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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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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 原来是误会

  从鲁存仁的本意来说,是想表现得宁死不屈的,但无奈苏昊一出手就是阴招,直奔他的弱点而去了。

  苏昊手上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在鲁存仁的裤裆上轻轻一划,鲁存仁就感觉到了某个部位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在他的印象中,他的裤子用的是很好的面料,而且里面还衬了一层棉花,但苏昊几乎没用力就把他的裤子给挑开了,可以想见他手里的刀子是何等的锋利。这样锋利的刀子如果再往下一点,那么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好汉饶命!”鲁存仁下意识地就喊了起来,喊完之后才觉得满脸通红,这是他学艺数十年来第一次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说吧,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跟我们过不去。”苏昊收起刀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是……”鲁存仁只觉得两股战战,再也硬不起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是邬员外,远近百里都知道我家老爷的大名,是他叫我……呃,叫小人来的……”

  “他叫你们来干什么?”苏昊继续问道。

  “不许你们测我们的田亩。”鲁存仁道。

  苏昊扭头看看何本澄,问道:“你们测量人家田亩的时候,可曾踩坏青苗?”

  “呃……回苏百户,这田里哪有青苗啊?”何本澄苦着脸说道,时下正是年根,田里长的都是野草,何来青苗之说?如果是其他季节来按测绘。苏昊早就给他们制订过纪律,要求不许践踏青苗。实在迫不得已要毁坏青苗的时候,也要照价赔偿。勘舆营的士兵都是农家出身,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苏昊也才发现自己摆了个乌龙,大冬天的,到田里踩一踩,有何相干?他回过头对鲁存仁问道:“鲁瓢头,我军并未踏坏你们的青苗,你家老爷何故要阻止?”

  “我不叫瓢……”鲁存仁郁闷之至。他自称是保镖的瓢把子,那只是自称,不是意味着苏昊也可以这样称呼他。他的正式职务是护卫总管,所以苏昊应当叫他鲁总管才对。可如今苏昊为刀殂,鲁存仁为鱼肉,哪还容得他去争什么称呼,他只能暗叹一口气。说道:“我家老爷不是因为你们踏青苗,而是不想让你们测我们的田亩。”

  “这是何故啊?”苏昊奇怪地问道。

  徐光启却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对苏昊小声说道:“苏百户,咱们借一步说话。”

  苏昊随着徐光启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众人,徐光启道:“苏百户。我明白邬员外的担忧了,他是担心你们是来勘测他的田亩的。”

  “什么意思?”苏昊问道。

  徐光启道:“这些大户人家的田亩,都是要纳税的。田亩越多,纳税也就越多。若是能够隐瞒一些田亩,就可以少交赋税。我这样说,改之可明白?”

  “我好像是明白了。”苏昊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是被人误解了,这场冲突实在有点冤。

  明代中后期,土地兼并的现象日益严重,许多大地主占有了大量的土地,却承担着很少的税赋和徭役,这就使自耕农的负担不断加重,社会矛盾不断积累。为了消除矛盾,平衡税负,嘉靖初年,官方出台了一条鞭法,将各种赋税、徭役等摊入田亩,使税负与田亩的多寡相挂钩。一条鞭法经万历初年张居正大力推行之后,基本上已经遍及了全国,成为主要的税赋征收制度。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地主还是自耕农,都要想方设法地隐瞒自己的田亩,从而达到逃避税收的目的。自耕农的田亩少,这种需求还比较弱,大地主则不同,他们拥有的土地动辄数万亩,摊到头上的税收是非常可观的,所以他们对于隐瞒田亩有着更高的积极性。

  张居正任首辅期间,曾经进行过全国性的土地清丈,仅在几个省的范围内,就清查出了瞒报的土地2.4亿亩之多。张居正的这个举措受到了广大地主阶层的强烈反对,推行过程中步履维艰。张居正死后被定罪抄家,不能不说与他得罪了整个地主阶层有关。

  苏昊带着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来到樵舍镇,一声不吭地就开始进行土地测量,想不让人误会都难。这位邬员外估计在土地方面也有不少猫腻,看到有人拿着仪器对自家的田亩看来看去的,自然就起了疑心,这才引发了这场冲突。

  想明白了这点,苏昊便回到鲁存仁的身边,他向自己的士兵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开人。士兵们向后退了几步,那些先前被士兵们按住或者用眼神威胁着不敢起来的邬家护卫们互相对了对眼神,然后一个接一个迟疑着站了起来。

  鲁存仁也站了起来,他的裤裆已经被苏昊划破了,下身冷嗖嗖的自不必说,关键是稍一动弹就春光乍现,这使得他好生狼狈。苏昊走到他的面前,一拱手,说道:“鲁瓢头,适才之事,纯属误会。烦你回去转告邬员外,我等是边军,在此只是操演地图测绘,无干田亩清丈事宜,请他放心。我等对诸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原谅。”

  苏昊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并不是服软。熊家兄弟挨了打不假,但反过头来,勘舆营的士兵们把对方也揍得够呛,吃亏的是邬家的护卫。苏昊说一句原谅,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属于典型的得便宜卖乖的行为。

  鲁存仁哪里不知道这一点,至少自己被人家用刀子划了裤裆,这可是奇耻大辱的事情,岂能一句原谅就罢休了。但眼前这边士兵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知道自己虽然人数上占优,再打一次还是免不了被虐的结果,于是也不敢强硬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走了。走路的时候,他不免要夹着点裆,看起来实在是滑稽之极。

  “哈哈,这个蠢才今天可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士卒们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冲突的时候,鲁存仁甚是拔扈,士卒们早就憋着一口气了。现在见苏昊使出如此阴鸷的招术,大家都感到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改之,此事只怕还有后患吧?”徐光启站在苏昊身边,小声提醒道。

  苏昊轻叹一声,道:“小弟岂不知会有后患,但已经动手了,后悔也来不及。要怪就怪我们事先没有考虑周全,犯了人家的忌讳了。”

  徐光启道:“这地主隐瞒土地之事,是天下人皆知的。朝廷在这方面也无所建树,实在是让人心寒。今天也就是你带着兵,有些武力。若是寻常的税务大使来清丈田亩,岂不被这些护卫群殴至死?这些地主偷漏税赋,本已是可恶之极,其居然还能如此嚣张,实是国之大害啊。”

  苏昊道:“这些事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百户能操心的了,我只盼此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知足了。”

  徐光启道:“不过改之也不必太过担心,你这一营兵士,也有百人之众,想来这邬员外也不敢来粗的,殴打官兵的罪名可是不小,他一个小乡绅怕是承不起。我琢磨着,咱们打伤了他们的人,邬员外只怕会上门索取一些汤药钱,算是挽回一个面子。若是所费不多,愚兄倒是觉得给他就是了。”

  徐光启毕竟是个文人,有些息事宁人的心态。苏昊对于他的建议,倒也没有什么异议,他也不是那种骄横拔扈的人,该给别人面子的时候,自然也是会给的。他对徐光启说道:“徐兄所言甚是,小弟就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这位邬某人如何出招再说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测绘也做不下去了,苏昊宣布班师回营。陈道、熊汲、郝彤、邓奎等人也都回来了,苏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他们一说,他们各自反应颇有些不同。

  陈道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是微微点头,什么话也不说。

  熊汲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替苏昊分析了一下邬员外可能的反应,并且表示如果对方要讨汤药钱,他可以代苏昊支付,当然,前提是对方的开价还比较合适的话。

  郝彤颇为自责,说自己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否则也不至于酿成这样的冲突。不过,对于苏昊带人去找回场子这件事,他表示了与苏昊高度一致的立场。

  邓奎则是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扬言今日之事可惜他没在场,否则挑衅之人至少也得每人断一条腿或者胳膊才能离开。对于苏昊担心的邬员外可能来找茬一事,邓奎大不以为然,说道:“我老邓还就怕他不来呢,他若敢来,那就是进攻官军大营,是谋反的大罪。老邓我先宰了这老小子,然后再去报官,还能得到赏格呢。”

  “左右只是一些误会罢了,邓总旗勿要妄言武力。”苏昊劝阻道。

  陈道打了个哈欠,说道:“各位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也许邬员外先前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现在知道我们是官军,岂有再来找麻烦的道理。大家跑了这半天,也都饿了吧,熊老弟昨日说了要请客的,可别因为此事而拂了熊老弟的美意哦。”

  “陈主事说得对,大家先吃饭,其他的事过后再说。”熊汲也赶紧接过话头说道,他上午和陈道一起去看勘舆营的测绘,已经知道陈道的身份了,所以对陈道愈加恭敬。

  苏昊不知道陈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既然陈道不愿意再讨论此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也哈哈笑道:“那就叨扰熊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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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 盯梢

  虽然有了上午的不和谐插曲,下午的测绘操演仍然继续进行。不过,出于安全的考虑,下午各个小旗之间的距离没有隔得太远,而且约定了互相关照。还有,为了避免引起新的误会,测绘工作只选择在丘陵山坡进行,避开了大户人家的田地。

  陈道对于所有这些安排都只是哼哼哈哈的,不予表态,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打酱油的。苏昊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索性也就装憨,真正是以不变应万变了。

  到了半下午时分,陈道终于来找苏昊了,他对苏昊说道:“改之,咱们今日在此操演毕,明日就要启程继续顺流而下。熊汲和徐光启二人则是逆我们的方向而行,熊汲要去南昌府,徐光启据说是听了你的邀请,要去丰城,你可知此事?”

  苏昊点头道:“我已知道,他们打算明日和我们一起启程,只是我们向北,他们向南而已。”

  陈道道:“今日之事,我们分明已经得罪了这邬员外,但他却不动声色,我担心他有何动作。若是对我等而来,我等毕竟是军队,应对之法甚多。但如果他们奈何我们不得,转而寻熊、徐二人的晦气,我们岂不是连累了朋友?”

  陈道一语点醒梦中人,苏昊恍然道:“我倒忽略了这件事,依陈兄之见,当如何是好?”

  陈道道:“依我之见,可以遣一小旗士卒,护送他二人即刻离开,前往南昌府去投宿。我虽不知道那邬员外是何许人也,想来手也伸不到南昌府去。咱们的一小旗军士把他们送到之后,再乘民船追赶我等,这赣江上船来船往,邬员外也不会知道其中还有我们的人吧。”

  “陈兄所言甚是,小弟这就去安排。”苏昊说道。

  熊汲早已知道陈道的这个安排,苏昊找到他时,他假意地客套了一番,然后就忙着收拾东西去了。徐光启对于这个安排觉得有些意外,但听苏昊一说,他也有些害怕,于是也匆匆忙忙地跑去收拾行李,与熊汲一道离开樵舍驿。

  苏昊让陈观鱼在码头上雇了一条小船,又派了一个小旗的士兵护送熊、徐二人。由于陈观鱼给的银两不少,船老大拍着胸脯向苏昊保证,天黑之前肯定能把二位相公平安送到南昌府治所在的南浦驿。

  “熊兄,徐兄,我们就在此分别吧。”在码头上,苏昊向熊、徐二人拱拱手称道。

  徐光启道:“多谢改之的照顾,光启今夜到南昌之后,明日一早就启程前往丰城,然后就在丰城恭候改之从云南返回了。”

  熊汲则是嘿嘿笑着,说道:“改之老弟,我也打算去趟丰城,你欢迎否?”

  苏昊道:“熊兄何日去丰城,务必提前通知小弟,小弟定出城十里相迎。”

  熊汲道:“我在南昌办点事,随后便去丰城,前后也就是这十几日的时间,你能从云南赶回来否?”

  “这……”苏昊愣了,他还以为熊汲说的去丰城只是一句客套话,谁想到熊汲还真存了这份心,而且是很快就要去。他纳闷道:“熊兄在丰城也有买卖吗?”

  熊汲道:“改之真是太不够朋友了,我听陈道和子先说起,才知道改之在丰城竟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煤炭、磷肥、琉璃、望远镜,这每一样都是可以挣大钱的东西,改之竟然只瞒了我一人。”

  “呃……熊兄不会是想去做这方面的买卖吧?”苏昊说道。

  熊汲道:“自古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愚兄是个商人,自然是逐利而行。听说改之搞了这么多好东西,愚兄垂涎三尺,正欲趁改之不在之际,去贱价买来,贩往浙江售卖。改之派兵送我等去南昌府,让愚兄好生感动,是以才对改之明言了。”

  “哈哈,原来如此。”苏昊笑道,他当然知道熊汲这话只是开玩笑,但其透露出来的合作意愿却是真实的。

  原来,陈道和徐光启都向熊汲说起了苏昊的发明创造,熊汲自己亲眼看到了勘舆营使用的望远镜,当即就发现了这项产品隐藏的巨大商机。他原本打算趁着今天晚上的时间与苏昊谈谈合作的事情,现在情况有变,出于安全的原因,他必须提前离开樵舍镇,所以只好在码头上提及此事了。

  “熊兄若是对小弟的那些小玩艺感兴趣,尽管与我苏氏商行的掌柜和二掌柜去谈好了,你们谈成什么价钱就什么价钱,小弟绝无二话。”苏昊说道。商行的两名掌柜分别是陆秀儿和苏小虎,都是苏昊信得过的人,与熊汲谈生意,应当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熊汲道:“愚兄听说,改之替子先写了两份荐书,到了我这里,莫非连一份荐书都不肯写?是否嫌愚兄是个商贾之人,浑身铜臭难耐啊?”

  “岂敢岂敢。”苏昊连声道,“熊兄如果需要荐书,小弟马上给你写就是了。”

  于是,苏昊就站在码头上匆匆地给陆秀儿又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明熊汲是自己介绍过去的,让陆秀儿照着寻常做生意的价钱,与熊汲商谈合作事项。熊汲收起书信,向苏昊称了谢,然后便与徐光启一道,上了小船,径向南浦驿而去。

  送走熊、徐二人,苏昊心里轻松了不少。现在不管邬员外要出什么招,他都没什么负担了。勘舆营有100多号人,这个邬员外就算是当地的土豪,难道还能凑出更多的护卫前来寻衅不成?

  下午的勘测平平静静地结束了,勘舆营众人回到临时营地,生火做饭,准备歇息。郝彤在营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对苏昊报告道:“苏百户,咱们营地四周,多了一些眼线,看来,邬员外还是在惦记着我们呢。”

  “是吗,带我去看看。”苏昊应道。

  郝彤引着苏昊来到营地边上,苏昊顺着他的指点看去,果然见到在街边、树下等处,各有一些闲人在晃悠。他们无所事事,装着过路或者摆摊的样子,眼睛却频繁地盯着勘舆营这个方向。郝彤是当过军中斥候的,眼睛很毒,一下子就看出这些人来者不善了。

  “娘的,这姓邬的到底想干什么?”苏昊嘀咕道。

  郝彤道:“依属下的猜测,他应当是在找帮手。现在帮手还没到,所以他要派出人盯我们的梢,以防我们不告而走。”

  “难道他还会勾结强人来找我们的麻烦?”苏昊问道。

  郝彤摇摇头道:“这倒不至于,勾结强人陷害官兵,这可就真的是谋反的大罪了。这个邬员外应当是有家有业的人,不至于会做得这么极端。”

  “那么他能找什么帮手?”苏昊又问道。

  郝彤道:“看对手的这个阵势,或许是想等官衙的人来经办此事吧。”

  “我们没做错什么,官衙也奈何我们不得。”苏昊说道,“不管他了,咱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等他出招,咱们再见招拆招好了。”

  郝彤抱拳道:“末将也是此意,只是担心苏百户不放心罢了。”

  涉及到打仗的事情,苏昊自认为经验不如郝彤和邓奎充分,索性把权力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安排值勤等事项。郝彤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一方面命令勘舆营的士卒要照常歇息,不得张皇失措,另一方面又安排下几层暗哨,严严实实地防守着营地,以防不测。

  苏昊等人仍然住在驿馆里,他们倒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如果公差在驿馆遭袭,那可是天大的事情,相信像余宜这样的地头蛇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一夜居然又是平平静静地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苏昊和陈道离开驿馆,回到营地,郝彤向他们报告说,营地周围那些盯梢的人头天晚上一直都没有撤走,但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这种情况让苏昊觉得心里老大地不踏实,想想看,自己得罪了人,人家不急着上门来找事,而是安排下一群人在旁边盯着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陈主事,你看这事当如何处置?”苏昊向陈道请示道。

  陈道说道:“既然这个邬员外迟迟不肯露面,咱们也没必要等他了。用过早饭之后,咱们就按原计划启程吧。我估计,看到咱们启程,他该会着急了,否则,咱们一离开这樵舍驿,他还能找谁去?”

  “这老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苏昊嘟哝道。

  陈道笑道:“改之,以后可记住了,好生约束你的士卒,不要惹事生非。你看现在咱们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苏昊叹道:“这岂是我想不惹事生非就能够躲得过去的?”

  勘舆营开始拔营启程了,看到士卒们在收帐篷,不远处那些盯梢的人都动了起来。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商量了一下,随后便有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跑开了,估计是回去通风报信。其余的人依然呆在原处,继续观察着勘舆营的动向。

  苏昊决定不给对方留下反应的时间,他下令众人加快速度,一切按照战时要求去做。前后不到半刻钟的光景,勘舆营的士卒们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停当了,那些住在驿馆里的绣娘们也都出来了。苏昊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码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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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 拦截

  郝彤和邓奎一前一后,在队伍的两头警戒,他们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应付各种不测。然而,一切大家预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盯梢的人只是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一直看着勘舆营全部上了船,拔锚起航,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以至于苏昊都隐隐地有些失望的感觉。

  “这可邪了门了,他们盯了我们一夜,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们送行的?”苏昊嘟哝道。

  邓奎咧着大嘴笑道:“我看八成是如此,这个什么鸟邬员外,估计是怕我们找他的麻烦,所以派人盯着我们。看咱们走了,他估计正在放鞭炮庆祝呢。”

  “陈兄,你以为呢?”苏昊向陈道问道。

  陈道呵呵笑道:“也许正如邓总旗所言吧,不过,这一路上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也不知道这位邬员外是君子还是小人,咱们还是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吧。”

  苏昊点点头道:“陈兄所言甚是,郝彤、邓奎,你二人还是守着前后两条船,以防不测。”

  三条船组成的船队顺流而下,向前走了约摸20里路,前船忽然停了下来。梢公用竹篙稳住船,等着苏昊和陈道乘坐的中间那条船追上来,与前船并排停下。

  “出什么事了?”苏昊钻出船舱,对在前船上的郝彤问道。

  “回苏百户,前面有两条船打横。封住了航道。”郝彤报告道。

  “哦?”苏昊心里一惊,他拿出一个望远镜。向前看去,果然见前面大约一里来远的江面上,横亘着两条大船,严严实实地封住了去路。从望远镜中,还可以看到那两条船上站了不少人,手里都拿着刀斧等武器,显然是来者不善。

  苏昊转头看看两岸,只见两岸都是长满了芦苇的荒滩。时值隆冬,芦苇都已经枯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放火之类的事情。

  “能不能分辨出前面是什么人?”苏昊对郝彤问道。

  郝彤道:“从装束上看,不像是水寇,倒有点像是衙门里的人。”

  “这么说,这个邬员外是报官了,找了一群衙门里的人在此处堵截我们。”苏昊说道。“你还别说,这帮人倒也不笨。此处是荒郊野外,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凭着他们一张嘴去说,没有人证。而且这边都是芦苇滩,我们除非是掉头回去,否则连个腾挪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与他们正面交锋。”

  “正是如此。”郝彤说道,“不过,属下倒有一点不明白,我们毕竟是大明官兵,有百十号人。这新建县衙就算把三班衙役都叫上,难道就能够阻住我们?”

  “也许邬员外还找了一些护卫之类。这样人数就多了。”苏昊猜测道。

  “人数再多,也不过就是土鸡瓦狗,惹毛了老子,老子可就要开杀戒了。”郝彤恶狠狠地说道。

  陈道此时也已经从船舱里钻出来了,他看看前面的江面,又看看两岸,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拦江的人果真是那邬员外,那此人实在是不知死活。光天化日之下拦截大明官兵,他就不怕担个谋反的罪名吗?”

  “也许他有什么过硬的背景吧。”苏昊说道。

  “苏百户,眼下之事,你待如何处置?”陈道问道。

  这其实是苏昊想问陈道的话,想不到却被陈道抢了先。苏昊在心里鄙视了一番陈道的油滑,然后答道:“依我之见,我们应当继续前进,与对方当面说话,向对方说明利害。对方若是识趣,让开航道,此事也就罢了。对方若是一味纠缠,甚至打算来硬的,那我们也不惧他们,大不了再打一架就是了。”

  陈道说道:“嗯,苏百户所言有理。我是北人,有些晕船,不可久站,所以此间之事,就烦苏百户处置吧。”

  说罢,没等苏昊说什么,他就晃晃悠悠地钻回船舱去了。刚才他与苏昊一道在船舱里喝茶聊天,也没见他有什么晕船的迹象,这一会遇着麻烦事,他的晕船病就犯了,实在是够无耻的了。

  郝彤看着陈道钻回船舱,然后小声地对苏昊说道:“苏百户,这个陈主事怎么如此怕事?兵部派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苏昊摇摇头道:“我哪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不过,大衙门里的官员,遇事明哲保身也不奇怪。说起来,也是因为咱们莽撞,惹出了事端,他犯不着替咱们受过吧。”

  “也罢,他不管也好,我们还少些羁绊。”郝彤说道,“苏百户,你下令吧,咱们怎么做?”

  苏昊道:“这样吧,我到前船来,咱们一道上前去见那拦江之人,问问他们的意图。中船上有陈主事和10名绣娘,要派人保护。若是双方谈不拢要动起手来,我们一半的人上前,另一半人护住三条船,尤其是要注意水下,不要被人暗算。此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命,毕竟不是敌人。”

  郝彤点点头,然后开始进行安排。此时后船也跟上来了,三条船并在一起,由郝彤指挥着,把人手重新调配了一番。调配之后,邓奎仍然守着后船,苏昊和郝彤守着前船,各船上都有熟悉水性的士兵负责防守船头和船尾,以防有人从水上进攻。所有的武器都已经拿出来了,发放到每名士兵的手上,小伙子们一个个血脉贲张,等着与敢于挑衅自己的对手较量一番。

  全部安排完毕之后,苏昊下令继续前进。三条船重新排成一字队形,向封锁着江面的那两条船开去。苏昊穿着百户官服,站在船头,面沉似水,郝彤一手按着刀柄,一手叉腰,站在苏昊的身边,颇有些侍卫的模样。

  船队越走越近,前船离着对方横在江面上的船只有十几步远的时候,梢公停住了船,用竹篙扎在水中,不让船随着水流漂动。苏昊稳住了神,对着前面的船大声喊道:“这是谁家的船,为何阻断航道?本人乃南昌卫百户苏昊,有重要军务在身,尔等速速让开通道,否则贻误本百户的军机,是杀头的大罪。”

  话音刚落,从对面船的船舱里钻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穿着官衣的人,身边还带着几名胥吏。他走到面对着苏昊的那侧船舷,站稳了身子,向苏昊拱拱手,问道:“对面可是南昌卫丰南百户所的苏百户?”

  苏昊愣了一下,自己分明没有说是丰南百户所的,对方却能够说出来的,显然是打听了一番的。知道自己是个百户,还敢带人前来拦截,看来这些人是颇有一些底气的。从官衣服色上,他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个八品文官,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人应当是新建县或者其他哪个县的县丞。

  “本人正是苏昊,敢问阁下何人?”苏昊说道。百户是六品武职,虽说当年重文轻武,武官的地位低,但六品就是六品,在八品官面前还是能够摆摆架子的。

  果然,对方应道:“下官是新建县丞李冒,见过苏百户。”

  “哦,原来是李县丞。”苏昊懒懒地回了个礼,然后问道:“李县丞是官衙中人,想必也懂得国家的律令吧?无故设卡拦截大明官兵,是何罪名,李县丞可知道?”

  李冒道:“苏百户息怒,且听李某解释。昨日有人到县衙告状,称有闲杂人等在樵舍镇恃强凌弱,无故滋扰乡里,打伤多名无辜百姓,然后畏罪潜逃。李某特在此设卡堵截,欲捉拿凶手归案,不料竟无意冲撞了苏百户,还请见谅。”

  对方装得像真的一样,苏昊自然也配合做戏。他矜持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李县丞辛苦了。这三条船上的人都是我百户所的士卒,并无闲杂人等,李县丞请下令让出通道,让我等通过吧。”

  李冒嘿嘿一笑,说道:“苏百户既然有军务在身,李某自然是要让苏百户通过的。不过嘛,为了以防万一,还请苏百户允许本县捕快到船上去看看,辨认一下是否有昨日行凶的凶手,苏百户以为如何?”

  苏昊脸一沉,说道:“李县丞莫不是在和苏某开玩笑吧?我这是官兵的船,你也敢搜查?”

  “职责所在,还请苏百户见谅。”李冒答道。

  “若是我不允呢?”苏昊问道。

  李冒道:“以李某之见,苏百户乃是我大明官员,定然是会遵守国家法度的。李某在此办差,苏百户自然会予以配合。不允之说,想必是苏百户的一句戏言吧。”

  苏昊冷笑道:“军中无戏言。李县丞若是聪明,就请下令移开船只,让出通道。否则,只怕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吧。”

  李冒道:“苏百户的意思,是想对下官和本县的差役动武吗?”

  苏昊道:“我认识你是新建县丞,但军令可不认识。阻我大明官兵者,以谋反罪论,格杀勿论。”

  苏昊一句格杀勿论一出口,他身后的几十名勘舆营士兵一直端平了长矛,明晃晃的矛尖直对着对面船上的李冒和衙役们。李冒的脑门上明显有些汗珠渗出来,不过,他还是强稳住了精神,色厉内荏地说道:“苏百户,你真想动武吗?我可告诉你,强龙不压地头蛇,新建县不是你一个百户能够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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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 宣示武力

  话说到这个程度,苏昊知道对方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作对了。单纯是新建县衙,应当是没有底气来和军队较劲的,不管军入的地位如何低,一个七品的衙门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战一个六品的百户。

  李冒敢于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要搜查自己的船,声称要捉拿凶手,这说明在他的背后有很硬的靠山。从各种迹象来分析,这个靠山只能是来自于邬员外,也就是说,这个邬员外是有背景的入,不但能够让县衙出面给他找场子,还能够给县衙提供靠山。

  唉,早知道对方有如此大的来头,当初自己就不去招惹他了,苏昊在心中暗暗后悔道。他的本xìng是不愿意惹事的,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惹到头上来了,也就由不得他退缩了。如果真的服软,就要允许对方上船来抓入。且不说自己的士兵是绝对不容别入欺负的,就算他们一个入都没有抓走,光是上船来搜查一番,这个面子也不是自己能够丢得起的。

  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顶了,事情如果闹大了,也许兵部或者矿监李龙能够帮自己周旋一番吧?

  苏昊想到此处,回头对梢公下令道:“开船,贴上去。”

  梢公哪里见过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早已吓得腿肚子直抽筋了。听到苏昊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当即招呼水手们开船。

  船只在水手们白勺cāo纵下缓缓向李冒乘坐的船靠近,李冒尖着嗓子喊道:“弟兄们,歹入拒捕,快cāo家伙,准备动手!”

  他呆的船上有30多个拿着武器的入,一部分是县衙的捕快,一部分则是邬员外派来的护卫。听到李冒的命令,众入一齐拿稳了刀斧,做出接敌的准备。

  勘舆营的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了李冒的船,还没等两船接舷,郝彤已经举着刀跳了过去。几名衙役和护卫扑上来,想控制住郝彤,郝彤抡着刀左右挥舞了几下,几名对手就骨辘辘地滚到一边去了。苏昊在这边船上看得非常清楚,郝彤的刀根本就没有出鞘,他是直接用刀鞘把入打倒的。郝彤手里的刀是郝以宗jīng心打造的高锰钢刀,如果出鞘的话,刚才那几个入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

  看到郝彤清开了场子,十几名勘舆营的士兵也跳了过去,郝彤指挥着他们排开作战队形,平端着长矛,向那边衙役们逼去。衙役和护卫手里拿的都是短兵器,面对着长矛阵根本无从下手。士兵们只是端着长矛向前推进,对方如果后退,士兵们就继续前进。对方如果试图用刀斧来拨打,士兵们就挺矛攒刺,在对方身上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李冒所带领的衙役和护卫们武力值倒不算太差,但由于他们是与官兵对垒,心里有些犯憷,所以不敢使出全力,只能在勘舆营士兵的长矛前节节后退,最后不得不从这条船上离开了。他们有的跳到另一条船上,有的跳到了浅水里,**地往岸上跑。李冒有心坚持一会,结果被一名士兵用矛杆抽打了一下,他吃疼不住,只好从船尾跳下水去,几名衙役连忙上前营救,把他救上了岸。

  “梢公何在!”郝彤站在船上大声地喊道,“快把船移开!”

  无入答应,想必是在李冒等入把船横在江心的时候,就已经把梢公给遣开了。郝彤走到船头,发现这条船的船与另一条船是用铁链拴在一处的,船尾也是用铁链固定在岸上,此举显然是为了防备勘舆营撞船。

  “苏百户,这两条船是拴在一起的,铁链子上挂了巨锁,难以撬开。”郝彤回到自己船上,向苏昊报告道。

  “你去向那李冒喊话,叫他安排入过来开锁。你告诉他,如果不把锁打开,后果自负。”苏昊说道。

  郝彤来到李冒那条船的船尾,那里正对着岸上,而李冒等入正聚在岸边,叫叫嚷嚷地,既不敢进攻,也不愿离去。

  郝彤大声地喊道:“姓李的,我家百户令你速来打开船锁,放我军通行。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李冒站在几名衙役的后面,自忖与郝彤相距甚远,没有危险,他梗着脖子应道:“你们昨rì滋扰村民,今rì又拒捕,还殴打官差,罪大恶极。我已经派入去禀报南昌卫,南昌卫即刻就要派入来弹压了,你们就在这等着瞧吧。”

  “呵呵,老子是边军,南昌卫管得着我们?姓李的,我再说一遍,赶紧过来打开船锁,否则我们就要毁船了。”郝彤威胁道。

  李冒也是铁了心,不管郝彤如何说,他就是不上前。郝彤无奈,他走回到船头,认真看了看那条大铁链,抽出自己的高锰钢腰刀,有心想用刀来斩断铁链,又实在舍不得。这铁链上的铁环非常粗,如果用刀去砍,十有**是刀要卷刃或者崩坏了。

  “怎么,没办法吗?”苏昊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这条船,站在郝彤的身后,笑呵呵地问道。

  郝彤摇摇头道:“不行,对方锁得太结实了,只有找铁匠来砸才能砸开。”

  苏昊回头向江面上看去,只见在两边的江上,已经陆续积压下了一些船。幸好此时因为接近年根,江上的船只并不多。否则,以平常赣江的通航量来说,李冒这样截断航线,不知要耽搁多少船的航程了。

  “好吧,既然他们执迷不悟,那我们也只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了。”苏昊说道。

  “苏百户打算如何做?”郝彤问道。

  苏昊拿出一个两三寸见方的油纸包,递到郝彤面前,说道:“不跟他们客气,直接炸了它。”

  这个油纸包里裹着的,正是由陈观鱼和罗余庆研制出来的黄sè炸药。炸药包里的雷管是用黑火药制作的,起爆的原理是用导火索引爆黑火药,然后再通过黑火药的爆炸来引爆黄sè炸药。这种炸药包研制出来之后,苏昊曾经带着郝彤和邓奎找了片荒山去进行过试验,所以郝彤知道它的用法以及威力。

  勘舆营此行,带了一些黄sè炸药制作的炸药包和更轻便一些的手雷,目的是为了应付各种不测。苏昊决定在此处使用一个炸药包,一方面是由于无奈,另一方面也有向李冒宣示武力的意思。

  几名勘舆营的士兵跳到了另一条船上,同样用长矛进行了清场,把那条船上的入全部逼到了岸上。随后,勘舆营的士兵们也离开了新建县的那两条船,回到自己的船上,只留下一名水xìng极好的士兵准备引爆。

  勘舆营的三条船缓缓退后,离开新建县那两条船有几百步远,静静地等着石破夭惊的场面。

  留在新建县那两条船上的士兵把炸药包固定在了两船连接处的铁链子上,然后用火镰点燃了长长的导火索。看着导火索开始嗞嗞燃烧,他毫不耽搁,跳下江去,奋力地向自己的船游去。

  他刚刚游出去不到一百步远,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船上、岸上的入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团火光冲夭而起,铁链子像面条一样被扯断了,两条拦着大江的船的船头也不翼而飞,破木片甚至一直溅到了岸上。失去约束的两条船顿时被江水冲开,像两扇门开启一样,分别漂往两边的江岸。

  “这是怎么回事!”被爆炸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李冒狼狈地爬起来,向左右的衙役们问道。

  “回县丞,这是官兵动用了火器。小入听说边军有一种用火药制的万入敌,可炸万入。咱们白勺船肯定是这样被炸了。”一名衙役答道。

  “什么万入敌!万入敌岂有这样的威力。”李冒倒是有些见识的,他知道当年的火药其实威力非常有限,除非堆上几百斤,否则不可能有这样大的爆炸声。难道对方为了炸开两条船,竞然能够如此不惜工本吗?

  “快,快去报信,说他们把铁锁给炸开了,马上就要逃了。”李冒对手下入吩咐道。

  江面上,爆炸引起的巨浪已经逐渐平息,负责引爆的那名勘舆营士兵也已经被救上了船,幸好并没有被飞溅的杂物击伤。陈道闻声又从船舱里钻出来了,他迷迷瞪瞪地问道:“适才是什么动静?”

  苏昊道:“贼子用铁链把船锁住,不让我们通过。我刚才让入使火药把铁链给炸了。”

  陈道道:“是何火药,威力恐怖如斯?”

  苏昊掩饰道:“也就是普通的军中火药,只是我们研磨得更细,所以威力更大一些而已。我们带出来,原本是为了对付大群的贼入的,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陈道自然不会相信苏昊的鬼话,作为一名兵部主事,他还能不知道黑火药是怎么回事,其与苏昊使用的黄sè炸药的威力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他刚才听到的爆炸声,绝对是一种新型火药造成的。

  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去缠着苏昊问个究竞了,他只是摇摇头说道:“改之,你可真是个爆脾气,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能把入家的船给炸了?”

  苏昊耸耸肩,说道:“这是他们自找的,我已经jǐng告过他们了。你看,他们封锁江面,这江上压了多少船,我炸开他们白勺船,这可是为民造福的事情。”

  陈道叹道:“唉,这江面是疏通了,可是我们与新建县的积怨可是更大了。也罢,趁着他们反应不过来,快快离开吧,待我回兵部之后,再请命令来化解此事。”

  “那就拜托陈主事了。”苏昊拱手道,他回头向梢公喊道:“梢公,开船吧,今rì我们务必通过吴城驿,进入鄱阳湖。”

  梢公答应一声,拔起竹篙启航,船队顺着江流,向下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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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5 黄雀在后

  突破了李冒率人设置的障碍,船队顺流而下。苏昊回到了中间那条船,但心绪却不能平复,他对陈道说道:“陈兄,你看今日之事,是否有些蹊跷啊?”

  陈道笑着问道:“改之觉得何处蹊跷?”

  苏昊道:“这个李冒明显是叫那个什么邬员外叫来的,但他也不掂量一下,凭他这几十名衙役,难道能够阻住我们?他这样在河上设卡,岂不是自取其辱?”

  陈道似笑非笑:“那依改之之见,他是何目的呢?”

  苏昊摇摇头道:“小弟实在是想不出来。”

  苏昊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船队向前行了不到两里远,只听得西侧的岸上一声号炮响,随即便传来了一阵喧嚣。苏昊赶紧冲出船舱,抬眼一看,只见在岸上密密麻麻地站着数百名身着鸳鸯战袄的大明官兵,一个个手里握着拉满的弓,箭头直指着江上勘舆营的这三条船。其中一些人在大声地呐喊着:“停船靠岸,再不停船就放箭了。”

  “我靠!”苏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个姓邬的有多大的能量啊,居然能够调动军队来和自己为难。他有点不明白的,是对方既然有这样的王牌,为什么还要让李冒带着一群衙役在前面做戏,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道坐在船舱里,也已经看到了岸边的情形。与苏昊不同的是,久在官场上混的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要为对手拍手叫绝了。

  勘舆营与邬员外的护卫在樵舍镇发生了冲突。不管怎么说,都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斗殴而已。勘舆营人多势众。邬员外也不敢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来,要找自己的靠山来撑腰,就必须有一个更说得过去的名头,否则仅仅是一场斗殴,勘舆营是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的。

  邬员外显然有很大的来头,能够找到正规军来帮忙,这支军队,从规模上看。应当是一个千户所。不过,千户所的军队也不是随便能够调动的,尤其是让他们去找另一支军队的麻烦,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于是,这些人就做了一个局,先让新建县衙出来挑衅,名义是捉拿凶手。这对于县衙来说,是份内之举,旁人也无话可说。按对方的猜想,勘舆营既然敢和邬员外家的护卫动手,自然也就会与县衙的衙役们动手。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变成了军队滋扰地方。抗拒地方官员执法。面对这种情况,当地的地方官员请驻军来帮忙,就顺理成章了。

  勘舆营与李冒等人的冲突刚刚发生不到一刻钟,千户所的官兵就已经赶到,在江岸上摆出了作战队形。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

  三条船上梢公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等苏昊下令,就赶紧停下了船,抱着头蹲在船尾,不敢乱动。郝彤和邓奎都怒了,他们各自擎刀在手,站在船舷上,瞪着岸上的官兵,等着苏昊发话。

  “郝彤,你看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们真敢动武吗?”苏昊隔着船对郝彤问道。

  郝彤道:“我看对方是早有准备,若是我们不遵他们的号令,他们是真敢放箭的。”

  苏昊又问道:“那我们当如何做?”

  郝彤也迟疑了,他还真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以往如果发生同样的事,他一定是属于岸上那一方的,也就是强势的一方。现在人家的兵力数倍于自己,而且是以逸待劳,真要动手,自己这方很难有胜算。若要赌对方没胆量动手,他还真不敢打这个包票,军队里愣头青有的是,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抽疯了?

  “把船靠过来!”岸上的军士继续喊道。

  苏昊咬了咬牙,对郝彤和邓奎说道:“你们各自守着自己的船,如果见势不好,就赶紧先走,回头去找张都司诉说情况。我去会一会这帮人,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苏百户不可!”郝彤道,“还是你在此等待,属下上前去答话就是了。”

  苏昊摇摇头道:“你去不管用,你说话也不算,我是主将,自然是我去回话。”

  郝彤用眼睛瞟了瞟苏昊这条船上的船舱,小声提醒道:“苏百户,陈主事还在你船上呢,若是有个闪失……”

  苏昊向郝彤诡密地一笑,同样小声地说道:“我正是考虑到这一节……”

  “属下明白。”郝彤释然了,苏昊的船上有个兵部的主事,官虽不大,但来头可不小,谅这群官兵也不敢对兵部的官员动粗吧?

  苏昊走到船尾,踢了踢缩成一团的梢公,说道:“梢公,开船吧,往岸边靠。”

  “是……是……,小的……这就开船。”梢公心里纵有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也不敢再多什么废话了。他在这赣江上走船好几十年了,也没遇上过这种两支军队开战的场面,如果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脱,回去是不是可以向众人吹嘘一番呢?

  梢公拔起了竹篙,撑着船向岸边靠去。离着岸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苏昊摆摆手,让梢公停船,然后他就站在船舷上对着岸上的官兵大声喊道:“我是南昌卫小港千户所丰南百户所的百户苏昊,敢问岸上是何人主事?”

  岸上的官兵只是用箭指着苏昊不吭声,少顷,从官兵的后面过来一匹马,马上端坐着一员武将,官衣上绣着熊羆,这是五品的服色。此人策马来到官兵前面,与苏昊的船相隔四五十步远站住。苏昊不慌不忙地拱手行礼,说道:“丰南百户所百户苏昊,参见大人,还未请教大人名讳。”

  “本将是新建千户所千户黄纶。”那人沉声答道。

  “末将见过黄千户。”苏昊重新问候了一次,心里暗暗嘀咕,这个邬某是何许人也,居然把新建千户所的正千户都调出来了。

  “长官跟你说话,你为何不下船?”黄纶质问道。

  尼玛,你摆出这副阵势,我如果下了船,还不被你的人抓去绑了。一旦落入你手,就算日后有人保我出来,这皮肉之苦恐怕是免不了的。我好端端的,有必要去受这个罪吗?苏昊在心中嘀咕道。

  “黄千户率领众弟兄拦截我部,不知所为何事?”苏昊没有搭理黄纶的挑剔,直截了当地问道。

  黄纶道:“本将接到新建县衙通报,言有一队大明官兵恃强凌弱,殴打县衙差役,特前来缉拿。苏百户最好是自己下船,与我同去新建县衙对质。若是没有此事,那是最好。若是确有其事,该当如何处置,自有南昌卫定夺。”

  苏昊冷冷一笑,道:“我军适才确实与一群不法之徒发生了冲突,起因在于对方在赣江上设置了障碍,阻拦我军去路。黄千户也是行伍之人,应当知道妨碍军务是何罪行吧?”

  黄纶皱了皱眉,说道:“苏百户,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既然你觉得自己有理,何不随本将一道前往新建县衙去说个清楚呢?”

  我知道你们是勾结一气的,我如果下了船,怕是就没有说清楚的机会了,苏昊心道。但这种自由心证的话,是没法说出来了,黄纶显然也是抓住了这一点,让他无话呆说。

  “黄千户,末将受兵部之命,率部前往云南,不敢耽搁。末将所说的事情句句属实,那两条阻拦航道的船就在上游两里远的江面上,黄千户过去一看便知。”苏昊说道。

  黄纶把脸一沉,说道:“苏百户,你想违抗命令吗?”

  苏昊一抱拳,道:“黄千户,末将接受的是兵部的命令,所以恕难听从黄千户的命令。若是黄千户没有其他事情,末将就要继续赶路了。”

  “苏百户,你以为我这点将士都是吃素的吗?”黄纶用手指指身后的官兵,用威胁的口吻说道。

  苏昊朗声大笑,道:“哈哈,黄千户玩笑了,我还真不信我大明官兵敢用箭来谢一个现职百户。在下受的是兵部的调令,若是在下死在你新建千户营的箭下,你以为你能善了吗?”

  苏昊这就是在赌命了,他相信邬员外是有一定势力的,但这种势力应当还不足以让一个千户肆无忌惮地去杀害一个其他队伍的百户。这件事说穿了就是一个误会,双方打了一架,虽然邬员外家的护卫吃了亏,但并没有什么伤亡,算不上是不死不休的矛盾。为了这样一个矛盾就调一个千户所来剿灭一个百户所,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当然,这只是从理论上分析的情况,谁知道这个黄纶是不是一个疯子呢?他选择了这样一段荒凉的江面来拦截自己,没准还真存着要动武的心思。自己离着那些弓箭手也就是几十步远,如果他们真的动手,自己可就要变成一只刺猬了。

  黄纶显然也没有想到苏昊有如此的硬气,他觉得自己带上几百人,以弓箭相威胁,足以让苏昊胆寒了,却不料此人面对着蓝莹莹的箭头还能笑得出来。

  “你真以为本将不敢动手吗?”黄纶继续威胁道,“本将给你数到三,若你还不下船,哼哼……”

  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狗血,想放箭就放,不想放的话,数到三百也白搭。苏昊忍不住想吐槽几句,可是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万一话说岔了,激得对方恼羞成怒,那可就惨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身后有人呵呵笑着,对黄纶说道:

  “我还道是谁呢,许久不见,仲行兄别来无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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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陈道露面

  黄纶的字正是叫仲行,听到有人如此亲热地招呼自己,黄纶愣了一下。待到看清说话的人是谁时,他连忙跳下马,回头拼命摆手命令道:“快把弓箭都放下,不得造次!”

  士兵们刚才拉了半天的弓,早就累得不行了。此时听到命令,一个个都赶紧放松弓弦,垂下手臂,把箭头对着地面。黄纶扫视了一周,确认没有人再拿箭对着船上,这才回过头,抱拳应道:

  “原来是廷器兄,本将实在是失礼了。”

  在船上说话的,自然就是兵部主事陈道了,廷器是他的字。其实在黄纶骑着马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船舱里看到了。陈道在兵部任职多年,与地方上的不少武将都有过一面之缘,这个黄纶也是与他认识的武将之一。

  虽然认出了黄纶,但陈道并没有马上出来相认,在他心里,存着考量苏昊一番的想法,他想看看,面对着一个正五品的千户以及几百名弓箭手,苏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这一路上,从最早与邬员外家的护卫发生冲突,到与李冒对峙,再到面对新建千户所的威胁,陈道都没有吭声。其实,如果他愿意出来调停,凭他一个京官的身份,早就把这事给摆平了。陈道不出面的原因,在于想通过这些事情来观察一下苏昊的能力,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的确收获了许多惊喜。

  一开始士兵们与邬员外家的冲突,属于一个偶发事件。因此事而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苏昊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责怪士兵的话,这反映出此人有担当。是个敢于替自己的士兵背黑锅的军官。

  接下来是与李冒的冲突,勘舆营的实力与新建县的衙役相比,具有绝对的优势。但苏昊首先还是选择了与李冒讲道理,这说明苏昊并非一个莽撞或者蛮横的人。等到李冒坚决要与苏昊为敌的时候,苏昊又能够以雷霆之势,击败李冒,甚至直接动用了炸药清除路障,这一点把苏昊的魄力展现无遗。

  就在刚才。面对着可能夺人性命的弓箭,苏昊敢于挺身而出,与黄纶死扛,这表明此人的确是胆量非凡,有些威武不能屈的气节,这也是作为一名优秀军人所必不可少的特质。

  看到此处,陈道知道自己该出来结束这件事了。对方动用了一个千户,这不是苏昊能够应付得了的,自己如果再缩在背后,日后怕是很难再与苏昊共事了。

  “仲行兄,小弟不惯舟楫,有些晕船。所以适才在舱中睡着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改之,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上官面前如此不恭敬啊?”陈道装得像真的似的,板着脸对苏昊训斥道。

  有点事你就装晕船。拜托,你能换个别的理由吗?苏昊在心里诋毁着陈道。脸上却是一副忏悔的样子,低着头作惭愧状,等着陈道去处理这摊烂事。

  黄纶哪里看不出陈道的伪装,此时的他,也在心里骂着娘。这个叫他带兵出来找场子的邬员外,只说对方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营,却不曾说百户营里还藏了一个兵部主事。兵部主事虽然是六品,但人家是京官,与自己这种地方上的土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敢于让士兵用弓箭对准苏昊,以做威胁,但借他100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兵部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本将不知廷器兄也在船上,还请廷器兄恕罪。至于苏百户这边,主要是与新建县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本将也是得了新建县衙的通报,才过来调解的。”黄纶说道。

  陈道笑着说道:“呵呵,仲行兄也是公务在身,何罪之有?既然苏百户和新建县有点误会,那大家说开就好了,弄得这样剑拔弩张的,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廷器兄所言甚是,此间不是讲话之所,不如请廷器兄……还有苏百户下船来,咱们找个暖和点的所在把事情说一说?”黄纶建议道。

  陈道转过头,笑嘻嘻地对苏昊说道:“改之,黄千户是你的上司,你岂能如此失礼,站在船上与上司对话?走,咱俩一同下船,去与新建县衙的人把事情说开。你放心,黄千户也是我大明军中之人,岂能让自家的袍泽吃亏?”

  陈道这样说,就是在向苏昊打包票了。黄纶好歹是个千户,兴师动众地跑来拦船,如果苏昊连船都不下,黄纶脸上也挂不住。陈道与苏昊一道下船去转一圈,给黄纶一个面子,是必要的,相信有陈道在此,黄纶是绝不可能把苏昊扣下的。

  陈道发了话,苏昊就算心里不踏实,也没法拒绝了。此时,郝彤和邓奎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指挥着自己的船靠过来了。苏昊回过头,对郝彤和邓奎下令道:“黄千户有事召见我,我这随陈主事下船去。你等二人率弟兄们在船上等着,不可躁动,明白吗?”

  “属下明白!”郝彤应道。

  “苏百户,我等在此等候,若有不开眼的人要上我们的船,怎么办?”邓奎大大咧咧地说道,说话的时候,还用眼睛瞟了黄纶一眼。他是边军出来的,对于黄纶带的这些卫所兵还真看不上。黄纶虽然是个千户,但邓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听到邓奎的话,苏昊眼睛一瞪,斥道:“胡说什么?这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人袭击官船?再说,你手上拿的难道是切菜刀吗?真有人敢擅自上船,格杀勿论。”

  “属下明白!”这一回是郝彤和邓奎同时答应了,两个人的声音喊得两里路之外都能听见了。

  此时,陈道已经顺着梢公搭的跳板从船上下到了岸边,来到了黄纶的身边。听到苏昊与邓奎的应答,不由得撇撇嘴说道:“都是一些粗鄙之人,仲行兄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说话间,苏昊也下船来了,站在陈道的身后。黄纶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对陈道说道:“廷器兄,小弟在那边搭了一个军帐,咱们到帐中说话吧。”

  “那就叨扰了。”陈道依然笑呵呵地应道。

  黄纶在前面带路,陈道与苏昊二人肩并肩跟着,黄纶的十几名亲兵在一旁陪同加上监视,一行人径向黄纶的大帐走去。

  这是一座在战时可以充当中军帐的大帐篷,里面可以容纳十几人之多。走进帐篷,发现里面已经摆好了书案、桌椅,还有取暖的炉子。这炉火显然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整个帐篷里的温度很高,有点春意盎然的感觉。

  陈道微微摇头,心道这个黄纶也真是肆无忌惮,连一点起码的掩饰都不做。他声称是因为苏昊与李冒发生了冲突所以才带兵前来,但仅从这个帐篷来看,就知道他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当然,如果没有陈道这个兵部主事在一旁作为见证人,苏昊说破大天去,也不会有人承认此事的。

  “廷器兄,苏百户,二位请坐吧。”黄纶招呼道。

  陈道拉着苏昊坐下,早有黄纶的亲兵端上了茶水,在陈道和苏昊面前各放了一杯。

  陈道没有客气,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装模作样地赞了一声好茶,然后便径直问道:“黄千户,适才你说苏百户与新建县有些误会,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纶指了指苏昊,说道:“此事因苏百户而起,要不,还是先请苏百户说说吧。”

  苏昊看了看陈道,陈道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直说无妨,苏昊便从勘测演练引起邬员外的误会,导致勘舆营士兵与邬家护卫发生冲突之事说起,又讲到了李冒如何在江上设卡拦截,自己如何先礼后兵。他本是一个实诚人,说的事情没有一点夸张和隐瞒,黄纶听了,也是轻轻地丝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给坑了。

  “改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待苏昊说完,陈道板着脸问道。

  苏昊点点头,道:“千真万确,如有一句不实,改之愿受一切责罚。”

  陈道扭头对黄纶说道:“仲行兄,以我对苏百户的了解,此人不是说谎之人,适才所言,起码有八分可信。仲行兄以为呢?”

  黄纶苦笑了,你都说是八成可信了,我还能说什么?一起普通的民间斗殴,惹出一个兵部主事来担保,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可是,这件事毕竟也是别人托付过来的,要让他随随便便地放过苏昊,他也不好对别人交代。想到此,他站起身,对陈道说道:“廷器兄,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

  “借到哪去说话呢?”陈道抬眼看看左右,并不挪动屁股。

  苏昊哪能让两个领导去另找地方说话,他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既是黄千户和陈主事有话要说,卑职就先回避一下吧。”

  “也罢,改之,你就到外面去呆一会吧。”陈道说道。

  苏昊退出了帐篷,站在离帐篷十几步远的地方等待着。左右闲极无聊,他便开始观察黄纶的士兵,上三路下三路,看得那些士兵都有些发毛的感觉。黄纶的几名亲兵守在大帐门口,脸无表情,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苏昊,怕他上前偷听。

  帐篷里只剩下了陈道和黄纶二人,陈道笑着对黄纶说道:“仲行兄,此间并无六耳,有什么话仲行兄可以对兄弟直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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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 各有来头

  黄纶沉了一下,问道:“廷器兄,你怎么会在苏昊的船上?莫非是搭他的顺风船回京?”

  陈道说道:“哪里,兄弟这次就是专为这苏昊而来的。这100多名士卒,兵部指定的主将并非那苏昊,而是兄弟我。”

  “竟有此事!”黄纶一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陈道眉毛微微一皱,问道:“如此说来,仲行兄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不知道兄弟也在船上而已?”

  知道自己摆了这样大一个乌龙,黄纶当然要想办法自保。率兵拦截一个苏昊,他没什么压力,但如果对方的主将居然是兵部的人,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万一陈道回去歪歪嘴,兵部要想撸掉一个千户,那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想到此,黄纶说道:“兄弟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这一营兵马的主将是廷器兄。我光听说这是从丰城来的一个百户营,带队的是一个叫苏昊的百户,还知道此人是秀才出身,其实在军中并无根基。”

  “是谁告诉你这么详细的情况,而却故意不提我也在营中的事情?”陈道问道。送信的人既然连苏昊的来历都能问清楚,就没有理由不知道陈道的事情了。明知陈道在军中,而故意不说,这分明就是怕黄纶放水嘛。

  黄纶也想通了这一节,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消息是从樵舍驿的驿卒那里透出来的,关于这苏昊的来历。也是驿卒套了兵士的话才知道的。不过,他们不告诉我有关廷器兄的事情。实在是没安好心。想不到我黄某竟然被人算计了。”

  “敢算计一个千户的人,想必来历也不小吧?”陈道试探着问道。

  黄纶也不敢再瞒了,他小声地说道:“其实此人你也应当知道的,正是樵舍镇的邬员外,他叫邬伯贞,拥有良田千顷,算是新建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良田千顷……”陈道啧啧连声,“难怪能够动得了县衙。还能请得动仲行兄。”

  黄纶尴尬道:“此事倒不是因为这邬员外的钱财,实在是他的靠山有些来头,慢说我一个小小的千户,就算是江西巡抚,也要卖他的面子的。”

  “巡抚都要卖面子的靠山,那是何人啊?”陈道奇怪地问道,难怪这家伙连官兵的主意都敢打。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黄纶道:“他的族兄,是当今的户部左侍郎。”

  “邬伯行?”陈道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户部是管钱的部门,相当于后世的财政部。侍郎是部里的佐官,相当于副部长的样子。陈道作为官场中人,对于户部侍郎这样的官员当然是非常清楚的,再联想到姓邬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得到了。

  家里有10万亩良田,又有一个当户部侍郎的族兄,这在当地基本上就属于土霸王了。这样一个土霸王,偏偏被人折了面子,他不拼命报复才怪呢。不过。也正因为他依仗的是官方的背景,所以在行事时还比较注重程序。知道先让县衙的人去当炮灰,待发生冲突之后,再由军方介入,这样谁也没法说什么了。

  “廷器兄,现在事情的原委你也清楚了,可否教教兄弟该如何处置?”黄纶把球踢给了陈道,让他帮着拿主意。

  陈道岂是会上当的人,他呵呵笑道:“此事兄弟可不敢替仲行兄做主,不知仲行兄有何想法啊。”

  黄纶道:“这邬员外的意思,是想把苏昊扣下,不说打断手脚之类的,最起码也要打一顿板子,这是关系到邬员外的面子的事情。”

  陈道微微一笑,说道:“仲行兄真想这样做吗?”

  黄纶听出了陈道话里的味道,连忙否决道:“既然这百户营是廷器兄亲自挂帅,兄弟岂敢如此造次。若是伤了你营中的百户,只怕廷器兄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多谢仲行兄体谅。”陈道拱拱手说道。

  “既然这苏昊不能动,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几个昨天参与殴伤邬家护卫的士卒出来抵罪,廷器兄看如何?”黄纶又道。

  陈道摇摇头:“这个恐怕也有难度。这个百户营是苏昊一手教导出来的,我观察过,这苏昊是个护短之人,只怕不会允许他人动他的士卒的。”

  黄纶有些不悦地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得罪了户部侍郎的族弟,能够保全自己已是不易,还想保全他的士卒,这未免太过于骄横了吧?我听说,他只是一个农家秀才出身,在军中也没有什么根基,真的动了他的人,他又能奈何?”

  陈道往怀里一摸,掏出一张纸来,递到黄纶的面前,说道:“仲行兄,你就不想看看这一次兵部调兵的文书吗?”

  黄纶有些诧异地接过文书,看了几眼,失声道:“什么,这文书竟然是王尚书亲自签发的?这个苏昊何德何能,竟能入了王尚书的法眼?”

  明朝中后期,全国共有近500个卫,每个卫下设5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下面又有10个百户所。除了这500个卫之外,还有一些独立于卫的守御千户所和守御百户所,数量也颇为庞大。在这么多的卫所中,别说一个百户所,就算是一个千户所,恐怕也很难入兵部尚书的法眼吧?就拿黄纶来说,他虽然是个千户,但他从来也不敢兵部尚书王一鹗会提到他的名字,更不必说亲自签发一份给他的命令了。

  然而,这个苏昊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份命令,上面赫然就有王一鹗的签名,还盖着兵部的官防。这样一个能够得到兵部尚书关注的百户,自己居然还说他在军中没有什么根基,真是可笑之极。

  “怎么样,仲行兄,有这个东西,可保苏昊和他的手下平安否?”陈道收起文书,慢悠悠地问道。

  “廷器兄言重了,兄弟哪怕伤着苏昊的半根毫毛。这苏昊因何故而得到王尚书的青睐,廷器兄可透露一二否?”黄纶问道。

  陈道笑着摆摆手道:“此事关系重大,恕兄弟不便透露。这苏昊年方17,就已经做下了让王尚书都称赞不已的业绩,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俗话说欺老莫欺少,这邬伯行也是50多岁的人了,还能折腾几天?而苏昊还年轻,仲行兄不必得罪于他吧?”

  “多谢廷器兄提点。”黄纶彻底服气了。陈道把话已经挑明到这个程度,黄纶如果再不明白如何做,那就是真正的傻瓜了。

  想想看,他已经派了兵过来帮忙,邬伯贞那边,随便说几句瞎话也就应付过去了,毕竟户部与军队之间的联系并不那么密切,黄纶不必过于在意邬伯贞的想法。倒是这位神秘的苏昊,自己今天算是得罪狠了,谁知道日后他会有什么样的成就,自己实在是不宜树一个这样的大敌。

  “来人!”

  黄纶对帐篷外大声喊道。

  “在!”两名亲兵挑帘进来应道。

  “那位苏百户,现在何处?”黄纶问道。

  “回千户,苏百户就在帐外发呆。”一名亲兵答道。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够让苏百户在外面吹风,还不快快有请?”黄纶骂道。

  亲兵心里恶寒了一个,这个人明明就是你给赶出去的,还让我们看守着,不让他靠近帐篷。转眼之间,你就不认账了,还说是我们让他在外面吹风的。

  可是,长官下了命令,谁敢多嘴,两名亲兵连忙跑出门去,少顷,便搀扶着苏昊回到了大帐。

  “苏百户适才是出去看风景了吗?黄某和陈兄在此等候多时了。”黄纶满脸堆笑地招呼苏昊坐下,同时装傻充愣地说道。

  苏昊也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黄纶的意思,他抱着拳说道:“卑职适才是肠胃不适,出去方便了一下,时间可能有点长,倒让二位大人久等了,还请恕罪。”

  听到苏昊这样说,黄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原本还担心苏昊跟他使小性子,说点夹七夹八的风凉话,让他下不来台。没想到苏昊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自己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苏昊就对等地放出软话了。这样一来,自己也就好做事了。

  “适才黄某与陈主事聊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黄某一时不察,惊扰了苏百户,实在是抱歉。这样吧,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在黄某这里用饭吧,咱们不醉不归。”黄纶说道。

  “饮酒吃饭,就免了吧,卑职有军务在身,不敢耽搁。既然事情都已经说开了,那卑职就向黄千户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苏昊应道。他还想在天黑之前通过吴城驿,进入鄱阳湖,哪有时间陪这个莫名其妙的千户吃饭。既然陈道已经把事情给解决了,他现在想的就是赶紧离开了。

  黄纶也知道苏昊的想法,此时还正是半上午时分,说吃饭的事情的确有些太早了。他顺着苏昊的话头,说道:“苏百户真是大公无私,心里时刻惦记着正事,黄某佩服。既然二位急着要赶路,那黄某就送陈主事和苏百户一程。”

  “那就有劳了。”陈道呵呵笑着站起身来,向黄纶抱了抱拳,然后便向外走去。苏昊也同样向黄纶行了礼,跟在陈道的身后,走出了大帐,返回自己的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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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 保宁客栈

  岸上和船上的士兵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这逆转的一幕。也就是一刻钟之前,黄纶带着数百名士兵以弓箭相威胁,逼迫苏昊下船,大家都认定他是要对苏昊兴师问罪了。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大家就看到黄纶满脸陪笑地恭送陈道和苏昊二人返回座船。非但如此,黄纶还叫来几名士兵,给苏昊的三条船分别送去了一些吃喝用品,简直就像是专门在此为他们饯行的。

  三条船撑离岸边,继续顺流而下。勘舆营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苏昊是如何说动了黄纶,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随便能够打听的,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百户非常霸气,连千户都敢顶撞,而且还能安然无恙,这就足够了。

  关于黄纶的态度转变,苏昊也向陈道打听了一下,陈道还是那副迷迷瞪瞪的嘴脸,顾左右而言他。苏昊现在也有免疫力了,知道陈道是不想说,于是也就不再询问了。

  船到九江府的时候,陈道下令停留了一天,差人到街上给每名士兵都买来了便装,把他们打扮成一群商家伙计的样子。陈道还吩咐所有的士兵从现在开始不得泄露自己的身份,言谈举止都要像老百姓一样。苏昊诧异地问陈道此为何故,陈道解释说,这是为了避免重犯樵舍镇的纠纷,大家低调一下,更有利于行军。

  对于陈道的这个解释,苏昊、郝彤等人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但陈道代表着兵部,是此行的主将,他说什么大家也没办法违抗,只好由着他去折腾了。

  从九江府开始,勘舆营换乘江船,沿长江逆流而上。上水船行速甚缓,这一路花费的时间可不算少。陈道命郝彤和邓奎利用这段时间教士卒们用短刃格斗的技艺,苏昊也把自己前世带来的那些擒拿格斗术贡献了出来。三条船变成了三个练兵场,大家每日里呆在船上练武,倒也是其乐无穷。

  旅途漫漫,那些闷在船舱里的绣娘也被允许出来透气了。一开始,众人还遵循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到后来,大家慢慢混得熟了,也就随便起来。所谓男女大防,也就是一些酸腐文人在推崇,农村里男男女女打闹厮混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这些绣娘都是聘的小户人家的未婚女子,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船到武昌府的时候,正赶上新年。陈道给众人又放了一天假,但却不许大家上街游玩,只是让厨子买了些酒肉,在客栈里庆祝了一番。离开九江府之后,勘舆营的住宿就不再选择驿馆了,而是找沿途最普通的客栈,据陈道说,这仍然是为了低调的需要。

  “低你妹的调啊!”邓奎忍不住吐槽道。

  “我怎么觉得此事有些反常啊。”郝彤比邓奎更精明一些,他在私下里与苏昊说道。

  苏昊也皱着眉头:“这一路上的事情,的确是透着邪门,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个陈道莫非憋着什么坏主意?”

  郝彤道:“他不会是想对邓副总兵有何不利吧?”

  苏昊道:“不至于吧,如果要对邓副总兵不利,何至于兜这么大的圈子?”

  “我们静观其变吧。”郝彤说道,说完,他又满怀歉意地对苏昊说道:“苏百户,真是抱歉,把你也拖进这样的纠纷里了。”

  苏昊道:“现在说是纠纷还太早,至少就我的观察,陈道对于勘舆营还是颇为欣赏的,而且也从未说过对邓副总兵不利的话。……也许,这只是他的性格使然吧。”

  陈道也不知道是天然迟钝,还是装作糊涂,他对苏昊、郝彤等人对他的怀疑丝毫没有一点反应。每日行船的时候,他都与苏昊呆在一起,纵论天下大事。苏昊不得不承认,陈道是个见识非凡的人物,整个大明各处的军备状况、敌我形势,他都能娓娓道来,苏昊从他身上学到了无数的东西。

  在谈到邓子龙的时候,陈道给予的评价是非常高的,他认为邓子龙有勇有谋,堪称良将。当然,他也不讳言邓子龙的暴戾脾气,从他那里,苏昊知道邓子龙因为虐待士卒已经几次被罢官,最近的一次居然就在去年,而且现在仍然是处于被罢免的状态之中。

  “那我们到云南之后,是替谁效力呢?”苏昊诧异地问道。

  陈道笑道:“或许我们到云南之日,兵部令老邓官复原职的命令就已经到了,届时他依然是副总兵,你担心什么?”

  “这份命令,不会就在你的怀里吧?”苏昊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陈道,问道。

  陈道哈哈大笑:“改之真是一个思维敏捷之人。不过,你想想看,陈某若身怀这样的命令,岂能如此耽搁?这样的命令晚到一日,就让人晚做一天的官,这种误人前程的事情,可是要遭人记恨一辈子的。”

  “说来也是。”苏昊被陈道的这个解释给说服了。

  船行数日,来到了三峡。三峡水流湍急,靠梢公摇橹已经无法上行,必须让纤夫从岸上拉纤,才能把船拉上去。逆水拉纤而行,比走路还慢,而且出于减轻重量以及安全的考虑,所有的乘客必须下船,沿着江边与纤夫们同行。

  陈道吩咐郝彤和邓奎带着士兵和绣娘们随着船只缓缓上行,自己到一个叫黄牛驿的驿馆去要了几匹马,带上苏昊、陈观鱼以及自己的两名随从,先行上路了,双方约好在重庆府的某个客栈汇合。

  “陈兄,咱们把队伍扔下,自己先走,不太合适吧?”

  苏昊骑在马上,跟着陈道往前走,回首看去,自己的士卒离得越来越远,他不禁有些惶恐的感觉。

  陈道还是一副市侩嘴脸,他说道:“这逆水行船,比乌龟爬得还慢,咱们要是跟着一块走,不说累死,闷也闷死了。咱们先行一步,到重庆府呆着等他们,又有何妨?重庆府甚是繁华,咱们也该找个地方乐呵乐呵了。”

  对于陈道的话,苏昊已经习惯于反着听了。他说是去乐呵乐呵,苏昊坚信,前面肯定有一个陷阱在等着自己。至于这陷阱底下是滚油还是竹签,就不是他能够猜得出的了。苏昊自忖也没什么值得被人坑的东西,所以也就不去多想什么了。

  五个人赶路,实在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一路上引不起别人的关注。陈道不允许勘舆营投宿驿馆,轮到他自己,却不受这个禁令的约束,沿路遇到驿馆就下马休息、换马,然后再继续前行。

  经过了建平驿、巴山驿、巴中驿、高塘驿、永宁驿等20几个驿站,这一日,陈道、苏昊一行终于来到了重庆府。闻着空气里弥漫着的花椒香味,苏昊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陈道把马交还了驿馆,却没有在驿馆投宿,而是带着众人到了一家名叫保宁的客栈。这家客栈位于一条僻静的小街上,规模不大,进门一看,里面的布置却是极为雅致。客栈共有十几间客房,分成几个小院落。院子里种着各色花木,时值冬末,依然是满目青绿,空气中还隐隐有些梅花的幽香。

  看到有客人进门,几个小厮连忙迎上来,一看为首之人的模样,小厮们连忙行礼:“原来是陈大爷来了,小的们给陈大爷请安。”

  “免礼免礼,安排几间上房,这位是苏爷,你们好生侍候着。”陈道大大咧咧地吩咐道,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小厮们涌上前来,帮着众人提行李、带路,把众人安排到了各自的房间。苏昊住的是不是上房,他也看不出来,但屋子里的陈设倒是十分考究的,桌椅床柜都是红木制成,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屋角还有绿植,一切都是照着最好的标准而来。

  在小厮们的侍候下,苏昊洗漱完毕,回到客栈的正厅。陈道已经早一步到了,正坐在太师椅上对一位体重足有200斤的胖子说话。那胖子穿着绸衫,看起来像是一个富家翁的样子,站在陈道的面前,却是恭恭敬敬,像是一个奴仆一般。

  “好了,快去准备吧,鱼如果不新鲜,你就自己把自己切了吧。”

  陈道看到苏昊进来,最后吩咐那胖子一句,就把胖子打发走了。胖子临行之前,还不忘回过头来,向苏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然后就迅速地消失了。

  “这是客栈的掌柜,早先是在富贵人家里当厨子的,真名叫啥,倒没人记得了,大家都叫他米大厨。”陈道指着那胖子向苏昊介绍道。

  苏昊在旁边坐下,问道:“陈兄似乎对这家保宁客栈颇为熟悉,最难得的是,这里的小厮们居然对陈兄也颇为熟悉,莫非陈兄就是重庆本地人?”

  陈道笑道:“人在江湖,哪能不认识几个人啊。愚兄以往也曾到重庆来办过几次差,所以对重庆的一些风物有些熟悉。至于这米大厨和他的小厮们,我倒是在京城的时候就认识的。那时候米大厨就在京城的人家里当厨子,我与他家主人颇为熟悉。”

  “原来如此。”苏昊点点头,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他猜想,没准这家保宁客栈就是兵部在重庆的联络点,这位米大厨,说不定还是啥大内密探之类的。不过,既然陈道不愿意挑破,自己也就不多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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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9 贵州巡抚

  “来来来,改之,尝尝这高山岩茶,此茶生于千丈山峰极冷之处,饮起来颇有一些不同的滋味呢。”陈道指了指茶杯,对苏昊招呼道。

  苏昊抿了口茶,品了品滋味,然后问道:“陈兄,咱们早到这几日,不知有何安排啊?”

  陈道呵呵笑道:“改之果然是闲不住的人,这重庆府虽无法与苏杭相比,却也是一个繁华闹市,别有一番风味,你我兄弟在此盘桓几日,看看风土人情,岂不乐哉?”

  苏昊苦笑道:“陈兄就别说这种话来调笑小弟了,俗话说军情似火,我就不信陈兄有这样的雅致能够在此游玩。到底有什么事情,还望陈兄早些知会小弟,让小弟也好有些准备。”

  陈道道:“改之稍安勿躁,一会吃饭再说。陈某在重庆也有几个熟人,我已经差人去请他们前来赴宴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奈何,苏昊只好坐着等待了。小厮们抬来了大桌子,搁在客厅的中间,然后又开始在桌上摆放碗碟和筷子等物。苏昊冷眼旁观,发现桌子虽大,但桌上摆放的餐具却只有五套,如果自己也有机会上桌的话,那么陈道说的客人,应当就是三位了。小厮们摆放的这些餐具极其精美,这让苏昊相信,陈道要请的人,绝非常人。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门外跑进来一位小厮,他径直来到陈道的身边,把嘴俯在陈道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陈道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对苏昊说道:“改之。随我一起去迎一下客人吧。”

  苏昊看陈道的表情,知道来客身份不低,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然后跟在陈道的身后,走出了大厅,来到院子中央。

  客栈的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两个奴仆打扮的人。苏昊分明能够看出,此二人身手不凡,显然是乔装改扮的护卫。两名护卫进到院子,面对面站定,目光已经把整个院子都给锁定了。苏昊相信,此时如果有一只不听招呼的苍蝇飞过,这两个人也能在第一时间把它击落下来的。

  接着。正主就出现了,他们一行果然是三个人,都穿着寻常富豪的服饰。前面一人看上去50来岁,方面大耳,身材健壮,脸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另外两人看起来没有前面那人威风。但也都是一副官相。在他们身后还有几名护卫,进院之后迅速地掩上了院门,然后分立在各处。

  看到院门关上,陈道上前一步,向为首那人行礼道:“兵部主事陈道给叶公请安。未能到门外远迎,还请叶公恕罪。”

  那被称为叶公之人摆摆手。说道:“廷器辛苦了,事急从权,不必拘泥虚礼。”

  从叶公对陈道的称呼上看,这两人应当是颇为熟悉的,叶公对于陈道,有些像对待学生辈或者子侄辈的关爱。苏昊站在陈道的身后,自然也不能傻站着,他凑上前去,学着陈道的样子给叶公行礼,心里却在嘀咕着,不知道这个叶公是何许人也。

  “此子即是苏昊。”陈道向叶公介绍道,随后又转过头来向苏昊说道:“改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巡抚贵州叶公讳梦熊,这位是重庆知府郑濂,这位是重庆卫指挥使符钟。”

  不会吧?苏昊在心里哀叹着,一个巡抚,一个知府,一个卫指挥使,这都是自己只能仰视的人物啊,这三个人中间随便拉出一个来,要碾压一个小小的六品百户都是易如反掌。没办法,苏昊只好跪下来,挨个给众人重新行礼,明朝的律法规定了在若干种情况下可以不必行跪礼,但品级相差这么多,不行跪礼,你就等着人家骂你张狂吧。

  叙礼完毕,陈道招呼着叶梦熊、郑濂、符钟进客厅赴宴,苏昊则像只小尾巴一样在后面跟着。到了桌边,叶梦熊当仁不让地坐了首席,郑濂和符钟分别坐在左右次席,陈道和苏昊只能坐在下首了。对于这样的座次安排,苏昊可丝毫没有被轻视的感觉。能够与巡抚这样的高官坐在一起吃饭,对于其他的小百户来说,只能算是前生修来的福份了。

  见贵客已到,米大厨亲自指挥着小厮们上菜。苏昊原以为到了重庆,怎么也得是满桌子辣油才是,结果大出意外,桌上摆着的全是白斩鸡、清灼虾、酿豆腐等南粤口味的菜品。苏昊偷偷地向陈道一打听,才知道叶梦熊是广东惠州人,米大厨安排的这一桌宴席,显然是投其所好的。

  陈道等人刚到重庆没多久,叶梦熊这个贵州巡抚居然就出现了,而米大厨也来得及整治出一桌子粤菜,所有这些迹象都表明,今天这桌宴席是早已准备好的,陈道人在途中的时候,应当就已经与重庆方面通过消息了。

  宴席开始,众人各自说了几句。叶梦熊等人说的,自然是欢迎陈道到重庆公干,而陈道则是对各位上官的到来表示感谢。陈道的品级虽然只有六品,但属于京官,而且看那样子,与叶梦熊不是一般的熟悉,所以有说话的权利。至于苏昊,在这种场合能够被大家看成透明体都是一种荣幸了,哪里轮得到他唧唧歪歪地致什么祝酒辞。

  酒过三巡,叶梦熊放下酒杯,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苏昊,说道:“苏昊啊……”

  “下官在!”苏昊连忙坐直身体,等着叶梦熊发话。

  叶梦熊微微一笑,说道:“不必过于拘礼,此次请你过来,是老夫的主意。累你奔波数千里,你不怪老夫吧?”

  “叶巡抚有召,下官不胜荣幸,岂敢有怨言。”苏昊答道。叶梦熊的态度很客气,这让苏昊感觉不错。不过,他的心里一直在嘀咕,自己怎么会与叶梦熊有什么关联呢?

  “老夫听闻,你长于地图测绘,不知此传闻是否属实啊?”叶梦熊又问道。

  苏昊答道:“叶巡抚缪赞了,下官确是学过一些地图测绘之法,不过也只是知晓一些皮毛而已,不敢有辱尊听。”

  “一些皮毛……”叶梦熊呵呵笑着,“能够让王一鹗念念不忘的一些皮毛,也属不易了。老夫卖了个面子,从王一鹗那里把你讨过来,就是想用用你这一些皮毛,你可别让老夫失望啊。”

  “可是……”苏昊纳闷了,兵部明明是调自己去云南的,怎么成了贵州巡抚讨要的人了?还有,既然是叶梦熊要自己,为什么陈道不把自己带到贵州去,却来了重庆,还让梦熊千里迢迢赶到重庆来见自己呢?

  陈道似乎是看出了苏昊的心思,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说道:“苏百户,此处有一道兵部的密令,你看过便知。这一路上,陈某担心事情泄露,一直隐瞒于你,还请苏百户见谅。”

  苏昊接过密令,展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密令上称,苏昊率领的勘舆营自见令之日起,听由重庆卫调遣,执行重庆卫安排的任务,不得有误。

  这道命令与苏昊在丰城出发前看到的命令是完全不同的,前一道命令是叫他去云南,而这道命令却让他在重庆留下来。看起来,去云南仅仅是一个幌子而已,陈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把他们带到重庆来,反正云南与重庆是在一个方向。

  “此为何故?”苏昊诧异地看着陈道,问道。陈道说他一看密令便知,但他看过密令之后,却是更为糊涂了,这中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力所限。

  勘舆营是受邓子龙的委托组建的,建营的目的,在于替云南边军勘测地形,以利于戌边作战。为了方便管理起见,勘舆营最初的建制挂在江西都司下面,所以也可以算是江西都司的兵。这一次兵部令勘舆营西调,以苏昊的想法,应当是回归邓子龙部的建制,谁知却莫名其妙地划到四川都司的重庆卫名下了。

  还有一点奇怪的事情是,叶梦熊是贵州巡抚,与四川没什么关系,他却说调苏昊是他出的主意。四川、贵州、云南、江西,再加上兵部,这五家几乎是完全不相干的,却都与苏昊产生了关联,这让苏昊如何能够理解其中的奥妙。

  这一路上,陈道以避免惹事为名,让勘舆营都换上了便装,投宿也避开驿馆,而是选择寻常的客栈,显然是为了掩盖行藏。甚至就在刚才,叶梦熊等人来到这保宁客栈,也是穿着便衣,陈道只能在门里相迎,不敢到门外去迎接。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是要极端保密的。

  重庆地处大明腹地,并非边关,有什么事情需要保密到这种程度呢?

  一干人等看着苏昊满脸迷惑的样子,都微微地笑了起来。重庆卫指挥使符钟看了看叶梦熊,然后扭头对苏昊说道:“苏昊啊,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糊涂呢?”

  “呃……属下愚钝,还请符指挥使点拨。”苏昊老老实实地应道。他看过密令之后,就已经归属重庆卫管辖了,符钟对他而言,是名符其实的顶头上司。

  符钟道:“调你入川一事,是叶巡抚向兵部提的要求,这起因嘛,就是播州宣慰司使杨应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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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0 杨应龙之乱

  播州,也就是后世的遵义,位于重庆以南约500里,是四川、贵州、湖广三省的交界地带。由于山高林密,中央政府对该地的管辖十分困难,从唐代开始,政府就设置了土司作为当地的统治者,具有相当的自治特征。

  在宋、元、明三代,中央政府都沿习了唐代的规则,任命杨氏家族为当地的世袭土司。明代时设立的统治机构称为宣慰使司,杨应龙就是播州的宣慰使。如果从唐代杨瑞算起,杨应龙已经是第29代土司了。

  杨应龙生于1551年,隆庆五年,也就是1571年,年仅20岁的杨应龙世袭了其父杨烈的职务,成为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其人虽然年轻,但长于谋略,而且骁勇善战。在平定当地土人暴乱的战斗中,屡立奇功,得到朝廷的青睐。万历14年,杨应龙听说皇帝要盖宫殿,缺少好木料,便从山中砍伐了70棵大木美材,费尽千辛万苦运到北京,从而得到了万历皇帝的嘉奖,受赐飞鱼服和都指挥使的职务。

  杨应龙一方面对朝廷阿谀奉承,另一方面却在自己的辖区内飞扬跋扈、鱼肉百姓。播州是多民族聚居的地区,杨应龙勾结当地苗人的一枝,寻衅滋事,然后再以平息内讧为由,对当地的少数民族进行劫掠,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如果仅仅是欺压一下当地的百姓,大明的统治者倒也不会在意,因为这毕竟都是土人内部的事情。朝廷是乐于见到他们互相牵制的。但杨应龙的野心并不仅限于此,他从与明军联合开展讨伐作战的经历中,发现明军战斗力疲弱,因此逐渐形成了不臣之心。

  杨应龙的事情败露,来自于他自己的一桩家事。他专宠一名叫田雌凤的小妾,因此借口嫡妻张氏犯奸淫之罪,将其休掉。过了一段时间,杨应龙在田氏的哥哥那里喝酒,带醉施暴,杀掉了张氏的全家。

  这桩惨案发生后。张氏的叔叔张时照与杨应龙的部下何恩、宋世臣等逃出播州,向朝廷举报杨应龙谋反。据张时照揭发,杨应龙训练了大批的私兵,而且在自己的衙府中僭用龙凤作为装饰,还使用了太监来侍候自己。

  僭饰龙凤、擅用阉寺,这都是足以灭族的大罪,此消息一传出,朝廷上下全都震动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对于杨应龙一事的处置。在朝廷中形成了两派意见。一派意见以贵州巡抚叶梦熊为首,主张发兵进剿。一劳永逸地消除这个隐患。而另一派意见则以四川巡抚李尚思为首,认为杨应龙有功于朝廷,应以安抚为主。

  四川方面不想动杨应龙,是因为杨应龙在播州可以震慑周围的少数民族部落。当地的少数民族与汉人时常发生纠纷,有时候甚至酿成小规模的暴乱。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四川方面都是调杨应龙去平定,而杨应龙的表现也颇为令人满意,每次一出手,都能大捷而归。这就省了四川军政两方面的许多事情。

  由于各方争执不下,朝廷最终也很难下决心,这件事就僵在那里了。

  在从九江到重庆的路上,陈道与苏昊纵论天下大事,也曾向他介绍过杨应龙的事情,所以苏昊此时一听符钟的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夫此次从贵阳来重庆。途中也经过了播州司。我观那播州司,已然被杨应龙经营成了铁桶一般。当地土人只知土司而不知王法,汉官在当地形成摆设。长此以往,朝廷对于播州将无能为力。以老夫之见。杨应龙起事,是迟早的事情了。”叶梦熊毫不掩饰地说道。

  “四川方面难道看不出这一点吗?”苏昊大胆地问道,既然他已经被允许参与讨论这件事情,他也就不必顾虑自己官职卑微了。当然,这也就是苏昊本身有这样的底气,换成其他的一个百户,在这种场合肯定是连粗气都不敢喘的。

  叶梦熊果然没有在意苏昊的放肆,相反脸上还流露出些许的赞许之色,他说道:“李尚思其人鼠目寸光,只想着用杨应龙来平定当地的土人,却不知养虎成患,日久必受其害。若杨应龙起事,黔、蜀两地黎民将涂炭耳。”

  李尚思是四川巡抚,叶梦熊说起他来,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可见为了杨应龙一事,二人结下了多深的矛盾。席上的其他人官职都不够高,没有资格评点巡抚一级的官员,所以对于叶梦熊的指责,大家只能听着,而不敢附和。

  郑濂说道:“杨应龙在播州平定土人暴乱,倒也得力。不过,据下官了解到的情况,杨应龙每次平定暴乱,必将暴民中骁勇者收入自己军中听用。是以每次平暴之后,杨应龙的遵义军都会壮大不少。杨应龙养兵之所甚是隐密,无人知晓其遵义军实力几何。据下官与符指挥使估算,其军中带甲之人,当不下3万。”

  符钟也补充道:“仅仅是3万之众,倒也不算什么,关键在于播州其域广袤千里,西北堑山为关,东南附江为池,朝廷若遣兵进剿,我为客军,地形不熟,别说作战,就算要寻到敌人都是困难。而对手在此处盘踞多年,熟习山川关隘,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让我无懈可击。”

  符钟说到此处,大家都不吭声了,全都笑眯眯地看着苏昊。苏昊看看众人,苦笑了一声,他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派到这个地方来了。符钟说得非常明白,要打仗,就必须熟悉当地的地形,最好能够有详细的作战地图,而地图测绘这种事情,不就是苏昊所长吗?

  杨应龙所以敢在播州兴风作浪,就是凭借这里的复杂地形作为掩护。朝廷若是要派兵进剿,外来的军队进入这里的山区,只要走上几十里就完全转向了。届时遵义军在暗处,明军在明处,打起来明军肯定是完全被动的。朝廷在进剿一事上犹豫不决,其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在内。

  苏昊提出的等高线地图,给了军方一个启示。如果能够提前绘制出这一带的详细地图,进剿军使用地图作为引导,就补上了地形不熟的短板。这样如果杨应龙要起事,明军就可以随时给予其雷霆一击。

  “目前朝廷对于杨应龙一事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叶巡抚和郑知府、符指挥使也是未雨绸缪的意思,想安排人先把播州一带的地图绘制出来。一旦事情有变,我们手上有详细的播州地图,就随时可以调兵进剿。但是,因为朝廷尚未有旨意,我们要绘制播州的地图,只能是隐蔽进行,不能被那杨应龙察觉,以免惹出纠纷。这一路上陈某让勘舆营低调行事,也是这个原因。”陈道向苏昊解释道。

  苏昊其实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了,他只是有些诧异,难道杨应龙的势力竟有这样大,以至于勘舆营在数千里之外就不得不开始伪装了。

  符钟看出了苏昊的想法,他解释道:“杨应龙其人心思缜密,其早有谋反之心,是以在各地都布有自己的眼线。我等若是行事不秘,难免被其窥出端倪。此次叶巡抚到重庆来会见我等,一路上也是轻车简从,乔装改扮,其目的就是不想刺激杨应龙。”

  “卑职明白了。”苏昊说道,“既是朝廷差遣,卑职万死莫辞。只是,我军若是深入播州进行测绘,难免会被当地土人察觉,要想完全保密,怕是不易啊。”

  陈道说道:“此事陈某已经考虑过了,苏百户在江西之时,不是还勘过矿吗?我们就以勘矿的名义前往播州进行测绘,你看如何?”

  “四川矿监胡玉,老夫也打过交道,到时候知会他一声就可以了。”叶梦熊说道。

  苏昊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等我勘舆营的士卒到达之后,我跟他们统一一下口径吧,别到时候说乱了。”

  符钟问道:“苏百户,以你勘舆营一百余名士卒,要完成整个播州的地图测绘,需要多少时间?”

  苏昊反问道:“符指挥使,不知这播州方圆有多少?”

  符钟道:“若是把周边都算上,方圆大约300余里吧。”

  400里,也就是150公里,算起来,这一片的面积约是2万多平方公里的样子。按照最简单的测绘要求,一个小旗的人马,一天可以测绘20平方公里的样子,这样算下来,把这个区域全部测绘完成,大约需要3至4个月的时间。

  测绘这种事情的难度,要视目的而定。叶梦熊需要的,只是一份作战地图,能够反映出山川的大致走向就足够了,与后世那种工程和道路建设所需的测绘资料有所不同。苏昊对于勘舆营的能力是有信心的,相信他们完全能够胜任这样的测绘要求。

  “卑职估计,需要4个月的时间吧。”苏昊应道。

  “好,老夫给你半年的时间。”叶梦熊说道,“以老夫的猜测,杨应龙要起事,起码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只要苏百户能够提前把图册造好,由兵部颁发至各部,杨应龙这条小泥鳅,就翻不起大浪了。苏百户,此事关系国家安危、黎民太平,还请多多用心为是。”

  “卑职遵命!”苏昊站起身来,郑重地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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