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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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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兵工厂

  “治头大祭酒?”魏霸愣了片刻,顿时明白了。张温是天师系传人,在系师张鲁被软禁在洛阳的时候,他不敢抛头露面,以免给洛阳的家人带来危险。那么要发动天师道众,就需要另外一个领袖,张温把治头大祭酒这个职务交给他,他就有了名份。同时,他接受了这个职务,也就被纳入了天师道的体系,将来张温出任天师,是天下所有天师道众的精神领袖,在教内的身份自然就高于他这个关中区治头大祭酒,可以对他发号施令,至少可以施加影响,不可谓地位不尊崇。

  这就是天师道开出的条件,也是张温的条件。

  魏霸不由得想起了委员长。委员长刚刚出道的时候,也拜在一位大亨的手下做小弟,后来他君临天下,那位大亨却不敢真把他当徒子徒孙。张温狮子大开口,居然想玩这种伎俩,他也不想想,中国虽说君权神授,可是神权何尝能真正控制君权的。

  他笑得更真诚:“我出任治头大祭酒,怕是不够资格吧?”

  “参军对道术的理解超乎常人,大河图更是高深莫测,参军如果不够资格,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更要羞愧而死?”张温也笑了起来。他知道魏霸现在不可能拒绝这个条件。魏霸要想守住关中,天师道十万弟子的帮助,他是无法拒绝的,否则就凭赵云和魏延的两万人马,他根本无法立足。他凑到魏霸面前,用看似耳语,其实旁边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参军,不瞒你说,这是已经得到系师默许的条件,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没有落到纸上。不过,这颗道印,现在就可以交给你。”

  张温从怀里掏出一颗玉印,双手奉到魏霸的面前,目光炯炯的看着魏霸。魏霸打量着那颗玉印,知道自己只要接下这颗印,就是关中区的治头大祭酒,马上就可以指挥十万天师道信众,可是这样一来。张温这个天师传人,就是他精神上的领导了。

  至少张温是这么认为的。

  魏霸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接过那颗玉印,向东拜了一拜,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温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正当如此。能有参军这样的大才加入,是我等之幸,是道门之幸。”

  魏霸笑了笑:“孟玉言重了。我虽然就任治头大祭酒,可是对道门的事务不熟,还要孟玉与诸位道友大力襄助才是。”

  “这是自然。”张温和旁边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慨然道:“大祭酒军务繁忙,有什么事。交给我们就行。”

  魏霸点点头:“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就不客气了。我需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尽可能多的信众,特别要挑出会各种手艺的信众,我需要在渭水旁建立一个大型的粮食、军械加工作坊。此外。我还要组织一支战车营,将装备我发明改进过的各种新型装备。”他看着张温等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都是利器,我只能交给最信得过的人。”

  张温等人大喜。连忙躬身领命:“谨遵治头大祭酒法旨。”

  魏霸直想笑,老子这就算是走马上任了?张温这小子还真是乖巧。虽然他已经内定了下一任天师,眼下却还是以普通弟子自居,对他这位治头大祭酒很恭敬。

  ……

  有了十万天师道众的帮助,魏霸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一半,不过他还是不敢松劲。赵素和那些关中人谈判的时候,他又赶到辎重营查看。到目前为止,应张温等人号召赶到长安附近的天师道众以及关中百姓已经达到了三万余人,魏霸从中挑出了四千多会各种手艺的人,把他们充实到辎重营,按照现代工业的流程管理,把他们分成不同的工种,按照他规定的图纸,开始加工各种零部件。按工种分类,一方面是为了提高效率,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他将在辎重营加工的这些武器都是这个世界上威力最强大的武器,也是他将来独霸关中,建功立业的倚仗,不管怎么小心,都是值得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第一批工匠已经习惯了这种新式的工作方法,配合也变得默契起来,各种基础设施也建设完备。魏霸在渭水河边建起了一个大的工坊,先架起了数十座水磨和水轮机。水磨是为了解决这几万人吃饭的问题,几万人聚焦在一起,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吓人的数字,为了给这些人准备饮食,仅磨面就需要几百人,而现在有了这些水磨机,只要十来个人看着,就可以轻松的完成任务。

  而水轮机则是魏霸为接下来的工坊生产准备的动力。利用取之不尽的水力,他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个规模庞大的军械加工作坊,以供应接下来的关中攻防战。几万大军征战,最重要的两项基础就是粮食和军械,没有充足的粮食和军械,就算有再精锐的士卒也没有意义,士卒们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也不可能空着手和曹魏大军对抗。粮食和军械,是保证持久作战的物质基础,在某种程度上比征召更多的兵力还要重要。

  魏霸跟着老爹魏延、师父赵云学过兵法,也学过如何指挥作战,但是他现在的重心却不在这些,他相信有最谨慎的师父赵云为正,有最敢冒险的老爹魏延为奇,就算曹魏的大军赶到,也未必能轻易的打开关中缺口。可是如果没有充足的粮食和军械供应,就算再征召五万大军,也未必能守得住关中。

  事有轻急缓重,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个基地建立起来。为此,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改进现有的军械,找到更好的设计,然后还要画成图纸,分解成零件图,交给工坊的匠师们进行制作。装备,试验,再改进。这年头的工匠大部分都不识字,很多事情,他都必须自己去盯着,不能有任何疏忽,否则出来的零件就无法装配。

  好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他和这些工匠们已经有了一些默契,不再像开始那么无法沟通了。

  站在渭水边。看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作坊,魏霸感到非常欣慰。他相信,眼前这个以水力为基本动力的作坊建成之后,完全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兵工厂。无数威力强大的武器,将从这里走向关中的各个城防,进而走向全天下。

  他前世是个工程师,手下有几个小兵就心满意足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从无到有的建立一个如此庞大的作坊。四千多人啊,如果是后世,这将是一个年产值达十亿以上的中型企业。而在现在,更是一个一流的大型企业,建成之后,足以让天下人为之瞩目。魏霸相信。或许还有人数更多的作坊,可是要论技术的先进和生产能力的强大,这个作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基础建设完成之后,魏霸的事情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到新产品的开发上,投放到人才的培养上。转到真正的军事领域。要想在这个乱世立足,兵权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师父和老爹虽然值得信任,可是他们毕竟会老的,而且他们的想法和他的也未必就完全一致。在这方面,也许生性谨慎的赵云比一心只关注战场的老爹更能理解他一些。

  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打断了魏霸的思绪,魏霸转过头,见赵云骑着一匹白马,带着几个亲卫飞驰而来。他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师父,今天的训练完成了?”

  “完成了。”赵云跳下马,将马缰扔给身边的亲卫,大步走了过来,看着沿河而建的作坊,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大战就要开始了,你的作坊能开始提供军械了吗?”

  “再有三五天,第一批改进过的连弩车就可以装配完毕了。”

  “那可太好了。”赵云松了一口气:“曹真的大军已经赶到蒲坂津了,我还担心你这边赶不上呢。”

  魏霸吃了一惊:“多少人?”

  “两万多人。”赵云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曹睿敢将留守京城的禁军都调了出来,想必是东南的战事已经结束了,用不了多少,曹魏大军就会齐集潼关、武关。潼关准备充足,易守难攻,问题不大,可是武关和蒲坂津却是重中之重。武关尚有城可守,蒲坂津却连个城都没有,我们只能临河而守。子玉,一万五千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新兵,要守住蒲坂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魏霸却轻松的笑了起来:“师父,我相信有你和家父联手,再加上眼前这些作坊,守住关中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么有信心?”赵云抚着胡须,似笑非笑的看着魏霸。

  “是的,我对你们有信心,我对自己也有信心。”魏霸指着远处的一座水磨坊:“师父,你知道吗,那里面有一座水磨,只用两个人看守,却相当于五十人的效能,很神奇吧?其实算起来,这座水磨又有什么呢,不过是一堆木头,然后再加上数量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些铁,可是通过组合,他们却可以发挥出让人难以相信的力量。”

  “那一架连弩车,能顶得上几名弩手。”

  “师父,百闻不如一见,有没有兴趣却见识一下?”

  赵云哈哈一笑:“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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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必先利其器

  魏霸随即带着赵云登上一艘小船,穿过两道守备森严的栅栏,来到连弩车的装配作坊。闻说赵将军要看连弩车,正在忙碌的工匠们连忙推出一辆连弩车,装好箭,又设好箭侯。两个壮汉上前,飞速的旋动连弩车旁的木轮,咯咯的上弦声不断响来,喀嗒喀嗒的弩机就位声不绝于耳,单调却又无比欢快。

  上弦完毕,两名壮汉退到一旁,用手臂擦着汗。魏霸笑眯眯的对赵云说道:“师父,试试手?”

  赵云一直在静静的看着,暗自盘算着连弩车准备的时间,此刻听了魏霸的话,也不禁手痒,上前扳动弩机。

  轻轻一扳,弩机一跳,“嗒”的一声轻响,车厢里传出一声松弦声,一支弩箭飞出了连弩车,扑向五十步外的箭侯。第一支弩箭刚刚飞出,第二支弩箭也跟着飞了出去,车中的松弦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十只弩箭飞了出去。

  “笃笃笃!”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十只弩箭先后钉在箭侯上,箭雨还在轻轻颤抖。

  “一发十矢?”赵云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喜。

  “这是近程用的车弩机,射程五十步,一发十矢。五十步以内,普通战士的札甲洞穿率百分之五十,二十步以内,百分之百。”

  “既然这是近程,那也就是说还有中程或远程了?”

  “共分为四类,千步的超远程,五百步的远程,两百步的中程,再加上五十步的近程。”

  “千步?”赵云诧异的问道:“什么样的连弩能千步之远?”

  “千步的不是连弩,是单弩。”魏霸嘿嘿一笑:“那是狙杀弩,专门为对方的大将准备的。”

  魏霸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推出一辆大型弩车。赵云好奇的打量着这具号称能射千步远的巨弩,发现这架弩有三张弩弓,安放在弩槽里面的也不是箭,而是一支和普通士卒用的铁矛相差无几的巨箭。巨箭上用的也不是羽毛,而是削成羽毛状的木片,木片又宽又长,几乎达到了巨箭的三分之一。在巨箭的头上,还贯穿着一个拳头大的陶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两个壮汉合力。扳动弩车后的转轮,在咯咯的张弦声中,三张巨弩被拉开,扣上弩机。

  “参军,以什么为目标?”弩手请示道。

  “师父。你看呢?”

  赵云看了看远处,伸手一指:“就以那棵树为目标吧。这么大,应该和指挥车的大小相近。”

  弩手应了一声,伸出手指,在眼前比划了一下,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伏到弩车后。调整了一下位置,目光透过弩车前的木板上的弓,仔细的瞄准了一会,这才起身轻声说道:“点火!”

  一个士卒手持火把上前。在陶罐上燎了一下,一团火亮了起来。赵云这才发现,陶罐口有一段粗大的绳子,似乎蘸了油。一点就着了。

  火刚刚点燃,弩手用力挥动木锤。砸向弩机。“嗡”的一声巨响,弩车猛的晃动了一下,震起一阵烟尘。在烟尘中,那只如同铁矛一般的巨箭带着轰鸣声飞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远处。赵云极目远眺,只见巨箭在空间划过一道扁扁的弧,飞向大树。

  大树纹丝不动,紧接着一团火一闪而没。从千步之外都能看到火光,如果靠近了看,这团火至少有一人高。

  魏霸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弩手,弩手也满面通红,局促不安。

  赵云眉毛一耸,抬腿向那棵大树走去。魏霸连忙跟上,敦武等十几个亲卫也跟了上去。待走到面前,见那枝巨箭离目标大树有大约十步的距离,箭头深深的扎入土中,陶罐破碎,里面的油洒了出来,在地上烧出一块大黑斑,不禁连连点头。

  “千步之外,能有这样的准头,着实不易。”赵云问道:“这是什么火?能烧死人?”

  魏霸挠了挠头,“仅凭这火很难烧死人,毕竟罐子不能太大,里面灌注的油有限。不过,油里有毒药,只要伤口上沾上一点,不死也让他脱层皮。当然了,这得射中才有用,如果射不中,就没什么用了。”

  “千步之外,一箭命中的可能性太小了。”赵云盘算了一下:“你准备给我配备几台这样的千步巨弩?”

  “十台左右。”

  “十台。”赵云微微一笑:“如果十台一起发射,我估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命中。”

  魏霸看向赵云,愣了一下,随即狂喜。他正为这种千步巨弩的准确性不高而担心呢,虽说千步之外,误差十步已经非常不错,可是用作狙击弩,这毕竟还是不够的。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用金属构件来代替木质构件以提高精准度,没想到赵云却想到了用数量来弥补质量的办法。

  很显然,在短时间以内,造同样的十架木构件巨弩,比十架金属构件巨弩要容易得多。

  魏霸半真半假的吹捧道:“师父言之有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赵云笑了一声:“你是习练拳法用心太重,以至于有些偏执了,忘了战争本不是一个人的战争。战场之上,神箭手固然难得,但通常情况下,神箭手不可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我们依靠的还是弓弩手的整体实力,数量,射程,射击梯次,而不是某个弓弩手的射术。”

  魏霸赧然的点点头。正如赵云所说,他有些用力太过,只想着一击毙敌,却忘了战场和私斗是有很大区别的。私斗时讲究精确性、突然性,而战场上则更讲究整体的配合,综合实力的运用,以及指挥者的能力。

  “不过,有这样的利器相助,也是个好事。就算射不死他,吓他个半死,也是够的。”赵云沉吟片刻:“只是我们时间不多了,你还要再等吗?”

  “不能等了。”魏霸长叹一声:“各种器械。今天晚上就装船起运。正在训练的一万五千人,师父带一万人走,骑兵营,你也带走,给我留五千新兵就行。”

  “五千?不够吧。”

  “没事,很快还会有人来,我就算攻不下长安,困住夏侯懋也没什么问题。师父要面对曹真的主力,人太少了。不顶事。”

  赵云没有再坚持。他也知道,仅凭他手头剩下的两千人精锐,一万新兵,再加上这两千骑兵,总共一共一万四千人。要想挡住曹魏的援兵,困难实在不小。眼下曹真只有两万精锐,他还能靠黄河天险挡一挡,接下来曹魏的主力源源不断的赶来,他的压力也会与日俱增。

  “那你小心。”

  “师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魏霸指指渭水两侧的作坊:“师父,这就是我守住关中的信心。只要曹魏在两个月内攻不进长安。我们就胜利了。”

  赵云疑惑的看着魏霸,不是太明白,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作坊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原本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魏霸会在这些作坊上花费这么多心血,不过今天看了连弩车和千步巨弩之后,他有些明白了魏霸的用意。有了这些犀利武器的帮助,能撑过曹魏反击的机会又大了一分。

  “对了。明天早上,你带领大军离开时。帐篷不要拆。”魏霸忽然想了起来,连忙又关照道:“我还要用他来骗夏侯懋,虽然不知道还能骗几天,不过能多骗一天,也是好的。”

  赵云笑了起来:“好,反正这天气也不冷,露营也没什么问题,说不定还能赏赏月,看看天文,也许能看到对我大汉有利的天象。”

  魏霸忍俊不禁:“师父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赵云有意无意的瞥了魏霸一眼,叹息道:“你是不知道,当年跟随先帝征战天下,多少次,就是凭着那些捉摸不定的天象撑过来的。天象这种事,你可以不信,但是肯定会有人信的。”

  魏霸若有所思。

  ……

  建章宫,高五十丈的井干楼上,夏侯懋面色如土。

  魏霸用霹雳车砸断连接建章宫和未央宫的复道时,夏侯懋正好在建章宫,复道被砸断,他也滞留在建章宫,无法再回到未央宫去了。虽说从地面上也可以走,只是危险一点,可是夏侯懋已经被打破了胆,他宁可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建章宫,也不肯冒险踏出一步。

  魏霸不知道这些,他派人把夏侯徽写的劝降信送到了未央宫,根本没能送到夏侯懋手中,而是送到了京兆太守颜斐手中。颜斐看了劝降信,本想立刻烧掉,无奈清河公主听说有人进城了,立刻派人赶来,救回了夏侯徽的信,并且强逼着颜斐带着信赶到建章宫,请夏侯懋定夺。

  此刻,颜斐就站在夏侯懋身后,看着在夏侯懋手中颤抖的那封劝降信,暗自悔恨不已。早知道夏侯懋这么没用,当时就应该不顾清河公主的要求,烧了这封信。

  很显然,夏侯懋心动了,他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都督,无论是未央宫还是建章宫,都不是那么好攻的,城外虽然人多势众,可是他们能有多少真正的士卒?”颜斐不死心的劝道:“宫里还有粮食,我们完全可以再坚守一段时间,等到援军到来。”

  “你不懂,你不知道魏霸这个人有多聪明。”夏侯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看向远处蜀军大营的目光中充满了紧张:“你看过能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能在马上奔驰的骑士嘛?很多你觉得不可能的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攻打建章宫、未央宫,对你来说也许很难,对他来说,却可能易如反掌。”

  颜斐很无语,他觉得夏侯懋是被魏霸吓破了胆,在他嘴里,魏霸似乎无所不能。不过,他也有些奇怪,魏霸是如何让那些刚刚跨上马背一个多月的骑兵能够开始奔驰骑射的,为官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进步如此神速的骑士。

  “投降,投降,我可以死在这里,可是我不能让公主也死在这里。”夏侯懋絮絮叨叨的说道。

  颜斐万念俱灰。他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都督,你把建章宫的人留给我。”

  夏侯懋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惭愧的低下了头:“就依文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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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说谎

  魏霸刚刚上床,还没闭上眼睛,就收到了夏侯懋愿意投降的消息。不过,事情出了点意外,夏侯懋可以投降,可是建章宫却还在京兆太守颜斐的手里,所以,魏霸只是得到了未央宫。

  面对夏侯懋派来的使者紧张的目光,魏霸略作沉吟,便作出了肯定的答复:可以。

  第二天一早,为了确保夏侯懋不会临时变卦,在大军已经向冯翊开拔的情况下,赵云率领两千士卒,留下来帮魏霸镇场子。当夏侯懋、清河公主在五百多士卒的保护下,走出未央宫的大门时,赵云以蜀汉镇东将军的身份接受了投降,立刻派人控制了未央宫。

  进了大帐,魏霸才迎了出来,躬身向夏侯懋施了一礼:“都督,公主,别来无恙?”

  夏侯懋看了魏霸一眼,低下了头,他心里恨极,此刻却不敢露出任何敌意。清河公主却恶狠狠的看着魏霸:“竖子,你不得好死。”

  魏霸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公主,不管好死与否,你我都是要死的,而且,我可以保证,如果再听到让我不高兴的话,你马上就不得好死。”

  清河公主脸色煞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送公主去休息。”魏霸挥挥手,毫不客气的下达了逐客令:“另外,请夏侯姑娘来,我有事要和她商量。”

  两个亲卫走上前,把清河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送了出去。

  魏霸请夏侯懋入座,夏侯懋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行动迟疑,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翁。魏霸看着他,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夏侯懋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果抛却敌我关系,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待人温和,除了有些好色贪财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恶迹,是个怕老婆的烂好人。只是天意弄人,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才成为他父子子午谷计划的目标。

  说到底,如果不是夏侯懋的无能。子午谷计划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换了任何一个有点警惕性的人,都不会这么大意,也不会轻易的投降,放弃长安。不能迅速攻克长安。夺取关中,就成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空话。

  时间不长,夏侯徽来了,看到夏侯懋这副模样,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坐了下来。

  魏霸看着他们二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我曾经对夏侯姑娘许诺过,只要都督弃城,不管你是否愿意投降,我都表示欢迎。如果都督想回洛阳。我奉送车马,确保将军无恙。”

  夏侯懋茫然的点点头,夏侯徽却警惕起来:“那现在参军想变卦了?”

  魏霸笑笑:“不是我想变卦,我只是想对都督做出一点补偿。”他诚恳的说道:“我相信都督也明白。现在都督如果离开长安,回到洛阳。你面对的是什么结果。”

  夏侯懋打了个寒颤,脸色更白了。夏侯徽眉头微蹙:“那参军又想如何?”

  “我没想如何,我只是建议都督在长安稍候,待我挫败你曹魏大军的反扑,让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再由都督出面,带去我的诚意。这样一来,都督或许能有点功劳,弥补一下失守关中的过失。”

  夏侯懋还没有反应过来,夏侯徽却腾的站了起来:“你想背信弃义,扣留我们?”

  “不。”魏霸断然否决:“我只是建议,都督如果现在就想走,我现在就可以为你们备车马。”

  夏侯徽不解的打量着魏霸,她有些糊涂了。从魏霸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强留他们的意思,让夏侯懋等一段时间再走,等到曹魏大军久攻不下,陷入僵持的时候,夏侯懋再以联络人的身份去洛阳,的确比现在要好得多。只是这样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魏霸能守住关中,让洛阳派出的大军束手无策。

  他哪来的这种自信?

  “参军似乎太自以为是了吧?”

  “我是不是自以为是,我想姑娘如果留下,就有机会看到。我为都督着想的一片美意,也是出于肺腑,姑娘是聪明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现在走和以后走的区别。你们好好的商量一下,如果还是决定现在就走,我立刻就安排车马。”

  魏霸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现在,我有点急事要去办。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带个路?”

  “去哪里?”

  “去你关押彭小玉的地方。”

  夏侯徽沉默片刻:“好。”

  ……

  彭小玉奄奄一息,躺在肮脏的草堆里,一动不动,十几只苍蝇在她身边飞舞着,发着“嗡嗡”的声音,吸吮着她伤口上的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碎布条,露出沾满血污的皮肉。散乱的头发里也全是血污,结成了一条一条的,披散在脸上,挡住了她的面容。

  看着只比死尸多了半口气的彭小玉,魏霸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他早就预想过彭小玉会很惨,可是他没想到彭小玉快要死了。他迟疑了片刻,蹲了下来,单腿跪在彭小玉身边,伸手撩开了盖在彭小玉脸上的头发。

  彭小玉脸上的那块青斑露了出来,在血污的衬映下,没有往常那么醒目。

  魏霸用一只手捂着嘴,低下头,愧疚不已。

  夏侯徽站在牢房门外,看着里面的彭小玉,想起了自己在郿坞地牢里的悲惨时光,不由得一阵阵心惊肉跳。她知道和彭小玉的情况比起来,她其实要幸运得多,至少魏霸没有打她,而彭小玉却被打了个半死,而下令行刑的人就是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却有些嫉妒彭小玉。

  她看着半跪在地的魏霸,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的身体姿势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难受。

  夏侯徽撇了撇嘴。她觉得魏霸为一个婢女——哪怕是一个不寻常的婢女而伤心,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做的事,正如她的父亲夏侯尚。为了一个侍妾而伤心病故,为人讥笑。可是她又禁不住的羡慕彭小玉和那个夺去了她父亲的侍妾,因为有人为她们伤心。

  “你没有必要觉得内疚。她也害过你,一报还一报。”夏侯徽突然说道:“何况她还害了你两次。”

  魏霸没有说话,他解下身上的大氅,小心的包裹在彭小玉的身上,将她抱了起来,匆匆的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敦武说道:“叫医匠来。叫最好的医匠,让他们都来!”

  夏侯徽看着抱着彭小玉狂奔而去的魏霸,愣在那里,浑然没有注意到她突然变成了没有人看守的自由人。她的心里有鄙视、有震惊,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还有一点点失落。

  魏霸抱着彭小玉,一路奔回了大营,小心翼翼的把彭小玉放在榻上。彭小玉缩成了一团,眉心紧紧的蹙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魏霸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从腰间拔出短刀。小心的割开了她的衣服。衣服破破烂烂,不少地方已经被血沾在了伤口上,稍微一扯动,彭小玉便疼得呻吟起来。魏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背上的衣服全部割开。

  看着那一道道纵横交错,已经发炎化脓的伤口,以及里面蛹动的蛆虫,魏霸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赶到的医匠们也不禁呆住了。面面相觑,额头上浸出了汗珠。

  “还能救吗?”魏霸声音干涩的说道。

  “我们……尽力。”医匠们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你们一定要尽力。”魏霸拍拍医匠的肩膀:“我求你们了。”

  “参军。我们……我们会尽全力的。”医匠都快哭出来了,声音发颤。他不知道如果彭小玉死了,魏霸会不会杀了他们。

  “拜托诸位。”魏霸强笑了一声,走出大帐,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脸,闭上了眼睛。

  夏侯徽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看着茫然无措的魏霸,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从长安城门口第一次看到魏霸,到现在已经有半年时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魏霸如此无助。在她的眼里,魏霸一直是一只小心谨慎的猛虎,随时都保持着对身边一切的警惕,看起来很温和,其实很危险。郿坞之后,他身上的警惕少了,更加自信,更加沉稳,越发有大将风度,可是现在的他却充满了恐惧,充满了担心。

  夏侯徽甚至觉得,如果她现在拔出刀行刺魏霸,有五成的机会能够得手。可奇怪的事,她却连一点行刺的想法也没有。

  “她不会死的。”夏侯徽低下头,捻着衣带。“她像一棵野草,虽然被踩得稀烂,可是只要根还在,就不会死。”

  魏霸慢慢的松开手,露出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夏侯徽。过了片刻,他轻声说道:“谢谢!”

  “谢我什么?”夏侯徽强笑道:“她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我的。”

  “谢谢你安慰我。”魏霸吸了吸鼻子,停了一下,又说道:“还要谢谢你的谎言。如果不是你说她出卖我,我还不知道她这么坚强,坚强得像一棵小草。”

  夏侯徽眉头一皱:“她不知道你诈降的事?”

  “既然她只是我用来骗人的一个壳,又怎么会知道真相。”魏霸黯然一笑:“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而你却说是她把我招了出来,那只有一个可能,要么你说谎,要么她说谎。现在看到她的伤这么重,我想,应该是你说谎。”

  夏侯徽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有些心虚的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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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示威

  夏侯懋投降了,可是建章宫还有颜斐的手里。为了肃清关中的魏军残余力量,魏霸决定强攻建章宫。

  强攻建章宫,不仅是拿下长安,还要给那些长安的豪强们一个警告。他们可以观望,毕竟他们家大业大,又有家人在曹魏为官,顾虑很多,逼得狠了,反而不美,但是魏霸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侥幸的想法,否则曹真的大军在外,这些人在内,他将无法应付。

  有的时候展示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拿下了未央宫,也有不少好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近距离的观看建章宫的部署。建章有井干楼,可以居高临下的打量长安附近的情况,未央宫同样有高大的建筑,虽然未必有井干楼那么高大,作为瞭望台却是足够了。

  魏霸将自己的指挥台设在了复道的东端,折除了那些横跨护城河的破烂木头之后,他可以踩着复道走在长安城的西城墙上,俯瞰建章宫内的部署。夏侯懋和那些关中豪强都在跟在他身后,被横眉冷目的魏家武卒看着,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有任何容易引起误会的动作,生怕被人直接扔到护城河里去,或者找个什么理由当场杀了。

  魏霸顶盔贯甲,披着大氅,负着手,在城墙上慢慢的走动着,以夏侯懋为的一帮人亦步亦趋,虽然不屑,却不敢表露出来。在他们的脚下,蜀汉军正在将一辆辆弩车和霹雳车搬上城墙,精锐被赵云带走了,这里只剩下新征召来的五千多新兵,真正算得上悍卒的只有魏霸身边的八百多魏家武卒。

  新兵上阵肉搏也许不太行,可是操作这些远程打击武器却没什么问题。一来这些天在魏霸的重赏之下。他们用心操练,对这些新式武器已经不陌生了,二来是隔着宽阔的护城河,他们和建章宫里负隅顽抗的曹魏军最近也有三十步以上的距离,通常来说都有百步以上,曹魏军再精锐,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威胁。

  花了大半天时间,二十架弩车,十架霹雳车安装完毕。在建章宫的南门、西门和北门,也都架好了相应的武器。剑拔弩张,虎视眈眈,就等着攻击的命令。建章宫内,留守的曹魏军也严阵以待。等待着厮杀的开始。

  魏霸站在城门楼上,能看到井干楼上的人影。

  “都督,那就是颜斐?”魏霸瞥了一眼夏侯懋。

  夏侯懋非常窘迫,他现在已经不是关中都督,而是魏霸的俘虏,魏霸还用都督来称呼他,似乎有些讽刺的意味。他听着刺耳。却不敢反驳,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井干楼,颌道:“应该是他。”

  “这人官声如何?”

  “他……是个好官。”

  魏霸嗯了一声,又问那些关中豪强道:“颜斐是个好官吗?”

  豪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站在一旁的萧诺看到他们那副模样,不禁撇了撇嘴。萧诺原本是夏侯懋手下的军侯,手下有百十个细作。夏侯懋投降以后,他也跟着投降了。不过和夏侯懋以及在场的这些关中豪强不一样。他没有太多的顾忌,家人也都在长安,所以他很坦然的投降了魏霸,仍然做他的老本行。魏霸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是为了给其他人做个榜样,特地把他带在身边,做个随从。

  见萧诺不以为然的样子,魏霸笑了一声。“德然(萧诺),你说说看。”

  萧诺诧异的看了魏霸一眼,魏霸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称他的字,简直太给他面子了。他受宠若惊的迎了上去,咳嗽了一声,大声说道:“颜斐在最近几任京兆太守中,可谓是个难得的好官。”

  “是吗,怎么个好法?”

  萧诺原本有些担心,颜斐现在是魏霸的敌人,他当着魏霸的面称赞颜斐,会不会引起魏霸的反感?此刻见魏霸脸色温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这才壮起了胆子,说起了颜斐的政绩。

  关中自从经受了马之乱后就荒芜了,百姓被当年的惨状所惊吓,不少人逃往外地,就算是留下的人,也不能安于生产,要么入山为寇,要么游荡为生,不治生产。在颜斐之前的几任京兆太守都不肯下功夫治理,只是为官一任,然后就想办法调到别的地方为官。只有颜斐到任之后花大力气治理,让下属的各县整治田地,栽种桑果,又让百姓在闲时伐木造车,没牛的人家就养猪狗,然后卖了猪狗来买牛。这几年长安能有所恢复,可以说都是这位颜斐颜太守的功劳。

  说到这里,萧诺看了一眼夏侯懋,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巴。

  魏霸心知肚明,萧诺等人对夏侯懋没什么尊敬可言,以前怕他,是因为他是关中都督,现在他成了俘虏,没有了作威作福的权利,就只有被人鄙视的份了。相比于成了敌人依然让人尊敬的颜斐,夏侯懋就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屎。

  由此可见,当官的官声如何,在台上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哪怕歌功颂德的碑立得到处都是,那些荣耀也不值一分钱,除了骗骗上司之外,老百姓是不可能当真的。只有下了台之后,才能看出真正的口碑如何。

  “这么说来,他果然是个好官?”魏霸问道。

  夏侯懋嗫嚅了片刻,胀红了脸,点头道:“他的确是个好官。”

  “据守建章宫,坚决不肯投降,也是他的主意吧?”

  夏侯懋大吃一惊,脸色顿时煞白。

  魏霸笑笑:“都督,真是难为你了。据城而守吧,公主可能因此丧了性命,不守吧,又丢了长安。现在你忍辱投降,保全公主任命,又让颜斐据守建章宫,可谓是一举两得。都督,你还真是英明啊。”

  夏侯懋汗如雨下,两腿颤。

  魏霸也不理他。转身看向远处的井干楼,沉默片刻,寒声道:“既然他不肯降,那我只好成全他的忠义。来人,传我的命令,开始攻击,目标:井干楼。”

  “喏。”令旗兵大声应诺,跑到栏杆边,挥动彩旗。

  夏侯懋不敢动。那些关中豪强们却不由自主的涌到栏杆边,看向远处的井干楼。井干楼在一百五十步之外,用普通的弓箭根本射不到,魏霸这是想干什么?他是想用霹雳车来砸井干楼吗?霹雳车的射程、倒是有二百步左右,有可能打得到。问题是这么远,他能保证打得准?

  就在关中豪强们的目光中,城墙上的十架霹雳车在都尉的指挥下,开始试射,随着一声怒吼,砲手砸开了铁销,沉重的配重厢往下一沉。长长的梢杆猛的转了起来,将一枚约重三十斤的石弹抛上了天空。

  石弹呼啸着扑向远处的井干楼,在井干楼的右侧一丈处掠过,砸中了三百步左右的一间建筑。石弹消失不见。那间建筑猛烈的晃动了一下,轰的一声巨响,屋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烟尘涌起。笼罩在建筑的上方,也笼罩在关中豪强们的心头。

  三百步的距离。还能有这样的威力,就算准头差一点,也够惊人了。如果十架、百架这样的霹雳车齐射,那还有什么样的城堡能够幸免?

  就在关中豪强们心惊肉跳的时候,城墙的砲手们大声吼叫着,调整了霹雳车的方向,再一次出了石弹。

  这一次,石弹准备的击中了井干楼。石弹没入井干楼上,在楼壁上留下一个大洞。

  城墙上的砲手们欢呼起来,都尉出了命令,其余九架霹雳车也开始咆哮,一颗颗沉重的石弹连续不断的向井干楼飞去,最初几还有些偏离,三四之后,命令率高达五成。

  石弹接二连三的砸向井干楼,在连续不断的轰击下,井干楼的破损越来越大,渐渐的摇晃起来。原本在井干楼上指挥的颜斐已经不见了,是被砸死了,还是在逃跑,谁也说不清。只不过看着每被砸中一次,就出现一个大洞的井干楼,谁也不能保证他能活着离开。

  井干楼遭到重创的景象不仅落在关中豪强们的眼中,也落在那些留守建章宫的曹魏士卒的眼中。他们仰起头,看着一颗颗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弧,如群蝗般飞向井干楼,经历了三百年风雨依然结实的井干楼在这些石弹的轰击下如同一堆烂木头一样消解,慢慢的倾覆,最后轰然倒下,不禁骇然变色。

  这些曾经征战多年的曹魏士卒对霹雳车并不陌生,前几天还见识了这些霹雳车砸断连接建章宫、未央宫复道的那惊人一幕,自以为对蜀汉军的霹雳车已经有所了解,可是今天的这一幕还是让他们惊骇不已。与上一次的霹雳车相比,今天蜀汉军展示出的霹雳车射程更远,准确性更高,井干楼的倾塌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建章宫内的曹魏士卒惊恐不已,城楼上的关中豪强心惊肉跳,他们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魏霸的那些话。魏霸当时说,他其实并不希望夏侯懋投降,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向他们展示他的实力。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魏霸在说大话,是想吓唬他们,可是今天,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又有谁还能说魏霸只是想吓吓他们?

  他不是恐吓,而是实实在在的警告。正如他所说,在座的关中豪强没有一家能有建章宫这么坚实的城墙,也没有一家能顶得住魏霸的攻击。惹怒他,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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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此汉非彼汉

  魏霸强攻建章宫,目的就是要震慑这些关中豪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将有三百年历史的井干楼砸成一堆烂木头,只不过是开始,绝不是结束。

  接下来,魏霸命令五十多架霹雳车一起发射。他本来准备了一百架霹雳车,不过曹真来得太快,他让赵云带走了五十架,要不然的话,这个场面还要再壮观几分。

  五十多架霹雳车连续不断的发射,将一颗颗石弹送入建章宫,激起一阵阵尘埃,场面震撼,激动人心。那些刚刚上阵,还有些紧张的新兵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兴奋得眉飞色舞。而建章宫里的曹魏士卒则被这一幕震惊了,他们慌乱起来,有的去井干楼的废墟里寻找颜斐,有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以免被这些犀利的石弹击中。这些石弹的威力实在太惊人了,不仅打塌了井干楼,任何物体被它击中,都会损失严重,如果是人被击中,那更是惨不忍睹,不管多结实的盔甲,在这些石弹面前和最轻薄的丝帛都没什么区别。

  颜斐灰头土脸的从木头堆里爬了出来,看着漫天飞舞的石弹,看着东躲西藏的士卒,他顾不上拂去身上的尘埃,大声吼叫着稳定军心,他对那些惊慌失措的魏军士卒说,石弹打造不易,蜀汉军坚持不了太久,一旦进入攻城战,蜀汉军的弱势就会暴露无遗。

  颜斐不顾被石弹砸中的危险,在城墙上到处奔走,安抚人心。他的走动立刻吸引了魏霸的注意力。魏霸随即下令射程两百步的中程连弩和五百步的弩车开始发射,目标很明确,就是在城墙上奔跑的颜斐。

  一声令下,颜斐就成了名符其实的众矢之的。他所到之处都会成为弩车的攻击目标,箭矢如雨,紧随不舍。颜斐身边的亲卫伤亡迅速增加,他们虽然举着盾牌,穿着精致的铁甲,依然难以抵挡密集而强劲的箭雨,一个个惨叫着倒在箭下。

  颜斐大吃一惊,他扭头看了一眼未央宫的城楼。正如魏霸知道他在井干楼上一样,他也知道魏霸在那个城楼上。他登上井干楼指挥。就是为了和魏霸较劲,鼓舞士气,不过让他很沮丧的是,双方一交手,魏霸就用霹雳车把井干楼砸塌了。如果不是他见机快,险些直接死在井干楼里。

  他命大,从井干楼里逃出来了,不过情形却没有多少改善,被蜀汉军的箭雨追得无处藏身,所到之处,都成为蜀汉军强弩的肆虐之地。无数的士卒成了牺牲品,而他也成了所有魏军士卒避之不及的灾星。

  随着身边亲卫的伤亡越来越大,颜斐不敢再在城墙上跑了,他也躲到了城楼里。然而躲进城楼也并不意味着安全。箭雨无法穿透结实的城楼,霹雳车的石弹却能够轻易的击穿,颜斐躲进城楼不久,密集的石弹就接踵而至。打得城楼千疮百孔,瓦片飞扬。

  颜斐憋屈不已。这种被人追着打的感觉非常不好。他也想还手,可是很显然,他拥有的那些强弩在蜀汉军的霹雳车和弩车面前都相形见绌,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射出的箭稀稀拉拉,聊胜于无,而城墙上的弓弩手射出的箭虽然多一些,却因为射程的原因而无法突破蜀汉军的防护,最终流于形式。

  颜斐意识到,双方在军械上的差距太大,魏霸善于机巧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在军械方面的实力和魏霸根本没有可比性,再这样坚持下去,除了浪费箭枝和士卒的性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颜斐随即下令停止没有意义的射击,寻找有利的隐蔽场所,等待蜀汉军的进攻。他相信,魏霸可以打造大量的犀利军械,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征召来的新兵变成真正的精锐,等到肉搏战开始,他手下的精锐可以取得上风,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

  城内的反击渐渐的弱了,城外的蜀汉军士气更旺,旌旗招展,鼓声隆隆,将士们精神抖擞,呐喊助威声声震云霄。

  城头,魏霸面带微笑,心里却有些紧张。颜斐偃旗息鼓,并不是怯阵,而是认识到了双方在军械上的差距,所以放弃了这种对攻,把希望留到了最后的肉搏战上。这一点恰恰是他的软肋,他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把那些新征召的农夫训练成熟练的操砲手、弩手,却无法将他们训练成真正能够上阵搏杀的精锐,更何况他的兵力也不足,一旦进入肉搏战,颜斐手下的那一千多魏军精锐就会像一把锋利的战刀,将他的战阵砍得七零八落。

  如果赵云还在,那一万多人还在,他可以凭人多的优势困死颜斐,可他现在只有五千人,五千几乎没有上过战阵的新兵。

  魏霸心里担心,脸上却不露出分毫,他打量着那些面色如土的关中豪强,知道自己就算不攻破建章宫,目的也达到了一半,让这些关中豪强见识一下自己的实力,对稳定关中有莫大的好处。他现在就是站在柴堆上跳舞,如果不把这些人心里蠢蠢欲动的火苗死死的压住,这些人随时可能成为他的噩梦。

  当然了,现在还不够,这些人都是人精,不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是不会真的低下头的。

  “诸位,我军的霹雳车如何?”魏霸笑眯眯的问道。

  “参军的霹雳车果然犀利,不仅射得远,准头也高。”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扶着栏杆,淡淡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参军是否准备了足够的石弹,还能保持多长时间的攻击。”

  魏霸笑了起来:“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中年人拱拱手,欠身施礼:“不敢,在下姓金名诩,京兆金家。”

  魏霸愣了一下,京兆金家倒也是个大族,不过这个大族在十年前就败落了,怎么有人在被邀之列。赵素、张温是拉他来做幌子么?

  萧诺见魏霸不解,以为他不知道京兆金家,连忙上前低声解释道:“这个金翊就是金祎的族弟,服第已绝,不过金祎死于汉事,关中人对金家多有照顾,所以……”

  魏霸恍然大悟。之前他就打听过关中的大族,知道有十几年前,金家也算是关中一个大门大户。据说是出自西汉名臣金日磾之后,在东汉两百年中,二千石屡见不鲜。不过十多年前,金祎与吉本、耿纪等人谋刺曹操,金家被诛三族。几乎被连根拔起,所以他没有想到金家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金家既然是因为汉事而败,对曹魏自然是深恶痛绝,可是他之前为什么不主动效命,直到现在才出言搭腔,而且颇多怀疑?

  “德然。金家与我大汉有仇?”

  萧诺明白了魏霸的意思,苦笑一声道:“金家忠于汉室,怎么会与大汉有仇。可是他与先帝有仇。”

  魏霸一时没明白过来,过了好一会。才转过这个弯。

  “先帝取江南四郡时,金祎的父亲金旋是武陵太守,战死了。”萧诺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不过魏霸还是听明白了。金家是忠于汉室。不过忠的是洛阳的汉室,和成都的汉室不仅谈不上忠。还有仇。

  那么可想而知,金家出现在这里是多么的尴尬。

  魏霸佯装不知道金家的心情,从容笑道:“耳听为虚,眼下为实,阁下可以看看,我究竟有多少储备。如何?”

  金诩听了,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金诩的问题,正是关中豪强们关心的问题。霹雳车是犀利,可是石弹打磨不易,要把一块石头打磨成这种标准的圆形石弹,花费的人力是非常惊人的。魏霸是召集了几万人,要准备这些石弹也不是易事。如果没有了石弹,霹雳车再犀利,也是一堆废物。石弹如此,羽箭同样也是如此,像这么密集的箭阵,如果没有大量的羽箭储备,魏霸同样坚持不了太久。

  没有了霹雳车和连弩车,魏霸还有什么倚仗?

  魏霸的从容,让关中豪强们疑惑起来,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他有充足的储备?

  正如魏霸所说,眼见为实,霹雳车和连弩车轰鸣了一天,直到夕阳落山,才渐渐的停止了怒吼。经过一天的密集攻击,建章宫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羽箭如草,石弹如珠,到处都是。被打死打伤的魏军士卒在残垣断壁间辗转哀嚎,呻吟声随着夜风四处飘荡,宛如鬼哭。

  颜斐走出了藏身地,看着城外的蜀汉军阵地,心情沉甸甸的。

  魏霸此刻却心情轻松,他率先走下了城楼,带着观战一天的关中豪强们去就餐,城上的事务自有信得过的魏家武卒去负责。当初老爹和张夫人给他的四十个魏家武卒现在有一半担当起了重任,朱壹守在郿坞,唐千羽做了骑兵营司马,陈祥守在潼关,据说老爹对他也颇为看重。其他人大多也做了都尉一类的中级军官,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牢牢的控制着新征召来的人马。

  魏霸准备了一席谈不上丰盛,却也不简陋的酒席,请关中豪强和天师道的几个重要人物吃饭。在席间,大家慢慢的开始熟悉起来,讨论一些白天的战事,只是心情有所不同。关中豪强更多的是恐惧,而天师道众却是喜上眉梢,魏霸有如此实力,足以证明他们的投资是正确的。只要紧紧依靠魏霸,占领关中是完全有可能的,将来是迁回汉中,还是在关中落户,依靠魏霸的力量成为关中的豪强,都是不错的选择。

  酒过三巡,魏霸起身,举杯笑道:“白天,金君曾经问我,有没有足够的石弹和羽箭的储备。我相信,关心这个问题的人绝不止金君一个,在座的恐怕都很关心。为了能让诸位今天晚上睡个安稳觉,我决定,晚餐之后,请诸位去参观一下我军的作坊,看看我军石弹和箭枝的储备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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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后路

  一个巨大到能站进十几个人的木盘,里面是无数滚动的石球,石球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放眼望去,一盘之中,至少有两百颗石球,别的不说,仅说这些石球的重量,便足以让人惊讶于这木盘的承受能力,更别说还要不停的动转了。..

  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带到如此沉重的木盘,周而复始的进行磨制?这个问题盘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魏霸视而未见,他绕了一个大圈才把这些人带到作坊里来,又故意让人奏乐,为的就是隐瞒动力的来源。越是神秘,越是能摄人心魄,让他们看到这些沉重的木盘转动,却不知道是用什么来驱动的,这样才够神秘,才能显示自己的“道术”让他们叹为观止,拱若神明。

  从这些关中豪强和天师道信众的眼神来看,他显然已经达到了目的。

  魏霸故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每盘有三百余石球,以一颗石球为三十斤计,大概是七十五石。像这样的木盘一共是……”他转过头,问赵素道:“对了,赵主簿,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架木盘?”

  赵素一本正经的说道:“截止到今rì为止,总共是一百五十二架,每天能出石弹一万五千余枚。考虑到大战在即,木器作正在加紧制作,每天大概可以增加二十架木盘。”

  魏霸有些不快的沉下脸:“怎么这么慢?让他们加快一些,三天之内,再增加一百架。今天一天就用掉了近万枚石弹,明天还要再增加三十架霹雳车,如果赶不上进度,仅凭那些储备,能支撑几天?”

  赵素紧张的说道:“参军请尽管放心,我马上就让木作加快进度,一定能赶得上用量,保证不会影响战事。”

  “嗯,我知道大家辛苦,不过大战之前,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魏霸缓和了脸sè,训斥了赵素两句,这才转过头对夏侯懋说道:“让都督见笑了,这些人啊,没什么见识,有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不求上进啊。”

  夏侯懋窘迫不已,他身后的那些关中豪强也面如土sè,一个个像害了病似的。一天出产一万五千枚这样的石弹?我的天啊,魏霸准备用这些石弹把建章宫的地面重铺一遍吗?又或者说,他这些石弹不仅仅是为建章宫准备的?

  魏霸对豪强们的紧张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随口解说两句,让他们亲眼目睹了石块是如何变成石球的。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和做汤圆差不多,只不过这些汤圆的体量巨大,所以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旋转,互相摩擦,才能成型。如果用人力,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利用取之不尽的水力来推动,rì夜加工,一块石头到最后成型,三天的时间便足够了。

  他越是轻松,夏侯懋等人越是震惊,此刻,他们对石弹能支撑几天的疑问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就算魏霸所说的打个折扣,把建章宫砸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至于他们的堡垒,他们相信,只要像今天的场面砸上一天,不管什么样的堡垒,都会被砸成渣。就算城墙还能保住,城墙里的房屋也会被荡为平地。

  他们的心里像是都揣了一枚石弹,沉甸甸的,连脚步都变得迟缓起来。

  参观完石弹作坊,魏霸又带他们参观了刀坊和箭坊。在刀坊,魏霸拿起一柄刚刚完成的环刀,双手递给夏侯懋:“都督,试试刀。?”

  夏侯懋犹豫了一下,接过刀,旁边有铁匠拿过两根铁条,摆在铁坫上。夏侯懋握紧了环刀,用力砍了下去,“当”的一声,一根铁条应声而断。魏霸笑了起来,“都督,你下手不够狠啊。”

  夏侯懋满脸通红,讪讪的强笑了两声。

  魏力又指了指金诩:“金君,你试试?”

  金诩也不推辞,上前接过刀,用力一挥,两根铁条同时断裂。

  魏霸大笑:“还是金君有些力气。”

  金诩笑了笑,用指腹摸着刀锋,仔细的查看着刀刃,发现刀锋上连一点擦痕都没有留下,不禁大为惊讶。“魏参军,你的部下都是使用这样的战刀?”

  “这当然。”魏霸淡淡的说道:“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中的武器锋利一分,打起仗来,活命的机会就多一分。这方面,我是不遗余力的。”

  “参军果然是心思机巧,鬼神莫测。”马安难得的插了一句嘴:“如果五千人都配上这样的战刀,就算是新手,也能攻破建章宫,全歼其中的士卒。”

  魏霸瞟了一眼面sè难堪的夏侯懋,哈哈一笑:“话虽如此,可是我攻打建章宫,本不是为攻而攻,训练士卒,让他们亲身经历实战,这比攻破建章宫本身更有意义。平时cāo练得再好,如果不上战场亲身体验一下,还是不能形成战力的。我准备多攻几rì,让每个人都有机会上阵。”

  马安舔了舔嘴唇,默默的退了下去。

  参观完了作坊,关中豪强们心情沉重,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一个个如丧考妣。天师道的几个祭酒却围着魏霸谈笑风生,他们相信,有这样的利器助阵,守住关中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在这些关中豪强的面前,他们更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兴奋。

  魏霸好容易应付完了他们,宣布明rì再战,然后各自解散,回自己的住处。

  夏侯懋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夏侯徽正陪着清河公主说话。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突然变成了俘虏,清河公主还没有适应角sè。她不敢当着魏霸的面口出恶言,背地里却把魏家的祖宗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把夏侯懋也骂得体无完肤。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夏侯懋的错,如果不是他错信了魏霸,事情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见夏侯懋一脸的丧气,清河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夏侯懋破口大骂。往常夏侯懋被她骂了!要么陪着笑脸说好话,要么急赤白脸的分辩两句,可是今天夏侯懋却什么也没说,恍若未闻,默默的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半天没说话。

  夏侯徽看出夏侯懋的神情不对,连忙劝阻了清河公主,示意她注意夏侯懋的异常。清河公主这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的住了……

  “伯父,你这是……怎么了?”

  夏侯懋过了好久,才抬起头,眼神呆滞的看着夏侯徽。

  “伯父,你究竟怎么了?”夏侯徽紧张起来,伸手抓住夏侯懋的手臂摇了摇。清河公主也紧张起来,弯下腰,瞪着夏侯懋的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夫君,你……你可别……吓我。”

  也许是看到清河公主,夏侯懋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给夏侯徽和清河公主讲了一遍,最后拖着哭腔掉:“媛容,你说我们……我们还能活着回到洛阳吗?”

  夏侯徽也震惊不已,她愣愣的坐在一旁,沉思了半晌,最后苦笑着说道:“伯父,回到洛阳并不是难事,或许,你还可以体体面面的回去。”

  “体体面面?”清河公主冷笑一声:“就他这样,还能体体面面的回洛阳?”

  夏侯懋顾不上理会清河公主的冷嘲热讽,眼巴巴的看着夏侯徽:,‘你快说’这是为什么?”

  夏侯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神sè稍微缓和了些。她转过头,看看夏侯懋,又看看清河公主:“伯父,公主,你们还记得吗,昨天出降的时候,魏霸曾经说过,你们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不过他建议伯父等几天,到时机合适时再离开?”

  夏侯懋和清河公主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我现在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大将军要从潼关或者蒲坂津攻入关中的可能xìng……”夏侯徽脸sè有些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sè。“非常小。”

  “怎么……可能?”清河公主的不屑刚刚出口,想起夏侯懋刚才说过的那些见闻,底气顿时不足,她讷讷的说道:“就因为那些军械?”

  “嗯,魏霸向伯父展示这些军械,就是要表明他坚守关中的决心。有了这些军械,就算大将军最后能攻进关中,伤亡也必然惊人。”

  “伤亡再大,也要夺回关中。”清河公主不假思索的说道:“关中一失,陇右养马之地必失,逆蜀有了战马,我大魏的铁骑优势还如何保全?”

  夏侯徽苦笑一声:“公主所言甚是,也正因为如此,逆蜀才会冒险出兵子午谷。守关中,为的就是夺陇右。只不过,守关中和夺陇右的人,却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不是同一个人?”清河公主忽然明白了什么:“媛容,你的意思是……”

  夏侯徽点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魏霸如此礼待伯父,只怕是已经意识到了他自己的处境,给自己预留后路。”

  清河公主愣了片刻,又怒不可遏的咆哮起来:“不可能,我们已经被他骗了一次,怎么能还相信他?”

  夏侯徽摇摇头:“公主误会了,下一次,他不是想投降,而是想媾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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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最佳搭档

  “少主想给自己留后路?”彭小玉躺在病榻上,看着眼神躲闪的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

  凭她的聪慧,从魏霸进入牢房的那一刻起,她就肯定自己是被魏霸利用了。只是她却不能理解魏霸此刻的愧疚。就算她没有伤害魏霸在先,以她一个婢女的身份,别说魏霸利用了她,就算把她送到夏侯懋的刀下,她也不会有任何意外。魏霸现在只是利用她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被夏侯徽看出破绽,那是她的命不好,智不如人,要怪也只能怪夏侯徽,却怪不到魏霸头上去。

  奴婢,连命都是主人的,为了主人而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更何况她还陷害魏霸于先,不管那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管她是为了报仇还是什么,仅凭这一点,魏霸没有当时就杀了她,已经是格外开恩,利用她一下,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她对魏霸的愧疚无法理解。

  但是她很欣慰。

  “嗯,我军夺取关中,天下形势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对魏是威胁,对吴来说也是威胁。我担心吴国会再一次背盟,联合魏国,进攻我们。”谈到正经的话题,魏霸自在了很多,他不紧不慢的轻声说道,一只苹果在手里慢慢的转动着,长长的苹果皮如一条彩带,越来越长。“丞相……意在陇右,他很可能不会增援关中,至少在我们耗尽实力之前,他不会增援关中。这样一来,要对付曹魏的反扑,我们就会很吃力,即使有天师道的帮助。也同样吃力。”

  “如果吴国与魏国结盟,他们很可能会从秭归和房陵上攻,蜀汉将面临三线进攻,而关中面临的压力却是最大的。”

  “是的,关中底子太薄,我担心支撑不了太久。”魏霸将苹果递给彭小玉:“如果丞相要调我师父回去,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留下来帮我,就是和丞相撕破了脸。以他的性格,大概不会这么做。可要是他走了,短时间之内,我又哪来的兵力守住关中?”

  “如果诸葛亮下令,不仅赵老将军会离开。邓芝也会离开,甚至……家主也会离开。”

  魏霸迟疑了片刻,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彭小玉说得没错,如果事情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吴国和魏国联手,司马懿从房陵方向,陆逊从秭归方向。同时进攻成都,诸葛亮肯定会回援,到时候如果下令魏延回防关中,以他那个对政治近乎白痴的性格。根本体会不到这里面的凶险和心机。魏延完全有可能接受命令,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关中,面对曹魏的反扑。

  “如果到了那一步,我只能向曹魏低头。以换取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把曹真打疼了,让他知难而退。”

  魏霸点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以现在的实力,有师父和老爹的两万精锐在,他有把握守住关中,可是师父和老爹随时都有可能被调走,到时候仅凭他建立起来的新军,很难守住关中,更何况诸葛亮还有可能从背后捅他刀子,比如让老爹或者师父带上一万人走,他能不给吗?他要是敢不给,不用诸葛亮发话,老爹就会收拾他。

  所以,他必须在此之前,就把曹真打疼了,同时牢牢的把握住关中。他没有去前线,而是在这里和关中豪强们磨嘴皮子,便是出于这个考虑,留着夏侯懋等人,也是给自己留个后路。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趁着曹魏主力到来之前,先打个胜仗,振振士气。”

  “是的。”魏霸点点头,又苦笑道:“可是我现在根本就走不开,而且就算我去了,打仗的事,也不会比师父和老爹更强。”

  彭小玉咬了一口苹果,慢慢的嚼着,见魏霸愁容满面,她又安慰道:“正如你所说,赵老将军和家主一正一奇,正是最佳搭档,打败曹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们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是天意了。”

  “但愿如此吧。”

  ……

  赵云赶到渭水入河口,意外的看到了本应该在潼关的魏延。

  “文长,你怎么来了?”赵云把魏延让进船舱,诧异的问道:“潼关出事了?”

  “潼关能出什么事。”魏延笑了笑,“曹真在潼关碰了一鼻子灰,带着大军赶到蒲坂津去了,这两天正在搜罗船只,准备强渡大河。我正担心你来不及,准备带人过去先挡一阵呢,没想到将军却已经来了。”

  “我们早就有准备,听说曹真出现在河对面,立刻赶来了。”赵云把长安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夏侯懋已经降了,不过建章宫还在颜斐的手里,子玉暂时来不了,只能靠我们两个了。”

  “有我们两个,他来不来的又有什么关系。”魏延不以为然的说道:“将军,你手下都是些新兵,怕是不顶用,要不要我先拨两千人给你?”

  赵云嘴角一挑:“文长,你看不起我?”

  魏延连忙摇手道:“将军,你误会了,我岂敢看不起将军。只是你手下现在只剩下两千精锐,其他的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一下子要面对曹真的两万禁军主力,我怕那些新兵顶不住啊。”

  “有大河为阻,曹真的两万禁军又能如何?”赵云抚着胡须,眼神微眯,淡淡的说道:“我这一辈子,就没打过什么痛快的仗,习惯了。”

  魏延有些尴尬,他迟疑了片刻:“那既然如此,将军能不能在登岸之后,分给我一些船?”

  赵云目光一闪:“你想过河偷袭?”

  魏延笑了起来:“果然瞒不过将军。不错,将军一到,曹真的注意力必然会在河西,我不抓住这个机会,岂不是浪费了?”

  “可是曹真有两万精锐,而且后续的援军也快要到了。”

  “正是因为援军快要到了。我才要抓紧时间,否则等他们聚在一起,我就没什么机会了。”

  赵云见魏延已经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再劝。他也清楚,曹真这两万人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马赶到。如果能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重创曹真,就算是杀伤不多,也能提振一下士气,对接下来的战斗大有助益。魏延本人就是骁勇善战的猛将。他手下那几千魏家武卒更是突袭的不二利器,由他运动到曹真后方择机而战,再合适不过了。

  “那好,我会尽快把船给你送过来,你自己也要小心。”

  “多谢将军关心。”魏延躬身施礼。

  赵云和魏延又商量了一下配合的细节。随即带着一万多大军赶往蒲坂津。为了吸引曹真的注意力,他更是极尽铺张之能事,不仅旌旗招展,锣鼓喧天,还派出两千精骑到处扫荡,驱赶曹真派过河的斥候,把声势造到了极点。

  近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将霹雳车、连弩车以及各种武器、辎重运到蒲坂津西岸之后。又悄悄的顺河而下,回到了潼关附近,等待多时的魏延留下陈祥守城,自己带着五千精锐。悄悄的渡过了黄河,进入中条山区。

  中条山如同一条巨龙,由东北的太行山脉而来,一头探入滔滔的黄河之中。如龙饮水。山脉尽头,便是黄河转弯的地方。与潼关隔河相望。要从潼关赶往蒲坂津,就要从黄河东岸,中条山下经过,魏延进入中条山,就是绕到了曹真的背后。

  他率领这五千人以四千魏家武卒为主,剩下的一千人也是从郡兵中精挑细选的精锐,翻山越岭,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就算是在没有来过的中条山,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也是虎归山林,龙回大海,一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

  进入中条山,花了两天的时间,走了近一百多里的山路,魏延运动到了蒲城之东的山中。蒲城是蒲坂津在河东岸的要津,要从东向西强渡蒲坂津,必先据蒲城,所以曹真的大军现在就驻扎在蒲城。

  这两天时间里,曹真已经被河西的赵云吸引住了全部心神。赵云号称大军五万,到达之后,就日夜奋战,经过两天的忙碌,立好了阵地。据冒险渡过黄河的斥侯报告说,赵云沿河立阵,又挖了五六条沟,引入河水,每道深沟前都安排了大量的霹雳车和奇怪的大车,看起来像是辎重车,具体是什么,他们打探不到消息,蜀汉军守备森严,根本无法混进去。

  曹真心急如焚,他对赵云并不陌生。当年他随曹纯率领虎豹骑追击刘备,在长坂坡曾经和赵云照过面。那一次,赵云只有几十骑,在强大的虎豹骑面前,他没有还手之力,但是他却凭借着自己的武勇,硬是从乱军之中救走了刘禅和甘夫人。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很多人都成为了过去,就连当年正当壮年的曹真也老了,可是赵云却依然活跃在战场上。

  能做到这一点,便足以成为传奇。

  不过,让曹真上火的却不是赵云的到来,而是他花了几天功夫,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船只。没有足够的船只,就不能同时渡过大量的士卒,也就无法对赵云产生足够的威胁。几百人几百人的往河对岸送,无异于把这些人送过去让赵云杀。

  大型船只的缺乏,成了让曹真最上火的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云在对岸准备阵地,为英勇的大魏将士挖下一个个埋骨的深坑。曹真不知道,当赵云在河对岸严阵以待的时候,另一只猛虎已经悄悄的潜到了他的身后。

  魏延就在五十里之外的山里,注视着曹真的一举一动,耐心的等待着出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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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张合有奇计

  河南城,戒备森严。炎热的南风仿佛带着火,吹得旌旗倒卷,如狂舞的火龙,更增添了一份燥热之气。每一个魏军将士都面色凝重,心情更加沉重。

  这里的将士都是刚从前线撤回来的,参加了大战的禁军将士固然是神情沮丧,没来得及参战的将士同样开心不起来。曹休大败的消息还没过去,他们就听到了更让人崩溃的消息:蜀汉军全面出击,潼关以西全丢了。

  潼关丢了,大魏的西部就丢了,雍州、凉州,还有更遥远的西域,都失去了控制,大魏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噩耗。

  衣冠整齐的曹睿坐在青盖下,脸上可见微汗,神情中却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平静的看着坐在面前的骠骑将军司马懿和右将军张郃,从容的问道:“二卿有何高见?”

  司马懿正凝眉沉思,面对皇帝的垂询,他苦笑一声:“陛下,关中居高临下,不可须臾有失,陇右是养马之地,更是我大魏根基所在。如今逆蜀诈得关中,我军应该全力出击,趁敌人立足未稳之际夺回关中,并迅速支援陇右。大将军既在潼关,臣当亲率大军入武关,死不旋踵。奈何江东新胜,士气正锐,又与逆蜀结盟。我军若向武关,陆逊必向宛洛,将如何应付?”

  曹睿微微点头:“骠骑将军所虑甚是,只是有何妙计教我?”

  司马懿躬身道:“先帝在时,以继承武皇帝统一天下之大愿,曾有以守代攻,与民生息的方略。夷陵一战,刘备身死,国家西部大患暂除。是以先帝得以全力以向江东。不料诸葛亮不识天时,违时出兵,又与江东勾结,致使我大魏疲于应付。欲解眼前困境,无非二策。一策是仿当年襄樊之战时故计,说动孙权,消解其盟,以孙权溯江而上攻成都,逼诸葛亮回兵救援。我军西向,解雍凉之围。”

  曹睿笑了笑:“骠骑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我军刚与孙权战于江淮,立刻与之结盟,恐怕不易。你再说说第二策。”

  司马懿叹息一声:“第二策。便是暂时取消文皇帝与民休息之策,全国征兵。当年刘备身死,逆蜀悄无声音,文皇帝为天下百姓计,这才立下西守东攻之计。如今诸葛亮出兵,悍然入侵关中,又与江东结盟。在短期内,我军将两线作战,以我军目前之常备兵力,未免捉襟见肘。只有征兵,以缓其急。”

  曹睿轻轻的吐了口气,“骠骑将军所言皆是良策,奈何东海之水。难救涸辙之鲋。征兵之事,已在进行。河东、河南以及并州之兵,已经整装待发,冀州之兵,也在集结之中。结盟江东之事,朕也派出了使者。只是坐等终究不是良策,骠骑将军纵不能大举入武关,也要示以利害,以分关中之兵。”

  “陛下,若陆逊将兵向宛城,奈何?”

  “那朕就率集结好的大军,亲自赶往宛城,会一会这位击败刘备的江东名将。”

  司马懿没什么话说了,躬身领命:“唯!”

  曹睿转向张郃:“右将军,你对关右之变,有何高见?”

  张郃欠身道:“陛下垂询,臣当竭诚以见。关中四固,高屋建瓴,一旦逆蜀盘踞关中,则可效当年汉高祖故策。是以不得不防。陇右是我大魏铁骑横行之基,亦不可须臾有失。只是臣有些想法,想请陛下明鉴。”

  曹睿摩挲着手指,迟疑了片刻。他把自己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司马懿入武关,曹真入潼关,以收复关中为第一要务,张郃却说有想法,显然是不太同意他这个方略。是听还是不听?听了,前面的所有安排就等于推翻,不听,这位右将军张郃是对西部战区最了解的名将,从武皇帝时代起,他就在关中、汉中一带作战,甚至深入到巴蜀,要论西部战区,还有谁比他有发言权?

  曹睿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弊,点头道:“右将军尽请直言。”

  “唯,陛下圣明。”张郃再次行礼,接着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曹睿,看得曹睿心头微怒,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安心。他从张郃的目光中看到了强烈的信心。

  “陛下,关中有山河之险,又近在肘腋,其危险自不待言。且诸葛亮统大兵在陇右,关中唯有魏延、赵云两三万人,似乎夺关中易,而取陇右难。然而臣有不同见解,以为当先取陇右,后取关中。”

  曹睿哀叹一声,心道这个张郃果然是推翻了自己的方略。他脸色有些难堪,却还是点了点头:“请右将军细说其中原由。”

  张郃有意无意的瞟了司马懿一眼:“陛下,臣如是想,是因为两个人。”

  “哪两个人?”

  “一是逆蜀丞相诸葛亮。二是逆蜀丞相府参军魏霸。”

  曹睿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那微微的恼怒顿时不翼而飞。

  “诸葛亮没有出兵关中,而是出兵陇右,无非是不敢面对我大魏的反击。未战而怯,遇敌不前,非良将之才,心志可见一斑。是以虽统大兵在于陇右,却不过是虚张其势。陇右震动,也只是安定、南安、天水三郡百姓骚动所致,并非是其兵锋不可抵挡。而魏霸虽年轻,却颇有用兵之能,这一点,我想骠骑将军最有体会。臣听骠骑将军说过,子午谷计划便是出于此人之手,当时我大魏诸多名臣良将皆以为子午谷不可行军,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正是从子午谷出现的奇兵导致关中迅速失守,潼关也落入魏延之手。由此可见,此人虽然年轻,却工于心计,深知奇正相依之理。关中兵虽少,攻之不易。”

  曹睿瞟了一眼司马懿,司马懿头低得很低,几乎垂到了胸口,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象他现在的尴尬。司马懿和张郃一直不和,这一点曹睿是清楚的,也是他有意安排的。主将和副将如果太和谐了,未必就是好事。可是张郃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司马懿的短,这着实有些不够君子。

  曹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右将军的意思是先取陇右,再取关中?”

  张郃躬身说道:“陛下圣明。臣虽然没和魏霸对过阵,但是从此人行事可知,关中取之不易。再者,关中虽然地势险要,却缺少人口,逆蜀得到关中,也不可能像当年的汉高祖一样有称雄天下之资。相比之下,陇右更加重要。诸葛亮以魏霸入关中,而自取陇右,目的还在于以关中拒我大军,为他全取陇右争取时间。或强攻关中,则关中可复,而陇右必失。不若先取陇右,再复关中。”

  曹睿沉吟片刻:“只是千里奔袭,粮草不济啊。”

  “陛下,安定虽叛,不过是慑于形势,未必就会真心附从。我军若迟疑不出,百日后,诸葛亮安定人心,则凉州非我所有。若我军出击,安定必然向诸葛亮求援,若诸葛亮赶来交战,则我军可以逸待劳,于安定击破之。若诸葛亮不来,安定则可轻易收复,南安、天水,也将望风而降。如此,可保陇右不失。继而四面进击关中。诸葛亮若退守关中,则关中人力不足以支撑其大军,若退守汉中,由关中的魏霸孤立无援,败退也是意想之中的事。”

  张郃侃侃而谈,最后又加了一句:“陛下,我大魏有法,围城而百日援军不至,降者不罪及家人。如今逆蜀出兵已近两月,若一个月之内,我军不能出现在陇右,恐怕陇右非国家所有。”

  曹睿眉梢一跳,暗自点头。他回头看看侍中刘晔和尚书蒋济,刘晔凑近了一些,点头道:“臣以为张郃之计可行。”

  蒋济却摇了摇头:“舍关中而先取陇右,则大军必须由并州北部西进,路途遥远,而且要经过羌胡横行之地,万一有失,将之奈何?”

  曹睿犹豫不决。中原征战多年,国力衰耗,羌胡的兵锋日益南逼,并州、幽州尤其如此,原属并州的西河郡现在已经不在帝国的控制之中,要从河东绕过关中,直抵安定,中间必然要与羌胡发生冲突。若是平时,他倒也不怎么担心,可是现在帝国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候,他可不想和羌胡再起战事。

  曹睿沉吟了很久,最后对张郃说:“右将军先率大军至河东,见机行事。”

  张郃听到“见机行事”四字,不由得大喜,也没有多想,立刻轰然应诺,退了下去。走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司马懿一眼。司马懿的嘴角抽了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等候曹睿的进一步命令。

  经过仔细权衡,曹睿下诏,命令司马懿留一万人守宛城,率三万大军赶入武关;命张郃率领刚从东南战场撤下来的三万禁军,立刻奔赴潼关,与大将军曹真汇合。与此同时,他下令尚书蒋济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持节驻守河东,集结从河东、河南紧急征发的两万大军,配合大将军曹真作战。同时他下诏征调幽州的乌桓突骑,并征发冀州、并州的士家,向洛阳集中,准备倾国一战。

  与此同时,一个使者带着曹睿的诏书,奔向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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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魏延教子

  魏延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头顶虽然有浓密的树荫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山林间却没什么风,穿着战袍战甲依然是一件很难忍受的苦差事。魏延的额头不断的流下细密的汗珠,他却没有任何分心,全神贯注的看着斥候们刚刚细化的地图。

  他在中条山里已经藏了三天,除了必须派出去的斥候之外,任何人不得离开藏身的山洞。经过斥候们的努力,附近的地形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型。

  他还在等,等曹真开始强渡蒲坂津。赵云带着大量的重型军械赶到蒲坂津,在河西立下了阻击阵型,这让他松了一口气。有赵云在河西守着,曹真要想渡过黄河,那可要费大力气。魏延就是等他攻击受挫,士气低落时,再进行突袭,一举击溃这批魏军主力。

  这些人虽然只有两万人,却是魏军的中央禁军,实力不容小视。打败他们,对双方的士气有莫大的影响。

  魏延有足够的耐心,他从子午谷一路奔来的时候,张夫人将家里所有能宰杀的牲畜都给宰了,做成咸肉干和肉饼等干粮,到目前为止,剩下的干粮还能足够他支撑半个月,根本不用担心后勤的问题。

  只可惜,他不可能控制所有的因素,辎重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又来了。

  这两天,曹魏不断有援军向蒲坂津靠拢,先是河东的郡兵,紧接着上党、太原等地的郡兵也出现在河东境内,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蒲城靠拢,今天,他又听到了一个最不好的消息,魏军名将张郃率领三万刚从东南战场撤下来的禁军正在赶来,今天已经到了曹阳。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明天到晚,他们就可以到达蒲城。

  很显然,关中的失守让曹魏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们正在迅速动员所有的力量,意图收复关中。

  在诸葛亮的策划下,蜀军利用曹魏在东南与吴国大战的机会,违反用兵常识,提前一个月在盛夏时节出兵。起到了良好的偷袭效果。曹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以至于第一批大军赶到潼关已经是蜀军进入关中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可是现在,轮到曹魏展示他们强大实力的时候了,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曹魏就派出了第二批援军。接下来,更多的援军将蜂拥而至,一个月内,潼关、蒲城一带的曹魏大军将达到十万左右,仅禁军主力就将达到五万。

  最艰苦的时候就要到来。

  如果没有之前近两个月的时间准备,这个时候将会来得更早。最显著的一点是如果不是江东发动大战在前,曹魏主力从洛阳出发。赶到潼关只要三天。而三天时间是不可能把潼关城修筑得这么坚固的,魏霸也不可能打造出这么多的重型军械给赵云,以帮助他固守蒲坂津。

  时机,时间就是机会。他们创造了这个机会。并且抓住了这个机会,为胜利奠定了基础。可是能不能把这个优势保持到最后,还要看他们能不能顶住曹魏的全力反扑。

  “阿爹,我们还要等几天?”一向有些懵懂的魏武看着魏延。无聊的咂了咂嘴巴。

  魏延瞥了他一眼,抬手给了他一个脑勺:“不要光问我。自己要多动脑子。你不是想建功封侯吗,难道还要老子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出主意?”

  魏武摸摸脑袋,苦着脸道:“阿爹,动脑子很费体力的。”

  “费体力也要动脑子,要不然你以后就是个听人命令的匹夫。”

  “听人命令有什么不好?”魏武耸耸肩:“等阿爹老了,我就跟着阿兄,他喜欢动脑子,算计人,我只要听他的就行了。”

  魏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是一巴掌,这巴掌打得有点重,把魏武头上的头盔险些拍掉了,大半个罩在脸上,魏武向前扑了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啃屎。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依赖别人,你自己的脑壳长了干嘛用的?再不动动,老子把它砍下来当溺器!”

  见老爹真的发飚了,魏武不敢再偷懒,他扶正了头盔,憨笑两声,规规矩矩的坐在地图前,用手指量了量:“张郃的援军今天会驻在哪里?”

  “应该会在曹阳亭,不过也有可能会抢时间,赶到弘农过夜。这样的话,他明天一早就可以渡过郖津,赶往蒲城。”斥候说道:“我们看到郖津有大量的民船集结,应该是准备架浮桥用的。”

  魏武拧着眉头,冥思苦想。他今年才十四岁,习惯了听人的命令行事,现在突然之间要他自己独立思考,还真是难为了他。他憋得满脸通红,这才期期艾艾的说道:“阿爹,如果张郃和曹真汇合在一起,那他们就有五万人,而且是五万精锐,我们想要偷袭他们,会有很大的伤亡。”

  “嗯,那又如何?撤回去?”

  “那可不成。”魏武叫了起来,瞪着眼睛说道:“我们在这里躲了这么多天,怎么能一战不打就走?”

  魏延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说怎么办?”

  魏武哑口无言,他转了转眼睛:“我们可以在他们汇合之前动手。”

  “那攻击谁?”

  魏延的话说得非常快,快得让魏武来不及反应,他咬着手指甲,犹豫不决。“张郃远道而来,按说应该攻击他才对,可是他有三万人,就算偷袭,我们也不占便宜,这么一想,又似乎应该偷袭曹真。可是曹真在那里以逸待劳,又有营盘保护,好像也不太容易。这个……还真是愁人啊,老爹,动脑子很费力啊。”

  看着叫苦连天的魏武,魏延很无语,他轻轻的敲了一下地图:“不要想太多了,我们攻击曹真。”

  魏武顿时眉开眼笑:“阿爹,你也觉得曹真人少好打?”

  “不仅仅是曹真人少的原因。”魏延一边将地图卷起来,一边耐心的解释道:“张郃是曹魏军中有名的战将,他用兵机巧多变,虽然远道而来,却没有不派出斥候的道理。而且他是驰援,速度极快,我们无法准备把握他的位置,除非是伏击他。可是你看这一带,有最好的伏击位置吗?”

  魏武转着眼珠想了想:“我们渡河的地方就可以啊。”

  “我们渡河的地方是可以,可是在那里伏击张郃之后,他必然全力反扑,这样一来,我们还怎么回潼关去?”

  魏武不吭声了。

  “相比之下,曹真这些天的精力全在渡河上,他的背后有大量的援军正在赶来,他大可以放心。你看,这两天我们都没有看到他的斥候。”

  “是啊是啊。”魏武开始明白了老爹的意思,兴奋的连连点头。

  “曹真先受挫于潼关,现在又受阻于大河,心浮气燥,疏于防范。张郃既然离他只有一天的路程,那么他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在这种情况下,他会进一步的放松警惕。他疏忽,我们才有偷袭的机会。”魏延一字一句的解释说:“兵法有云,以我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对方如果不出现漏洞,就算人再少,我们也很难得手,一旦对方出现了疏忽,就算人再多,我们也有机会。这就叫待敌之可胜,明白了吗?”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魏武乐得合不拢嘴,“就是准备好了,对方没破绽的时候,就耐心的等,对方如果露出破绽,就狠狠的揍他。”

  “唉,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啊。”魏延虽然还是不太满意,可是想想魏武还小,能有这样的认识也算是不错。他不由得有些可惜。魏霸为了准备大军所需的辎重军械,只能留在长安,如果他跟在身边,对自己的这些话肯定能理解得最准确。

  “让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子夜出发,黎明前开始袭击,不论得手与否,在明天张郃赶到之前离开。”魏延吩咐下去,抬起头,看着天空半圆的月亮,忍不住笑了起来:“吃了那些多猪肝、羊肝,今天也该发挥一下作用了。”

  魏家武卒的训练以刻苦著称,为了保证体力,偶尔开一次荤也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这年头的人对内脏一般不太重视,就算不扔掉,也没有把牲畜内脏当宝的,只有那些买不起肉的人,才会专门买内脏吃。魏霸后来提了一个建议,说魏家武卒训练虽然刻苦,可是夜战却不够强,就是因为不少人有夜盲症,到了夜里看不清路。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多吃动物的肝脏。

  魏延以前不太相信,再说也没有那么多内脏可以使用,一个月才几头猪啊,那点儿肝脏落到每个人头上,也就是指头大,能顶什么用。这次为了筹备干粮,张夫人将所有的牲畜都给宰了,一下子多了不少内脏出来,正好把魏霸的这个建议用上了。别说,作用还真是不小,魏家武卒的夜盲症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也正因为如此,魏延才有把握夜袭曹真。

  子夜时分,在山里猫了三天,早就憋得两眼发绿的五千悍卒在魏延的率领下,悄悄的向蒲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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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夜袭

  蒲城在大河以东,涑水以北,涑水发源于东山的黍葭谷,由东北向西南流,在蒲城以东汇成张阳池,然后再向西汇入黄河。

  曹真非常小心,他深知要想渡过大河,足够数量的船只是重中之重,没有足够的船,他就无法一次将性足够多的士卒送过大河,也就无法对赵云产生威胁,添油式的运送无异于送死,征战多年的曹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他考虑到蜀军有可能会来偷袭,特别是破坏他的船,所以他把收集来的船全部放在张阳池,安排了重兵把守,守护张阳池的兵力超过了守护他这个大将军的兵力,足以证明他对这些船的重视。

  可以这么说,即使是两万人来偷袭、烧船,也不可能如愿,一万禁军主力完全有能力将两倍于已的来犯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接下来,两千铁骑就会展开亡命追杀,一直到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为止。

  而把魏延和赵云的大军全部加到一起,也不过两万人,其中还有近万的新兵,那些人能守好阵地就非常不容易了,进行偷袭这种高难度的战术行动,他们根本不够格。

  所以曹真很放心,他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如何突破河对岸赵云的阻击阵势上。在潼关外,夏侯霸的试探性进攻已经充分证明了蜀汉军在军械方面的强悍,可想而知,河对岸的赵云一定会拥有更甚于潼关的防守力量。这一点,赵云也没有任何瞒着他们的意思,阵地上高高林立的霹雳车梢杆已经明白无误的说明了这一点。

  曹真召集将军们议事,讨论如对抗蜀汉军的军械优势。大家说来说去,都没找到什么好办法,最后骑都尉李丰站了起来。“大将军。属下以为只有一个办法,以更多更强的军械,来压制蜀汉军在军械方面的优势。”

  曹真听了非常不高兴,这个道理谁都懂,还要你来教我?不过曹真没有发火,因为这个李丰名声太大了,是个名士。他如果贸然的斥责他,将来在士林中的名声会大受影响。

  李丰字安国,左冯翊人。卫尉李义之子。他很早就跟着其父李义到了邺城,十七八岁时就声名显赫,和当年的魏讽不相上下。出了魏讽之案后,他的父亲李义不希望他步魏讽后尘,就把他关在家里。闭门读书,很久以后李丰才入仕做了黄门郎。而他的声名再次鹊起,却和去年东吴的降人有关。当时曹睿刚刚即位,东吴有人来降,他自然要接见一下,问吴降人说,江东都知道中国哪些名士啊。降人就说。听说有个李安国,是个大名士。曹睿不知道李安国就是李丰,便问左右,左右以李丰对。曹睿大感惊讶,便提拔李丰做了骑都尉。

  这次曹睿将京都留守的禁军主力尽数交给曹真,让他领着来攻潼关,李丰便是其中一员将领。再加早他又是冯翊人。要攻打关中,他有一定的号召力。所以曹真对他非常客气。

  可是曹真对他这个意见很不以为然,这简直就是标准的书生之见,好听,不管用。

  “莫非李都尉和魏霸一样精于机械?”夏侯霸一见李丰那副名士风度就很不爽,忍不住出言嘲讽。

  “这等工匠之事,我岂会留意。”李丰轻蔑的一笑:“将军应该去辎重营找才对。”

  夏侯霸哈的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李丰也很不高兴,不顾大将军曹真的脸色,拂袖而去。

  夏侯霸报之以冷笑。

  大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曹真轻声咳嗽,夏侯霸面沉如水,沉思不语。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随军的散骑常侍杜恕咳嗽了一声,起身说道:“大将军,李安国之言,倒也不全是妄言。要想克制对方的军械优势,唯此一途,别无他法。否则,我军辛苦渡河之后,就要面对敌方的坚阵,伤亡必然惊人。”

  曹真沉声道:“那务伯又有什么高见?”

  杜恕是杜畿之子。当年曹操征马超,杜畿就是河东太守,以河东一郡的储备为曹操提供军粮,为曹操大破马超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又因为在孟津试船而身亡,是忠于王事的名臣典范。杜恕是京兆人,京兆杜陵杜氏是关中大族,这次随大军行动,也是出于收复关中之后安抚民心的意思。

  “大将军,扶风马家有个马钧,精于机械,如果他来到军中,想必可以和魏霸一较高下。”

  “扶风马家?”曹真犹豫了一下,扶风马家可是马超的旧族,当年与马超逃离关中之后,马家没少受牵连。他沉默了片刻:“这个马钧现在何处?”

  “在洛阳,好像是在做郎中。”杜恕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马钧究竟是什么官。马家身份尴尬,马钧除了心灵手巧之外又没什么学问,不管是重经学的儒生还是崇尚风度的名士,对马钧这样的人都不会太留意。如果不是今天提到要克制蜀汉军的军械,杜恕也想不起来马钧这个人。

  曹真点点头:“如此,便上书陛下,立刻派遣此人前来。”

  杜恕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众将见曹真已经做好了决定,也纷纷告退。曹真心情舒畅,白天刚刚收到张郃率领三万禁军即将来援的消息,现在又找到了一个足以和魏霸抗衡的能工巧匠,只要三五天时间,此人赶到,打造各种器械,不管是蒲坂津还是潼关,都会变得相对容易一些,到时候以他的优势兵力,攻入关中也就不是难事了。

  曹真这些天身体一直不好,劳累又加重了他的病情,眼看着几个重大的难题都将得到解决,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可惜这个好心情还没到第二天早上就被破坏了,他激昂的战鼓声惊醒之后,他得到一个消息:敌袭!

  曹真非常不解:“哪来的敌人?是赵云的人吗?”

  “不,是魏延的战旗!”

  “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多人。”

  曹真松了一口气,立刻披上衣服。登上城头。看到城外的一切,不由得让他大吃一惊。蒲城周围除了一万禁军之外,还有三千多刚刚赶到的河东郡兵,他们带来了大量的粮草,曹真安排了五千人配合他们扎营。可是现在,那几个营盘火光冲天,两千敌人举着火把,在辎重营里狂飚突进,一面杀人。一面放火,喊杀声震耳欲袭。

  一杆战旗在火光中忽隐忽现,上面一个斗大的魏字隐约可见。曹真怒不可遏,立刻登上城楼,击响战鼓。指挥众将进行围剿。

  仅仅凭两千人,魏延居然杀到了他的眼皮底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曹真决定,趁此机会把魏延斩杀于此,解除一个心头大患,就算魏延本人不在。也要将这两千人留在这里,以振士气。

  在战鼓声的指挥下,慌乱的曹军立刻行动起来,夏侯霸率领本部人马。冲出了蒲城,直扑正在大营里冲杀的蜀汉军。骑都尉李丰也冲出了蒲城,率领部下五百骑,准备绕到敌人身后进行堵截追杀。

  李丰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他的父亲李义跟随曹操多年,是有名的能臣。官至卫尉,却因为没有战功,所以一直没能封侯,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他因为名声传于江东,一下子由黄门郎擢升为骑都尉,手下统领五百骑兵,封侯拜侯的机会一下子展现在他面前。昨天被夏侯霸当面冷嘲热讽,他很不舒服,今天正好借机和夏侯霸较量一下,狠狠的打击一下这些所谓将门之后的傲气。

  名士不仅仅是能说会道,更重要的是有学识,出则为将,入则为相,远不是你们这些只会杀人的武夫所能比的。

  李丰一边想着,一边纵马冲出了城门。他刚刚冲出城门,跨下的战马忽然惊嘶起来,居然不受他的控制,猛的停下了脚步。李丰大吃一惊,顾不得意淫将来封侯的美景,紧紧的勒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才没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

  就在他极力控制战马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嗖嗖嗖!嗖嗖嗖!”

  熟悉是因为这是羽箭飞驰的声音,李丰虽然从军时间不长,对这个声音却不陌生。陌生的是这些声音又密又集,几乎连成一片,似乎有成百上千的弓弩手在一齐发射。

  一想到成片的弓箭手,李丰吓出一身冷汗,他抬头看去,在骑士们手中火把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一枝枝疾驰的黑影,密如飞蝗。

  没等他反应过来,前面的十几匹战马已经被射倒在地,措手不及的骑士们纷纷乱马,在城门口挤成一团,后面的骑士不知道有面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收拢战马,有的撞向了前面的同伴,有的则极力拨转马头,他们刚刚停下,又被后面的同伴撞倒。

  城门口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城门外的夜色中,一枝枝羽箭接连不断的飞来,射得魏军骑士手忙脚乱,他们既要控制胯下的战马,又要防着黑暗中的冷箭,同时还要提防同样的战马,以免被撞倒在地。遭到近在咫尺的敌人偷袭,再精锐的骑士一时间也有些猝不及防。

  而应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骑都尉、名士李丰,却比所有人更慌乱,仅仅是控制战马就让他疲于应付,更想不起来如何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了。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的宏愿,此刻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只剩下一个念头,如何让胯下这匹神骏的白马不再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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