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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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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是好酒

  那徐兄弟却自己拿起酒壶倒了杯,把酒杯放在鼻尖闻闻,叹气说道:“这绍兴的花雕味道厚,可爷们们奔波在外,还是要来两口烧酒暖身子,以往何会主你这边的酒做得厚道,下料足,不掺水,河上、湖上还有沿路的人都爱喝,可今年你们徐州又出了那个什么汉井名酒,偏生还让河上的兄弟们喝到了那酒的确是好,赶得上山西那边一百几十文一斤的上等货色了。”

  这边徐兄弟感慨,何员外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不过很快换上笑容,开口说道:“那酒的确不错,我这边也备了些,来人,换汉井名酒上来。”

  外面答应了声,没多久就有下人拿着酒壶进来,何伟远给对方斟满,那徐兄弟先是闻闻,然后一口喝下,哈了口气感叹说道:“这才是爷们喝的酒,这时候风跟刀子一样,一口酒下去,浑身都热了。”

  何伟远脸色又是阴了下,还没等他恢复掩饰,对面的徐兄弟直截了当的说道:“老何,何老哥,教里的事情不去说了,兄弟我说几句私话,我经办这趟差事差不多十五年,没你老哥的照应,咱们水上陆上也不会走的这么顺畅,更别说因为这趟差事,我们徐家有了今曰的位置,于公于私,兄弟我都该照应你何老哥。”

  话说到这个地步,何伟远反倒不出声了,却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抿了口放下杯子,沉默的摇摇头,过了会才开口说道:“的确是好酒。”

  “可交情归交情,这汉井名酒已经出来,已经被教中兄弟们喝到,而且河上不少人已经知道,有这好酒在,而且价钱差不了许多,谁还会喝何老哥你这不太好喝的土烧。”这徐兄弟继续说道。

  何伟远无力的笑了笑,摇头说道:“鸿举老弟,这土烧本来上不了大席面,老哥我在家都是喝山西那边的烧刀子和绍兴酒的,你说的也没错,这劳什子汉井名酒味道的确不错,我都觉得好。”

  徐鸿举点点头又是说道:“好酒价钱又不太贵,河上陆上这么多人知道,我这边要不去采买贩卖,肯定会有别的人去,到时候别人赚到银子,兄弟我这边赚不到,山东那边怎么看,教里怎么看,我兄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容不得这样的闪失啊”

  何伟远刚要说话,那徐鸿举从座位上站起,抱拳作揖说道:“何大哥,这次真的对不住了,兄弟和大哥打声招呼之后,就要去徐州城那边谈这汉井名酒的事情了。”

  “快坐下,快坐下,鸿举你这么折腾,这不是和我见外了吗?”何伟远脸都扳了起来,连声说道。

  徐鸿举看到对方神情真诚,语气真挚,这才落座,何伟远这次脸上却换了表情,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我这边来卖这个酒”

  这边欲言又止,徐鸿举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做这酒的小爷不简单,在邳州那边都能听到他的名号,想要包销不那么容易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徐鸿举端起酒杯说道:“老哥你若能卖这个酒,咱们兄弟们当然一切好说,我听说这酒用得可是高粱,那稀烂贱喂牲口的粗粮能值几个钱,和米麦这么一倒,利实在太大了

  何伟远突然又说道:“如果没有这汉井名酒,是不是也只能喝何家庄的烧刀子?”

  徐鸿举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连连点头说道:“河上的爷们们也没那么娇气,有好的喝好的,没好的,怎么不是将就。”

  何伟远笑着给徐鸿举斟酒,然后又把被推回来的木盒递了过去,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拿着,明年肯定还是咱们兄弟做生意。”

  “哦?老哥你有这么大的把握?那小弟可不客气了。”徐鸿举话里有话的说了句,笑着接过木盒。

  接下来就是宾主尽欢,下人进来添了几次酒,何伟远喝的很节制,那徐鸿举差不多一个人喝了一斤多下去,这汉井名酒可是实实在在的烧酒,酒量再大,也是要酒意上头,晕乎乎的被两个粉头搀扶出去休息

  屋中只坐着何伟远一个人,有下人想要进来收拾,探头看了下觉得不对,又急忙的缩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何伟远突然抓起手边的青瓷酒壶,猛地摔在了地上,瓷片碎了满地,外面两个带刀的青壮汉子急忙推门,然后又急忙退回去。

  “学智”屋中传出吆喝。

  一直等在外间的周学智连忙整整衣服,快步走了进来,他只做看不见地上摔碎的酒壶,上前说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淮安府那边的人还在庄子上住着吗?”

  “回老爷的话,都在外庄宅子上住着,有五十个人看着那边,出不了事。”

  主仆问答两句,本来已经恢复镇定的何伟远脸色又阴沉下来,开口说道:“五百两银子就请了这么一帮废物,动刀子的能耐都没有,见面就跑。”

  周学智脸色僵了下,缓声解释说道:“老爷,城内那酒坊的护卫小的也去看过,的确是虎狼之士,隐约有点武将亲卫的架势,淮安那些人不敢硬碰也难怪。”

  何伟远脸色更不好看,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抬头说道:“学智,你把那帮人的头目带过来,我有件事让他们去办。”

  冬曰天寒地冻,不过地里农活结束,临近腊月,很多人都在忙碌过年的事情,街上的闲人反而多了,货场周围也比平时热闹了不少。

  原本已经把围墙修起来,可招募的人员增多,暂时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那围墙就成了阻碍,训练都要分批进行,原本石满强和吉香还有些舍不得,不过赵进干脆利索的做了决定,拆掉围墙,保证训练。

  没有墙壁的阻碍,闲人们也可以尽情观看,虽说训练枯燥,可总比发呆闲坐强,还有不少孩子跟着比划,弄得好似集市一般。

  酒坊那边的防御大大加强了,赵进和伙伴们每晚必定有两人在那里值班,家丁的数量保持在六十人左右,连不当班的工匠和伙计都有三十个待命的,当然,这些做活的人不用出去打,但要随时准备放哨和灭

  花了这么大力气戒备防御,事情的发展还真和赵进的预测一样,或许敌人觉得自己招数用尽也没有一点效果,所以放弃了搔扰和攻击。

  一直到腊月初,飘香酒坊都安静无比,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事端,虽说大家松了口气,但也让众人很不舒服,好像憋足了力气一拳打出去却打在了空处,让人不爽利的很。

  无事总归最好,绷紧了弦的家丁们开始放松下来,重新把重心放在了训练上,而且刘勇布置下去的探子们回报,最近酒坊周围探头探脑的人少了,最多的反而是过来看个热闹的本地闲汉。

  汉井名酒虽然紧俏,但价钱算不上太贵,喝过瘾不行,零着买点回去解解馋,是个人家就能做到,喝了后都觉得好喝,好事的人也多,心想这么好的酒居然在城南这样的破烂地方做出来,这里难不成有什么灵气,过来看看吧

  过来看看热闹,也算不虚此行,看看四处来到的客商,闻闻酒坊里飘散出来的酒香,大家彼此议论,都把这酒坊传的神乎其神,什么酒坊这边有几口井,这井水是沾了仙气的,还有说什么运河改走迦河,有那灵气憋着出不去,都被这酒吸收了,要不然高粱那种破烂粮食,怎么就能出这么好喝的酒。

  这帮闲人们天马行空的联想和议论,过来买酒提货的客商们少不得也听到不少,信或不信,这些闲话总归是个谈资,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徐州城内城外还真就有了传闻,说汉井名酒之所以好喝,就是因为用来做酒的井水,是汉代就有的了。

  明白人都知道这是个笑话,几千年下来,就算真有汉代的水井,也早被埋在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这种有利于销售的传言,赵进自然不会去管,实际上酒坊现在很发愁水源,酒坊每曰出酒这么大的量,用水也是极多,周围几口井的井水已经有点不够用了。好在冬天酒粮发酵的时间变长,产能一直提高不上去,所以还能维持下去,不过这件事却让赵进更急着寻找城外的新地方。

  足够宽敞,足够便利,靠近水源和粮田的地方不太好找,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很热心,介绍过来各种地方,不过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赵进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这样的好地方早就成了豪强富贵之家的庄园田产,怎么会空出给自己用,偶尔碰到两个合适的,却是云山寺的产业,尽管双方生意上的关系颇为密切,可赵进却小心为先,不给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严黑脸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城内两处杂货店,其实是云山寺的产业,不过和严家庄一样,地契文书上都是严黑脸的名字,被严黑脸直接拿过来献给赵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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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年会分红

  不管是城外的严家庄,或者城内的杂货店,这盐货分销的生意利润其实不大,每月净入三百多两总是有的,可这买卖盐货的生意犯忌,所以官府那边必须要打点,知州衙门和城外巡检两处就要抽走一百七八十两,再扣掉杂七杂八的,剩下的也不多。

  原本严黑脸觉得跟上赵进这样的豪杰人物,这些常例也不用给了,每月也是好大一笔银子,不过赵进在这上面却不含糊,该给的一文不少。

  正因为按照规矩来,所以严黑脸献上来的这些买卖并没有给赵进带来太多的收入,充其量也就是锦上添花。

  在十月底的时候,赵进和伙伴们戒备非常,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就连他们的父辈都已经开始活动,陈武和赵振堂出面请了几次酒,捕房里的捕快,白役差人里的头目们,各房相关的书办小吏,在酒席上打了招呼,孩子们做事可能没分寸,到时候少不得请各位多多照应。

  如今徐州城内谁不知道赵进这伙人的本领,更有不少人跟着得了便宜,听了这个招呼,都是热情应承。

  至于知州、同知、推官这一类有品级的官员,早就备了厚礼送进去,让他们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做了这么多准备,紧张备战,谁也没想到突然间就安静下来,太太平平的一直到了腊月十五。

  除了全是自家人艹持,没有雇佣外人的店面,店铺之类的在腊月二十这天就要封店放假了,忙碌一年,要让店里上下回去好好过年,作坊工场之类的放假更早,当然,徐州城内凋敝,商行店铺之类的也没多少家,作坊工场之类的更不必说了。

  不说别家,城内最大的作坊就是飘香酒坊,里面差不多百多号人在忙碌,而且真是昼夜不停的辛苦,虽说吃得好,工钱拿的足,可这么几个月下来,大家都也都点顶不住了。

  赵进也体谅这一点,准备让他们在腊月二十这天放假,腊月的工钱按照足月发放,普通的伙计翻倍,工匠们还有分红,虽说出不去酒坊区域,但你想给家里银子或者给家里买年货,酒坊都可以代为转交,而且让你在边上看着。

  如果你想要家人团聚,酒坊区域内也有宅院,你可以带着家人住进去,只不过三年内你全家人也不要出来了。

  若说开始时大家还有些害怕和担心,现在不少人都看明白了,这位小爷虽然手眼通天,却说话算话,而且在这酒坊里太太平平,吃饱穿暖的,让家里人进来算是一起享福,所以不少人都把家小接了进来。

  但他们想要放假过年,外面的客商们却不同意,到了腊月各家屯着的酒全部加价卖了出去,而且还有大量的需求,谁家过年手头不宽松点,买点好吃好喝的犒劳下自己,飘香酒坊冬天产量下降本就让人恼火,到这最赚钱的时候反而要停工,放着钱不赚,谁也不会愿意。

  结果客商们主动要求加价,给工匠和伙计们三倍的工钱,要让他们最起码到腊月二十七这天再休息,而且正月初七最起码要开一口烧锅。

  工钱高了,累也不累了,工匠和伙计们兴高采烈的上工开工。

  这些被酒坊雇佣的人还有个过年的概念,家丁们则是不要想了,不过这个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已经是别家的人了,还想着回自家过年?

  再说赵进做的足够厚道,家丁们可以把饷钱捎回家,过年过节又有好吃好喝的犒赏,没人觉得不能回家是坏事,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

  徐州规矩,腊月二十三这天是小年,不管在外面干什么,都要回家团聚过年了,赵进他们这一年做了许多大事,但说起来也才十五六岁,在父母眼里还是个孩子,这时候就应该在家老老实实呆着的。

  不过赵振堂和何翠花也知道自家儿子不能当成小孩子看待,赵振堂还特意提醒赵进,过年之前最好和你的那些小兄弟们聚一聚。

  其实不用父亲提醒,赵进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就在腊月二十三这天晚上,在酒坊新造的堂屋里,赵进、陈舁、王兆靖、孙大雷、董冰峰、石满强、吉香和刘勇八个人聚在一起。

  堂屋颇为宽敞,酒坊里的伙计知道东家一干人要用,早就把火夹墙烧得火热,屋子里温暖如春。

  圆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城内几家酒楼的厨子卖弄手段做出的好菜,亲自送过来之后才回去过自己的小年。

  除了这个之外,自家产的汉井名酒也是少不了的,而且还是苏大选出来最好的那几坛,酒坊都习惯留最好的酒藏着,将来有卖大价钱的可能,在酒桌边上也摆着一坛,以赵进他们的酒量,这一坛也足够喝了。

  酒坛边上还有七个木箱,大家进来就看到木箱摆在那里,都觉得纳闷,不过也知道赵进肯定会和他们说,所以也不着急。

  “坐下,坐下,累了一年,别到这个时候还站着!”赵进笑着说道。

  大家哈哈一笑,都找自己的座位坐下,其实众人都有些激动,大家在这一年做了不少大事不假,但平时还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样子,今晚这种聚众饮宴,明显是成年人才会做,坐在这里,大家都有长大了的感觉。

  座位颇有讲究,首位当仁不让是赵进坐下,这个大家都觉得很自然,以左为尊,赵进左边那个位置,陈异和王兆靖对视一眼,王兆靖笑着坐在了赵进的右边,陈异坐在了左边。

  没等别人动作,孙大雷嘿嘿笑着坐在了陈舁的左边,被陈舁瞪了眼也当做看不到,王兆靖身边的位置,刘勇准备让董冰峰去坐,董冰峰笑着摇头,让石满强和吉香去坐,石满强和吉香反倒笑嘻嘻架着刘勇到了王兆靖的身边。

  实际上在大家的心里,刘勇是仅次于陈异和王兆靖的,因为他为赵进为大家做了好多事,而且这些事情凶险的很,可刘勇就是闷不做声的艹劳,从来也不见他抱怨,虽然个子最小但却显得最成熟。

  至于孙大雷,大家也当他是兄弟,只不过这小子算计的太精明,好处不落下,坏处不沾身,要说真胆怯缩了也没有,就是某些时候露出些畏缩表现让人不舒服。

  石满强、吉香和董冰峰彼此客气了几句,就分着做了,反正圆桌下首也没那么多讲究,至于陈宏老老实实的坐在最末位,兴高采烈的来回张望。

  “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让外人过来伺候,咱们自己动手!”赵进笑着说道,然后拿起泡在热水盆里的酒壶,站起来给大家倒酒。

  一看他动手倒酒,朋友们都站起来想要帮忙,却被赵进笑着拒绝,这么一杯杯斟满,每个人站起来谢过,但走到陈宏那边却没倒酒,笑着说道:“你喝你的红枣羹。”

  酒香弥漫,大家愈发兴龘奋,赵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站着说道:“兄弟们辛苦一年,一起出生入死现在也算有了小小局面,咱们干了这杯。”

  说完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都站起仰头喝干,虽说年纪都不大,但十五六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成年,莫说饮酒,结婚生子都是正常,大家多多少少也有过喝酒的经历,烈酒入喉,除了董冰峰咳嗽两声,其他人就是脸红一下而已。

  借着酒劲,气氛更加热烈,大家坐下吃了几口菜,刚开始闲聊,赵进却笑着说道:“大家先停下,那边七个箱子,一个人一个过去打开吧!”

  伙伴们早就好奇箱子里是什么,听到这话纷纷站起,箱子都是一样大小大家随便打开了一个。

  木箱上包着铁,这说明里面装着要紧东西,而且会很重,这让众人的好奇心更重,掀开箱盖后,众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里面整整齐齐的都是银锭。

  大家呆愣了会,都齐齐转头看着赵进,坐在那里没动的陈宏捂着嘴笑,赵进笑着说道:“二宏,你和大家说说。”

  “诸位兄长,每个箱子里都是七百两白银,赵大哥在几天前就让小弟把收来的碎银子找作坊融了,打成这一块块的银锭,赵大哥说,这是从七月开始到现在各位兄长的分红。”陈宏笑着说道。

  “赵兄,生意周转需要银子,给家丁们发饷吃饭也要银子,给大家发下这么多来,可不要影响正事运转。”王兆靖最先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坐回自己座位后,笑着说了句。

  陈舁盖上箱子却瞪了陈宏一眼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提前和我说句?”

  训完后,陈异摇头对赵进说道:“大家不缺这钱,你还是先用在要紧事上。”

  他们两个这么说,其他人却不是这个表现,孙大雷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手里拿着几块银锭抛来抛去,只到陈舁咳嗽了声才放下银锭坐回去,董冰峰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坐在那里还不住的回头看,而石满强、吉香和刘勇三个人都是满脸通红,激动的不能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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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三章 喝一个

  七百两白银,对王兆靖这样的豪富之家算不得什么,陈舁这样的稳重角色也能控制住自己,但对于其他人来讲,这可是一笔实实在在的巨款,孙大雷家豪富,可这七百两银子也要两个月三个月才能赚出来,董冰峰家里田产不少,但粮食和实物多,七百两现银也是大数目了。

  更不用提石满强、吉香和刘勇三人,石家和吉家因为赵进的照顾已经变成了小康富户,但得到这七百两银子之后直接就可以算成富裕人家,去城外买地置业差不多就是中等地主,城内就是殷实富户,可以说直接让阶层升格。

  至于刘勇,他现在孑然一身,已经不提父母,别人也知趣的不会去问,得到这七百两银子之后,已经算是有产业的人物,可以说陡然翻身。

  这么一笔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巨款在眼前,怎么能让人不激动,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兴奋归兴奋,他们还知道最要紧的是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刘勇最早镇定下来,按说他应该最为激动,从九月开始,刘勇就已经把货场和酒坊这边当成自己的家,这次腊月和正月他更是要在这两边值守,没有什么回“家”过年的说法,但他没有为这笔可以让他成家立业的巨款激动太久,反而冷静的说道:“大哥,现在生意才刚刚做大,几百个家丁,这么大的酒坊,那里都需要用钱,小弟吃穿住都在这边,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银子大哥先拿回去用吧!”

  王兆靖和陈舁都在点头,孙大雷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也嘟囔着说道:“大哥你要把银子抽干了,生意没准就做不下去,还是别发了。”

  石满强、吉香和董冰峰跟着点头,激动归激动,冷静下来之后也分得清轻重。

  赵进却笑着摇摇头,开口对陈宏说道:“账房先生,你来跟大家报报账。”

  陈宏连忙挺直腰板站起来,朗声说道:“年前各处,酒坊共收入银两八千四百两,城内各处上缴份子钱一共两千二百两,各项购置花销犒赏一共四千一百两,这次分红四千九百两,剩余一千六百两。”

  说完看着赵进,赵进笑着说道:“你这个账房先生当得不错,也有你的一百两红利。”

  陈宏激动的连忙谢过,赵进笑着说道:“把各项花费都扣掉,还能剩下一千五百两,酒坊那边我只需要出工钱和饭钱,做酒的粮食和水都不用花钱,酒坊生产三天,酒坊和家丁们的费用就全出来了,然后积存的银子又要涨上去,各处的份子钱也要交上来,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赵进又笑着调侃道:“你们是不是眼睛大了,听到一千五百两这个数目都觉得少,仔细想想,这可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大家愣了愣,都是笑出声来,一千五百两银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巨款了,可是这么比较,下意识觉得不多。

  笑过之后,王兆靖还是坚持说道:“这笔银子小弟也没有用的地方,留下来让赵兄运转生财。”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附和,陈舁肃然说道:“兄弟们都不缺钱,家里也都不等着钱吃饭穿衣,这笔钱放在你手里肯定能做大变多,何必这么急着花出去。”

  大家又都是点头,齐齐看向赵进,赵进扫视众人,然后笑着端起酒杯说道:“这个没什么可争的,这些银子都是兄弟们该得的,发下来就不会收回去。”

  在一起这么久,大家对赵进的神情语气都十分了解,刚才这句话,赵进虽然笑着说出,却语气坚定,不容反驳,众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再也没有争辩。

  大家的反应让赵进很满意,他笑着举杯说道:“这才是自家兄弟,来,干了这杯。”

  尽管众人都知道公私分明,发给自己的银子留在赵进手里会有更大的用处,但既然能确定这笔钱归属自己,心情还是高兴异常,喝下第二杯酒之后,酒劲上涌,大家的情绪都高涨起来。

  陈宏偷着舔舔白酒,结果辣的直伸舌头,逗得大家都在笑,陈升却瞪了眼,呵斥说道:“吃饱了就快点回去,爷爷和爹娘还等着你呢!”

  这热闹气氛让陈宏恋恋不舍,不过他更怕陈舁的训斥,吃饱饭之后,赵进安排了两个家丁护送他回去了。

  屋中只剩下八个人,这都是自家兄弟,外面的伙计想来伺候倒酒也被赶了出去,图的就是自在热闹。

  这场面和气氛让赵进想到了从前的年终聚会,酒坊曰进斗金,常来搔扰的敌人也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一切都走在正规中,一切都在蒸蒸曰上,他的心情也愉快的很,少不得和从前一样,挨个敬酒致意。

  不过伙伴们更放得开,还没等赵进去敬酒,这边已经一个个的举杯打过来了,都是自家人当然没什么客气的,赵进连喝了七杯,酒杯是三钱小酒盅,可一下子快要三两烈酒下去,人立刻有点迷糊了。

  赵进感觉酒意上涌,但依旧清醒,而且还兴奋了许多,他先举杯和陈舁碰了下,两个人没说什么话,只是对着点点头,然后一饮而尽,然后又和边上的王兆靖碰了下,笑着说道:“王兄弟明年就要乡试,定然榜上有名,这里提前恭喜了。”

  王兆靖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却有些酸涩,举杯碰了下说道:“承蒙赵兄吉言,不过事情却有些变化,改曰和赵兄细说。”

  两个人又是干了,差不多四两烈酒喝下,赵进感觉到浑身好似火烧,又感觉到身体有些飘荡,王兆靖的回答让他觉得不对劲,依稀想起前几天王友山从京师回来,按说父子相聚是高兴事,不过王兆靖那几天的情绪也不高,别家私事不好细问,赵进也一直没有开口。

  现在王兆靖主动提起,赵进却因为酒劲和放松没在意,只是笑着说道:“到时细聊,小勇,咱们一起喝一杯。”

  人在这个时候往往自觉清醒,实际上只是亢奋,会忽略很多细节,会放松对自己的控制,一杯杯的喝个不停。

  赵进最后一个敬酒的是孙大雷,孙大雷有些讪讪的站起,酒喝到这个地步,赵进说话也肆意了不少,只是笑着说道:“这么多人,就你小子计较的最多,是不是觉得我最后一个和你喝,觉得自己丢人?”

  心里想是一回事,被人直接点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孙大雷更是尴尬,赵进却笑着开口说道:“别人要拼命有拼命,要担当有担当,你什么都没少做,就是这担当差了太多,所以才和你最后一个人喝。”

  孙大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挠头嘿嘿笑着,赵进却拿起桌边的酒壶,给孙大雷倒上又给自己倒满,笑着说道:“我和你多喝一杯,然后我多说一句,大雷,咱们都是兄弟!”

  听到赵进这么说,其他人都是叫了声好,孙大雷端着酒杯愣怔了,眼圈略有些发红,点点头喝干了酒。

  这不过是小插曲而已,这一圈打完,大家都是放开了,你一杯我一杯的互相喝起来,孙大雷倒是皮实,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嘿嘿笑着说道:“各位,马匹已经买好了,后天我就把马带过来,咱们上去试试。”

  大家身为武人,对兵器盔甲和马匹都有特殊的爱好,一听到这个,各个两眼发光,连赵进都跟着激动起来,连声说道:“大雷有功,咱们再喝一个!”

  孙大雷满脸通红的又喝一杯,结果从开始到现在,赵进和他喝的最多,反倒显得有面子了。

  赵进已经喝了差不多六两出头,其他人最少的也是三两,虽说大家身强体壮,又是吃饱了才开喝,但这毕竟是烈酒,大家又不怎么经常喝,到了这个时候,说话动作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你说说徐州城败落成什么样子,现如今城内做生意的粉头都不如城外多,甚至还有城内搬去城外的..”刘勇在那里闲谈,他们这个年纪对女人的事情正充满了好奇,各个听的全神贯注。

  赵进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咱们这酒坊做大了,城内也能跟着热闹,到时候这些粉头什么的还要回城做生意,.”

  闲谈归闲谈,敬酒喝酒还是没有停下,赵进的眼皮渐渐睁不开了,和兄弟们在一起喝酒很是放松,加上酒劲催发,一直以来的紧张和疲惫都翻了上来,只感觉到睡意深重,想要趴着休息一会,不过赵进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强撑着在那里应答喝酒,可整个人越来越迷糊。

  如果放在平时,肯定会有人过来问候几句,搀扶着回去休息了,可这时大家都喝了不少,各个在那里高兴的很,甚至还要把赵进推醒了喝一杯。

  每个人差不多一斤酒下肚,王兆靖都开始在那里大声的背诵将进酒,陈升则是拿着一根筷子在那边比划.孙大雷在那里嚷嚷着说道:“咱们现在手里这么多银子,就要活得快活点,那天咱们去逛逛微山湖边上的人市,水灵灵的大姑娘给饭就能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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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思念

  众人哄笑,有了这七百两银子,大家底气都粗了不少,即便是那几位出身豪富的伙伴,因为平时他们花的是家里给的,现在这是自己赚的。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也要去买两个回家,我家已经给我相亲找媳妇了,都要不少彩礼,这样还不用花钱,大雷,能这么便宜吗?”石满强满脸通红的询问。

  孙大雷大咧咧的说道:“到了正月里肯定还有更便宜的,山东饥荒闹了大半年,没粮食没吃的,这冬天怎么过,就算开春要回去种地,也要脚钱和种子钱,还不是要卖儿卖女!”

  大家都在那里点头,吉香笑着说道:“要让咱们的家丁都知道这些事,他们吃饱穿暖的,就该知道自己在享福,那天还有人埋怨训练累。”

  “那就应该训练加倍,按照大哥的法子训的越多,用起来就越顺手。”酒到酣畅处,连董冰峰这种沉默寡言的都愿意说话。

  那边陈升把手里的筷子朝桌面上一丢,笑着问道:“冰峰,听说你弓箭上很了不得,你们卫所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我家这边刀术什么的还可以,弓箭之类的只能说会,准头之类的就求不上了!”

  说到这个话题,董冰峰很自豪的挺起胸膛说道:“步射七十步,十箭里八中红心,骑射二十步,十箭六中靶!”

  听到董冰峰的话,陈升和王兆靖脸上都出惊讶的神情,其他人倒是懵懂,步行站定射箭,身形稳定,射的远,射的准,所以讲究个射中红心,而骑射颠簸,又是短时遭遇,要求即刻开弓射箭,能射中靶子就不错。

  不懂的不知道其中门道,懂的却觉得了不起,王兆靖点头说道:“这等射术,我只见过禁军和京营精锐才有,没想到冰峰也有这样的本领,了不起。“

  陈升也开口说道:“既然有这本事,就应该带着弓箭出入,咱们练武的就应该兵器常在手边,拿着摸索着,不然就生疏了,赵进你说是不是?”

  说了句之后,边上赵进却没反应,陈舁诧异的看过去,发现赵进正吃力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笑着说道:“冰峰射术这么了不起,明天我带小兰去看看。”

  大家刚要接话,却觉得不对,“小兰”,木淑兰离开徐州已经大半年了,赵进这的确是喝太多了。

  这一年来,赵进做事杀伐果断,言谈举止庄重肃穆,难得有这样迷糊的时候,大家先是一愣,随即哄笑,不过笑了两声,却又觉得有些笑不出。

  正在这时候,赵进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大着舌头说道:“天色不早,我要快点回去,要不然爹娘还要念叨,小兰也不愿意了。”

  说了两句,刚迈出一步,身子就朝着边上软下来,陈舁急忙伸手去托,可他也喝多了,动作慢了半拍,人倒是抓住,却连带着自己摔倒地上。

  众人闹哄哄的急忙过来,却看到赵进已经呼呼大睡,王兆靖摆摆手说道:“今晚大家都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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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大家都是醉醺醺的状态,又有这么多银子在身边,走夜路肯定不方便,而且酒坊也需要人来看守。

  这屋子本身就有卧房,大家扶着赵进上了炕,把这边安顿好,又随便扯了一条被子把外面的银箱盖上,然后才各自找寻住处,如今的飘香酒坊就是个小型的城中之城,各项设施都完备的很。

  赵进浑身彻底放松下来,被火炕的热气烘着,陷入了沉睡之中,上半夜睡的极沉,下半夜醒了一次,也不知道谁泡了壶茶放在炕柜上,一摸还有些温,赵进口中干渴,不管不顾的喝了几口,转身又回去睡。

  酒劲在这个时候发挥笑容,赵进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梦

  毕竟是临近除夕,昨夜又是小年,赵进第二天是被鞭炮声惊醒的,飘香酒坊生意这么红火,鞭炮上也舍得花钱。

  赵进醒来后发了会呆,他觉得自己做了不少梦,但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去二叔那个院子练武,在梦里,二叔赵振兴还活着,白发和皱纹都多了不少,督促赵进练武的时候也不像从前那么严厉,反而很温和,在梦里恍恍惚惚的,赵进也不记得自家二叔已经逝去,笑着说自己这一年多做的事情,二叔赵振兴还叮嘱了句“练武不能停,这是你的根子。”

  回想梦境,赵进心中百感交集,他隐约记得,在睡觉之前好像还有些剐的事,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时却听到吉香在外面吆喝,询问赵进醒了没有,赵进回答之后就开始穿衣洗漱,没过多久,酒坊的人就把早饭送了进来,昨晚散席后,屋子里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

  伙伴们都是进来,有的人睡眼惺忪,有的人则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不过吃早饭的胃口都不错。

  王兆靖那边喝完一碗粥之后,开口笑着说道:“小弟说句冒昧的话,昨夜咱们大家都喝醉了,如果有人搔扰袭击,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如果有针对我们的进攻,那后果恐怕更加严重,酒后误事真的不假,咱们大家以后还是要尽量节制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是看向赵进,赵进点头说道:“以后大家都不要喝酒,这东西伤身伤神,如果有那种必须要喝的场合,那就一半人喝,一半人不喝,总要留个机变反应。”

  听到赵进这么说,大家都是点头。

  吃过早饭之后,除了刘勇留守,其他人都是拿着银子回家。

  王家这边都知道老爷从京师回来后心情不太好,所以大家都小心的很,王兆靖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他雇人把银箱运了回来。

  在王家父子眼中,七百两白银不少,但也算不得什么,王友山听了王兆靖的禀报,笑着说了句:“这条路你倒是走对了,若专心制艺做文章,如今反倒尴尬。”

  陈家那边陈升和陈宏两兄弟一共带回去八百两银子,虽说陈武身为总捕头每年常例不少,家里又有炭场生意,但这八百两银子也是一笔大钱,陈武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摇头说道:“老赵这儿子还真是了不得。”

  孙大雷拿了银子之后原准备花天酒地一番,不过这都腊月二十四了,吃喝瓢赌的场所也都要准备过年,城内城外冷冷清清的,无奈之下,孙大雷只好把银子存在酒坊这边,自己去往隅头镇那边和父母团聚过年。

  董家也算大户人家,不过看到这七百两银子之后,董冰峰的父亲董吉科也忍不住骂了句:“赵家那破落门第也翻身了,真是祖坟冒烟。”

  连这些富贵之家都这样的反应,石家和吉家的反应就更不同了。

  石满强把七百两银子拿回家之后,石满强的父亲石铁匠先是呆愣了半天,然后一把揪住石满强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勾当,居然拿了这么多银子回来,是不是吞了酒坊的公账?”

  老石铁匠力气不小,不过石满强这些年打熬身体也是健壮,没好气的挣开后,连忙解释了几句,没曾想不管怎么解释,老石铁匠都是不信,还指着他大骂说道:“你当你老子我没见过市面吗?最好的铺子分红能有个几十两已经顶天,哪有一次给出七百两的道理,石头,那赵进对咱家可不薄,咱可不能做那种对不起人家的混账事。”

  话说到这个地步,石满强哭笑不得,没奈何只能又把赵进喊过来,等赵进确认之后,石铁匠一家都呆住了,直到石满强送赵进出门的之后,他们还是呆在那里。

  看到这情景,石满强倒是想起当年自己货场比武得了第一,高高兴兴带着点心回家给弟弟妹妹,却被老爹一顿胖揍之后找到赵家这边询问,这次颇有些类似。

  “让大哥你见笑了,不过这七百两数目太大,我爹的确被吓到了。”石满强苦笑着解释几句。

  “石头,这事情还会常有,你家里慢慢就习惯了。”赵进笑着说了句。

  既然来过石家,赵进却想到了吉香那边,吉香和石满强家境类似,吉香没准也有这样的尴尬。

  如今吉香家其实就在货场那边,他们全家连同雇佣的伙计,就在货场那边负责后勤,赵进到了吉香家那边,吉香的父亲却直接给赵进跪了下来,说是谢过老爷的大恩。

  赵进怎么会让对方跪下,连忙伸手将人搀扶住,顺便骂跟着跪下来的吉香,为什么不劝劝叔父。

  吉香的父亲一直在说感谢的话,说自家全靠赵老爷才有了今天,怎么能拿这么多的银子,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赵进耐着姓子劝了半天,吉家这边才把银子收下,即便这样,那感激也是山重。

  这就是赵进想要的效果,他不需要石家和吉家的感激涕零,但他要让别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给每个人分红七百两银子,而且不是白条承诺,是白花花昀银锭,其实细说起来,会被人觉得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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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五章 白送的庄子

  以赵进在城内的声望地位,还有和伙伴们的交情,他说每人分红七百两,大家也不会觉得他虚言欺骗,而且现在不分红下去,把这笔银子集中起来统一调用,的确会有更好的效果。

  这些赵进都很清楚,但他想要做的就是,让大家实实在在的拿到好处,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这白花花的银锭管用,尽管伙伴们贫富不同,对这笔钱的态度也有不同,但这七百两的现银是实实在在的。

  看到这笔银子,一切的怀疑和说辞都没有任何的用处,情义无价,但情义同样没办法衡量,给每个人分一笔银子,这份情义大家才会结结实实的感觉到。

  分红之后,不管对这笔钱看重与否,但对赵进不会亏待大家这件事,谁也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这些事说起来是心术,但实际上也是应该,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辛苦一年才做起这么大的事业,在不影响酒坊发展的情况下,也应该让同伴们得到丰厚的回报。

  从吉家出来后,已经快要午饭时候,这腊月末尾,徐州街面上愈发冷清,不过却时常能听到鞭炮声响起,街面上偶尔经过的路人也穿戴的很整齐,红光多于菜色,种种情景倒是有些节曰的气氛。

  之所以有这样的改变,其实不是什么世道变好,只不过在外谋生的徐州人都回家了,让这凋敝的城市多了几分生气。

  别人家要过年,赵家也要过年,赵进连着在外面忙了几天,腊月二十四这天就要回家。

  他早就预备了一大车的年货,风干的鸡鸭、腊肉火腿、现杀的肥羊、各色干果点心,还有布料之类的杂货,都是好东西,这些也用不着他花钱去买,来买酒的那些店家自然知道年节送礼求个方便。

  这些年货伙伴们都分了点,又留给酒坊和货场不少,改善家丁和伙计们的生活,剩下的就是这一车,上上下下的人都建议赵进带走,总不可能忙碌一年,其他人都得了好处,东家老爷却空手回去的。

  看着赵进回家,何翠花少不得埋怨两句,不过看到那一大车年货后也是吓了一跳,赵振堂虽说在衙门当差,不过因为他那刽子手的身份遭忌讳,平曰里好处不少,年节时分走动的人却不多,年货也要自家花钱买,看到这么多东西进门,难免会喜滋滋的。

  衙门在腊月二十五就要封门,等正月十二重开,斩首死刑的事情则要出了正月才有,赵振堂去不去上差都一样,这几天也悠闲的很,不过赵振堂还是习垩惯去捕房那边呆着,几个熟人闲聊喝茶,很是惬意。

  回家看到正在搬运的年货,赵振堂却笑着询问赵进说道:“听老陈讲,你给你那几个小兄弟每人七百两,这是年底分红?”

  “七百两?”这数目吓了边上的何翠花一跳,注意力顿时从大车上的年货移开,刚要开口却又是愣住,随即念叨说道:“一个人七百两,你七个小弟兄吧,这不是五千两,这么多银子,你说给就给出去了?”

  还没等赵进开口,何翠花转头扫了下大车,大概盘算了下,又埋怨说道:“这才多少钱,能给别人,怎么就不知道顾着家里。”

  赵进挠挠头,母亲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家听到这件事都会如此反应,不过他早有预案,苦笑着解释说道:“娘,酒坊就是咱家的,银子什么的都放在那里,搬回家里再搬回去实在太麻烦了。”

  说出这个来,母亲何翠花的脾气顿时小了不少,不过还是念叨说道:“那也给太多了。”

  赵进求助的看向父亲赵振堂,赵振堂笑着说道:“孩子长大了,他有他的想法,再说了,小进的那伙小弟兄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这些银子也该花。”

  何翠花摇摇头,开口说道:“今天你们爷俩都不要出门了,个个都不回家,外面的饭菜就那么好吃吗?”

  赵振堂这边还好,酒坊那边繁忙起来之后,赵进经常不在家吃饭,惹得母亲念叨也不奇怪。

  但巧就巧在晚上还真就不能在家吃,中午刚刚吃过,就有人拿着帖子过来,说云山行二掌柜李顺晚上在家里宴请赵公子,商议酒坊选址的事情。

  酒坊搬迁扩建,对赵进来说是第一等的要紧事,在家里也念叨过几次,何翠花虽然不满,可也只能由他去。

  尽管李顺和赵进这边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熟人,可赵进却不敢大意,先给陈异那边打了招呼,然后领着吉香和刘勇,带着二十名家丁,一起过去赴宴,这也是避免鸿门宴。

  李顺家是个三进的宅院,坐落在户部山附近,这里可是徐州城内最好的区域,按照赵进的理解,云山行和云山楼的几个头面人物,产业都置办在这边。

  看到赵进到来,门前的管家连忙进去通报,没多久,李顺就亲自迎接了出来,满脸笑容,言谈客气无比。

  虽说李顺年纪比赵进大不少,有云山寺做后台,在这徐州城也是一方人物,但他在赵进面前也要伏低做小这位小爷的威名可是一条条人命和那红火生意堆出起来的,刀子锋利,银子压人,谁都会知道好歹。

  “这两位是我的兄弟……”赵进把吉香和刘勇跟李顺介绍了下,李顺笑着客气几句,所谓“小八义”的名号虽然俗气,但真有不少人这么叫赵进他们,李顺自然也知道这八位的具体身份。

  “下面人跟看来了,劳烦李掌柜安排他们烤烤火。”赵进看似随意的说道。

  大户人家往来,主人安排客人的随从本就理所当然,赵进这么说实际上有些失礼,但他特意强调了,主家就不可能含糊过去,这二十个训练有素的青壮呆在宅院里,不管出什么事,赵进他们都能占垩据主动。

  不过一切都很正常,李顺把赵进三人带到客厅,那边早就摆好了酒菜,还有两个美貌丫鬟伺候,这阵势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赵进一个人预备的。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客套过后,李顺挥手让丫鬟们退下,笑着说到了正题。

  “房村集西边三里的地方有个高家庄,那边二百多户人家,这庄子在官道边上……”

  尽管赵进活动的范围在徐州城附近,但对周围的环境专门了解过,听到这房村集的名字立刻就能判断清楚大概位置,沉吟了下说道:“那岂不是在三不管的地方。”

  李顺笑着点头,所谓三不管是指徐州、淮安府邳州和风阳府宿州三地交界之地。因为三处官府权责模糊,很有些不法之徒聚集,李顺继续说道:“这里有几口甜水井,地势北高南底,黄河水泛滥也能避开些,周围一马平……又有房村集和双沟这样的繁华地方,不管是买粮还是卖酒都方便得很,正是赵公子你要的地方。”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突然没人要了?”赵进笑着问道。

  徐州土地贫瘠,但又有交通的便利,很多村镇都因为是道路交汇之地而繁华,那高家庄是个三不管的地界,混乱归混乱,可也有沟通三地的便利,有井水有天地,还有些避洪的地利,更难得的是距离各处大势力都不近,自垩由得很,不管用来做正经生意,还是用来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处所。

  这样的好地方肯定是各方势力争夺,这么突然就空出来,实在是古怪的很,事物反常必为妖,以赵进的谨慎当然能够推断出来。

  吉香和刘勇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们总有些紧张,看着李顺这样的人物谈笑风生,总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吉香和刘勇也能猜到对方的轻松话语里包含垩着多重意思,但很多时候却猜不透,可每次赵进都能从容自如的应对,这让他们敬佩的很,赵进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同龄人,但一在这样的场合,就显得成熟沉着了许多

  听到赵进点破,李顺笑着说道:“赵公子你不问,在下也要说的,这高家庄是本寺萧县下院的产业,腊月十九那天才过到在下的手上,过去看过之后,觉得这庄子就是给赵公子的酒坊预备的,所以今天才来一问。”

  没等赵进说话,李顺又开口说道:“这庄子我只要两千两,赵公子,这价钱可是等于白送了。”

  赵进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这还真是反常的很,两百多户人家,这样好位置的庄子,两千两的确是白送的,李顺这么开门见山,到底有什么目的?

  “搬迁之后三年内,飘香酒坊的出产我要三成,而且要比给别人的价钱低一成。”李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赵进才放松下来,下重注博大财,看起来倒像是这李顺的作风,而且这庄子是云山寺的产业,如此说起来更加合理,按照云山寺这帮子弟的习垩惯,寺里的产业和自家无关,能换成自己的好处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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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春节

  酒坊三成的出产,比别人价钱要低一成,这些虽然不是白送,可如果酒坊扩建后全力开动,李顺要求的这些也代表着成千上万两银子,甚至还有可能更多。

  不过赵进这账也算得清楚,给出去的虽然多,可得到的肯定会更多,如果高家庄真和李顺说的这么好,扩建之后产能大增,到时酒价会跌下来,总收入却会大涨,何况这李顺的要求不是白拿,只不过要保证自己的份额,然后要个优惠的价格。

  李顺也看出赵进的神色变化,趁热打铁的说道:“在下也不说三年之后如何,以赵公子的为人,想来不会亏待在下的。”

  这种唯利是图的做派,让赵进心里的疑惑又去了几分,做熟不做生,卖家是熟人总比是陌生人好,如果那庄子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找人解决,不然的话,一切都要落在自家身上了,这李顺有家有业,倒是个好人选。

  想归想,赵进表情反倒平淡起来,沉思一会说道:“买这庄子对赵某可是大事,要实地看过才做准。”

  “这个是自然,但这高家庄和赵公子的酒坊那真是天作之合,赵公子你可不要错过啊!”李顺笑嘻嘻的说道,看起来对这件事颇为着紧。

  离开李顺家之后,赵进并没有急着回家,他先去了货场那边,把严黑脸叫了过来。

  临近除夕,严黑脸被软禁在这边,和家小不能相见,心情自然好不到那里去,但赵进问话他却不敢怠慢。

  “..你知道高家庄吗?”

  “进爷说的可是房村集那边的?”严黑脸的确对城外熟悉,这高姓也是大姓,叫高家庄的地方肯定不止一处,不过严黑脸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见此处的不寻常。

  “这庄子要出让..”

  听到赵进的肯定答复之后,严黑脸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惊讶说道:“那么好的地方谁会让出来,坐地一年怎么也得有三千两的进项。”

  说到这里,严黑脸顿了下,迟疑着说道:“进爷,这里做酒坊倒是好地方,买粮卖酒都方便,又有几口甜水井,还靠着官道,不过..”

  他这里欲言又止,赵进开口说道:“不用担心什么,只管开口。”

  严黑脸清清嗓子说道:“这高家庄是咱们徐州地面难得的好地方,所以早就被云山寺的秃驴吞了,应该是在萧县下院手里,这样招财进宝的地方,没有出让的道理,再想想那伙秃驴和进爷的恩怨,这会不会有诈?”

  听到严黑脸的这番说辞,赵进反倒放下了心,微笑着说道:“这庄子被李顺拿到了手里,他想低价卖给我,换酒坊里的好处。”

  严黑脸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嗤笑一声说道:“那应该就是生意了,云山寺这些子弟眼里只有银子,从不想着寺里如何。”

  他说完这句看了看赵进脸色,发现赵进也很感兴趣,严黑脸索姓继续说了下去:“进爷你别看那云山寺几+万亩田地,丁口几千上万的,看着不小,里面早就烂掉了,公账上的东西根本没人在意,只要能变成自己腰包里的银子,金佛卖出黄泥价钱也有人做,这么大的家业早晚被他们败坏干净了。”

  严黑脸说得慷慨激昂,忧患之心尽显无疑,说完之后却觉得不对,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道:“让进爷笑话了,小的都让那帮混账给卖了,还艹那些没用的心。”

  赵进脸色轻松的说道:“我这里不会出卖忠心做事的人,你老老实实用心做,将来有你的好处。”

  严黑脸连忙点头称谢,赵进起身向外走去,到门前又转过身说道:“除夕到初匕,你们一家就在这里团聚几天,想吃什么都和吉叔那边说,酒肉管够。”

  这话说完,严黑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赵进出了屋子,严黑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身后连声说道:“进爷慈悲,进爷恩德。”声音里带着哭腔。

  赵进可不在乎云山寺这帮高僧子弟是不是败家,这帮人败的越多,赵进得到的好处就越大,感受到的威胁也就越少

  李顺为了自己的好处,居然把这么好的地方让出来,经过严黑脸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了。

  不过赵进依旧不敢大意,他找来陈二苟和杀猪李,又让刘勇传话给尤振荣那边,让他们派人去高家庄那边打探,看看那边有没有行踪诡异的人,高家庄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除此之外,赵进还让自己父亲出面,安排了差人去高家庄打听,虽说临近年关,但冲着银子的份上,大家都愿意跑这么一趟。

  差人和江湖混混各自去过,打听出来的消息各自不同,差人们会询问有没有外人往来,庄子一切可还平安,而江湖混混们过去则会看看庄子里有没有外路人马出现,周围有没有行踪诡异的人物,在附近地方停留的时候还会留意有没有和高家庄相关的消息。

  徐州城内也有人替赵进打听高家庄的事情,更多人不知道的是,赵进还传信给已经在隅头镇的孙大雷,让他动用家里的关系打听,隅头镇在房村集的东边,那边是交通枢纽,人流汇聚,孙家身为商户,消息灵通的很。

  除了孙大雷这层关系之外,孙家现如今已经把赵进视为财神,因为赵进经过考虑之后,已经决定让孙家在隅头镇代销汉井名酒,在腊月初的时候,曾经有山东的客商找到赵进,说要大量购进汉井名酒,问清是从隅头镇那边找过来之后,赵进直接安排这位客商去找孙家商谈,还没有开卖,这就有大买卖上门了,怎么能不恭敬客气。

  尽管孙家那边的消息还没传回,可赵进已经对高家庄了解了一个大概,这庄子的确是云山寺的产业,萧县下院主持在四个月前坐化,接任下院主持的是云山寺派来的人,然后这庄子就换了主人,眼下庄子里的收成和进项都归李顺这边

  庄子里的确有甜水井,交通便利,地势也和别人描述的一样,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是新建酒坊的好地方。

  根据大家的描述,这么好的庄子换了主人也好理解,应该是在这下院主持的位置人选上有了什么交易,云山寺本寺在徐州城外云龙山上,在丰县、砀山、萧县和沛县都有下院,如同徐州知州和四县知县的关系差不多,每一个下院都有一番局面,下院主持的位置都是肥缺。

  在这样的位置面前,一个庄子就不算什么大事了,拿出来交易也说得过去。

  万历四十三年的最后几天,赵进并没有悠闲下来,他听取各方消息,力争对高家庄那边有个全面的了解。

  对自己儿子大过年的还闲不下来,母亲何翠花很是埋怨了几句,不过也是无可奈何,她也知道赵进如今已经有了好大的产业。

  尽管没去过高家庄,可通过不断的了解,赵进心里已经有了印象,他越发觉得高家庄合适作为飘香酒坊的新址,而且还有一点很关键,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找几个月,徐州城外就没什么适合的地方,只有这个高家庄符合赵进方方面面的要求。

  明里暗里了解,各方面消息汇集,赵进看不出什么疑点,这高家庄就是李顺为了更大利益丢出的交换条件。

  大年三十那天,在何翠花的严令之下,赵进放下了所有的“公事”,也没有去练武,帮着爹娘忙碌过年的事情。

  按照山东和淮北这边的规矩,家中至亲逝去,三年内不放鞭炮,不贴福字和春联,赵家其实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多,父子两个一起去货场和酒坊那边看了看,那边人手众多,都在喜气洋洋的忙碌,回家后全家人把宅院扫除一遍,然后何翠花开始准备年饭。

  赵家如今也算大富之家,不过家里的仆役下人还是只有赵三夫妇,外面的十名家丁还只是守卫为主,赵进几次想给家里添置仆役,都被父母拒绝,母亲何翠花说的是你娘我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父亲赵振堂说的是外人不放心,先等等再说。

  午饭相对简单,火腿炖干菜,蒸了风鸡,又烙了油饼,赵三夫妇给外面守卫的家丁做了肉包子和羊汤,也是丰盛的很。

  一家三口坐在桌上,左右下午无事,赵振堂给自己温了壶汉井名酒,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

  从酒坊兴旺起来开始,一家三口很少这么在一起吃饭,特别是赵进很少在家,赵振堂和何翠花都很高兴。

  吃到最后,赵振堂喝得有些高了,何翠花先吃完午饭,出去准备包饺子的材料,晚上可不光赵家三口要吃,外面十个家丁也要吃,赵三夫妇也要吃,这么多人的饺子想要做起来功夫可要不少。

  何翠花出了屋子,赵振堂又喝了一杯酒,有些含糊的问道:“你这一年折腾的可不轻,你小子说这个是你二叔教的,那个是你二叔教的,你二叔到底和你说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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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万历四十四年

  在今年赵进突然爆发,一桩桩大事做出来,杀人立威,卖酒发财,每一样都让人看得瞠目结舌,都觉得十五岁左右的半大孩子做不出这样的大事,每次问起来,赵进的回答都很简单“二叔教的”说起来颇为不敬,这其实取得就是死无对证。

  这话和别人说还好,和自己父亲总用这个理由,的确没什么说服力,但真正的原因也不能直说。

  大年三十全家团聚,这样的气氛让赵进很放松,也让他不想说谎,沉默了会,赵进诚恳的说道:“二叔说他不甘心

  "

  “不甘心.……”赵振堂念叨了句,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给自己倒酒,可惜酒壶里却没有酒了。

  这个时候的除夕之夜没什么娱乐,三代同堂、四世同堂的大家族还能热闹,赵家这种小户就冷清得很,无非是火炕上摆几样零食,全家人凑在一起聊天。

  赵进陪了一会后就觉得无聊,拿着兵器出了院门,守卫赵家的家丁白曰两个时辰一轮,晚上一个时辰一轮,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家丁们也是放松的很,在那里嘻嘻哈哈的,看到赵进出来后,连忙立正问好。

  几个月下来,训练中的很多东西都开始体现成果,包括这些细节,赵进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等下吃饺子的时候分两拨,直接进屋去吃,在外面这么冷风嗖嗖的,饺子都凉了。”

  吩咐完这个赵进喊了两个人和他一起朝着酒坊那边走去,那边刘勇一个人过年,肯定会觉得冷清孤单。

  等到了酒坊那边,却发现热闹的很,吉香和刘勇吃的正高兴,敢情吉香也是想着刘勇这边一个人孤单,他家里几个兄弟也不差他一个索姓晚上来酒坊这边值守,陪着刘勇一起过年。

  因为晚上还要值守,所以两个人都没喝酒,看到赵进过来,两个人更是高兴,和伙伴们在一起倒是比和父母一起自在很多,赵进让人拿进一壶酒来,笑着说道:“我就来这边看看,马上还要回去,咱们三个只喝一杯,明天再好好聚聚

  "

  三钱酒盅满上,彼此碰了下,赵进笑着说道:“明年肯定会更好。”

  大家都是一饮而尽,吉香喝完之后就连忙喝水,刘勇却揉了揉眼睛,低着头说道:“在这边过年,比我从前在家都要高兴。”

  声音有些低沉,眼圈有点发红,赵进只当看不见,笑着继续说道:“就这一杯,想要多喝,等明天换班的人过来。"

  酒坊里还有一口烧锅开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偌大一个酒坊存货极少,只能趁着腊月底正月前几天积攒些下来

  看到赵进过来,酒坊工匠和伙计们都很兴奋,对他们来说,这酒坊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出去,其他的都是好处,吃饱穿暖住得好,工钱也比别处高,而且这工钱还能随时给外面的家人。

  有些带着家眷来的,全家在这里活的高高兴兴,家小只要能做活就有一份工钱,比外面赚的要多很多,很多光棍都琢磨着让家里人在外面说房媳妇,直接在酒坊里成亲,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这边走了一圈,叮嘱上下放鞭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引起火灾,赵进又跟着换班的家丁们去了货场这边,石家和吉家差不多,都已经住在货场这边了,有什么工程活计的艹持也方便,如果没有石满强在这边看着,吉香也不会去陪着刘勇。

  相比于酒坊这里,货场这边更加热闹,这里不用担心什么火灾的问题,鞭炮放得震天响,家丁们都是十五六岁的男丁,凑在一起过年都觉得新鲜有趣,就算个别人想家也会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

  在这里忙完回家的路上,能听到四处的鞭炮声愈发响亮,到家后,又被埋怨了几句。

  随着钟楼鼓楼的报时声音传来,徐州城内鞭炮声大响起来,饺子刚刚出锅,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

  “万历四十四年了。”赵振堂笑着说了句。

  万历四十四年的大年初一的早上,赵家三口人还能感觉到过年的气氛,吃过早饭之后就不一样了,他们被登门拜年的人吓坏了。

  原因很简单,上门的人实在是太多,赵振堂是刽子手,以往年节的时候,大家都怕晦气所以不愿意登门,从前的春节都很冷清,也就是赵振堂几个要好的朋友和赵进的伙伴会上门拜年问候。

  但今天却不一样,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涌过来了,城南各路江湖人物,城内各个商家,除了官绅之外,城内有些身份的角色都要上门来拜今年。

  做生意的都在汉井名酒上沾了不少好处,混江湖的都要来对大哥尽个礼数,其他相干不相干的都要过来客气问候,求的是曰后相见彼此行个方便。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来的好多都是酒坊的客商,赵进都是客客气气的对待,江湖上的朋友也都是待之以礼。

  赵进很快就感觉到疲惫焦躁,这样的活动比练武和杀人都要累人,好在没多久,王兆靖和陈异一干伙伴上门,酒坊那边和江湖上的事情他们也有份,给赵家父母拜完年之后,帮着接待起来。

  人流不断,一直折腾到午饭时分才算停歇,也多亏徐州城内有个规矩,初一拜年要在上午,不然这一天都不得闲,还有几家大户送来了帖子,请赵进等人过去赴宴,这些赵进都客气的回绝了。

  家里冷清下来,赵进才有时间去伙伴们家里拜年,顺便在陈家吃了午饭,陈武和赵振堂熟悉,对赵进就好像对自家孩子一样,听说那些大户请赵进过去赴宴,笑着点出了真相:“那是想招你做女婿了。”

  赵进顿时张大了嘴,他真没想过这个可能,虽然同龄人里成亲的不少,甚至还有生孩子的,可赵进始终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这个时代虽然早婚不少,但也有个专心学业,二十岁之后结婚的讲究。

  陈武说这话有些逗小辈的意思,看着赵进愣怔尴尬,他又笑着说道:“今年给我家大异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你家也不少吧!”

  这个赵进还真是不清楚,心想也有可能是父母那边给挡了回去,还没等他说话,陈异那边却有点焦躁,抬高了声音说道:“爹你说这个干什么。”

  伙伴们都在笑,陈武笑眯眯的喝了。酒,继续调侃说道:“你们几个不用跟着笑,城内有闺女的都在琢磨你们……”

  这情况还真是差不太多,大家只是在那里嘿嘿发笑,虽然感觉尴尬,可陈武说的没什么错,杀人立威这个让城内的人避之不及,不过酒坊兴旺起来之后,谁都能看出赵进和伙伴们发了财,嫁女儿还不是为了让女儿跟个好人家,让自家跟着沾沾光,赵进他们这些富裕起来的年轻人当然是好选择

  大年初四这天,孙大雷从邳州那边回来了,按照他的话说,隅头镇那边实在无趣,街面上玩乐的地方不少,可家里人看得太紧不让出门,更让孙大雷气愤的是,听说他拿了七百两银子的分红,父母要他把银子交给家里,说什么投进店铺年底也给分红,孙大雷把钱看的天重,当然不愿意给,被念叨了几次后,索姓提前回到徐州。

  这次孙大雷带来了大家一直想要的马匹,一共十匹鞍辔马具齐全的好马,这些马匹一带过来,立刻把赵进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八人之中董冰峰、孙大雷和王兆靖三人会骑马,其他几个则是一抹黑,看着高头大马眼馋的很,却不敢上去骑,只等着董冰峰家里的师傅过来传授骑术。

  卫所里面规矩多,要来往的人也多,董冰峰在去年也算出息了,更不要说董家田地上出产还找到了大买主,这更让董家的行情看涨,来来往往,初一那天来了赵家一趟之后就在家里忙碌,到初四是在不耐烦了,直接跑了过来。

  伙伴们齐聚,赵进本来想开家宴招待,不过为了照应到酒坊那边,还是安排在年前聚会那里。

  董冰峰登门的时候,倒是让伙伴们吃了一惊,因为董冰峰手持长矛,腰佩战刀,马鞍上还挂着弓箭,连穿着的衣服都是崭新的皮甲,看着英武异常。

  他们奇怪,赵振堂却知道为什么,笑着说道:“这是卫所过年的规矩,披挂整齐夸耀武功,别处过年穿新衣,咱们那边过年就是这样的打扮,不过多少年没什么人折腾了,也就是冰峰值得这么做,老董才下了本钱。”

  结果到了第二天,赵振堂不知道从那里翻出来一身棉甲,在那里比划了半天才失望的放弃,那棉甲上破损已经不少,怎么缝补也没个新样子,赵振堂把棉甲一丢,在饭桌上豪气冲天的说道:“等来年也给你弄一身铁叶子甲,咱也披挂齐全了,到时候去徐州卫那边转一转,咱们赵家也跟着风光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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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官道上

  初三到初五,很多人家都是回娘家,赵家却没这个规矩,因为赵进的外祖父何屠户这时候正忙,过年正月,杀猪杀羊生意旺盛,也没工夫照应女儿女婿,早就打了招呼,说等二月再回去不迟。

  虽然赵进这边没穿上什么新盔甲,但在赵振堂的坚持下,也是全副武装的出门,看着威风凛凛,伙伴们看到他的打扮都没什么意见,到第二天也都装备起来了,看得街面上同龄人和孩子都十分眼热。

  正月上旬,货场训练减半,酒坊的烧锅开了两个,大家都相对悠闲轻松,赵进领着伙伴们把叔父赵振兴留的院子打扫于净,算是缅怀和纪念。

  正月初七那天,李顺登门拜访,初一那天李顺已经过来拜过年了,这一天上门却为了高家庄的事情。

  “赵公子如果对高家庄有意,上元节之前去一趟为好,现在高家庄无主,庄子里的人有不少准备去邳州和隅头镇那边做活做工,这劳力还是本地的方便,不如赵公子去一趟,也算稳定人心。“李顺说的倒是很实在。

  赵进笑着问道:“如果赵某不要这个庄子,难不成高家庄这边就不种地了

  “那边地势好,不过田地不多,走盐、走粮食,三山五岳的生意都是外来人折腾,本地的住户只能在外面做活养家,但赵公子这酒坊一开,想来用人的地方不少,用本地人也少很多麻烦。”李顺解释的很合理。

  赵进点点头,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高家庄的确合适,搬迁新建宜早不宜迟,眼看开chūn,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人工最为便宜,也是好时机,错过的话,多花钱财,而且会有不少变数,赵进心里也明白,高家庄这么好的地方,拖得时间越长,买家就越多,到时候错过还真就耽误事情了。

  这边虽然没有明说,但赵进的神情变化李顺却看在眼中,笑着说道:“高家庄那边距离城内不远,就算走路,也不过半天的路程,赵公子什么时候想去,就派人和在下知会一声,在下安排那边做个准备。”

  送走了李顺,赵进在酒坊把伙伴们都召集起来,他这边打听高家庄底细的事情,差不多所有人都参与过,每个人对高家庄那边都有概念,大家都觉得那边不错。

  “买下那庄子要两千两,改建之类的一千五百两足够,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不会超过五千两,但只要能正常生产,一个多月就能够赚回来”赵进心里早有腹案。

  “大哥手里银子还够不够?年前一下子给出那么多?”伙伴们都有类似的问题。

  “这五千两又不是一次投入,城内的酒坊也会一直生产,进账不会少,你们不必担心银子的事情。”赵进笑着回答,给出去的分红,他不会拿回来。

  “搬迁酒坊是大事,飘香酒坊搬过去,在这几年内,咱们兄弟的基业就要扎在高家庄那边,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大家如果有什么别的好地方,或者觉得这高家庄有什么不妥,都早点说出来。”赵进严肃的开口说道。

  屋中伙伴们彼此交换下眼神,都是笑嘻嘻的说了同样一句话“大哥你做主就是。”

  赵进也忍不住苦笑,陈晃边上说道:“那地方我也跟人打听过,的确是好地方,我爹也说了,云山寺之所以不要高家庄,是因为那边距离淮安府和凤阳府都太近,云山寺就有点够不着,他们摊子那么大,肯定不能处处都顾上,咱们去那边则是全力经营,肯定站得住,去”

  在伙伴们中,陈晃说话不多,但他每次说的都很切中重点,陈晃说完之后,大家更没什么意见。

  “大家回去准备准备,后天出发,石头留下看家,其他人跟我一起去高家庄那边看看。”赵进做了决定。

  这次出行,赵进保持了一贯的小心谨慎,虽然他们七名伙伴武力已经足够强悍,但赵进还是调来了二十名家丁随行。

  除了家丁之外赵进还特意准备了一辆双马拉拽的大车,上面放着够众人用两天的给养,赵进不仅仅把这次高家庄之行当成出游,还要当成一次行军的训练。

  被挑中的家丁都把这次出行当成是奖励,他们每天吃饱喝足辛苦训练,早就想出去看看,被选中的人都兴高采烈。

  初十早晨在南门集合,不用赵进叮嘱,每个人都是装备齐全,董冰峰和孙大雷都骑着马,不过看大家兴冲冲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因为戒备,而是想要招摇过市,董冰峰那次让众人都羡慕的很,从过往行人的惊叹来看,他们倒是也没白打扮。

  出了城门之后,大家都是轻松兴奋,东张西望,这几年除了孙大雷年节去隅头镇那边,其他人都是呆在城内,前几年练武,这一年忙碌酒坊,都没什么出城的机会,眼下出来感觉当然不同。

  他们的情绪也感染了雇来的车夫,车夫笑着说道:“几位爷倒是选了个好时候出城,等开chūn化雪,大车根本没办法在路上走,稍不小心就陷进泥坑,要七八人才能搬出来。”

  正月里徐州还是天寒地冻,路上的积雪仍在,虽然有些滑,但胜在路面冻得结实,马车走起来很顺畅。

  “看到那边的庄子了吗?那次救小兰出来,我爹就让我在那边躲着,那边也是分盐的地方,村庄里的盐贩子那天都去提货。”赵进指着远处说道,大家都跟着看过去。

  除了赵进之外,也有人说自己的见闻,吉香和车夫聊了几句,笑着大声说道:“咱们如果会骑马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大半个时辰就能到那高家庄。”

  开始时谈笑风生,走了两个时辰之后,队伍变得安静不少,不管是官道上,还是两侧的农田和村庄,都是积雪的灰白色和裸露土地的黄褐色,而且chūn节正月,大家都憋在家里过年,没什么人赶路,官道上安静的很,安静无声,景色单调,的确让人感觉枯燥无趣。

  董冰峰和孙大雷骑马,其他人步行,开始时候还好,到现在却有点不好意思,一再说要让伙伴们上来骑马,特别是赵进那边,被赵进笑着拒绝:“这点路都走不了还谈什么别的,你们既然骑马就骑着,不要跟兄弟们客气。”

  打熬了这么久的身体,大家都有足够的体能,走路行进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一路向东走了两个半时辰,地形总算有了点变化,道路两侧不再是一马平川,而是有了点起伏,都是些不高的丘陵山包,上面有一些稀稀落落的枯草和树木,而且越走越浓密的样子。

  “这里居然还有草木?”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惊讶,官道串联起沿路的村镇和城池,在人口聚居地周围,杂草和树木很容易被砍伐拿回去烧柴,徐州附近的几个山都是光秃秃的,也就是云山寺为了寺庙的美观周围才有茂密的树林

  “这边烧煤的人多,而且附近几个庄子都遭过水灾,有两处人都死绝了,谁还来砍柴烧火,不过啊,这里的林木也是这十年长起来的”车夫对这附近很是了解,开口解释说道。

  这问答丝毫没有提高众人的兴致,赵进抬头看看天色,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扬声说道:“再走小半个时辰,咱们就在路边休整,生火做饭。”

  走了这么久,大家都觉得有点疲惫饥饿,前面短暂休整的效果早就烟消云散,听到赵进这番话,各个精神一振。

  绕过一处土包,大家都看到前面有两辆马车,两辆大车歪倒在地上,马匹被停在一边,马匹边上还有一大堆货物,几个汉子围在那里。

  听到动静后,这几个汉子回头看了眼,发现赵进他们这队伍有马车之后,脸上露出兴奋神色,有人开口招呼说道:“那边的把式,我们这边车轴断了,车上的货能不能帮着捎一下,价钱好说。”

  车夫看了眼边上的赵进,赵进点点头,这正月间大冷天,半路上车坏了的确很耽误事,该伸手帮一把就帮一把。

  得到赵进的允许,车夫赶着大车接近,嘴里吆喝说道:“好好赶车,怎么就把车轴弄断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颠了。”

  “谁说不是,牲口走快了点,不知道崩到什么,我那兄弟都摔了个跟头。”那边也无奈的抱怨回答。

  路上横着两辆大车,大包小包的货物堆在路边,如果不修好的话,绕过去还真是麻烦,大车上装着的东西不轻,两侧不是平整土地,雪也没有压实,大车很容易陷到坑里去,而且车轴也是木制,断了一样趴窝。

  说话间走到跟前,大车边四人个个面露喜色的看过来,他们脸都被冻的通红,看来在这半路上等了好久。

  赶车的车夫一边停住马车一边念叨:“你说你们这不是折腾吗?一辆车断了车轴,另一辆不会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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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哥,我胆子不小

  这话说出来,对面大车边的汉子一愣,赵进也是一愣,他注已经意到对面四个人神色都不自然。

  双方距离两三步,赵进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东西,从马车过来到停下,路面除了车辙之外没有异样,始终没看到什么能把车轴颠断的障碍物,那四名汉子看似一切正常,但表情却不对。

  这一路走来,路上不是没有遇到过别的路人,可那些人看到赵进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都是好奇和畏惧,远远避开,甚至有人离开官道等着他们过去才肯回来。

  而面前这四个汉子,脸上表情有晦气,有惊喜,有尴尬,却没有畏惧,看到单手拿着长矛的赵进靠近,也没有丝毫的害怕。

  “大哥,要不要让大家帮忙搬一下?”后面吉香喊道。

  赵进没有回答,他注意到面前的四名汉子虽然粗手大脚,肤色黝黑,但神态举止并不是那种村民农户的麻木畏缩,他们眼神闪烁并不是因为畏惧……

  他的这种沉默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赵进对面的那个汉子脸上赔笑,右手却向着身后摸去。

  赵进猛地踏前一步,右手长矛不动,左手拔出了腰问的短刀,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刺入了面前汉子的咽喉!

  谁也没想到赵进会这么干脆利索的动手,而且一起手就是杀人!

  赵进手中短刀抽出,鲜血狂飙,那汉子想要伸手捂住却做不到,软着身子倒了下去,他背过去的那只手上拿着匕首

  一刀毙命,赵进的伙伴们都是没反应过来,而那剩下那三名汉子脸色大变,他们没有惊恐崩溃,却从怀里,从后腰处抽出了短刀匕首,最靠前那个朝着赵进弯腰冲来。

  这么近的距离,争得就是先机,只要靠近,短刀也可以轻松毙命。

  在他迈步冲刺的同时,赵进后退,顺手还刀入鞘,平齐长矛,猛地刺出,后退拉开距离,一矛刺入冲来那人的脖颈,长矛抽出,那人直接扑倒在地上。

  “啊”的一声惨叫,却是赵进这边的车夫终于反应了过来,鲜血已经迸了他一脸,他惨叫了声,想要跑开却腿软脚软,根本动弹不得。

  对面剩下那两人没想到眨眼间同伴就被杀,再怎么勇悍,对死亡也心有畏惧,在同伴被刺死的瞬间,他们都停顿了下。

  他们停,赵进却不会停,手中长矛一抖,大步冲来,现在车夫、赵进还有那两个汉子被堵在三辆大车之中,腾挪动作根本没什么空间,就算想躲,动作也会被阻碍。

  片刻的迟疑就是要命,一人后退却碰到了身后大车,这或许是他为赵进一行人设置的障碍,没想到却害了自己。

  赵进长矛如电,径直刺穿这汉子的胸膛,这汉子惨嚎一声,一手抓住矛杆,一手拿刀想要砍下,没等碰到,赵进手中长矛一转,他脏腑被搅动,剧痛无比,浑身力气溃散,也是毙命。

  长矛被抓住,抽出时候慢了片刻,另一人退无可退,这时却以为有了机会,挥刀就是冲上,正在此时,赵进身后猛地闪过一人,呼啸一声,冲上来那人持刀手臂已经被斩断,这人撕心裂肺的大吼道:“你们……”

  话刚说了半截,长刀已经刺入他的咽喉,陈升已经赶到

  赵进已经反应过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杀局,李顺用高家庄吸引自己出城,然后半路设伏。

  只是辛苦布下的杀局,不会只在路上放两辆大车,布置四个杀手。

  “赵进,怎么办!”陈升在赵进耳边大吼,这不是沉思分析的时候,赵进转头大喊说道:“大家小心.……”

  明明扯着嗓子吼出,可最后几个字声音却变得小了,并不是声音变小而是在路的另一侧突然有尖厉的呼啸声响起

  是弓箭的破空尖啸,赵进下意识的扑倒在地上,陈舁几乎和他同时动作,就在他们趴在地上的瞬间,听到“噗噗”几声响,赵进他们的车夫已经中箭倒地,满脸惊恐欲绝的表情,只是已经僵住。

  “都趴下,向路边树林里那边爬!”赵进大喊。

  箭支扑空的呼啸声略一停顿,又是响起,赵进能听到头上“叮当”作响,箭头牢牢的钉在大车的车板上。

  赵进和陈升都拿着武器向另一侧爬去,赵进边爬边大声喊道:“谁还在,谁还在。”

  “大哥,我在!”“大哥……”一个个应答的声音响起,所有跟看来的兄弟都在,只是几个人的嗓音都在颤抖。

  在这应答的声音中间杂着惨叫,赵进和伙伴们练武几年,经历过生死血战,在这样的场合反应最快,而且第一轮箭雨的重点就是赵进这边,其他人逃过不难,但家丁们就这么快的反应,箭雨射来,他们很多人还没从刚才的杀戮震撼中反应过来。

  家丁们在箭雨下死伤惨重,他们很多人甚至是死在第二轮箭雨下,连大明的官兵一生都未必会面对箭雨,何况他们这些一直在城内训练的年轻人,他们先被杀戮震撼,接下来就被这箭雨吓呆了,出现死伤之后,居然都忘记了反应,而是更加惊慌失措,这时候,董冰峰和孙大雷都已经狼狈的从马上翻下,手脚并用的向着路边爬去。

  “趴下!趴下!找东西躲避!”赵进喊的嗓子都已经哑了,那些忘记躲避,傻愣愣站在那边的家丁却成了弓手们的目标。

  赵进爬到官道边上,借着大车作为屏障,蹲着观察周围,伙伴们虽然狼狈,却都已经到了大车的这边,没有人受伤,可跟看来的二十名家丁却没有站着的人了,只有人在那里大声的惨嚎。

  对面的弓箭已经停止了发射,但让人更加心惊胆战的是,对面山丘树林中有大队人马正在冲过来,林间已经全是人影,粗看起来,不知道几十还是几百,但赵进总算反应了过来,敌人没那么多弓箭,最多六七张弓,可仓促惊慌,直接以为是箭雨了。

  那人临时喊的“你们”并不是针对赵进他们,而是在召唤附近的伏兵!

  “他们弓箭,咱们去树林,低头弯腰跑,快!”赵进大喊说道,路边距离树林二十步左右,弯腰跑过去不需要太多时间。

  道路两侧丘陵山包的树木很稀疏,不过足以让弓手没办法从容瞄准,全速射箭,家丁们还在惨嚎,死者流淌出的鲜血还没有被冻结,已经蔓延开来,王兆靖、董冰峰和吉香都有点发愣。

  “快他娘的跑!拿着兵器!”赵进嗓子都要喊破了,大吼之下,众人总算反应了过来,好在有着路边和大车做屏蔽,还不至于太过慌乱,兵器还都拿在手中。

  等伙伴们都扭头向路边树林中跑去,赵进也弯腰站起,拔腿飞奔。

  另一侧的伏兵为了保证隐蔽,都躲在比较远的地方,要围过来还有段距离,可能害怕误伤自己人,射箭已经停下。

  道路两侧看着平整,实际上雪都是散雪,下面坑坑洼洼,大家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跑,陈舁胖大身手却矫健,但孙大雷就很麻烦,他体量太大,动作又不那么灵活,赵进最后一个向树林跑,却很快追了上来。

  “点子朝树林那边跑了!”能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喊,伏击者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赵进超过孙大雷身边一步,孙大雷满脸都是恐慌和祈求神色,赵进又跑了一步,咬咬牙回头,发力拽住孙大雷的手臂。

  他力量不小这么一拽,孙大雷脚步加快些许,距离树林还有几步,只要钻进去最起码不用担心弓箭了。

  回头拽人,赵进却看到几名拿着弓箭的汉子已经跑出了对面树林,这几个人威胁太大,他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尤其走到树林这二十步的距离是坡地,大车的遮挡不住太多,很容易成为对方的靶子

  一共六名弓手,现在已经站定,就在那边张弓搭箭,瞄准的正是赵进和孙大雷,冲下来的其他人都放慢了脚步,免得被弓箭误伤。

  赵进心下焦急,发力拽着孙大雷,却没注意到脚下雪地有个树桩,身体一踉跄直接扑倒,长矛脱手,倒是直接被丢进树林。

  他一摔倒,另一只手也从孙大雷身上滑脱,赵进反应不慢,扑倒后立刻翻身,撑着身子起来,已经看到那六名弓手射出了箭。

  这一瞬间极慢,可赵进知道弓箭的速度,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在这一瞬间,赵进心脏抽紧,浑身冰寒,难道要死在这里?

  赵进脑海一片空白,直到眼前一暗才反应过来,已经快要跑进树林的孙大雷不知何时回来,正挡在了他的身前。

  “嘭嘭嘭”几声连续的闷响,孙大雷胖大的身体随着声音震颤,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又有一支箭呼啸着射入两人身边的雪地里。

  “射中了,射中了!”能听到孙大雷身后有人在狂喊。

  赵进睚呲欲裂,从地上站了起来,孙大雷脸上突然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哥,我胆……胆子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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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杀

  声音越来越小孙大雷五官一抽搐,猛地咬牙,“扑通”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眼神已经涣散。

  赵进脸在抽搐,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只是这时什么都顾不得,他转身朝着树林就跑,身后箭支破空的呼啸又是响起,赵进人朝着前面一扑,直接趴在了雪地上,箭支没入雪地,钉入树干,全部落空。

  “追,他们跑不远!”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吼着下令,赵进不敢耽搁,伸手拿起长矛,继续朝着树林深处狂奔。

  跑出几步,赵进回头张望,发现伏击者已经上了官道,正在朝着树林这边冲来,而孙大雷已经趴在了雪地上,背后钉着几根羽箭。

  赵进再也控制不住,热泪滚滚流淌,他一边伸手去擦,一边脚步不停,没跑出多远,却发现伙伴们的正在那边等待,伙伴们神情复杂,有恐惧,有悲伤,也有不知所措。

  “大哥,怎么办?”吉香颤抖着声音问道。

  “怎么办,先跑!”赵进大喊了声,自己难不成是替他们艹心太多,事事都要问自己。

  被他这么一吼,吉香打了个激灵,扭头朝着山坡上就跑,其他众人也都是跟上,赵进放慢了脚步,还是在众人的身后,陈异本来可以跑在前面,却稍微停顿了下,和赵进并排狂奔。

  “就这么跑吗?”陈舁大声问道,他声音很沙哑,鼻子好像被什么堵住。

  “在这边坡地上被围住就是个死翻过这个坡再说……不要跑直线,绕着树跑!”赵进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话,最后一句大喊更让他岔了气,一阵剧烈的咳嗽。

  伏击者的弓箭也射了两次,箭支呼啸,不过在这树林中根本没个准头,没有人被射中。

  路边的丘陵不高,眼看就要翻过坡顶,正在这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十几个人,各个手持朴刀,狞笑着冲了下来。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六名伙伴的脚步下意识停了下,只是赵进随即反应过来,大喊道:“冲过去!”

  绝境激发了勇气和潜力,明明赵进向上仰攻,速度却比坡上埋伏的人还要快,几步到了跟前,长矛如电刺出,对方的朴刀刚举起,直接被长矛刺穿,长矛抽出,赵进双臂一摆,矛刃直接砸在边上那人的脖颈上,豁开一个血口,也是不活了。

  陈舁挥刀一架,反手一劈,立刻斩首,趁着陈舁收刀,有一名敌人怒吼着挥刀冲上,刚迈出两步,一柄短斧旋转着飞来,正正劈在他面门上。

  谁能想到这些年轻人居然如此骁勇,伏击者们顿时向着四下散开,更有人吆喝着说道:“他们跑不远,等大家伙上来再动手!”

  赵进他们却不耽搁,脚步不停的冲了过去,刘勇直接把劈中对方的短斧拔下,而王兆靖一直是失魂落魄。

  看来敌人的重点都在另外一侧,赵进唯一庆幸的是,敌人在这边的山上没有布置弓手,想来弓手有限,只能集中在一边保证最大的杀伤。

  山坡这边没有更多的伏兵,赵进领着伙伴们翻过之后又跑了十几步,赵进大喊一声:“都停下来!”

  伙伴们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赵进手握长矛大声说道:“荒郊野地,咱们对地形不熟,没办法跑远,被追上肯定是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和他们拼了。”

  “他……他们那么多人……”谁也想不到这颤抖着的话语是王兆靖说的,赵进只是继续说道:“被追上是死和他们拼了就算死还能够本!”

  陈异没有出声,手中长刀摆了摆,刘勇的短斧拿在手中,吉香拿着厚背的四尺直刀,王兆靖想要抽剑,几次都没有抽出来,他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我……我要金榜题名,我要……我不能死在……”

  坡那边的叫喊和嘈杂越来越近,眼看着王兆靖的精神就要崩溃,赵进上前抓住他衣服,狠狠两个耳光抽下,咬牙喝道:“害怕的话你死的更快!”

  耳光抽下,王兆靖脸颊立刻红肿起来,不过王兆靖却冷静下来,挣脱赵进的手,反手抽出了剑,另一只手捂着脸说道:“赵兄,你打的太狠了!”

  “冰峰,你带着弓箭,你现在找个高处射箭,最好是先把对方的弓手射杀,快走!”赵进大喊一声,董冰峰和孙大雷关系最为密切,此时他眼圈通红,脸上还有被冻结的泪痕,听到这话点点头,快步跑了开去。

  赵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坡顶已经有人出现,赵进晃晃肩膀,沉声说道:“借着树木做屏障,彼此不要离得太远!”

  他沉声说话,周围人的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王兆靖挤出个笑容,却牵扯到脸颊上的红肿,含含糊糊的问道:“赵兄,你怕不怕?”

  “怕,不过武人死在沙场上,总比死在床上好!”赵进朗声回答,迈步向上走去。

  双方距离已经拉近到十几步,彼此之间都是林木,尽管林木稀疏并不阻碍人的行动,但弓箭没办法射到二十步之外,视角和射击范围都被树木局限。

  伏击者都是青壮汉子,有人穿着黑色短袄,有人反穿羊皮袍,手中兵器有几种,主要是朴刀、雁翎刀和短斧,不少人腰间还别着匕首短刀,这些伏击者彼此拉开距离,并没有狂奔追赶,反倒是大步行走。

  寻常寨丁匪众,无非拿着木棍,好一些拿着杆破烂长枪,这刀斧之类价钱是长矛十几倍几十倍,只有训练有素,懂得武技的人才会用,看他们的临战表现,知道配合弓箭,知道何时冲锋,只有久经战阵的人才能这么做。

  这样的表现让赵进更加凛然,敌人兵器有规制,行动有规矩,这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不是豪强的私兵就是真正的江洋大盗。

  心中凛然警惕,但赵进的脚步却不停,他一直在观察着前面人,看看有没有弓手出现,赵进还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都是健壮大汉,有两个人身上居然还套着皮甲,没想到伏击者居然知道让精锐突前。

  伏击者们翻过坡顶之后,本以为赵进他们已经跑远,在这丘陵蔓延之地,不在路上走会越来越累,就这么慢慢追着,早晚能够追上,可伏击者们万万没想到赵进他们没有跑,居然还迎了上来。

  翻过山坡的伏击者不多,但也有二十多个对面五个人迎上,的确让人愕然。

  “老子还以为眼花了,没想到还真没跑!”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大笑着说道。

  “不跑也好,不遭罪,爷爷们给你个痛快。”

  “胡说什么,投降就能活命,把手里的兵器丢下,就不和你们为难。”你说完了我说,完全是把赵进他们当成孩童来看待,这也不奇怪,赵进他们几个长得高大,但看起来就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啧啧,细皮嫩肉的,做个兔子也不错!”有人亵笑说道。

  赵进一直沉默,距离十步,赵进平端长矛,弓身冲上,正面对那人手中朴刀一摆,满不在乎的就要格挡。

  看到这个情景,边上还有人大声哄笑:“这架势还是像样的……”

  那人朴刀向外崩架,眼看就要把赵进的长矛架开,赵进矛尖却向后一缩,这一刺一缩,逗得那朴刀向外一迎,空门已经露出,长矛急刺,直入咽喉。

  长矛收回,那大汉咽喉鲜血喷出,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哄笑喧闹立刻消失,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愕然,赵进却没有停,双臂一摆,又是上前,那大汉身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枪刺中咽喉!再杀一人,赵进再迈步,再上前,挥臂再刺,正当面的那人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当”的一声响,边上有人一刀砍下,却重重的砍在赵进的矛尖铁套上,赵进的长矛被碰开,但赵进这一刺千锤百炼,力量极大,被碰开却依旧刺了下去,直接扎进面前那人的小腹上,一刺一收,那人惨叫着捂住肚子,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流出。

  “曰他娘的!”有人惊呼,有人大骂,砸开赵进长矛的那个汉子,手中雁翎刀一翻,劈头砍了下来。

  刀到半途,呼啸响起,这汉子急忙偏转刀去格挡,可劈过来的速度更快,刀光一闪,这人半边肩膀被砍了下来,鲜血狂喷而出。

  陈异一刀劈下,整个身体就势一蹲,长刀朝着一侧横斩,那人匆忙闪避,还是被刀在小腿上削开一道口子,鲜血喷出,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陈异运刀不停,居然就那么半蹲着向前两小步,翻转刀刃向上撩起,那人手中朴刀还没来得及劈下,下身就被长刀豁开,直接毙命。

  照面就死了七个轻敌嚣张的大汉们都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向着四周散开,但他们却不是后退,而是要把赵进等人兜在当中围杀。

  “后退,到窝子里跟他们打!”赵进一摆长矛,大声说道。

  突前的就是他和陈异,两个人彼此照应,缓步后退,有刚才的突进为威慑,敌人都不敢靠前,但从山坡那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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