

  再抬起眼来朝着吴亮嗣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又是微微一动。虽然正在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是吴亮嗣的睑上,仍然或多或少的流露出一丝落寂。唐旭依稀记得这种表情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一番,当日第一次去汪文言家里时,见到的邹之麟便是这样的一副神情。

  唐旭暂且也不多言,仍吩咐全聚德张罗一桌酒席送来,与吴亮嗣两人分主客坐下。

  “近贤当是知道,今日那叶向高已经入了京。”,几杯醇厚的老黄酒入喉之后,吴亮嗣的睑上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唐旭点头,作为一个还算合格的“特务头子”,如果京城里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晓,那么就可以找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实不相瞒。”,吴亮嗣举杯与唐旭相敬,也不等唐旭有反应,直接纳酒入口: “吴某今日去的地方,是刘府。”

  刘府?唐旭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崇文门外,居住的达官显贵并不多。如果说的是刘府,那么就只有新晋的内阁大臣,武英殿大学士刘一燝可当得上吴亮嗣此称。

  “刘阁老可好? ”,其实虽然唐旭与京城里的东林党人交情非浅,可是刘一燝此人,唐旭却只是偶然见过一两次,并不熟识,所以在这个话题上,唐大人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刘一燝如今贵为阁臣,我等寻常哪里见得到。”,半在意料之中,半又出乎预料之外,吴亮嗣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很明显 ,居然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唐旭微微有些愕然,吴亮嗣虽然只是兵科的都给事中,可也是京城中的楚党魁首。况且就在几个月前,两边还合伙对付了亓诗教 。如今就算刘一燝已是堂堂内阁次辅,只在方从哲之下,也万万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此间事,吴某之前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吴亮嗣冷哼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总该是有人要挪挪位了。要不然,那许多新晋的官员往哪里放。”

  吴亮嗣□中的话,虽然听起来说的是当今圣上,可唐旭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这回新皇登基,新晋的官员里,最多的无非是东林一脉。

  自“争国本”始,这三十年来,无论朝民如何变化,东林一派始终都是站在皇长子一边,如今终于是到了摘果子的时候。

  只不过向来站在皇长子一边的,并不是只有东林的人,从当年的王锡爵,沈一贯,到如今的方从哲,都曾经在其中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对于吴亮嗣等人,即使不升官进爵,留任原位是起码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正如吴亮嗣话的潜意思。京城里要紧的职位,就只有这么多,占了一个便就少一个。就算是吴亮嗣这个兵科的都给事中,也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刘一燝不见吴亮嗣,在唐大人看来,倒并不一定是想要为难吴大人。只是东林里头,有没有人看上了兵科都给事中这个位子还真不好说。今日刘一燝若是见了吴亮嗣,日后若是相争起来,便在其中多了一分忌讳。

  “近贤如今既在锦衣卫,想来消息该是灵通。朱阁老何时进京,近贤可是知晓? ”,一通抱怨之后,吴亮嗣忽然话锋一转,向着唐旭问道。

  唐旭毫无提防,顿时也被问了个一愣,几乎以为吴亮嗣已经知道朱国祚进了京。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镇定了下来。

  想来吴亮嗣也不过是料定了刘一燝这里此路不通,想要另辟他径罢了。

  当今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向来与浙党走的更近,如今若是再加上个朱国祚,内阁里便就占了两人,相比起来也并不势弱多少。毕竟浙楚两党这么些年来都是同气连枝,其中也并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的交集。

  “如今叶阁老既然已经入了京,想来朱阁老也就在这一两日里吧。”,唐旭略寻思片刻,既不否认,也不直说。

  “哦。”,吴亮嗣皱了下眉头,大抵琢磨出了唐旭话里的意思:“朱阁老这般,方才是有真君子之风。”

  “近贤上回提起的那几个兵卒,眼下辽东那边已经有了回信。”,关于朱国祚的话题说到了这里,也就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吴亮嗣干脆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茬事情来。

  “此事有劳吴大人了。”,唐旭所提的那几个兵卒,正是郑瓢儿等几个。

  虽说唐旭如今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可是郑瓢儿毕竟是在伍的军士。与唐旭当日里转籍一样,只有兵部和辽东军中肯放人,才能转调回来。

  兴武卫里如今有傅仁贵做主,唐旭并不担心。只是如今辽东战事吃紧,寻常调度的路子并不好走,所以唐旭仍是托了吴亮嗣和熊廷弼相助。况且郑瓢儿那几人,也只是几个普通的士兵,倒也不算难办。

  “小事罢了。”,吴亮嗣摆了摆手,并不以为然:“昨日里随辽东的军报一起来的,有熊飞百的回信。只是近日里朝廷派了姚宗文在辽东点校军伍,一时间调度不便。只等姚宗文返京的时候,便让那几个军士以护卫钦差的名义随同回京。”

  “姚宗文去了辽东? ”,有些出乎吴亮嗣的预料,唐旭听到这一句话之后,似乎感兴趣的不是那几个兵卒,而反倒是姚宗文一般。

  “近贤和姚耿之也是熟识? ”,吴亮嗣诧异的问道。

  “未曾谋面。”,唐旭有些木然的摇了摇头,像是若有所思。

  在唐大人的记忆中,姚宗文虽然也是堂堂进士出身,可也不算是个太出名的人,并没有干过什么大事。

  可其中的问题,偏偏就出在这个没做过大事上面。既然做不了大事,自然只好去做一些小事。他所做的这件小事就是,弹劾了熊廷弼。

  姚宗文和熊廷弼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唐大人并不清楚。据说当年熊大人做御史的时候,姚宗文正是户科的给事中,两人情义相投,几乎引为莫逆之交。

  至于两人交恶的缘由,唐大人更不知道,若按照各种史书上的记载,原因无非有三:

  第一,熊大人做上了辽东经略的位子之后,引起了姚宗文的嫉恨。俗话说,嫉妒使人疯狂。可是朝廷内里这么多内阁大臣和封疆大吏,为何姚大人为何单单要嫉妒熊廷弼,颇有些令人生疑。

  第二,姚大人要钱,熊大人不给。这一种说法,甚至往往牵扯到了九千岁魏公公。好在唐大人倒是知道,即使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如今的魏公公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蹲着,更别说指使姚大人向熊经略去索取贿略了。

  第三,据说当年姚大人曾经因丁忧而回多守孝,丁忧期满后,为了重新补官曾经请托熊大人代为说辞。可熊大人却担心背上结党营私的名声,婉拒了姚大人,从此姚大人记恨在心。

  只不过,以唐大人和熊廷弼的接触,似乎熊大人也并非什么顽冥不化的人物,况且熊廷弼原本就是楚党,甚至在朝中和东林党人都没少打过嘴仗,难道还怕被说成结党?

  这三条理由,似乎每一条都有道理,又似乎都是似是而非,其中的真假,若是两个当事人自己不说,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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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递投名状

  唐大人关心姚宗文,也并非是想要深挖这条“两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秘密”,其实唐大人关心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地方,那就是辽沈。

  唐大人清楚的记得,如果历史是按照原本的路线发展的话,那么熊大人到底还是没能顶过姚宗文的这一波玫势,暂且回家歇息去了。

  在熊廷弼之后接任辽东经略的人,叫袁应泰。相比起姚宗文,袁应泰倒是出名得多,算是个大大的忠臣,也干过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就是,丢了辽沈。

  唐大人虽然并不认为是只有熊大人才能守得住辽沈,可是却也知道,袁应泰应该是守不住辽沈。

  “那姚宗文何时回京? ”,唐旭抬起了头,向着吴亮嗣问道。吴亮嗣是兵科的都给事中,辽东的军事多少也能管到几分。姚宗文既然是去点校军伍的,吴亮嗣这里起码可以知道点动静。

  “姚宗文这回去辽东,押运着圣上从内帑里拨出的四十万两军资,离京的时候是八月初五.”,吴亮嗣虽然不知道唐旭为何突然对姚宗文如此感兴趣,但是唐旭既然问了,自己自然也是有一说一。

  唐旭算了一下,八月初五的时候,自己尚且还在东城司里,除了平日里的值守之外,还要忙着应付各方的应酬。虽然知道皇上发了内帑援辽,但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送出的,却没有关心过。仔细想来,倒是一个大大的失误。

  虽说自己从前和朱常洛的交情并不算深,但是只凭一个“拥立功臣”的名头,就算无理由把这一趟差使换个人去做,勉强还是可以办到的。

  因为姚宗文去的时候是押运着军资,应该不会走的太快,起码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算下来,差不多这几日刚刚抵达辽阳。

  只不过让唐大人犯愁的是,如今这个年头,也没有电报电话什么的,就算自己有心想要提醒熊廷弼,恐怕等信使到了辽阳的时候 ,姚宗文应该已经往京城回来了。

  要不派番子暗杀了姚宗文?来的时候有郑瓢儿随从护卫,正好当作内应。几乎一瞬间,唐大人已经有些凌乱了。

  好在这个念头,在唐大人脑海里也只是一闪而逝。唐大人自认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如今所做的一切,大部分也只是求一个自家及子孙的平安罢了,真要去搞什么暗杀什么的,弄不好反倒是会把自己给陷进去,那么想继续求平安也不得了。

  “我曾是听说,那姚宗文和熊大人有隙? ”,虽然有些事情太过妖异,唐旭也不好直说出来。但是一些比较浅显的东西,还是可以说的。毕竟吴亮嗣与熊廷弼同是楚人,平日里的交情也颇为深厚,唐旭倒不怕他泄露出去。

  “此事倒是未曾听说过。”,吴亮嗣顿时又是一阵愕然。这倒不是吴亮嗣对熊廷诞的事儿毫不关心,毕竟官场上的事情,捕风捉影的事情向来不少。况且人心隔肚皮,若是不说也不做出来,那么谁也不会知道。

  “请问吴大人在朝中,可有也熟识那姚宗文的好友? ”,唐旭寻思了一阵之后,又开了口。

  “我在都察院里,倒是认得几个御史,与姚耿之也是熟识。”,吴亮嗣虽然仍然闹不明白,唐旭为何会对姚宗文有这么大的兴趣 ,但是既然唐旭开了口,想来必定是有缘由。

  “待到那位姚大人回京之时,还望吴大人能引荐一番。”,唐大人向来不是喜欢把一条道走到黒的人。

  传言中那姚宗文与熊廷弼交恶的那三条理由,无论哪一条是真的,都能说明姚宗文其实是个趋利之人。既然有趋利,那么一切都还好办。

  如今唐大人掌管着锦衣卫里的南镇抚司,虽然不如北镇抚司里行事方便,可想仔细打探一番姚宗文回京的动向,倒也不是什么难题。只要抢在姚宗文回京递交奏折之前接上头,那么一切兴许都还有转机。

  辽东,抚顺城。

  虽说按照大明朝如今的规矩,向来是以文制武,可是凡事也都有例外。作为昔日的辽东重镇,抚顺城里最中央的建筑,并不是寻常府城里常见的知州衙门,而是一座看起来颇有些气势的总兵府。

  只不过,昔日算得上是气派的总兵府衙门,如今无论怎么看起来,都有些怪异。曾经高悬在门前的牌匾,早已是失踪不见,却又没换上新的,就这么空荡荡的一块缺那里,显得极是突兀。

  曾经还算是雅致的庭院里,如今也是一片狼籍。几匹马儿虽然拴上了缰绳,却又极为随意的散放在院中,不时的伸出脖子绕过石栏,啃食着院子里残留的花草。

  原本总兵府公房里的太师椅上,努-尔哈-赤手里拿看一份文书,已经端坐了有足足小半个时辰之久。

  兴许是觉得坐的有点乏了,方才略微挪动了几下,把身子朝着椅子背斜斜靠去。这种太师椅,以前在建州的赫图阿拉也有,可是努-尔-哈-赤从前却极少会去坐。如今等坐习惯了,再去坐从前的草墩子反倒是觉得不适。

  “你这消息,来的可准? ”,努-尔-哈-赤虽然开了口,可是却仍然在不停的翻动着手上拿着的几张薄纸。

  “奴才也是拿捏不准,所以才拿来给汗王亲自决断。”,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阿敦虽然是站在了房里,仍然是把小半个身子隐藏在门后的阴影里,沉思了半晌之后,才说出话来:

  “送消息来的人,是明国山西一地的商人,名叫王丰裕,与我建州做买卖已经有些年头.”

  “此人可是能信得过? ”,努-尔-哈-赤也是若有所思,嘴角猛烈的抽动了几下,终究没再问出些其他话来。

  “奴才已经试过他一回,若是用南人的话来说,便就叫做递投名状。”,阿敦点了点头,像是大抵有了几分把握:“今年三月里明国京师明智草厂的大火,便就是由此人所做。”

  “他既是明国的商人,又要经常在京城里来往,如何会肯? ”,努-尔-哈-赤虽然相信阿敦的话,但是仍然觉得有几分不解。

  “奴才曾是答应过他,今明两年我们建州所产的黒貂皮子,都由他经手,方才肯答应下来。”,阿敦知道,以汗王的习性,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了,便就很难让他相信。

  “如此也好,商户到底是缺不得。”,努-尔-哈-赤把手上的文书放下,重新直起身来:“自从去年以来,明国便就与我建州绝了关贸。”

  “今年虽拿下了开原和铁岭,却不想在北关叶赫那里折了兵。”,说到这里,努-尔-哈-赤得脸色也逐渐开始変得涨红起来:“北关不下,那辽阳的熊蛮子又在清河,柴河三岔河边重设堡垒,我建州西去之路受阻,商道亦是不通。”

  “抚顺,开原,铁岭三地夺下的器物,毕竟有限,难免坐吃山空,这些商户眼下确实得罪不得。”

  “汗王有所不知。”,阿致在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来,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慰努尔哈赤:“明国虽与我绝了关贸,可貂皮、人参 这些山产,明国朝廷里的达官贵人们却是用惯了的。”

  “如今商贸既然不通,明国境内的山产价格也是大涨。北关叶赫那里,知道物稀,也乘机惜售,价钱比从前贵了一倍有余。”

  “那明国晋地的商人与我建州来往,虽然需要过察哈尔,再从金山绕行,可我们给的价钱却与往常无异。若贩卖到明国京城,获利也比从前要翻上两番。”

  “此举究竟并非长久之计。”,努-尔-哈-赤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可奈何:“我建州毕竟地窄人稀,惟有得辽而后生。否则我金国武士虽勇,可伤一人便损一人,怎敌得上明国拥兵百万,百兆人口。”

  “这姚宗文如今既然是明国的太常寺少卿,那王丰裕不过是晋地的一个商人,又非旧识。即便他对那熊蛮子有怨,这些隐私如何得知? ”,长叹一口气之后,努-尔-哈-赤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书,继续开口问道。

  “此事奴才也问过那王丰裕。”,阿敦拿目光在努-尔-哈-赤手上扫了一眼,不慌不忙的回道:“那姚宗文虽是浙人,却有一个好友是都察院里的御史,叫张修德,乃是晋地的辽州府人。王丰裕家里可巧又有户佃农,有一子在张修德府上为仆,所以偶然得知。”

  虽然阿致话里的这个圈子绕的似乎有些大,可是努-尔-哈-赤好歹还是听明白了。

  努-尔-哈-赤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缓缓的把目光转到了李永芳的身上。

  “哦,回汗王的话。”,李永芳立刻会意:“奴才只知晓,那张修德确实是万历三十二年的三甲进士。”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似乎是从李永芳这里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我建州与明国相争,取的便就是以小搏大。”,努-尔-哈-赤徐徐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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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建州大妃

  “四位贝勒何在。”,再等努-尔-哈-赤睁开眼,两眼里已是精光四射。

  “臣等在。”,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黄台吉,四人立刻出声和道。

  “命代善,莽古尔泰领军出抚顺关;阿敏,黄台吉领军出东州堡。”,努-尔-哈-赤也从太师椅上站起了身来:“我各予尔等每路一万马军,不求玟城拔寨,多做杀伤,只要尔等掳掠乡间,焚毁村屯。”

  下首的四位贝勒,听了努-尔-哈-赤的军令,顿时都是愕然的相互看了一眼。

  “若是明军果然据守不出,便直趋辽阳和沈阳城下示以军威,只是切记切莫玟城,少与明军争斗。”,不等四人有任何话问出来

  ,努-尔-哈-赤又紧跟着说道。

  “臣等遵命。”,四位贝勒心里虽仍然有些疑惑,不过看着大汗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尔等这便整顿军马去吧。”,努-尔-哈-赤挥了挥手,示意四人退下。

  “八弟,父汗既要我等领军,却又不要与明军接战,究竟意欲何为? ”,等走出了公房,莽古尔泰转过了头,颇有些不解的向着身边的黄台吉问道。

  “父汗既有军令,照做便是。”,适才在公房里的时候,黄台吉也看见了努-尔-哈-赤手上的那几张纸。不过努-尔-哈-赤既然并没有拿给他们看,自然也不好多问。

  “明日既要出兵,五哥也去收拾一下吧。”,等走了几步,黄台吉又继续开口说道。

  “我那府里的侍妾,早就都膩歪了,这回正好再带几个尼堪女子来。”,莽古尔泰点了点头,哈哈笑着自顾着去了。

  自从占领抚顺之后,虽然建州军在城外重新修筑了界藩城。可是新筑的寨城毕竟还没有料理整齐,所以包括努-尔-哈-赤在内的建州军将,大多仍是居住在原来的抚顺城里,黄台吉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建州军中的四大贝勒,分配给黄台吉居住的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原来也不知道是明军里的哪位将官或者抚顺城里的富商居住的。

  虽然在夺取抚顺城的时候受到了少许毁坏,可是经过修缮已经完整如新。

  与努-尔-哈-赤所居住的总兵府不同,这座宅院里的花苑都已经恢夏,甚至就连破损的窗格,也被重新批上了崭新的窗纸。

  这一回按照父汗的吩咐,虽然是率领一万马军出战,可是却只是以掳掠为主。建州马军的马上功夫虽然比不上察哈尔草原上的骑手娴熟,但是比起明军来还是强了一些,就算遇见了大股明军,打不过跑还是能跑掉的,所以黄台吉需要准备的事情并不算多。

  看了一眼前堂里悬挂的铠甲,黄台吉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上面。这副铠甲,是当年阿扎为自己准备的。虽然孟古早在自己十二岁时就已经逝去,可是这副铠甲却是早就备好了的。自从随父汗起兵以来,这副铠甲就一直穿在自己身上。

  “笃笃笃……”,正想得入神,忽然间,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从院门外传来。

  “去看看是不是鍪拜来了。”,黄台吉点了点头,身边的仆从立刻朝着院门的方向奔了过去。

  在黄台吉看来,器物准备的再好,也不如人手重要。这鍪拜乃是如今建州的五大臣里的费英东的侄子,素来颇有些勇力。平日里与黄台吉也极为交好,这回出兵掳掠辽东,黄台吉自然不会忘记他。

  只不过,随着宅院的门扇缓缓打开,一直盯着门外看着的黄台吉,却是陡然间楞了一下。随即立刻回过神来,几步走出前堂向前拜道:“黄台吉拜见大妃。”

  “四贝勒私下里不必多礼。”,出现在门外的,竟是如今建州金国的大妃阿巴亥。

  “四贝勒不请我进去坐坐? ”,见黄台吉行过礼后,略有些木然的杵在庭院里,阿巴亥眼波微动,呵呵笑道。

  “黒还失礼。”,黄台吉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侧了侧身,请阿巴亥入内。

  “倒也不必了。”,话语间,阿巴亥忽然又像是没了入内稍憩的兴致:“我这回来,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儿。 ”

  阿巴亥回身略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女连忙捧出个铜质食釜。

  “我听大汗说,明日你们便又要领军出征。”,阿巴亥一边说看,一边伸出修长的十指,小心翼翼的揭了下釜盖子:“军旅劳苦 ,我便让大衙门里的奴才杀了只鹿,亲手做了一锅鹿肉羹,也算是为你们送行。”

  “大妃亲手所做,黒还怎敢受用。”,黄台吉虽然看见釜里盛的确实是香气扑鼻的鹿肉羹,却并没有伸手去接:“理当是由父汗亲自享用。”

  “大汗这次并不出征,回头再做一回便是。”,阿巴亥闻言咯咯笑道:“适才又已经给大贝勒送了一份过去。”

  “那黒还就敬谢大妃了。”,黄台吉这才恭恭敬敬的伸出双手,接过铜釜。

  “四贝勒既然没有兴致留我,我也就不便再留了。”,阿巴亥抬起眼来,又看了黄台吉一眼,眼波流处,就连黃台吉心里也不禁微微一颤。

  阿巴亥如今虽是建州大妃,可是比起黄台吉来,也只不过仅仅大了两岁,在海西女真乌拉部的时候,就颇有些艳名,否则也不会在孟古之后被努-尔-哈-赤立为大妃。

  “黒还恭送大妃。”,黄台吉并不去看阿巴亥的神色,屈了屈身,行礼相送。

  眼见着阿巴亥的小轿在街角处慢慢消失,黄台吉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起身向着屋里走回。

  刚走回前堂里,还没来得及把手上的铜釜放下,又听见门外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传来。

  适才阿巴亥离开的时候,院门并没有关上,来人见院门开着,只是抬头看了一看,也不通报,直接就走了进来。

  “鍪拜见过四贝勒。”,来人进门以后,先向着黄台吉见了礼,然后两眼便直直的盯住了黄台吉手边的铜釜。

  “鹿肉羹? ”,鍪拜嗅了几下鼻子之后,惊喜的笑道:“贝勒爷好受用。”

  “阿巴亥送来的。”,黄台吉也在睑上泛出一丝笑来:“这一份鹿肉羹,想来价钱着实不低。”

  “她为何会送鹿肉羹给你? ”,鍪拜又看了一眼铜釜,惊奇的问道。

  “你可记得阿济格和多尔衮今年多大了? ”,黄台吉若有所思,不答反问。

  “贝勒爷家里的事情,如何会要问我? ”,鍪拜顿时大惑不解:“奴才只记得多尔衮今年是八岁,阿济格倒是不太清楚。”

  “你明日随我出征,也回去收拾一下吧。”,只不过,黄台吉只提了这么一句,就停住了口。

  “奴才这就去准备。”,鍪拜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这锅鹿肉羹,你也一并带回去吧。”,只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又被黄台吉喊住。

  “大妃赏赐给贝勒爷的,奴才怎敢受用。”,鍪拜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谁都能受用得,只有我受用不起。”,黄台吉的睑上,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神情。

  九月初九,北京城。

  相比起四百年后,如今的大明朝的重阳节,无疑要重要得多。

  因为前些日子的中秋节,唐旭半路被劫去了西苑伴驾,所以这一回早在九月初二的时候,兴武卫里的傅仁贵就派人送来了帖子, 请唐旭在重阳节时登临寿安山。可巧唐大人也正想补上当日的缺憾,自然一口应下。

  寿安山上的永安寺,也就是“卧佛寺”,在崇文门一带向来算得上是香火鼎盛。借着重阳登高的便利,多有游人入寺敬一柱清香 ,祈求神佛保佑。缭缭青烟之间,承载着众生的祷告随风直上云霄。

  永安寺唐旭上回虽然曾经和胖子一起来过,可却是过寺门而未入,只是远远的看了一回。

  如今刚一迈进山门,迎面望见的就是一座高达七丈的舍利宝塔。九月里正是秋高气爽‘凉风习习,一阵阵清风吹过,带动宝塔上的铜铃摇动,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寺庙里传出来的梵音,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要闭目沉思的感觉。

  也不知道如今洪哥儿可好,唐旭深吸一 口气,回过身去,想要搀扶娘子入内,却见洛雪霁正挽着岳母大人,于是干脆径直入内。

  从前的唐旭,对于这些神佛仙鬼之事只是将信将疑,可是自从睡了 一觉,睁开眼就到了这大明朝之后,信的反倒是多些了。

  也在佛堂前请了三柱清香,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有所可求,于是只恭恭敬敬的礼拜一番之后,便饶有兴趣的赏看起大殿四周的壁画来。

  这座大殿四周的壁画,唐旭从第一眼看时,隐隐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再仔细去看,顿时更是愕然。

  寻常寺庙里的壁画,所描绘的无非是佛家的人物,可偏偏此处的壁画,上头不仅仅描出了西方众圣,诸山神贤,甚至把老子,孔子等三清道尊,诸子百家也画在了上头。

  画面上,无论是佛祖,菩萨还是儒家诸子,道家列尊,都无一人有高高在上之感。或聚首,或聆听,皆是正在相与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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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与论道

  站在壁画前静静观摩片刻,唐旭似乎心有所得,却又似乎不明所以,再看几眼之后,便要转身离开。

  “阿弥陀佛……”,只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便听见身后一阵佛号传来。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殿里,却像是一 声磬响一般悠悠不散。

  唐旭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大殿角落里的蒲团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位老僧。兴许原本就是在那里的,可是自己刚才观赏壁画的时候竟然丝毫未见。

  恍惚间,唐旭竟然觉得老僧似乎和这座佛堂有一种几乎融为一体的感觉。

  “这位施主可否与老衲座谈片刻? ”,老僧忽得睁开了眼睛,向着唐旭所在的方向看来。

  是叫我?唐旭惊讶的左右看了几眼,眼下大殿里来来往往的人虽多,可是这个方位却只有自己一人。

  老僧像是看出了唐旭心里的迷惑,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胜荣幸。”,唐旭拱了拱手,向前几步,见老僧身前另有一座蒲团,便在上面盘膝坐下。

  “施主可信我佛? ”,老僧浑浊的两眼里,似乎闪着异样的光彩。

  “似信非信。”,唐旭并不隐瞒,如实相告。唐旭如今虽然觉得这些事情确实有些名堂,可是具体到哪一家宗教上,却无法说得 “无我无佛,老衲受教了。”,唐旭话刚说完,老僧便口宣一声佛号,顿首回道。

  唐大人张了张口,有些愕然。自己刚才似乎也没说过什么高论,他怎么就受教了。一时间,几乎当下就要把此人归入到神棍一类里去。

  “我佛家向来最讲因果。”,只不过,还没等唐旭再多想些什么,老僧的下一句话里,却让唐旭心里微微一动。

  “老僧在这大殿里参禅数十年,如施主这般集因果与一身者,倒是第一回见。怪哉,怪哉。”

  “哦,还请大师明示。”,唐旭顿时心头一震,虽然仍有些不明白老僧说的到底是什么,可是自家的秘密,向来只有自家最为清楚。

  老僧微微的摇了摇头,似乎也是大惑不解:“这天下之事,远为缘,近为因,有因缘方有果报。”

  “可依老衲所观,施主的因,便就是施主的果;施主的果,也就是施主的因。以常言论之,那便就是施主的因果,皆在一处,也可以说施主是老衲所见过的第一个无因无果之人。”

  “无因无果? ”,唐旭心里有些发毛,听老僧这么说,怎么都不像是好话:“晚辈还请大师指教。”

  “老衲亦是无可指教。”,老僧继续摇头回道:“不过施主暂且宽心,无因无果,只是对施主自身而言,与他人亦可成因果。施主自身,乃是一特立独行之人。”

  这倒底是好还是不好?唐大人皱了下眉头,这算是玩非主流么?

  “施主可是在朝为官之人? ”,老僧看起来平日里也是阅人无数,只看了唐旭几眼,便一语道破。

  “不错。”,唐旭点头,这些事情没什么好否认。

  “施主既是无因果之人,寻常的报应,怕是对施主亦无所适从。”,老僧看看唐旭的眼神,更显得颇有些深意:“只盼施主日后能心存善念,也算是老衲在这里替众生求过施主了。”

  话刚说完,老僧竟真的站起身来来,又朝着唐旭直身拜下。

  今日既是重阳节,寺庙里来往的香客游人本来就多,老僧此举,顿时引得周围人群一阵阵侧目。

  “大师请起。”,唐旭当下也是一阵慌乱,连忙俯下身去,将老僧扶起。

  “在下唐旭,便就是这京城里的人民。”,唐旭把老僧扶回蒲团上之后,开口说道:“在下亦非是什么喜好为非作歹之人,只是不知大师所说的心存善念,究竟如何解之。”

  “杀一人,活一人,究竟是善还是恶? ”

  对唐旭来说,有些事情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自己只怕也是会不得不为之。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老僧虽是佛门弟子,可是此时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道家真言:“天地本就不仁,自作孽者 ,天亦不活之。即便是得天命者,若撞见了施主,便也是他的因果。”

  “在下受教了。”,唐旭听了老僧一言,心里若有所思,似乎一直以来综绕在心头的一些东西,也略微松了一些.

  “老衲法号无为,因年少时曾经游历南海,故而居士们又常称老衲一声‘南海无为僧’ ”,老僧又向唐旭微微顿首:“施主日后若有心乱之时,尽可来此静心参悟。”

  话刚说完,两眼已是重新合上,恢复了之前那番姿态。

  “唐某告辞。”,唐旭站起了身,也向着老僧作措之后,转身而出。

  原本以为自己在大殿里和老僧对谈一番,洛雪霁一行应该是早就出来了。岂料等到了寺前的佛塔前左右观望一回,竟是不见人影。

  又走回去找,见娘子正在岳丈家里三人的陪同下,挨个殿堂的进香过来。

  “参佛本是心意,何必每间都要拜过来。”,唐旭嫌娘子一行磨蹭,免不了出声嘀咕了一句。

  岂料话音刚落,平日里向来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岳母大人,却丢了一个白眼过来,于是连忙噤了声。洛雪霁看在眼里,也是“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赖着性子陪着娘子把一间间佛堂都拜完,再等出来的时候,傅仁贵也已是带着家眷在门外候着了。

  “重阳登高,须得再插枝茱萸。”,傅夫人见唐旭一行出来了,款款走了过来,把手上的一枝茱萸插在了洛雪霁的头上,又拉着洛雪霁的手笑道:“妹妹本就是可人,如今头顶红冠,也算是为唐大人讨个吉利。”

  “来年加官进爵,金榜题名,皇上也少不得封妹妹一个诰命夫人。”

  洛雪霁平日虽然也算是大方,可是被傳夫人这么拉着手,也是不禁微微羞红了睑。

  “下官已是在卫所里备下薄酒,还请唐大人赏光。”,虽说中午去兴武卫里用膳,是早就说好了的,可是傳仁贵仍然免不了要上前再来邀请一番。

  “唐某这就讨扰了。”,唐旭如今和傅仁贵也算是交情非浅,自然不会再多客套。

  原本来时上山是坐了马车行到的半山腰,可是这年头马车也没个刹车什么的,所以下山的时候倒是不便乗坐。

  傅仁贵作为兴武卫里的指挥,兼寿安山的“山大王”,早就准备好了小轿。

  不过唐旭和洛雪霁却有心想要赏景,让洛德山夫妇和洛才敬坐了轿子,自己却是步行前往。反正轿子也是靠人抬着走的,并不比自己走的快。

  傅仁贵与傅夫人见唐旭不肯坐轿,自然也是陪着在一边走。

  这寿安山上,也是遍地的红枫,如今正值当时。路边的草丛里,间或探出几枝野菊花。偶然又有秋风从树林里芽过,带出一阵阵涛声。

  “平日里也不见你礼佛,今日如何会这般虔城? ”,唐旭一边走着,一边对着娘子笑道。

  伸手想要去抓洛雪霁的十指,却被娘子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就势躲过。

  夫妻间手拉手逛个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唐大人第一次“憎恨”起了这个世道。

  “求佛自然须得要心诚。”,洛雪霁的睑上,又泛起一层排红。

  “你求的是什么? ”,唐大人表示很好奇,不过看着娘子睑上的红云,顿时就更盛了几分。

  “我又不做官,求的自然是家里的事儿。”,洛雪霁的嘴角微微的扬起,像是在憧憬什么最幸福的事情。

  “今日下午正好得空。”,娘子既然不肯说,唐旭也不急着追间:“上回我看上的那几块宅地,你再陪我去看看? ”

  前些日子里,船板胡同的那间宅院已经被唐旭买下,送给了老丈人。自家宅院的事情,也须得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其他的不说,只是家里连个可以让下人居住的多余的厢房都没有,偏偏常日里来往的宾客渐多,一直都借用着胖子家里的两个丫头,这一点就让唐旭颇有些过意不去。

  “嗯。”,洛雪霁虽是点了点头,可是眉目间竟依稀露出一丝不舍。

  “娘子且宽心。”,唐旭看出了洛雪霁的心思,呵呵笑道:“我已是和胖哥儿商量好了,这边院子里的海棠花,一棵不少的移栽过去。”

  自从唐旭到了东城司里之后,也帮看胖子家里介绍了不少生意。再加上唐旭的倾棄相授,如今若只说在园林和风水的造诣上,胖子已不在做了几十年手艺的卢海福之下。

  所以如今胖子在家里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前几日里卢老爹还在商议,是不是直接让儿子接了班,再尽快帮他说一门媳妇,忙了这么多年,也好享一享清福了。

  因为下午要去看宅院,所以席间唐旭并没有太多饮酒。待午膳毕,原本是想把洛德山夫妇送回家去。

  岂料洛德山知道唐旭是要去看宅地,偏要跟着去参详几分,唐旭也不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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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纸上谈兵

  既然是去看宅地,自然最好是叫上胖子。卢海福也正好在家:,听说是为了唐哥儿置办宅院的事情,收拾了一下也跟了出来。

  于是原本只有唐旭,洛雪霁和胖子两三个人的活计,一下子多出来了五六号人,成了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

  唐旭事先看上的两块宅地,一块在城东贡院西面的司空署街,另一块在城北的德胜门南,护国寺东,靠近后海子。

  抱着先就远,后就近的原则,唐旭一行先去的是德胜门,等看过了再转回身去司空署街。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是要重修大改,庭院里头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唐旭要带洛雪霁看的,主要是宅子周围的地势。

  “若依我看,这两所宅院虽然都好,可后海子那里,毕竟有些偏僻。”,两边都看完之后,不等唐旭开口去问,洛德山已经自顾着开了口。

  “这……”,唐旭顿时不禁一阵头疼。

  其实在洛德山要跟在来之前,唐旭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

  虽然说后海子那里和司空署街相比起来,确实要偏擗不少不假。司空署街这里紧靠德胜门和朝阳门,四方商贾和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大半聚集于此。无论是采买还是宴请,都方便得多。

  但是实际上,唐大人如今既然要置办宅院,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既然置办了大宅子,家里自然也是要请下人的,采买这些事情 ,尽可以交给下人去做,又不需要唐旭或者洛雪霁自己去办。

  宴请什么的,就更好办了。找几个天分好,为人忠厚的厨子,自己教便是。

  如今“全聚德”做的只是辣菜,既然已经打出了名号,唐旭也不准备改了。唐大人甚至打算在自家里折腾出个“餐饮研究开发基地”出来。

  什么粤菜,鲁菜,淮扬菜,唐大人的脑子里可是记下过不少的。除了全聚德以外,再重新开几家:店铺,一家专做一样,放到四百年后,这就叫做“品牌细化”。

  连店名都不用多想,什么西来顺,丰泽园,同和居……在整个北京城里遍地开花也用不完。如果有可能,再加个西餐厅,就算大明朝的官绅百姓们不大吃的习惯,起码能把像杨光夔那样喜好新玩意儿的人忽悠些来,保本还是可以的,名字就叫希尔顿好了。

  洛德山如今说后海子那里偏僻,唐旭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是嫌自己住的远了,平日里来往起来不方便。如今的大明朝的北京城,

  虽说就这么大,但是在交通基本靠走的情况下,从崇文门走到后海子边,起码半个时辰坯是要的。

  想到这里,唐大人不禁一阵阵懊恼,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该把自家这老丈人带来做参谋。他如今既然开了口,想来洛雪霁也不会轻易拂他的意。

  “我也觉得这里更便利些。”,果不出其然,洛雪霁左右看了一回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唐哥儿若是住得远了,不是寻常见不着面了。”,不但是洛德山,甚至就连胖子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

  别了,我的亲水别墅,唐大人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便就买这座宅院好了。”

  无论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亲水别墅其实都是唐大人心里的一个念想。放四百年后不买是因为买不起,到了这大明朝,如今倒是买得起了,却又不能买。

  回头再京郊外置办田地的时候,一定要在庄子里修个亲水的园子,唐大人暗暗发了誓。

  唐旭上回知道这两所宅院要出售,就是牙行里打听到的消息。所以这回定了主意,自然也是要牙行里帮着打理来的方便。

  唐旭曾经做过东城司的指挥,崇文门这里牙行里的经济自然认得。见唐旭来了,亲自迎了出来,把唐旭一行请到侧厅里坐下。

  “唐某这回来,是想把司空署街的那所宅院定下。”,这样的事情,唐旭自然开门见山。

  仔细想来,其实那所宅子确实也不错,起码庭院够大。原本就还有个池子,再让胖子帮着整治一番,在里头养养金鱼什么的也不错。

  “司空署街的宅子? ”,岂料唐旭刚一开了口,经济便是愕然的张大了嘴,“那所宅子唐大人昨日里不已是派人买下了么?为何

  今日又来? ”

  “我买下了? ”,唐旭当下也是瞪大了眼睛,不知所谓。

  如果自己没有失忆的话,清楚的记得,自己昨天一整天都是呆在镇抚司里,一边和杨光夔斗着蛐蛐,一边暗地里算计着还在辽东的姚宗文,什么时候派人来买过宅子了?

  怪了,唐大人在四周环视一圈,见众人都是一睑的莫名其妙,看起来比自己知道的还少。

  “昨日里确实有位官爷来过,说是受了大人您的盼咐。”,经济看唐旭一睑的古怪,顿时也是急了,“就连银钱也是付过了。”

  立刻吩咐店里的仆役取来近几日来往的留存文书,仔细的査找着。眼前的这位唐大人,如今不但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据说更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否则怎么可能从一个小小的东城司指挥,一跃而入锦衣卫做同知。

  虽说能在京城里头做牙行买卖的,多少都有些背景,但是也只能糊弄下寻常的百姓和飮官罢了。真要惹怒了这位唐大人,只怕自己背后的大人也未必肯出来替自己出头。

  “找到了,这可不是? ”,虽然只翻査了小半刻钟,可是那经济的额头上,已经是渗满了汗水,终于从纸堆里翻出一张存联来, 又看了几眼,确定无误才敢:递给唐旭。

  “这……”,唐旭略看了几眼,见纸上写的买家名字确实是自己,顿时也是更加不明就里。

  “那……那所宅院……”,唐旭抬头看了看经济。

  “已经是大人您的了。”,经济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脑袋。

  “你可记得,那来人是何模样? ”,唐旭想了一圈,也想不出这件事情究竟会是何人所做。

  虽说这所宅院因为屋舍已是颇为老旧,所卖的价钱,也不过是七百余两,但是放到寻常人家,绝不是个小数字,唐大人并不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况且就算已经付过了银钱,但是地契还没到自己手上啊,怎么能算就是自己的了呢。

  “来人的模样……”,经济紧皱着眉头,仔细的回忆着。

  “若依小的看。”,直过了半晌,经济终于一拍脑袋,像是回忆了起来,不过说话间却不敢:大声,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刚才还小: “依小的看,来人……来人似乎是位宫里的公公。”

  “宫里头的? ”,唐旭也跟着一皱眉头。

  无论是大事小事,凡是牵扯上了宫里头的,几乎就没有简单的事情。

  “我知晓了。”,唐旭点了点头,也不再和那经济多说:“你若再想起什么,直接去锦衣卫司里寻我便是.”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这经济似乎也知道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宫里头来的……”,等走出了牙行,唐旭口中仍然是不住的念念有词。

  辽东,辽阳城。

  值此重阳隹节,辽东城里的姚宗文也在登高,不过登的却是辽阳城楼。

  望着远处遮天蔽日的烟尘,姚宗文的睑色,早已是不复刚进城时的平静。一抹阴霾或隐或现的浮现在脸上。

  “大人,沈阳来的军报• ”,城楼下,一骑斥候小旗急匆匆的奔了上来,走到熊廷弼面前之后,小心翼翼的报道。

  “念。”,熊廷弼看一眼身边的姚宗文,口中轻喝一声。

  “昨日东虏代善,莽古尔泰部万骑,犯蒲河,掳掠人口,焚毁村舍,蒲河所四周几为一空,死伤与被掠人口,约为三千余•而后越蒲河而行,驻于平虏堡,与沈阳隔河相望。”

  “如今虽已入秋,蒲河水势仍大。传我的军令,命沈阳诸军固守城池,不可轻易出击。”熊廷弼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任何担忧;

  “得令。”,斥候小旗应了一声,又急匆匆的下城去了。

  “呵呵,熊经略端的是好心性。”,待到传信的斥候下去之后,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姚宗文,突然开了口。

  “姚大人以为如何? ”,熊廷弼转过了身,不紧不慢的看着姚宗文。

  “熊大人给朝廷的廷报,如今在辽沈二地,可是有足足十三万人的大军。”,姚宗文似笑非笑的向着熊廷弼说道。

  “我大明朝的军中,向来确实有放空饷,吃空额的名堂。”,熊廷弼听了姚宗文的话,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可这样的事情,

  绝不会在我辽东军中。”

  “熊大人未免太过激烈了。”,熊廷弼的忿忿,似乎反而让姚宗文感到一阵阵快意:“姚某只是不解,既然熊大人有十万精兵在手,这回东虏叩关的兵马,两路各不过万数。”

  “那努-尔-哈-赤向来善使兵合一处的战法,这回却也是效仿当年杨镐分兵而进,熊大人若是此时出兵抚顺,不正好可以截断东虏退路,再以重兵围之。东虏若失了这两万马军,想来离覆亡亦不远。”

  说到得意处,姚宗文也不禁是连连点头。这回自己来辽东,虽然所为的大抵是点校兵马,押运钱粮,可是如果能顺势搏一大功, 也是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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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郑妃遗党

  “姚大人既知东虏这两万人皆为马军,又有何谋能合而围之? ”,熊廷弼觉得姚宗文未免有些异想天开:“我辽东虽有十三万大军,可是其中的马军也不过万余,其余皆为步卒。”

  “如今若想收复失地,只有乘明年刚开春时,那时东虏的马匹越冬而瘦,脚力不足。我军再以大兵相机而动,或数路同进,或分兵合围,循序渐进,方可奏功。”

  “熊大人既有良谋,姚某自不必多言了。”,姚宗文刚有些自得,顿时就被熊廷弼迎头泼上了一盆冷水,脸上立刻泛起一丝潮红。

  我又没让你说,熊大人翻了一个白眼,口中虽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意思却约莫如此。

  “可熊大人也别忘记了。”,姚宗文愈加的忿忿起来:“加上姚某这回带来的这四十万内帘,今年朝廷拨给辽东的军资,至今已足足有八百万两之巨。”

  “熊大人既不去克复抚顺,开原,铁岭三城,如何会连保境安民也做不到。熊大人坐拥两城十余万甲士,竟然任由辽东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只看这几日的军报里,辽沈两地被建奴杀伤掳掠的百姓,就已逾万人之数。”

  “姚某倒是想替皇上,替这辽东的百姓问一问,熊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

  “熊某能有何意图? ”,熊廷弼原本一直在耐着性子和姚宗文说话,听到这里,顿时也是禁不住勃然大怒:“当日熊某入这辽阳城时,所率兵员不过数百,稂草器具更是全无。”

  “如今辽阳两地有兵员一十三万,造七十斤以上火炮三千多门,战车四千二百余辆,其余器械更是无数。熊某也想问一问姚大人 ,这哪一样不需要花费钱稂? ”

  “姚大人要我率军出击,岂不知这东虏两万余人皆是马军,聚之则来,奔则即去,我军马军既少,以步卒追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熊某绝不会拿我明军将士的性命,去换一个勇武的虚名,更不会因姚大人的话而负了朝廷收复失地的重责。”

  “熊某军务繁忙,不能再陪姚大人继续逍遥。”,话刚说完,熊廷弼也不想再留:“在这辽阳城中,姚大人请便就是。只是切莫轻易走出城去,若是稍有损伤,只怕熊某也是担责不起。”

  “告辞。”,一语既毕,熊廷弼立刻拱了拱手,径直向着城楼下扬长而去。

  “熊廷弼……”,看着熊廷弼的背影渐行渐远,姚宗文愤忿的晈了晈牙,从口中缓缓的吐出三个字来。

  北京,崇文门。

  既然让胖子和卢老爹陪着在北京城里逛了一个下午,唐大人自然也没有直接让人回家的道理。出了崇文门以后,直接去了五条巷里的全聚德,点了一桌酒宴酬谢。

  看上的宅地出了这么一挡子事情,唐旭的心情说不上好或是不好。洛才敬原本话就不多,洛德山如今多少也算是见过点世面的人 了,看出了唐旭的心思,也不多言。

  只有胖子仍然是没心没肺的一般,唠唠叨叨的说看如何改园子的事情,却被卢老爹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骂了一声“蟲直”。

  “卢叔不必太过计较。”,看见胖子吃瘪,唐旭的心情居然喜闻乐见似的好了几分,忍不住哈哈笑道:“我与卢哥儿自幼相交, 喜的就是他的直畅,若是改了,便就不是他了。”

  等回到家里,已经是过了戌时。在外面走了一天,唐大人也已经是乏了,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去床上躺下。

  “笃笃笃……”,只不过,才刚刚打了几个哈欠,还没来得及见到周公,却又突然听见院门外有人敲了几下。

  这都快到夜里了,还有谁会这个时候来。唐大人顿时大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重新穿起衣服,在心里骂骂吻咧的开了门。

  “请问阁下是? ”,等院门打开以后,果然看见门外站舂几道人影。为首一人青衣小帽,看起来略有些富态,只不过唐旭却是一个都不认得。

  “请问唐旭唐大人可在? ”,为首之人朝着唐旭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在下便是。”,既然是登门拜访的客人,唐旭自然也不好让人家在门外站着,一边回着话,一边把来人请进屋里。

  “某家早听说过唐大人凊廉,果然如传言所说。”,来人在院中左右看了几眼,似乎也没有想到唐旭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居然是唐旭亲自来开的门,顿时不禁大吃一惊。

  唐旭如今的官职,是京卫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兼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即使撇去锦衣卫这个大名鼎鼎的差使不说,唐大人如今已经是堂堂正三品的官员,在武职里离一方总兵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别说是堂堂正三品的官员,就算是京城卫所里的那些千户,佥事家里,只要是有实职的,四五品的官员,哪个家里没几个下人使唤。

  可这唐大人家里,居然是主家亲自来开的门,看身上的衣裳,略微有些零乱,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想到这里,来人心里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早知如此,就应该重新选个时辰过来。

  “某家崔文升,见过唐大人。”,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来了,来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原来是崔公公,唐某失敬。”,唐旭顿时不禁大吃一惊。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眼前的这位崔公公,正是司礼监里的秉笔太监之一。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一个秉笔太监,还不至于能让唐大人大吃一惊。与自己相熟的王安,部义和马谦,每一个如今的地位都不在崔文升之下。作为先帝在时的旧员,崔文升如今在司礼监里的地位恐怕只能排在最后面,所说的话,比起曹化淳来甚至都未必能管用多少。

  真正让唐旭感到吃惊的是,其实这位崔文升崔公公,是侍奉过郑贵妃的人。在后世的史书上,甚至就连导致明光宗朱常洛身死的 “红丸案”,都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只是这么一个人,连皇帝的死没准都和他有关,他却能全身而退,只是被驱出京城了事。等到了天启皇帝即位,不知怎的,又勾搭上了 “九千岁”魏公公,竟然被他谋了一个总督漕运兼河道总管的肥缺。

  虽然等天启驾崩以后,仍是被重新赶回南京替太祖守陵。但是人生几次大起大落,其中大大的风光过两三回,这一辈子也算是够了本。

  这么一个人,大半夜的来自己家里干什么?虽然如今郑氏已逝,魏公公也不见踪影,唐大人仍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心。

  “某家这回来,其实也无甚大事。”,微微笑了几下,伸手从袖袋里摸出几张纸,放在桌上向着唐旭的方向推了一下:“某家手下的小厮,昨日路过崇文门的时候,偶然拾取到一份地契。某家略看了一下,知道是唐大人所遗,原本想派小厮送来,却又怕他认不得路,便自走上这一回。”

  “哦。”,唐旭口中轻应一声,目光也朝着桌上看去。虽然离的有些远,不能完全看真切,但是确实是一张地契无疑。

  “唐某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地方,是能帮得上崔公公的。”,既然崔文升开门见山,那么唐旭也不想再继续绕弯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唐大人自然也不会以为崔文升是看见自己居住条件简陋,所以专门来做慈善的。

  “唐大人言重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崔文升笑着摆了摆手,像是不经意一样,把几张纸都铺了开来。

  其中甚至就连牙行里收了佣金的条子都在,并没有留下任何一样东西。

  这年头又没有照相机或者复印机什么的,既然崔文升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唐旭倒也不担心他还会有什么其他后手。

  “某家在宫里头伺候皇上的时候,常常听皇上和太子爷提起唐大人,说唐大人是我大明朝一等一的人才。”,崔文升所说的这些话,唐旭一时间倒也分辨不出真假,但是这顶高帽子却是实打实的丢了出来。

  人总是喜欢听好听的话,虽然明知崔文升话里有奉承的成分,但是唐大人听在耳里,仍然是多少有些得意。

  唐大人其实倒也想回敬崔公公几顶高帽戴戴,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此人到底有过什么光辉事迹,只好暂且作罢。

  “唐大人当是知晓。”,崔文升干笑了几声之后,又继续开了口 : “某家虽是伺候过几年皇太妃娘娘,可那毕竟是先帝的吩咐, 谁敢不听。”

  “这倒也是。”,唐大人连连点头,心里竟然忽得略有所感。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实在是大有道理。如果自己先认识的是福王,那么当时在乾清门边的时候,手里的刀到底朝哪边挥舞还不知道呢。

  “不过这番话,崔公公似乎应该去对皇上说。”,虽然赞同崔公公的说话,但是唐大人的立场到底还是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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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家门之事

  “奴婢……某家哪里敢……”,听唐旭提到皇上,崔文升顿时不禁浑身一颤,不过转瞬之间又回过神来:“如今皇上身边有邹公公和王公公在,哪里还轮得着咱家凑上去说话。”

  崔文升只是苦笑一声,不必多言,唐旭也知道他这段日子里过的极是提心吊胆。

  “那唐某恐怕也帮不了崔公公吧。”,崔文升所涉及的事情,毕竟太深,唐旭并不认为自己说的话一定能凑效。

  况且如今执掌司礼监的,是邹义和王安这些旧识,唐大人还不会愚蠢到帮着崔文升去和他们顶着干。

  “唐大人自然帮得上。”,不过唐旭这么一句话,到底还是让崔文升听出了一丝话语里的松动。顿时展开了一丝笑,连连点头。

  “如何帮?。”,唐旭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老孤狸”,一边又在检讨着自己平日里说话是不是太容易露破绽了。

  “唐大人如今在朝廷里,也算得上是有名望的人。”,崔文升两眼直直的落在唐旭身上,眼里满是期盼:“皇上那里,也是信得过唐大人。”

  “今日唐大人若是肯出手相助,崔某日后甘愿牵马执鞭,惟唐大人马首是瞻。”,崔文升的话,听起来极为恳切。

  “崔公公不妨直言。”,唐旭心里犯着嘀咕,这倒是奇怪了,平日里只听说朝臣依附太监,今日这位崔公公倒是反其道而行。

  况且细究起来,崔公公如今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司礼监管着东厂,东厂又辖制着锦衣卫,崔公公应该算是自己的半个上司才对。

  “只要唐大人向皇上上一份奏折。”,崔文升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弹劾崔某一番,便就成了。”

  “哦? ”,唐大人更是诧异,这天下居然还会有人送礼求着骂自己的人?

  “唐大人有所不知。”,崔文升把话说到这里,也就不再遮掩着了: “崔某如今虽仍是在这司礼监里,可是每日间都是如履薄冰。”

  “况且崔某毕竟是先帝时的旧臣,往后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王公公这些在东宫时潜邸的侍奉。”

  “与其不如,不如早下决心,乘着还在这司礼监里,早日谋一条出路,也好比在这紫禁城里度日如年。”

  “崔公公打算去何处? ”,唐旭这下终于明白了过来。看来崔公公也是想通了 “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想要换一片天地了• “南京的守备太监高涌,如今年事已高,今年年初的时候,便已经在石景山的天主宫里定下了厢房。”

  “待到唐大人奏疏递上去之后,某家再自个运作一番,虽不说十拿九稳,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京城里这许多朝臣,崔公公为何定是要经唐某之手? ”,唐旭有些不太明白。

  这年头好人可能有点难做,但是想要找挨骂还不容易,以崔公公郑妃遗党的名头,只要稍微出头折腾一下,朝廷里多的是愿意跳出来痛骂他的人。

  “唐大人当是知道,皇太妃娘娘这事儿毕竟犯着皇上的忌讳。”,崔文升连连摇头回道:“寻常的朝臣上疏,皇上未必肯做•可若是把事情闹得太大,只怕又会无可收拾。只有唐大人这般知晓皇上心意的人,方才做得稳妥.”

  唐旭听完,已是大抵知道崔文升所说的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涉及到天家的体面。如今朱常洛既然摆出了一幅不做追究的姿态,便就不好随便挪动这些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郑妃遗党。

  上疏的人如果面子小了,恐怕朱常洛不会肯干。可若是崔文升自己跳出去找骂,朝廷里那些够分重的大臣们又如何会懂崔公公的心思,到时候免不了一番痛打落水狗,崔公公的下半辈子就只有去南京孝陵卫种菜这一条路可走了。

  “那唐某若要上疏,该用哪一番由头? ”,在唐大人看来,我大明朝乃是礼仪之邦,骂人也总该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哪里还要什么由头。”,崔文升一个劲的摇头:“恣意妄为,穷奢骄横,只要不伤筋动骨,随便凑几条也就是了。”

  崔公公很是认真的教着唐大人怎么骂自己,一时间,唐旭几乎也要有了一种人格分裂的感觉。

  不过把话说白了,朱常洛虽然看起来是不想多做追究。但是打心眼里,也未必是自家所愿。整天看看崔文升在面前晃悠,难免会想起郑贵妃,多少也会有些闹心。

  “唐某答应崔公公便是。”,唐旭终于轻松愉快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唐某所能做的,也只有上疏这么一条了。”

  其实就冲着在历史上,崔文升曾经被牵扯进明光宗驾崩一事,唐旭也想骂他,如今终于遂了愿,同时居然还有银子挣,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便足够。”,崔文升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把桌子上的地契,又向着唐旭推近了几分:”若是事成之后,崔某少不得还要继续谢过唐大人。”

  “崔公公客气了。”,唐大人嘴角微扬,将崔公公送出门外。

  等重新关上屋门之后,拿起桌上的地契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无误,这才喜滋滋的朝房里走去。

  “相公出门拣着元宝了? ”,洛雪霁见相公乐呵呵的,禁不住开口问道。

  “元宝没有,地契倒是有一张。”,唐旭把手上的地契递给娘子去看。

  “相公这便就收下了? ”,洛雪霁看了一眼之后,当时就吓了一跳。

  虽说这段时间以来,唐旭收到的各方的供奉,加一起也有了九千余两之多。可那毕竟是唐旭和上百号人磨过了嘴皮子之后才积起来的。

  可眼前的这份地契,只独一份就是七百多两银钱,算得上是唐旭收到过的最大的一份仪呈了,似乎已经有些超过了寻常的迎送的范畴。

  “安心收着便是,稍后我再与你细说。”,唐旭知道娘子是有担心,出声安慰道:“你家相公岂是贪图银钱的人.”

  唐旭无论是在东城司里的时候,还是眼下在锦衣卫,多少都算得上是有些职权。可是那些寻常的请托,唐大人大多也是拒之门外 。在唐大人看来,既然是在这官场里厮混,寻常的迎来送往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若要挣银钱,唐大人多的是办法,不需要靠着一门发财。

  这些事情,洛雪霁自然也是知道,松了□气,小心翼翼的将地契先收了起来。

  唐旭重新爬回到床上,刚又想去寻周公,却见娘子从床头拿起一杯水朝自己递了过来。

  适才唐旭陪着崔文升说了半天话,自己却没有喝荼,正是有些口渴。接过来不疑有他,一抬头就灌了一大口。

  “噗……”,岂料杯子里的水刚喝进口,一股呛人的苦涩味儿立刻从口鼻间涌来。唐大人顿时也是忍受不住,“噗”的一声吐了

  “这是什么东西? ”,唐大人吐出来之后,仍是惊魂不定的看着手上的水杯。

  “你如何吐出来了。”,洛雪霁见相公没喝下去,看来颇有些不满:“适才我也喝了。”

  “这是什么? ”,唐旭瞪大着眼睛,就看床头的烛光向着杯子里看着。

  “今日娘亲在庙里抓的香灰。”,洛雪霁见唐旭一个劲的咧着嘴,也是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为什么要喝这个? ”,唐大人大惑不解。

  “岂不还是为了你唐家的事儿。”,洛雪霁忽得又像是赌气一般撅了撅嘴。

  “我家里能有什么事儿? ”,若是不算洛雪霁的话,如今的唐家只有唐旭自己一个人。自己如果有什么事情,自己还能不知道? “你且是想想看,我们成亲已经多少时日了? ”,洛雪霁只催着唐旭赶快把水喝下去。

  “一年有余。”,唐大人不需要多想,立刻便一口报出。就算从自己醒过来的那天开始算,也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了。

  “那不就是了。”,略有些昏暗的烛光下,洛雪霁的腮帮上红扑扑的。

  “与这玩意儿有甚关系? ”,唐旭仍然还是不明就里。

  “你……”,洛雪霁又羞又愤,伸出手去想捏唐旭腰间的嫩肉:“八月中秋的时候,娘亲就曾是问我,可有了喜。”

  “哦……”,唐旭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长时间以来,关于这个问题,唐大人还真没有仔细去想过。

  不过经洛雪霁这么一提起,倒是真觉得有几分蹊跷。虽说直到自己去辽东前,与娘子才有了夫妻之实。但是自从回京之后,倒是整日里相守一处。可这大半年的时间折腾下来,倒还真的是毫无反应。

  与几乎所有的男人一样,唐大人平日里虽然不怎么想这些事情,却不代表不在乎。

  且不说在这个时代,无后可是一桩了不得的大罪过。唐家已经是数代单传,连其余的姐妹都没有一个,家里的香火全都指望看唐旭。就算放到四百年后,指着一个男人对他说生不出子女来,他也一定会立刻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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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赐良机

  “若是过了今年……”,洛雪霁把脑袋靠在唐旭的肩膀上,口中小声的喃咕着:“便帮相公你纳个妾吧。”

  洛雪霁的声音虽小,可是唐旭仍然从中闻到了浓浓的醋味儿。

  唐旭知道,自家娘子绝不是那种善妒的人,若是自己真纳了妾,定是也能泰然处之。可是如果洛雪霁不在乎,那才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没有分量。

  再说了,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子若不能生育,都不是件会让人愉快的事情。更勿论在如今这个年头,更常常是母以子贵。

  “你相公我心眼小。 ”,唐旭轻轻的拉过娘子尖细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

  “嗯? ”,洛雪霁侧过了脸,愣愣的看着相公。

  “心眼小,装不下太多的人。”,唐旭又把睑紧紧的贴在洛雪霁的额头上。

  “相公……”,洛雪霁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可是……”

  “那只能说是我们平日里行事太少。 ”,唐大人脸上挂看坏坏的笑。

  “相公……”,洛雪霁还想再说些什么,嫩红的樱桃小口却已经被一片暖热包围。

  “嗯……啊……”,床帐里,几声愉悦而又低沉的呢喃,慢慢传了出来。

  九月二十,于公祠,汪文言府。

  自从新皇登基之后,东林一系中,已是颇多手握重权,所以这于公祠附近的汪文言府上,倒成了京城中难得的僻静之所。

  “这姚宗文的器重,未免太小。”,左光斗如今已经是大理寺的少卿,把一份奏疏的拓本拿来手上仔细看了一番之后,却忽得冷笑一声:“即便要上疏,居然连回京也等不及。”

  一边的杨涟听了,从左光斗手上接过拓本也看了几眼,顿时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若依我看,此事倒是个契机。”,这次新皇登基,赵南星虽然只升了半级,做了吏部文选司的郎中,可是这个职位,却是手握官员升迁,极是紧要。

  “梦白有何谋划? ”,内阁大学士刘一燝听了,立刻把头转过来看看赵南星,眼里若有所思。

  “东虏眼下虽是猖獗,毕竟芥蘚之疾罢了,可这平辽之业,却是一番难得的功绩。”,赵南星向着刘一燝拱了拱手,呵呵笑道。

  “梦白的意思是。”,赵南星话音刚落,孙如游顿时也便听出了门道,立刻凑过话来:“使他人代之? ”

  “不错。”,赵南星微微点头:“可巧这回上疏的人,又与我等无关,多少可以撇开些关系。即便说是天赐良机,也不为过。 ”

  “此举怕是不妥吧。”,赵南星虽然说的得意,可是所说的话,到底不可能合所有人的心意。摇了摇头,杨涟的眉间皱的更紧。

  “当日熊飞百入辽阳时,所率不过数百,如今辽沈两地坐拥一十三万大军,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杨涟看着赵南星的眼神 ,略有些复杂:“况且若是驱走了熊飞百,又有何人可以坐镇辽东? ”

  “文孺的话,也有些道理。”,刘一燝原本就是犹豫,听了杨涟的话,顿时更是迟疑起来。

  “杨大人此言差矣。”,赵南星几乎不假思索,立刻回道:“圣人曾有言,不应以小节而废大义。那熊廷弼虽有些功绩不假,可是以朝廷今年拨付的八百万两军资,在座的诸位也当是可以做到。”

  “况且那熊廷弼不但向来与那吴亮嗣等乱党互相勾结,这回在辽东,更是手握重兵而不顾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只求一味固兵退缩。只说是怯战,我看仍是轻了,养寇为重,才是真心。”

  “赵大人既说那吴亮嗣是乱党,杨某却记得,两个月前赵大人还在席间与此人相谈甚欢。”,杨涟冷笑一声,只吐出一句话来。

  “彼时只不过是迫于形势,虚与应付罢了。”,赵大人听了杨涟的话,脸色仍是毫无所变:“这等乱权之人,赵某岂会与他为友。”

  “可上回参亓诗教时,我等曾与浙楚两党相约,互为攻守……”,混在一干朝廷重臣里头,汪文言算得上是人微言轻,不过今日他毕竟是主家,自然可以出来说话。

  “此一时彼一时,算不得背义弃信。”,汪文言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赵南星似乎也已经隐约猜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此时我等若是不站出来说话,置辽东数万名流离失所的百姓于何地,又置天下于何地。”

  “熊廷弼若去,有何人可代? ”,孙如游听起来像是两边都不帮,但是心底仍然有些疑惑。

  虽然按照赵南星所说,如果有八百万军资在手,似乎确实人人都可以做得这辽东经略。但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既通军事又通民事的官,在朝廷里头也算得上是稀缺型人才。

  “袁应泰上个月刚去了辽东做巡抚,他可代之。”,很明显,赵南星连接替熊廷弼的人选都已经想好了。

  “袁大来颇有贤名,确实可为之。”,刘一燝听见赵南星说出的是袁应泰,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不赞同。”,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一燝转头去看,见居然是左光斗。

  “如今辽东的部署,皆出自熊飞百之手,若是换一个人,其中必定又要大费周章。”,左光斗干脆站起身来,铿然说道:“朝廷今年拨付的八百万两军资,是要今明两年内克复辽东三城。这一来一回,便要耽误不少时日-”

  “上回东虏在北关刚被唐近贤挫了锐气,可若是假以时日,必定又会养成祸害。”

  “遗直当是知晓,袁应泰之才,不在熊廷弼之下。”,虽有左光斗出言反对,可是赵南星似乎心意已决:“那姚宗文于浙中结党 ,熊廷弼则与楚人沆瀣一气,他们两边相争,便正是我等整肃朝纲,驱逐乱党的天赐良机。”

  “浙楚两党中,亦有忠耿贤臣,熊飞百即便有过,亦不当如此。”,杨涟出声与左光斗相和。

  “赵某知道杨大人向来与熊廷弼有些交情。”,赵南星见杨涟出来说话,不禁冷哼一声:“可大义当前,还望杨大人莫要因私情而枉大义。”

  “杨某说话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罢了。”,杨涟的性子原本就是耿直,如今听了赵南星的话,顿时不禁大怒:“是不是大义,也不是赵大人一人说了算。”

  “赵梦白此言,也是为了朝廷的大局着想。”,见两人似乎有反目的嫌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叶向高,终于也站了出来:“若那熊廷弼果然是忠耿之臣,眼下让他受些委屈,日后再补还给他便是。他若是肯弃暗投明,自然更美。”

  “既是阁老所言,杨某本不该继续说话。”,虽然见出来说话的是叶向高,但是杨涟也只卖了三分情面:“只是杨某相信,这天下毕竟还有 ‘公正’二字。”

  “杨大人既然要保那熊廷弼,你我二人各行其事便是。”,赵南星摆了摆手,不想再和杨链继续纠缠下去。

  “赵大人若是参他,我杨链必定保他。”,杨涟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忿忿的坐回身去。

  “既是那姚宗文尚未回京,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容后再议就是。”,见事情似乎有些不可收拾,刘一燝连忙把话题往他处引:“ 这回我等能预料先知,且是多亏了通政使司里的中书舍人尹嘉宾,他这一回也是冒了大风险-”

  “那通政使司里,毕竟也是个要紧的衙门。”,同为内阁大学士的韩煻点了点头:“如今的通政使姚思仁,算得上是方从哲的亲信,与朱国祚更是一府同多,皆是浙中的嘉兴府人。可是此人却向来生性谨憤……”

  “此事倒也不难办。”,孙如游侧过脑袋寻思了片刻,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只不过此事却要劳顿周尚书了。”

  “哦,孙景文有何良策? ”,众人都知道孙如游所说的周尚书,乃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周嘉谟,只是今日未在席中。但是周尚书不在,同在吏部任职的赵南星大半也可以做得了主,就算做不了主,起码也可以带话回去。

  “孙某这几日里听说,原本的工部的右侍郎李得阳如今去做了南京的户部尚书,工部里头,正空出一个缺来。”,孙如游的身子略微前倾,右手放在膝上,轻轻的拍击看:“那姚思仁既有贤名,自然理当重用。”

  “果然是妙计。”,赵南星顿时大喜过望:“如今的工部尚书黄克缵,也算是朱国祚的亲信,我们一时间也奈何不得,便就让他们合作一处又如何。待赵某回到衙门里,便就与周大人商议上疏举荐。”

  孙如游既谋出了一良谋,也是面有得色,微微笑了几声不再言语。

  “你们上回所说的那锦衣卫指挥同知唐近贤,近日来可有来往? ”,不知怎得,几杯黄酒入喉之后,韩煻看着叶向高,忽然想起了当日在朝阳门边所说过的话。

  “这……”,汪文言听见韩煻问起,脸上顿时现出几分尴尬:“阁老有所不知,如今唐近贤颇得圣意,常被圣上召入宫中应対, 汪某也是见之不易。”

  “况且此人向来特立独行,淡泊功名,未必肯与人多做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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