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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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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章 非常不靠谱

  魏霸一惊,刚要习惯性的起身还礼,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不需要起来还礼,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敦武是魏家部曲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武技精湛,特别是精通侦察刺杀。从孩童起,就接受各种训练,不到二十岁,已经是斥候中的精英,曾经多次执行任务都圆满完成。安排他来负责保护魏霸,大概是魏霸有生以来得到的最好的一个礼物。

  “警戒已经安排好了。”敦武低着头,看着魏霸的脚尖,轻声提醒道:“不过,为了安全计,还是请少将军到船舱中去吧。”

  魏霸虽然留恋月色,可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答应了。他站起身,敦武刚要去抱已经睡熟的魏武,魏霸摇摇手:“我自己来吧,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喏。”敦武也不坚持,退后一步,魏霸弯腰抱起魏武,小心翼翼的进了舱,把魏武放到榻上,盖上了薄被。这才转身坐定,对敦武招了招手:“你也进来坐。”

  敦武进了舱,规规矩矩的坐在魏霸侧前方,双手抚膝,腰杆挺得笔直,头却微微的低着,神态恭敬而谦卑。

  “听说你多次出过任务?都去过哪些地方?”

  敦武诧异的看了魏霸一眼。

  魏霸有些意外,又笑道:“如果是军事秘密,你不说也没关系。”

  敦武连忙摇头道:“将军既然让我来保护少将军,我就没什么不能对少将军说的。我只是……有些意外,少将军对军旅中的事也感兴趣?”

  魏霸掩饰的笑了笑,看来原来的魏霸对军旅是反感到了极点,连部曲都知道这一点。“长夜漫漫,闲来无事,听着消消遣,长长见识也好。”

  敦武没有再问什么,开口便道:“去的最多的地方,一是东三郡,二是关中。”

  “东三郡?到那里干什么?”

  “打探孟达的动静,以防他有西进的动作。”

  魏霸前几天听魏延讲述汉中的地理时,就听说过东三郡和孟达的名字,只是当时魏延主要是在说地理,对孟达的情况没有作太多的介绍,他自己心里有鬼,又不敢多问,生怕露出破绽。现在问敦武就没这些心理压力了,当下直接问道:“孟达的实力很强吗?”

  敦武沉默了片刻:“比魏家强,他有部曲四五千家,都是当年的东州兵,这十几年一直在征战,实力不可小觑。不过他最近形势不好,又有申家兄弟牵制,西进的可能性并不大。”

  “形势怎么不好?”

  “他是个降将,以前之所以过得舒心,一是因为魏帝曹丕欣赏他,二是因为魏国的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和他相从过密,所以他在东三郡就是个土霸王。将军虽然一直想收复东三郡,朝廷却一直不允,就是忌惮孟达的实力强劲。不过好景不长,前年夏侯尚死了,去年曹丕又死了,他没有靠山,又和新任的抚军大将军司马懿不太亲近,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魏霸听敦武讲解东三郡和孟达的情况,心里却开了锅。司马懿在宛城?不错,他虽然是抚军大将军,可是他还没有提得上嘴的战绩,所以敦武提起司马懿时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他却知道司马懿的狠辣,多智近乎妖的诸葛卧龙最后就是被这位司马冢虎给拖死的,别看三国演义上把诸葛亮说得神乎其神,司马懿连连中计,狼狈不堪,可是最后诸葛亮累死在五丈原,司马懿却奠定了晋朝代魏的根基,两人的能力即可见一斑。

  这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对手。

  他在宛城?魏霸开始怀疑起老爹三策中的上策究竟有多少可行性了。如果司马懿在宛城,他可是随时可以由武关道入长安的。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司马懿当成对手,老爹讲他的三个对策时,提到了孟达,提到了夏侯懋,提到了张郃,偏偏没有提到司马懿,似乎在他的眼中司马懿根本毋须考虑。

  怎么是毋须考虑呢?不管司马懿在后世人眼中的印象如何坏,他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诸葛亮活活累死。

  难道诸葛亮之所以要先取陇西,就是为了避开他生命中的这个宿敌?

  敦武见魏霸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什么重大的事情,很自然的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很久,魏霸才发现自己的出神,他尴尬的笑笑:“那长安的情况又如何?夏侯懋这人怎么样?”

  敦武笑了一声:“夏侯懋这个人很有趣。他最喜欢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养生,他招揽了许多道人方士,在府中炼丹,想要长生不老。因为炼丹要花很多钱,所以他还喜欢另外一件事:赚钱。他利用安西将军的身份做生意,关中的人哪能不给他让道,所以他赚了好多钱,也炼了很多丹,只是可惜,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登仙,反倒让他的公主夫人非常生气。”

  魏霸有些不解。敦武见了,连忙收起笑容解释道:“夏侯尚的夫人是曹丕的姊姊,清河公主。”

  “哦。”魏霸恍然大悟,他知道有这么一个清河公主,是曹昂的同胞姊妹,不过他却不知道清河公主嫁给了夏侯懋,而且也在长安。看来夏侯懋还真是得宠,连老婆都可以带到任上。

  “你去长安,通常走哪条路?”

  敦武咬了咬嘴唇,迟疑了片刻:“以前最常走的是褒斜谷,现在最常走的是子午谷。”

  魏霸心中一动,看来老爹筹划着由子午谷奔袭长安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可惜,这终究只是一场梦,诸葛丞相届时会泼他一头冷水。以老爹那目中无人的脾气,说不定还要因此和诸葛丞相叫个板,也许诸葛丞相最后要整死他,这件事也是起因之一。因为到目前为止,诸葛丞相对老爹还是非常信任的。

  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如此。

  “子午谷好走吗?”

  “好走与否,要看对什么人来说。”敦武似乎特意要帮魏霸理解这件事,放慢了语速。“如果是我军从南往北攻,则相对容易,因为我们主要是以擅长山地战的步卒为主。可是如果魏军要从北往南攻,那就麻烦多了,他们不习惯这种山路,而他们最强悍的骑兵上了栈道更是麻烦,经常有马匹受惊,从栈道上滚下去的。”

  “那子午谷究竟有多长,要走多少天?”

  “子午谷全长近八百余里,其中有六百六十里是山路,像我们斥候营轻装前行,快的四五天,慢的七八天。”

  “如果是成千上万的大军呢?”魏霸追问了一句。

  “大军比较困难,因为沿途的邸阁储备的粮食有限,大军必须自带粮食,不像我们可以在邸阁取食。”敦武曲指算了算:“以我们魏家部曲的实力,轻装前进,不带重型军械,只带一个月干粮,大概十天左右可以穿越子午谷。”

  魏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示意敦武等一等,好让他有个消化的时间。魏延治军很严,又体恤部下,所以将士用命,平时训练都很刻苦,他们的战斗素养和体能都远远好于普通士卒。以他们的能力,可以在背负一个月的干粮的情况下,用十天时间通过子午谷,换句话说,出了谷之后,他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之内找不到补充粮食的地方,这趟奇袭就成了单程票,不用对方打,这些人也得饿死。

  如果考虑考虑返程,那他就只剩下十天时间。十天能搞定关中吗?

  魏霸当时听魏延说起子午谷计划时,还没有考虑这么多细节,只觉得风险不小,现在听敦武这么一说,他觉得这更离谱了。这哪是有风险啊,简直是九死一生,堪比袭击珍珠港的神风敢死队啊,去了就没想着要回来。

  这么不靠谱的事,老爹还以为是上策?别说诸葛丞相不可能同意,换了我也不可能同意啊。或者说,除了战争狂人,大概都不会同意这个战术。嗯,细细想来,大概也只有以后奇袭阴平道的邓艾可能同意,因为他们都是疯子。

  魏霸想到紧张处,张大了嘴巴,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敦武:“如果让你去参加这个军事行动,你会愿意吗?”

  敦武不假思索:“如果是将军领军,我自然是在所不辞。”

  魏霸眨了眨眼睛,心道你这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上,不能算是理智的行为,只能说老爹对你们的洗脑很成功,不能说明这个战术有道理。唉,老爹要险中求胜,偏偏诸葛丞相却是一个一生唯谨慎的人,他们之间的冲突看来不可避免,自己能不能充当这个缓冲,让他们不要闹得不可开交?

  “一个月的粮有多重?”魏霸一边为前途担忧,一边随口问道。

  “一月粮是一石八斗,大概一百三四十斤吧。再加上武器、盔甲的负重,每个人的负重应该在一百八到两百斤之间。”

  “噗!”魏霸一口水喷了出来,喷了敦武一头一脸。敦武很从容的抹了抹脸上的水,平静的看着魏霸:“少将军有什么疑问吗?”

  “一百八十斤?”魏霸跳了起来,“你们都是开山的大力士吗,背一百八十斤的东西还要每天赶七八十里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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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2章 好大一个家

  敦武眨了眨眼睛:“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少将军以为属下是随口乱说?”

  “废话!你觉得呢?”如果不是相信敦武不会信口开河,魏霸一脚就想把敦武踹河里去。就算你们个个是重庆棒棒军的精英,那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背着九十公斤重的东西每天走三四十公里吧。

  魏霸嗤之以鼻,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冒失。等等,别是度量衡的问题吧,好像汉代的斤没有五百克来着?

  “敦武,你说的这壶水有多重?”魏霸提起旁边的一只铜水壶问道。

  敦武接过去试了试:“估计在四斤上下。”

  魏霸一下子明白了,以他的感觉,这只水壶并不大,最多一公斤,也就是说两斤左右,敦武说是四斤,那一汉斤应该只有二百五十克,半市斤。可是即使这样,那也不可小觑啊。每个人背着近四五十公斤的东西还能每天赶几十公里的山路?至少在魏霸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还是觉得你们做不到。”魏霸连连摇头。

  敦武笑了笑:“能不能做到,多说无益。明天到了庄里,少将军随便选十个人,让他们给少将军演示一下,你就相信了。”

  魏霸连连点头:“要得,要得。”不亲眼看看,他的确不能相信敦武说的情况。

  一夜无话,魏霸在桨橹声中睡去,第二天阳光照进船舱的时候,船已经停在南郑魏家庄园的门口。魏武已经起床了,刚在船头练完了刀,精神抖擞,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稚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热气腾腾。

  “阿兄,起来了?”

  “这么早?”魏霸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江面,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功课好像要耽误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魏霸忽然警觉,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如果这个口子一开,好容易才坚持了半个月的好习惯只怕又要付之东流。他随即决定,无论如何,不管有多重要的事,今天的任务也先要完成。

  “敦武,庄里有可以锻炼身体的地方吗?”

  敦武恭敬的答道:“有演武场,少将军需要什么器械都有。”

  魏霸有些不好意思,还器械呢,我能坚持跑步已经不简单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在敦武的带领下上了岸,直奔魏家庄园。

  魏家庄园不小,占地足有近百亩,外面还有一道一人高的围墙,外面还有一条河,简直就是一座城。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容纳三四千户人家的地方不就是一座城吗。

  进了庄门,魏霸看到了一条宽约五步,长约百步的大道,直通往一座气势与众不同的封闭小院,越过小院的院墙,可以看到一座两层小楼的檐角。他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魏家的内宅,而旁边那一间间草屋则是附从部曲的家。他不禁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这就是我的家了,这里有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宝。

  “怎么了,阿兄?我们先回家看看阿母,她这两天一定急坏了。”魏武有些急不可耐的拉着魏霸向前走去。他们还没有走到小院门口,里面就传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嚷声,紧接着,几十个大不过七八岁,小不过三四岁的孩子从里面涌了出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叫道,有的奔过来拉着魏武的手,有的绕着魏霸又笑又跳,更多的则恭敬的站在一旁,一副小大人似的拱手行礼。

  “拜见少将军。”

  魏霸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些都是魏家部曲的子弟,看他们一身长衫,应该是在院里读书,也许学不到什么高深的学问,但知文断字应该是没问题的。看来老爹魏延不仅对部下好,对附从他的部曲家人也不错。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对部曲的家人这么好,部曲又怎么可能那么忠心。

  魏霸不敢多说话,简单的打了招呼,进了小院,直上正堂。时间不长,一个中年陈姓管事来到堂上。魏霸开门见山的把要求说了一遍,那陈管事话也不说,点头应了,便转身去准备。魏霸转身跟着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魏武进了后堂,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飞快的进了门,脆生生的叫道:“邓家阿姨,邓家阿姨,阿霸和阿武兄长回来啦。”

  “知道了,知道了。”随着屋里的一声答应,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快步走了出来,一看到魏霸,脸上的笑容一僵,愣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魏霸。魏霸不明所以,也愣在那里。那妇人看了他半晌,这才怯生生的问道:“霸儿,是……你吗?”

  没等魏霸回答,魏武迎了上去,拉着妇人的手臂摇了摇,大笑道:“阿母,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也难怪,我可告诉你啊,兄长这几天变化可大了,天天起来跑步,锻炼身体,比以前强壮了不少,再也不是以前能被风吹跑的样子了,你认不来也是正常。”

  魏霸这才明白,这是自己的生母邓氏。之前他就转弯抹角的打听到,老爹魏延不仅打仗有一套,生娃更有一套,他娶了一个正妻,纳了四房妾,总共生了十一个儿子,九个女儿,未成年夭折的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魏风是正妻所生,他和魏武就是眼前的这个妇人所生,他原本还有一个小妹妹,不过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生母”,魏霸有些不自然,上前行礼:“阿母,我回来了。”好在邓氏喜悦于他的改变,倒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拘谨,一边抹着泪,一边将他拉到堂上。“唉呀,霸儿,你可让阿母担心坏了,听说你在沔阳病了,阿母这心就一直提着……”

  听着母亲絮絮叼叼的说着她的担心,魏霸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妇人得知自己的独子死讯,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一想到此,他不禁黯然神伤,眼圈一红,潸然泪下。

  魏武见兄长和母亲伤心落泪,有些不解,他转过身去,和那几个围着他们转的弟弟妹妹玩耍起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静静的站在一旁,看了一会,从怀里扯出一块手绢,怯生生的走到魏霸面前,举起手中的小手绢,踮着脚去抹魏霸脸上的泪,轻声细语的说道:“兄长别哭了,阿爹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魏霸被小姑娘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收了泪,拿过手绢,一边擦一边道:“谢谢妹妹。”

  邓氏看着小姑娘,刚刚忍住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又涌了出来,她泣声道:“唉,我那苦命的女儿,要是没死,也该有兰儿这么大了。”

  “阿姨和兰儿的阿母是好朋友,兰儿和阿霸兄长、阿武兄长也是好朋友,兰儿也是阿姨的女儿。”兰儿细声细气的说着,又去抹邓氏的眼泪。邓氏破涕为笑,把兰儿搂在怀里,用力的亲了一下。

  魏霸这才知道这个小大人似的女孩儿是谁,她的母亲李氏命最苦,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只剩下兰儿这个一个姑娘,排行第九。老爹的几个妻妾中,李氏和母亲邓氏关系最亲近,一个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只有一个女儿,邓氏把兰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李氏也从他和魏武身上看到自己儿子的影子。

  魏霸虽然听魏武说过有哪些弟弟、妹妹,可是他名字和人对不起来,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群孩子,暗自记忆他们的长相和名字。看着这一大群孩子,再想到历史上几年后魏延一死,这些无辜的孩子可能都会被处死,或者被没为官奴婢,然后像那个打铁的老师傅一样麻木的过一辈子,不禁一阵阵心惊。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一定。魏霸暗自下定了决心,忽然站起身来,对母亲邓氏行了一礼:“母亲,我还有事要做,稍候再来陪母亲说话。”

  邓氏性格懦弱,不敢耽误正事,连忙说道:“既然有事,那你就赶紧去做吧,可别耽误了。对了,你要的事,有没有和夫人说过?”

  魏霸道:“我这正准备去说。”

  “哦,那你可小心些。”邓氏提醒道。

  魏霸点点头。他听魏武说过,魏风的生母,也就是老爹魏延的正妻姓张,是出自南阳张家的旁支,出身比魏家还要好一些,一向不怎么看得起邓氏、李氏这样寒门出身的女子。如果不是生了魏风之后,她接连生的几个孩子都没养活,大概老爹连纳妾的机会都没有。老爹魏延在外,这庄园里的事一向由她打理,要想动用那么多物资和人手,就算有老爹的同意,也必须经过她这一关。邓氏之所以提醒他,一方面是对张氏的惧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魏霸以前一直软弱无用,看到张氏就有些胆怯。现在他第一次要像个男人一样做点事,如果在张氏面前言语不周,惹得张氏生气,那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魏霸告别了母亲和弟弟妹妹,在魏武的陪同下来到后院,在那幢二层小楼下停了下来,一眼看到了那个陈管事。陈管事面色尴尬,正在对一个面色圆润的中年人解释着什么。看到魏霸进来,陈管事惭愧的低下了头:“少将军……”

  “少将军?”那中年管事稀疏的眉毛一耸,装出一副很诧异的样子问道:“阿风少主回来了?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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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3章 恶奴

  魏霸眉头一皱,之前他就听说过魏家的大管事张平是夫人张氏的陪嫁家奴,后来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魏家的大管事,平时有些狗仗人势,没少欺负其他几个妾和她们生的孩子。老爹魏延一来忙于军务,没时间管这些杂事,二来在他的眼里,妾的确不能和正妻相提并论,欺负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只要不过分就行了。

  出于这个原因,魏家上上下下对这个大管事都有几分忌惮,连孔武有力,在老爹面前有时都敢撒撒娇的魏武看到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至于一向孱弱的魏霸,那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今天的魏霸已经不是以前的魏霸,他忍不下这口气。套用某个邮差的话:谁家的佃户能这么欺负地主?

  魏霸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佯作没听见张平那句颇有挑衅意味的话,轻声问陈管事道:“你刚才把话说清楚了没有?”

  见魏霸这副模样,张管事的头昂得更高了,即使魏霸比他高半个头,也能清晰的看到他颌下的肉圈。陈管事的头低得更低了,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按照他们的经验,魏霸就算有脾气,也只敢对陈管事发,是不可能对张管事呲牙的。

  陈管事低声道:“说了。”

  “你是怎么说的?再说一遍。”魏霸眉心微蹙。

  “喏。”陈管事不敢反驳,只得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魏霸静静的听完了,这才转身张管事:“刚才陈管事是这么说的吗?他有没有说谎?”

  张管事哼了一声,傲气十足的说道:“他没这个胆子。”

  魏霸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刚才已经听懂了他说的话?”

  “听懂了又如何?”张管事见魏霸声音虽然并不响亮,可是态度却没有往日的恭敬,不免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喝道:“你一回来就要这么多人手和物事,我岂能不问清楚再……”

  魏霸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报告了夫人没有?”

  张管事话还没说完,半中间被魏霸打断,一口气憋在心里,非常不舒服,圆润的脸庞都有些胀红了。他眼神一紧:“在得到你的解释之前,我怎么会用这点小事去打扰夫人?”

  “这么说,你还没有报告夫人?”

  “当然。”

  魏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的抬起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张管事,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让我连夜从沔阳赶回来处理的事,你认为是小事?”

  张管事一愣,情知刚才失言,被魏霸抓住了把柄,却不以为然,反倒被魏霸的态度激怒了。他冷哼一声,不予作答。

  “我知道,你是夫人陪嫁家奴,地位与一般家奴部曲不一样。不过,夫人现在是魏家的夫人,她的财产也就是魏家的财产,她的家奴,当然也就是魏家的家奴。你,是魏家的家奴,魏家的家奴,什么时候可以怀疑家主的决定了?”

  张管事哑口无言,愕然看着魏霸,被魏霸的突然袭击搞得手足无措,在他的记忆中,魏霸从来没有这么说话的时候,特别是进了这个院子。他想反驳,可是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嘴巴张了两次,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魏家的庶子不假,可是庶子也是子,也是主人的一份子,你一个家奴看到主人,不但不行礼,还如此倨傲,是哪家的规矩?头抬这么高干什么?头抬得高,你就能由家奴变成主人?”

  魏霸越说声音越大,近乎声色俱厉。“我要做的事关系到魏家的前途,关系到父亲的颜面,这才连夜赶回来,为的就是抢一点时间,你一个家奴生生耽误了我半个时辰。我想问一句,是谁给你的胆子?耽误了大事,误了魏家的前途,你又拿什么来负责?”

  “你……我……”张管事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胖乎乎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魏霸,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敢用手指着我?”魏霸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握住那根肥胖的手指,用力一拧,“喀吧”一声脆响,手指被拧断,转了个方向。张管事看着自己变了形的手指,眼睛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不仅是他,就连魏武和陈管事也被魏霸暴戾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圆了双眼看着魏霸。

  “你敢……你敢……”张管事握着被拧断的手指,疼得满头是汗,却不肯退步,嘶声叫道:“你敢……唉哟……唉哟,我的手……”

  “闭嘴!”楼上珠帘一响,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瞥了张管事一眼,轻喝了一声。张管事一看到她,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嘴巴,眼神却楚楚可怜得像条哈巴狗,只是这眼神一转向魏霸,就立刻变得怨毒起来。

  “霸少主,夫人请你上来说话。”

  魏霸轻蔑的看了张管事一眼,缓步上了楼。那少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手进了屋,珠帘在她身后晃动,似乎在嘲笑魏霸的不自量力。魏霸没有进门,就站在晃动的珠帘外,拱手施礼:“魏霸见过夫人。”

  “为什么不进来说话?”一个中年妇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声音也有些飘忽。

  “父亲着我连夜赶回,是有急事,我不敢耽误,就不进去了,说完便走。”

  “什么事,这么急?”夫人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烟火气,似乎对刚才下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关于账目的事。丞相大军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汉中,可是各县的账目还没有理清,父亲和我们兄弟一起拟了一个新式的记帐法,需要大量的新表,必须在两天内完成,然后下发给各县重新填写。”

  里面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重新响起时,带了些不甘。“既然是这么紧急的事,你立刻去处理吧。环儿,你去安排一下,阿霸要的物事、人手,不能有任何短缺。”

  “喏。”那锦衣少女应了一声,掀起珠帘走了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却没听到魏霸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禁诧异的转过头,不悦的看着魏霸。

  魏霸无动于衷,拱着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屋里的夫人也发现了,她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事情不是很急吗?”

  “敢告夫人。事情的确很急,不过已经被张管事耽误了半个时辰。”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说来也不怪张管事,我是一个庶子,向来又不管事,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担心,如果别人也和他一样想法,接下来我要指挥他们恐怕不太方便,所以……”

  魏霸拉长了声音,不再往下说了。里面的夫人哼了一声,明显有些怒气。“环儿,你去处理一下。”

  “喏。”锦衣少女愤怒的瞪了魏霸一眼,转身向楼下走去。魏霸躬身向屋里的夫人致谢,这才跟了上来。刚下楼,正看到锦衣少女厉声对张管事说道:“你对霸少主不敬,又耽误了重要的事情,自己去领二十杖。”

  张管事惊愕的看着锦衣少女,和她的目光一碰,立刻明白了,捂着手指,转身就要走。

  “等等。”魏霸开口叫住了他。

  张管事停住脚步,愤怒的目光如火,死死的盯着魏霸。

  魏霸耸耸肩,既然做了恶人,他就不怕这些愤怒的眼神,反正他们又不是什么知命境的大修行者,看一眼就会死人。他走到张管事面前,同情而又有些歉疚的说道:“我要圆满完成这个任务,就要立威,一般人不够分量,只好委屈张管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并非有意与张管事为难,希望张管事能够体谅。”

  张管事刚刚被他拧断了一根手指,疼得死去活来,哪里还相信他的话。不过魏霸一向软弱,难保刚才他是一时冲动,现在回过神来了,后悔也是很自然的。只是魏霸再后悔,张管事也没有原谅他的打算,只是增加了他报复愿望的强烈程度。

  “我怕手下人不知轻重,二十杖打坏了你。为了让你少受点罪,这二十杖,还是我来吧。”魏霸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看看自己的脚尖,又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也知道的,我身体比较弱,没什么力气,想必不会太疼。”

  张管事哪有那么傻,不管有没有力气,这大杖在手,一杖下去也够人受的。要想少受罪,当然还是由自己的心腹用刑好,再说了,离开了魏霸的眼睛,是不是真用刑,又有谁知道。他才不想被魏霸打二十杖呢。是以一听到魏霸的话,他就张嘴要叫。

  锦衣少女眼神一紧,及时的制止了张管事。“就照霸少主说的办,来人,取杖来。”

  陈管事立刻去取来了木杖,双手递到魏霸的手中,用警示的眼神看了魏霸一眼。魏霸微微一笑,接杖在手,冲着张管事歪了歪头:“跟我来吧。”

  “去哪儿?”张管事求救的看了一眼锦衣少女,颤声道。

  “既然是要借你立威,当然要更多的人看到才有意义,要不你的疼岂不是白受了。”魏霸微微一笑:“我们去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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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4章 霸气的亮相

  魏家的作坊不小,种类也齐全,说是闭门为市也不夸张,一个两三千户、万余人的庄园,可不就是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仅是作坊里的工人就有三四百号人,不少人正在干活,突然被叫到广场上来,看到平时作威作福的张管事抱着一只手,疼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环儿冷着脸站在一旁,而平时走路都低着头的魏霸却反握着一根施刑用的木杖,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大家都有些茫然,觉得眼前的场景非常诡异。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魏霸这才停住了脚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奉父亲之命,连夜从沔阳赶回南郑,要处理一件要紧事。这件事干系重大,关系到我魏家的前途,也对诸位将来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张管事知事不明,耽误了我的时间,夫人震怒,要施以惩戒。请诸位来参观,便是要借张管事的事警戒诸位,请诸位用心做事,尽力配合我,不要耽误大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夫人的意思,那便也说得过去了。张管事是夫人的陪嫁家奴,这个庄园里,只有家主魏延和夫人张氏才能处罚他,仅凭魏霸一个庶子肯定是不够格的。由魏霸来行刑,应该也是夫人的意思,魏霸一向软弱,由他来执刑,他肯定不敢下重手,正如魏霸所说,象征的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张管事也就是丢一些面子罢了。

  “诸位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工匠们稀稀拉拉的应道,他们对这个杀鸡儆猴式的表演没什么兴趣。谁都知道,张管事这只鸡不会有事,他们这些猴才是真正要提醒的对象。

  “听明白了就好,接下来,就请诸位看明白了。”魏霸对张管事笑了笑:“请张管事亮出尊臀吧。”

  张管事又羞又恼,可是锦衣少女寒着脸站在一旁不吭声,他也不敢违抗,只得老老实实的解下裤带,褪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他的手指疼得利害,一动就钻心的痛,好容易解下了裤子,他的额头已经又冒出了一层细汗。

  等张管事在席上趴好。魏霸这才慢腾腾的走过去,晃了晃手里的木杖,呲牙一笑:“张管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来吧。”张管事咬牙切齿的应道,后面一句话很低,可是魏霸却听得清楚。“你等着,今天的一切,我会如数还给你的。”

  魏霸嘴一撇,不屑一顾。你就是个家奴,没有张氏的命令,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他二话不说,高高的举起木杖,照准张管事的大白屁股就抡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似乎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随之而来的便是张管事杀猪般的嚎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魏霸和猛地跳起来,捂着屁肥,像个蚂蚱似的乱蹦的张管事。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掠过一个想法:装得真像啊。

  张管事却一点这样的感觉也没有,他觉得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的,几乎要失去知觉了。魏霸这哪里是施刑,这是往死里打啊。他怒视着魏霸,还没等他说话,魏霸脸一沉:“还敢抗刑,来人,给我摁住他。”

  “喏。”一旁的敦武和另一个侍卫应声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将张管事摁在地上,一个摁住他的肩,一个摁住了他的两条腿,他们都是精通擒拿之术的高手,对付张管事那简直和抓鸡没什么区别。不管张管事如何挣扎,再也难动分毫。

  魏霸赞了一声,上前抢起木杖继续施刑,他打得并不快,可是却非常用心,每一杖都打得实实在在。张管事开始还能挣扎着吼两嗓子,十杖过后,他的嗓子便嗓了,叫声也弱了。

  “……十八!十九!二十!”魏霸停住了手,将木杖交到魏武的手里,气喘吁吁的抬起袖子擦额头的汗。这打人也是个力量活啊。亏得这些天锻炼有些成果,要不然没等打完二十杖,自己先脱力了,那多没意思啊。

  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张管事,耸耸肩,转身去锦衣少女环儿说道:“施刑完毕,你把夫人的指示对他们说一遍吧。我时间紧张,不能再耽误了。”

  锦衣少女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移步上前,脆声道:“夫人有令,凡是霸少主需要的人手,都必须放下手中的事宜,一切听他指挥,凡是霸少主需要的东西,一切优先供应。有违反者,张管事便是前鉴。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看着张管事那已经染满了血的尊臀,噤若寒蝉,哪里还敢有反抗的勇气,听了锦衣少女这句话立刻答应,声音大得吓人,好像声音不大,下一个挨打的就是他们似的。

  锦衣少女转头看着魏霸:“霸少主,你现在满意了?”

  “满意。”魏霸微微一笑。

  “那好,希望你能如期完成家主交待的任务,否则,家主怪罪下来,可没有人能替你遮掩。”锦衣少女说完,伸出纤纤玉指,在人群中指了两下:“你们把张管事抬到药房去。”

  两个汉子连忙出列,取来一个担架,小心的抬起不知死活的张管事,匆匆的走了。锦衣少女随即去向夫人汇报,只留下魏霸等人。

  魏霸也无所谓,他对陈管事说道:“现在你可以去选人了,选手艺最好的。选好之后,带来见我。”

  陈管事刚刚见识了魏霸的手段,还没回过神来,听了魏霸的吩咐,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上前叫了几个人的名字,这才挥挥手:“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了,纷纷散去,谁也不敢回头再看一眼。虽然他们都以为这是夫人的命令,可是作为夫人亲信的张管事能被打成这样,他们就更不在话下了,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受罚的。

  魏霸回到堂上,看着那几个胆战心惊的工匠,和颜悦色的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最主要是两件事,一是雕石版,二是准备印刷用的工具用品,特别是纸张。之所以用石版而不是用木版,是因为汉代还没有木版,在木板上雕刻没有现成的人手,而石匠则是现成的,汉代画像砖雕、石雕都很流行,手艺精湛,雕刻几块字数不多的石版自然是手到擒来。最让他担心的是纸,印刷用的纸与书写的纸有一定的区别,如果太精疏,一接触到墨就会洇成一团,根本无法印刷。

  好在这个问题也很容易就解决了,那些石匠中有精通拓碑的,他拿来拓碑用的皮纸,魏霸一看就知道能用,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排好了工匠们分头去准备,又在陈管事的带领下去查看了用来加工的场地和人手,以及准备的相应物资,魏霸满意的对陈管事说道:“你安排得很妥当,就这样做,所有人都在此待命,石版一出来,就立刻开始翻印。告诉他们,要加班,通知东厨,给他们准备夜餐,伙食好一点,杀头猪,让大家吃得好一点,才有精神做事。另外,安排在下半夜的人,让他们提前休息,到时候可不能犯困。”

  陈管事笑道:“少主你就放心吧,有张管事受刑在前,再有夫人的严命,没人敢偷懒的。”

  魏霸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该安排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上午也过去了一半,他的晨练还没有开始呢,再不抓紧,就得拖到下午了。如果不是有了对前世的深刻反省,他也许会很自然的决定下午再补,可是他现在知道,拖延症其实是一个非常顽抗、无孔不入的坏习惯,很多伟大的计划都毁在这个习惯上,如果不能时时提醒自己,前面所有的辛苦就会白废。

  “敦武,我们去演武场。”

  “喏。”敦武大步在前面领路,魏霸紧紧的在后面跟着。出了小院,向西行了百步左右,来到一个宽阔平整的空地上。空地长宽约百步,和后世的四百米跑道很相似,旁边摆满了兵器架,上面插着整齐的矛戟弓箭等各式长短兵器。上百个士卒正在北端列阵,穿着整齐的甲胄,一板一眼演练阵型,南端有百余士卒正在捉对厮杀,练习个人武技。一个个光着膀子,结实的肌肉在皮肤下滚动,洋溢着阳刚气息。

  “少将军,你挑十个人。”敦武淡淡的说道,指了指场上的人:“少主随便指,不用太刻意。”

  “随便?”魏霸有些诧异,那些正在练习个人武技的一看就是精锐,完成敦武说的标准也许有点可能,可那些正在练阵形的显然是新丁,他们也能做到?

  “能进入这个演武场习武的,都能满足要求。少主不相信,可以随便选几个试试。”

  魏霸将信将疑,随手点了十个人。敦武走到那个正在指挥操练的中年队率面前,低语了几句,那队率吼了几声,魏霸点中的人便纷纷出列。他们就在魏霸的面前穿戴起来,除了武器盔甲之外,每个人又背上一大袋子米,足足有两石,大概有三四十公斤,敦武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快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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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5章 魏家武卒

  士卒们开始绕着演武场急行军的时候,魏霸也开始了每天的晨练。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他空着手跑了三圈就开始大喘气,七八圈就开始脚步沉重,拼了老命,总算跑完了十二圈,已经累得像条死狗了。而那些全副武装,还扛着一大袋子米的士卒却还是步履轻松,眼神坚定,甚至……跑得比开始还快一些。

  魏霸大受打击,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魏武一溜小跑的跑了过来,双手递过来一大碗水:“阿兄,快喝了,阿母特地给你准备的,冷热刚刚好。”

  魏霸接过漆碗,水温不冷不热,果然刚刚好。他扭头看看远处拉着兰儿小丫头的阿母,举了举手中的碗,咕咚咕咚喝得精光,将碗还给魏武,气喘吁吁的说道:“阿武,扶我到一边去,跟这些属驴的一比,我太丢人了。”

  魏武笑了,一手拿着碗,一手扶起魏霸:“你怎么能跟他们比,他们从小就这么练,你才练了几天。能跑这么远,已经算是不容易啦。”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魏霸佯怒,半靠在魏武的肩上,走到场边的小屋里坐下。邓氏和小丫头兰儿走了过来,看着汗流浃背的魏霸,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却不怎么说话,见魏霸除了气息粗一些之外,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的走了。

  “阿武,你以后也要这么练?”魏霸看着演武场上还在奔跑的士卒,有些心虚的问道。

  “当然,大兄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如果你不是体弱多病,也要这么练。我以后当然也会一样。就算是阿爹,闲暇有空的时候,也要每天锻炼的。”魏武理所当然的说道:“为将的平时不苦练身体武技,到了战场上哪里还有立功的机会。”

  “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大的负重吧?”

  “这个负重大吗?”魏武很诧异,眨眨眼睛道:“我们都习惯了,大家都是这么练的。”他想了想,又道:“我记得阿爹说过,这好像是一个很古老的练兵方法,是名将吴起传下来的。”

  “吴起?”魏霸一听这个名字,没有再吭声。吴起是战国时代最杰出的名将之一,在后世兵家的眼中和孙子齐名,不过名声不太好,下场也不好,到了以道德取人的后世,吴起就慢慢的湮没了。现在离战国时代还不算太远,有他的兵书传下来也是有可能的。一想到有可能看到已经失传的吴起兵法,魏霸有些见猎心喜。“这兵法在哪儿,能看到吗?”

  “在阿爹的书房,你要想看,当然可以。”

  “那好,趁着现在还有点空闲,我们去看看。”魏霸来了精神,站起身来,扯了扯魏武。魏武却皱了皱眉:“现在就去啊?能不能等一会儿?”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提到书就浑身脑仁疼。”魏霸洞若观火,知道魏武练武不怕苦,可是看到书就两眼发呆,甚至是深恶痛绝。他用力拽起魏武:“我可告诉你,要想成为名将,光有一身好武艺是不够的,那充其量也只是个斗将。你不是敬佩关侯吗?关侯还要读春秋呢,你怎么不读书?”

  魏武无奈,苦着脸被魏霸拉着走,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的埋怨道:“以前你不也是不肯去,现在倒好,反倒说上我了。”

  兄弟俩一边斗嘴,一边进了内院,来到后院的书房。书房并不大,里面也不像魏霸以为的那样摆满了书,除了一张帛制的地图挂在墙上外,只在角落里有一张书架,上面摆了几堆简牍和帛书。南窗下摆了一张黑纹红地的漆案,案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笔墨文具。在北墙角还有一张行军榻,应该是平时看书累了时小憩用的。

  魏武一进门,不等魏霸说话,就冲到小榻上躺下,用手臂遮住眼睛,唉声怨气。“昨天没睡好,我有点困,先补个觉,你想看书就看吧,全在架子上。”

  魏霸也没心情理他,先打开窗透透气,然后走到书架上,仔细的翻检着。架上看起来一大堆,其实没几部书,除了一部《春秋》,一部《论语》,就是各种兵书。魏霸很快找到了挂有《吴子兵法》骨签的那卷竹简,小心的抽了出来,打开包装用的青囊,取出里面的竹简。

  竹简很光滑,看来魏延平时没少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小字,天头地脚还有朱色的小字,正是魏延那长枪大戟般的笔迹,应该是他写的心得。

  魏霸找到了魏武卒的那一段,细细看了一眼,不禁叹为观止。原来古代真有这么强悍的战士啊,怪不得这个吴起能够称雄天下,仅看他的战绩就知道了,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居然是一战未败。更离谱的是,他的对手中还有后来统一天下的秦军。连秦军都被他打得没脾气,这厮实在是太强悍了,怪不得魏延会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要按魏武卒的标准来训练魏家部曲。

  如果真如敦武所说,魏家三千部曲都有这样的实力,那将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横扫天下也许不够,但是在地狭兵寡的蜀国,这绝对是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漠视的存在。要知道吴起倚仗的不过是五万魏武卒而已。

  可是,吴起有五万魏武卒,从无一败,最后依然死得凄惨,而魏国最后也被秦国所灭。魏家就算有三千武卒又怎么样,能横扫天下吗?肯定不能。因为历史上魏延很快就死了,与吴起一样,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魏霸轻轻的掩上了竹简,轻叹一声,心头沉甸甸的。他现在有些相信三国演义的说法了,诸葛亮有这样的自信控制住魏延,可是他死了之后,谁还能控制魏延这头猛虎呢?那么为了蜀国的安危,在他死前离下除去魏延的锦囊妙计,或者说是除去魏延的阴谋,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魏家要怎么办才能避免这个厄运?退一步海阔天空?显然不太可能,以老爹魏延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做缩头乌龟的。

  那就只有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所有的对手都不敢露出獠牙,甚至连呲牙都不敢。然后再提醒老爹魏延小心诸如马岱这样的无间道,不要上他们的当,保命应该问题不大。可是,魏家父子要论武力可能是一等一的,要论计谋,好像都比较弱智,特别是要和诸葛亮这样的高人斗心眼,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自己虽说是穿越而来,论专业技术是有一点,可是权谋也不擅长,要不然也不会在办公室政治中输得鼻青眼肿了。

  该怎么办呢?魏霸看着窗外的景色,沉思不语。

  在十几步外的小楼上,珠帘内,夫人张氏一手托着腮,歪坐在阴影之中,双目微闭,除了眼睫毛在轻微的颤抖之外,看不出她是否睡着了。她的贴身丫头,锦衣少女环儿坐在她身后,握着小拳头,轻轻的捶着腿,嘴里不紧不慢的讲述着她刚刚打听到的情况。

  “他安排了活计之后,自己便去了演武场。不知怎么的,让十个武卒扛着米袋,绕场急行军。他自己也跟了十来圈,累得像条死狗……”

  张氏轻轻的哼了一声,环儿一惊,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后来休息了一阵,便和魏武去了将军的书房。”她扭头看了一眼对面小楼上打开的窗户,看着那个端坐在窗前的身影,眼中的愤怒毫不掩饰。

  “去了书房?”张氏睁开了眼睛,慢慢的坐了起来:“他不是在忙吗,怎么有空去书房?”

  “谁知道他。”环儿撅着嘴道:“依我看,他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打张平一顿屁股,来折辱夫人的脸面。”

  “嗯?”张氏不悦的看着环儿。环儿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把张平的屁股和夫人的脸面相提并论,实在不雅,连忙伸手掩着嘴,欠身道:“夫人,婢子失言,还请夫人责罚。”

  “你们啊,就是太骄纵了。魏霸虽说是妾生庶子,毕竟是将军的血脉,虽不能和阿风相提并论,可也不是你们这些做奴婢的能够指责的。”张氏语气淡淡的,其中透出的森然却让环儿面色发白。“更何况将军让他这么急着赶回来,自然是有急事,张平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真是笨得和猪一样,打死了也是活该。”

  环儿不敢回嘴,拜服在地,颤栗不已。

  张氏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窗边,看着对面书房里的那个身影,嘴角微微一挑。“不过,我倒是对他今天的表现有些好奇。一个懦弱了十几年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势?扛着家主的名义让我无话可说,又扛着我的名义当众把张平打得半死,偏偏我暂时还不能拿他如何。这狐假虎威的伎俩虽然拙劣,可由他使出来,却着实有些稀奇。”

  张氏沉默了片刻,又轻声笑了起来:“就是将军和阿风,只怕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手段。魏家向来只有匹夫之勇,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会耍诡计的,倒也难得。难道是老天垂怜魏家,终于肯给魏家一个有点脑子的人了?”

  环儿抬起头提醒道:“可是夫人,他……他如果真的变聪明了,将来……”

  “怕什么,嫡庶之分,我相信将军还能拿捏得住的。”张氏冷笑一声:“再说了,就他这点伎俩,骗骗那些莽夫也许可以,又如何能骗得过我?想要对阿风不利,他还要再修炼几十年才成。”

  环儿不敢再说,只得应道:“夫人高明。”

  张氏居高临下的看着环儿,不容置疑的说道:“你去看着他,如果有什么需要提醒他的,也及时的指出来。这件事关系到我魏家和杨仪的争斗,可不能大意了。”

  环儿俯首听命:“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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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6章 辣手摧花

  魏霸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作坊里。陈管事挑出来的那几个石匠手艺的确不错,只用了两个时辰就雕好了两块石版,已经开始试印表格,就连魏霸开始没有估计到的一些困难,也被他们用很巧妙的方法解决了。

  看着刚刚印出来的表格,魏霸非常满意。

  “陈管事,你看如何?”

  “好。”陈管事眉开眼笑,额头上的皱纹都淡了不少。“没想到还能这么做,以后我们魏家又多了一个生财之道啊。”

  “生财之道?”魏霸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主,你想啊,这石版可以印表格,也就可以印其他的东西,比如过年的时候可以印桃符,平时还可以印一些书,以这样的速度,还有哪家书肆能竞争得过我们?嘿嘿,我们不仅可以独霸汉中的市场,还可以把书肆开到成都去。少主,这个办法可不能告诉别人,别人也学了去,我们就没钱赚啦。”

  魏霸吓了一跳,这陈管事看起来相貌平常,可是脑子转得很快嘛,一下子就发现了这石版印刷术潜藏的商机,还有专利保护意识,连保密的事都想到了。

  “嗯,你说得有理。不过石版毕竟太脆,我还要改进一下,等改成木版的,到时候就更经久耐用了,也能轻便许多。”魏霸看着那些动作越来越熟练的印刷工,“陈管事,你看到明天晚上,能印出多少?”

  陈管事捻着稀疏的鼠须,沉吟了片刻:“他们都是第一次做,熟练程度还不太够,经常有纸被他们擦破的,就算是那几块石版全部雕出来,一起开工,到明天晚上,大概也只能出来一万四五千张。”

  魏霸皱起了眉:“那可怎么办?”

  “无妨。”陈管事胸有成竹:“少主尽管放心,你没说明天到晚就交货,而是后天早上,再加一夜,我想两万页是绰绰有余的。如果少主觉得不保险,我可以让他们再多雕几块石版,反正人手多的是,肯定能保证如期交货。”

  魏霸放了心,伸手拍拍陈管事的肩膀:“这件事如果能做成了,你是大功,到时候我会向父亲和夫人为你们请功的。”

  陈管事笑得越发开心:“多谢少主,多谢少主。”

  见印刷的事进展顺利,魏霸离开了印坊,又去了铁作。跟来的那三个铁匠师傅指挥着一群魏家的铁匠,正在按沔阳铁作中摸索出的经验改造工具和炼炉,他们虽然忙得满头是汗,可是从发亮的眼睛和洪亮的声音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魏家的条件非常满意。这倒也是实情,这些部曲虽说和家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沾亲带故的,而且大部分人都有子弟在军中作战,魏延还要靠他们立功,对他们当然要比官府对官奴婢要好一些。

  见魏家配套设施齐全,魏霸非常高兴,有了这些人的配合,以后有什么新想法,安排人试制也方便多了。他叫过铁作的管事,吩咐道:“大家加把劲,跟着老师傅好好学,多准备些铁,先打造一些铁臿出来……”

  “先打铁臿,那武器岂不是要拖延了?”环儿提着裙角,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积水和铁渣,踮着脚尖走了过来,见魏霸看着他,脸一红,连忙放下裙角,双手掩在小腹前,正色道:“大战在即,武器当然是最重要的,铁臿之类的农具应该缓缓才是正理,不知道霸少主以为如何?”

  魏霸惋惜的叹了口气,这个环儿人长得不赖,也够聪明,可是一天到晚绷着脸,实在看得令人生厌。他淡淡一笑:“话是如此,可是具体安排上却还有文章可做。眼下正在春耕,新农具打造出来,立刻就能发挥作用,武器却不急在一时。虽说是大战在即,但三五个月之内根本打不起来,就算有些零星的战事,家里想必也有储备的武器可用,又何必急着打造新的。”

  环儿眼珠一转,正待再说,魏霸一直盯着她,见她嘴一张,立刻又道:“更何况我们刚刚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如果按新的办法来打造武器,武器将更加锋利,性能会有进一步的提升。到时候用更好的武器,岂不是更好?”

  环儿硬生生的被魏霸打断了话,情绪有些挫折感。本想等魏霸说完再反驳他,可是一听魏霸说他可以打造出更好的武器,她连忙又把想好的话咽了回去。魏家以武立家,上等武器的意义有多重要,她也一清二楚,如果在这件事上干扰魏霸的安排,只怕不仅家主魏延会发火,就连夫人都会不高兴。

  她怔怔的看了魏霸半晌,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这个魏霸和她印象中的魏霸不像一个人。以前的魏霸软弱,看到她时连话都说不周全,随着年岁见长,眼神中多了几分贪婪,可是却碍于夫人的威势,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现在的魏霸不仅敢于平静的看着她,眼神中也少了那分怯懦的贪婪,更多的却是一种带有……惋惜的意味。这个感觉让环儿非常不舒服,更何况刚刚还被他把话堵在了嘴里。

  环儿想反驳他,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要占点上风,挽回一点面子的时候,魏霸冲着已经准备妥当的老铁匠使了个眼色。老铁匠不虞有他,从炭火中抽出烧得通红的铁条,高高的举起铁锤,猛的咂了下去。

  “当”的一声巨响,铁匠们浑不在意,环儿却很少到铁作来,被吓得花容失色,像安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向后连退两步,一脚踩在地上的积水中,锦衣的衣角顿时沾上了暗褐色的铁水。她瞪圆了眼睛,怒视着手足无措的老铁匠,火气上涌,刚要痛斥,魏霸又一次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小心火炉。”

  环儿这才感觉到后背热烘烘的,知道自己靠着火炉太近了,连忙向前走了一步,转身去看,却闻到一股丝绸烧糊的味道,知道自己的锦衣十有八九是被烧着了,慌得手足无措,绕着自己转起了圈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猫在追逐自己的尾巴。

  “火……火……”环儿感受到后面的火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再也维持不住矜持,带着口腔叫道:“快帮我灭火。”

  铁匠们围成一团,搓着大手,却谁也不敢上前帮她灭火。新来的自然不用说,就算庄里的人也不敢,这可是夫人身边的亲信,谁敢用自己的臭手在她身上拍来拍去?他们互相看看,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在这时,魏霸上前一把拽住环儿的手臂,毫不犹豫的将她摁在了淬火的水槽里。

  火灭了,环儿也浑身湿透,还喝了一口脏水。虽说还是春天,衣衫不是很薄,可是经水一浸,也紧紧的贴了她的身上,露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头上高耸的发髻被水一浸,顿时耷拉了下来,再加上脸上不断滴下的脏水,原本高傲如孔雀的环儿顿时成了一只落汤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环儿暴跳如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夫人的教训也全忘在了脑后,竖起一根手指,指着魏霸的笑脸:“你这个……”

  话刚出口,魏霸忽然变了脸色,伸手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指,寒声道:“我这个什么?”

  环儿一看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架式,忽然想起了两三个时辰前刚被魏霸拧断手指的张管事,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她用力的往回抽,手指却被魏霸握得紧紧的,怎么也抽不回来。一想到手指可能会被魏霸生生拧断,环儿再也不敢嚣张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楚楚可怜的看着魏霸,想要求情,却怎么也说不出软话来。

  在这个庄园里,她何尝需要向别人说软话,特别还是她一向不放在眼里的魏霸。

  “你想说什么?”魏霸似笑非笑的看着环儿。他的笑容落在环儿的眼中,是那么的可恶,那么的阴险。环儿张口结舌,感受着魏霸手掌越来越大的力量,感受着手指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她终于放弃了骄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少主,婢子错了,请少主大人大量,放过婢子。”

  “哼!”魏霸慢慢的松开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环儿,很傲慢的挥挥衣袖:“去吧,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夫人,相信夫人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这里马上就要开始打造新式农具,声音会很大,你如果不习惯,就不要再来了。”

  环儿将险些被折断的手指捂在胸前,躬身施了一礼,转身掩面落荒而逃。

  陈管事看着这一切,一直没有说话,等到环儿离开,他扯了扯魏霸的袖子,将魏霸拉到一旁。“少主,你今天一回来,先打了张管事,现在又教训了环儿,虽说是快意,可毕竟于夫人的颜面有损,这……不太好吧,万一夫人怪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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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7章 有恃无恐

  “夫人是识大体之人,怎么会为两个家奴出头,与我作对?”魏霸笑得很阳光,很心安理得。“虽说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可是名义上我也叫她阿母的。张管事也好,环儿也罢,他们都是家奴,何况我又没做错什么,难道夫人还会为了两个家奴来处罚自己没有犯错的儿子?”

  陈管事苦笑不已,心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夫人的儿子啊。夫人心里只有魏风,从来没有你们,在她的心目中,张管事和环儿这两个贴身家奴肯定要比你这个庶子重要得多。

  “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去管那些闲事。”魏霸拍拍陈管事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就算有什么事,夫人也不会在我做完这些事之前处罚我的。”

  陈管事点点头,这一点他相信,张夫人虽说有些偏狭,但是大体还是识的。魏霸现在做的几件事对魏家都非常重要,张夫人不会在这个关节上来找魏霸的麻烦。他忽然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魏霸那张笑意浓浓的脸,若有所悟。少主莫非是吃准了夫人不能拿他怎么样,这才接连对张管事和环儿下辣手?

  陈管事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魏霸相貌没变,可是眉眼之间透露出的神采,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难道是少主终于开窍了?还是有了什么奇遇?

  后院的小楼上,张夫人看着浑身湿透的环儿,面色难堪,听完环儿的哭诉,她不禁柳眉倒竖,眼带煞气。环儿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张夫人的眼色,不时的抽泣一声,听起来哀怨无比。她深得张夫人宠信,知道在夫人的心目中,她比大管事张平还要重上几分,今天却被魏霸羞辱成这样,她相信夫人不会无动于衷。

  张夫人吐了两口粗气,忽然问道:“他不是搞什么账页嘛,怎么又跑到铁作去了?”

  环儿一时语塞,她刚才为了激起夫人的怒火,减少夫人的顾忌,没有说魏霸研制新武器的事。不料夫人虽然震怒,却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他带了三个铁匠回来,说是要打造什么铁臿,为此还要停下武器的加工,是以婢子提醒了他两句,他恼羞成怒,故意捉弄婢子,还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把婢子推到水槽里,羞辱婢子,呜呜呜……”

  张夫人眉毛一挑:“从沔阳带回来的三个铁匠?”

  环儿一边抽泣,一边点了点头。头发上的水滴下来,沾湿了地板。张夫人有些不快的看着她,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环儿吃了一惊,仰起苍白的脸,委屈而哀怨的看着张夫人:“夫人,婢子岂敢?”

  “哼哼,我发现你们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不仅欺负那些下人,连我都敢欺瞒了。张平为了挡着魏霸,连那么重要的事都敢拖延。你更是大胆,魏霸在做铁臿的事,你都瞒着我,还到我面前来告状,还敢说不是搬弄是非?”

  环儿惊叫道:“夫人,婢子真的没有,他从来没去过铁作,怎么会懂打铁的事,还打造什么新武器,一听就知道是……”

  “住口。”一听到新武器三个字,张夫人更明白了,她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将军让他带三个铁匠回来,难道是随意为之?就算他不懂打铁的事,那三个铁匠也不懂?我们魏家根本不缺铁匠,将军让他们来魏家,自然是因为他们有我们魏家没有的技术,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环儿哑口无言,不敢再在张夫人面前耍口舌,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张夫人虽然很少下楼,可是一如既往的精明,他们想瞒她实在是自讨苦吃。

  “账页的事,不过争个长短,赌的是一口气,而铁臿干系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粮食,武器更是干系到将军和阿风的战功,是我魏家的立身之本,比起账页来孰轻孰重,我相信你很清楚。环儿,你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还是觉得我老了,好糊弄?”

  张夫人的声音阴森冷冽,环儿听得阵阵寒意直涌后脑,什么也不敢再说,只是连连叩头,涕泪俱下。她想起了刚才魏霸说的话,夫人自然会给她一个公正的结果,现在她明白了,魏霸早就知道自己在做的事非常重要,是以有恃无恐。再想想张平被当众杖刑至半死的惨状,她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夫人一声令下,也将她如法炮制,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不被打死,她也没脸见人了。

  张夫人见她这副模样,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心里又有些怜悯,这毕竟是跟了她多年的侍女,今天被魏霸当众调戏,如果不表示一下,实在没面子。可是魏霸所做的事是大事,不能耽误,而环儿之所以受辱又是自找,魏霸把她推到水槽里,名义上还是救了她一命,否则她就会被活活烧死,她又有什么理由来责罚魏霸?

  当然了,魏霸捉弄环儿的手段并不高明,不过这是些孩子气的恶作剧。他似乎也没有想瞒她,他一回到庄中,就连续整治了她身边的两个亲信,这个意味已经非常明白。

  他想干什么?张夫人恼怒异常,暗自猜测着魏霸更深一步的意图。她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暂时搁置一下,魏霸在研制的铁臿和武器对魏家太重要了,为了这一点,可以让魏霸再嚣张几天,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嫁入魏家近三十年,她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被一个没弱冠的毛孩子压住了风头?

  “环儿,我南阳张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魏霸救了你一命,你应该去谢谢他。”张夫人恢复了平静,轻轻的挥了挥手:“你先去洗洗干净,然后去库房领四匹蜀锦,重做一身锦衣,再领两匹给他的母亲邓氏送去,算是我对她儿子的谢意。”

  环儿如释重负,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去了。

  魏霸在印刷和铁作两个地方来回巡视,晚上也没有回到自家母子住的小院里,自然不知道后院发生的那些事。直到魏武来告诉他,他才知道后院已经议论纷纷。议论的焦点当然是他魏霸,一向软弱可欺的他这次一回来先是收拾了张夫人身边的大管事张平,随后又“救”了贴身侍女环儿,张夫人不仅全力支持他处罚张平,还让环儿特地拿着两匹蜀锦来致谢,这可是莫大的荣耀。邓氏等人虽然是妾,名义上比环儿要高一些,实际上环儿一直凌驾于她们之上。如果不是张夫人不肯让魏延纳环儿为妾,她们主仆早就独霸魏家内房了,哪里还会有邓氏她们分一杯羹的机会。

  “看来这个丫头在她心目的地位比那个张平高多了。救了一个丫头,还要送两匹蜀锦来致谢,这哪里是致谢,这分明是示威嘛。”魏霸心中暗自嘀咕,不禁对张夫人的手段敬佩不已。她这么做不仅没有落了面子,反而彰显了她主妇的大家风范。她不是给他魏霸面子,而是因为他魏霸在做对魏家有益的事。她已经做到了极致,如果他魏霸无法完成这几项发明,那接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变本加利的还给他,还让别人无话可说。

  以退为进,以守代攻,然后再伺机防守反击,张夫人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这手段高明得让人只会感激涕零,却很难察觉其中的反击手段。像母亲邓氏就一点也没看出来,现在还对张夫人唱赞歌,要他好好做事,报答张夫人的一片关心呢。

  好好做事当然是必须的,是不是报答张夫人的一片关心,那就两说了。不过,对张夫人的谨慎,他还是很满意的,他不怕张夫人有什么后续手段,他怕的是张夫人不计后果,胡搅蛮缠,那他反而要有所顾忌了。对付一个讲理的领导,总比对付一个不讲理的领导要来得容易一些。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阿母,我这两天比较忙,就不回去睡了。等事情忙完了,我再去陪她说话。”魏霸对魏武说道:“我问你件事,我们很家有多少士卒有今天那十个人的实力?”

  那十个全副武装,还扛了一个月口粮的士卒正如敦武所言,只用半天时间,就轻松跑完了六十里,下来之后,也没看他们有多么疲惫,其身体的强悍程度着实让魏霸吃惊不小。不过,魏霸已经看过了关于吴起训练的魏武卒的记载,知道魏武卒只用半天时间就能跑一百里,到达目的地之后还能立刻投入战斗,相比于魏武卒,魏家的武卒还不算变态。

  魏武眨了眨眼睛:“我们魏家部曲一直维持在三千人上下,有这样水平的人,大概有六成吧。”

  六成就是两千人不到,魏霸惋惜的摇了摇头,仅靠魏家部曲要完成老爹的子午谷计划还远远不够。

  “老爹手下还有郡兵,他们有多少这么强悍的?”

  魏武嗤的笑了一声:“郡兵?那些郡兵里哪有这么强悍的。他们是征召和招募来的兵,怎么能和我们魏家的部曲相提并论。那些征召来的兵原本都是农夫,能拿起武器打仗就算不错了。招募来的人条件好一些,可是要是有这么强的能力,那价格可就吓人了,哪里招募得起。”

  “那郡兵又是什么水平?”

  魏武撇撇嘴:“所有负重不超过百斤,勉强可以赶上我们魏家部曲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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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8章 算计和计算

  魏霸算了个账,汉斤一百斤,大概是二十五公斤,这在后世好像也是不算的成绩了。可惜在这个时代,士兵要带的东西太多,武器、盔甲,哪样不是沉甸甸的,他们可没有什么凯芙拉的头盔、防弹背心,就连武器都是又长又沉的长矛环刀,还要带上弓箭。如果是级别高一点的将领,还要加上铁甲,一副铁甲大概就有十六七公斤,折合七八十汉斤。

  换句话说,要么只能带武器,要么只能背粮食,两者取其一,那些郡兵才有可能完成老爹的子午谷奔袭计划。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有十天的作战时间,十天内找不到粮食补给,要么撤退,要么豪赌一场,用所有的人性命再赌十天时间。

  听起来还是非常不靠谱。

  魏霸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件事赶出脑海。他手头还有一件虽然不大,但必须尽快去做的事。张夫人既然做出了高姿态,他当然也不能太无礼,场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的,毕竟她还是庄园里的最高领导。

  魏霸取了一叠已经印好的表格,带着陈管事来到后院张夫人的小楼下。环儿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锦衣,一看到魏霸,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道:“少主,来见夫人?”

  魏霸很客气的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表格:“新制的表格刚刚做出来,想请夫人点评一下,看看是否适用。”他看着环儿身上的锦衣,心道我老妈得了两匹锦,便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却一直穿着锦衣,看起来还不止一套两套,这亲疏还真是分明啊。

  环儿转身撩开珠帘,躬身相邀:“夫人在里面等候呢,少主请进吧。”

  魏霸泰然自若的脱了鞋,走进了张夫人的房间。房间并不大,摆设也不是非常艳丽,但不管用料还是做工都非常讲究,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张夫人面如圆盘,皮肤白晳,细眉大眼,略施粉黛,自有一番大户人家的雍容。看到魏霸进来,张夫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伸出手,锦袖下露出半截指尖:“阿霸呀,快入坐。”

  “谢夫人。”魏霸施了一礼,在张夫人指定的席上坐下,双手奉上表格。“夫人……”

  张夫人嗯了一声,笑道:“怎么,你还在记恨张平,连一声阿母也不肯叫了?”

  魏霸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味来,连忙改口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阿母又已经责罚了他,我哪里还会放在心上,只是一时……一时口误,还请阿母见谅。那个……张管事的伤……”

  “没什么事,他皮厚得很,躺几天就好了。”张夫人一边接过表格,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最近我身体不太舒服,疏于管教,他们都有些散慢了,我正准备要整治他们一番,你倒先帮我处置了,甚好。另外,你救了环儿一命,我还没谢你……”

  魏霸笑道:“阿母这说的哪里话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是自家人,何必说得这么客气。”

  张夫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赞赏的连连点头。“阿霸呀,你这次回来,大有长进,我非常高兴。将来有你的帮助,我相信你父亲和兄长都会轻松不少。我知道你喜欢环儿,不过你现在还小,应该把心思放在做事上。再过几年,等你立了功,我就把环儿赏给你,可好?”

  环儿一听,顿时白了脸,惊恐的看着张夫人,张夫人却视而不见,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魏霸。魏霸尴尬的笑笑,没有作答,看起来既有窃喜,又有心思被人窥破的窘迫。张夫人见了,心中暗笑,低头打量了一下表格,赞了一声:“嗯,这看起来的确清楚多了,想必是有些用处的。怎么样,任务能完成吗?”

  “陈管事说了,到明天早上,一定能完成两万页,到时候送往县城,由太守府发往各县。正要请教阿母,接下来……还印吗,有没有其他地方可能需要这种账页的?”

  张夫人沉吟片刻:“可以再印一些,我想汉中的那些家族应该也需要这种账页。不过,这些用量毕竟有限,印得太多也没什么用,准备个一万页也就差不多了。石版可以留着,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再印也来得及。”

  魏霸笑道:“阿母所言甚是,陈管事也是这么说。不过,他说这个印刷的法子可以用到别的地方去。”

  “是吗?”张夫人看向站在外面的陈管事:“环儿,让他进来说话。”

  环儿起身,把陈管事叫了进来。陈管事身份不够,连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门边,将他想出来的赚钱法子一一向张夫人汇报。张夫人静静的听了,满意的点点头:“的确是个财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吧。张平有伤在身,不宜多动,外面的事务你帮着分担一点。”

  陈管事大喜,连忙拜谢,然后喜不自胜的出去了。张夫人又问了一些魏霸正在忙的事,特别是铁臿和武器的事,她问得很详细。当她得知铁臿经过验证,效率可以三倍于木臿时,她高兴得频频颌首。而当她得知新式兵器可以比现在的武器成本下降两成,锋利程度却能提高三成时,她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欣喜不已:“真的?”

  “阿母慧眼如炬,我岂敢在阿母面前大言。”魏霸淡淡的笑道。

  张夫人听出了魏霸的言外之意,却佯作不懂。她喜悦的赞道:“阿霸,你们兄弟几个中,你虽然体弱,却是最有头脑的一个。阿风有你和阿武佐助,将来一定能光宗耀祖。你们可以好好努力,不可懈怠。易言‘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诚哉斯言,你当牢记在心。”

  “喏。”魏霸也装作听不懂张夫人的言下之意,一本正经的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告辞。

  环儿把魏霸送到楼下,看着他和陈管事出了小院,连忙回到屋里,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夫人:“夫人,你不会是真的要把婢子许给他吧?夫人你是知道的,婢子的心里可……只有少主。”

  “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不过,魏霸的脑子里有些主意,如果能笼络住他,将来对阿风也是一大助力。你既然心里有阿风,难道就不肯为阿风做点事?”张夫人和声道:“再说了,我也只是一说,并没有说一定将你给他,还要看他是否真的有用再说。”

  环儿听了这话,这才心安了少许。她虽然对张夫人将她作为笼络魏霸的工具不满,可是她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就算是张夫人现在要把她送给魏霸,她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奴婢,终究只是奴婢,再受宠的奴婢也是奴婢。

  ……

  魏霸和陈管事回到印刷作坊,陈管事骤得重任,干劲十足,立刻拿出十几张印刷好的表格,先做起了这次魏霸新发明开发的细账。魏霸看着他忙前忙后,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办公室熬了两年,终于被提升为小主管时的情景,不禁有些感慨。

  陈管事将一笔笔帐录好,随即拿出一把算筹,开始计算各项物资的总价,估计一下能有多少获利。看着那一根根竹制的算筹,魏霸忽然问道:“你没有算盘吗?”

  陈管事一边摆弄算筹,一边问道:“什么是算盘?”

  魏霸一愣。在他印象中,好象汉代有算盘的,当然不是后世那种算盘,而是游珠算盘,用一块带有凹槽的算板,两种颜色的算珠,基本用法和后世的算盘大同小异。他博物馆里曾经看过出土的文物,一直以为这是很常见的东西,却没想到陈管事这么一个经常和账目打交道的人居然连算盘是什么都不知道。

  算盘又不复杂,简直是举手之劳啊。魏霸忍不住笑了一声:“陈管事,你等会儿算帐,先给我找个木匠来。”

  “木匠,要雕木版吗,不用这么急吧?”

  “不是,是做个算账用的东西,如果赶得及,明天和账页一起送出去。”魏霸想了想,“陈管事,你可能要辛苦一趟,把账页送到各县去,顺便再教他们这些东西的用法。”

  陈管事诧异的看着魏霸,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从今天魏霸带着他去见张夫人,他就知道这两天他给魏霸的印象不错,魏霸这是给他出头的机会。而让他送账页到各县去,显然也是同样的目的。一想到此,陈管事立刻起身,让人去找木匠。

  木匠来了之后,魏霸已经画好了算盘的草图,陈管事看得心花怒放,将大腿拍遍,连声赞好。“少主,你这个主意太棒了,比算筹可要方便多了,我相信,这个叫算盘的东西,肯定也能卖得很好。不行,我得在上面打上魏家的标记,不准他们仿制外传。嘿嘿,在外地也许控制不住,可是在汉中,我们魏家说话,他们多少还要给点面子。”

  魏霸一愣,这是要利用行政地位来垄断市场吗?魏家的人果然够霸道啊,连一个管事都知道充分利用权利来获取利益。不过,陈管事不知道,诸葛丞相就要来了,魏家在汉中的土霸王地位已经进入倒计时,他是来不及赚这笔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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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9章 细节决定成败

  算盘并不复杂,就是做那些算珠费了点时间,没到下半夜,第一个算盘就做好了。憨厚的木匠看着魏霸,紧张的搓着手:“少主,还能看吗?”

  魏霸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岂止能看,你做得简直是太漂亮了。如果再给你点时间,你是不是打算把整个框都雕上花?”

  “嘿嘿,少主说得对,确实是时间不够,要不是应该雕上花的。”木匠真够老实的,居然没听出魏霸的意思,一本正经的问道:“少主,魏家是将门,按理说应该雕狮虎熊罴之类的猛兽以衬威武,可是这算盘应该账房先生用得多,换个花花草草的是不是好一些?那些穷酸最喜欢这些了。”

  魏霸险些没有一口水喷出来,陈管事眼睛一瞪:“你听谁说管账的就是穷酸的?闭上你的臭嘴,滚!”

  “唉。”木匠见得罪了陈管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转身就要走。魏霸叫住了他,晃了晃算盘,问陈管事道:“陈管事,依你的眼光,你看有必要雕这些吗?”

  “当然要雕。”陈管事心情舒畅,虽然忙了一整天,还是精神亢奋。“这竖奴虽然说得难听,却也有些道理。虽是家常物件,终究还是案上一个摆件,能做得漂亮些,那当然是好的。”

  魏霸没有作声。他本来觉得算盘就是个工具,结实耐用就行,花时间雕花实在没什么必要,不过陈管事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自己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扭转他们的看法。他看了一眼那个局促的木匠:“辛苦你了,稍息片刻,马上夜餐就好了,去吃几块肉,喝一碗酒,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抓紧时间,做上十来个算盘出来备用,来得及不?”

  听说有肉吃,有酒喝,木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连连点头,险些将束发的木钗甩下来。时间不长,有个胖乎乎的厨子来报,夜餐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饭。魏霸冲着陈管事点了点头,陈管事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大伙儿停一停。”

  看到那个厨子进来,正在忙碌的工匠们就知道要开饭了,手里虽然没停,耳朵却竖了起来,就等着开饭的消息。今天霸少主主事,有酒有肉,可是难得的大餐,他们早就盼着了。一听陈管事的话,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眼巴巴的盯着陈管事。

  “少主今天开恩,置办了酒肉,给你们打牙祭。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少主优待你们,是他的恩德,你们却不要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正事。饭可以多吃一点,肉也大可多吃两块,可是酒却要管住,谁要是喝醉了,耽误下半夜的活计,不要怪老子翻脸不认人,把你们打得半个月起不了床。听见了没有?”

  那些人听了陈管事的话,自然想起了上午刚刚被魏霸打得半月起不了床的张大管事。夫人身边的大管事都能被打成这样,他们这些卑贱的工匠更是不在话下。有几个本想趁机大喝一场、不醉不归的工匠咽了咽口水,打消了这个念头,七嘴八舌的答应着。

  “去吧,一刻钟。”陈管事威严的一挥手,众人哄然而散,你推我攘的向厨房奔去。

  魏霸看着一个个还没有到厨房就已经馋涎欲滴的工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魏家对部曲、工匠都算是不错的,从那三个新来的铁匠的满意就可以知道,可即使是他们,一年也难得吃几次肉,对于后世吃肉吃得厌烦,总想来点素菜减减肥的他来说,这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两个世界的不同。

  陈管事恭敬的说道:“少主,你累了一天了,也去吃点吧。喝点酒,便去睡,这里有我盯着,绝对不会误事的。”

  “不用了。”魏霸摆摆手:“这件事虽然不复杂,但是干系却很大。我不是信不过你,可是还得自己在一旁看着才能心安。现在就算我去睡,只怕也是睡不着的。”他笑了笑,又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睡得安吗?”

  陈管事也笑了起来,拨弄着刚刚送来的那个算盘,感慨的说道:“少主真是难得的大才,一转眼就是一个主意。这个算盘用起来可比算筹方便多了,看起来很简单,可是精妙之处,却实在不少。”

  魏霸没有在意,他觉得算盘没什么好得意的,陈管事这么说,无非是今天得了他的好处,这才想着法子来拍他的马屁。人人都爱戴高帽,不过如果陈管事是个谄媚讨好的人,那今天把他带到张夫人那儿去可就有些冒失了。

  “特别是这个珠子。”陈管事没有觉察到魏霸心情的不快,依然沉浸在算盘的玩赏中。他点了点上栏那个表示五的黑珠:“以一代五,多了一道横梁,却减少了四个珠子,节省了成本不说,也让数目一目了然,无须再去细数。啧啧,真是妙不可言啊。”

  魏霸听着陈管事自言自语的夸赞算盘,这才明白过来他以为很简单的算盘其实并不简单。正如陈管事所说,以上方的一个黑珠表示五,不仅是减少了四个珠子这么简单,而且让每一柱上的数字更加清晰。不知是谁说过,人通常最多只能照顾到七,七以内,可以一眼看出来,超过七,就要去数。如果不用这个黑珠来表示五,那每柱上的就要用九个珠子,七八九三个数就很难一眼分清,有了这个黑珠,珠子的总数就不过超过五,又分成两种颜色,相对就容易多了。

  算筹里有以一代十,以一代百,但是没有以一代五,而这个以一代五,却蕴含着一个常人很难注意到的优点,他司空见惯,没有注意到,可陈管事却经常和算筹打交道,他一眼就发现了这点区别。

  细微处见精神,魏霸第一次对算盘有了新的发现。而他记忆中,汉代算盘就是以一个黑珠表示五,一个白珠表示一,和以后的算盘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由此可见,古人并不笨,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比后人还要聪明,只是可惜,因为传播手段的有限,有很多精妙的发明没能传下去。比如算盘,明明汉代已经有了算盘,但是到了三国时代,还是有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看来印刷术还真是大有用武之地。

  魏霸由此及彼,一下子想到了更多。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事可以做。

  魏霸前世是做技术的,深知细节决定成败,不光要定性,更要定量。这一世来了之后,一直纠结于老爹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所以他也一直在盘算这究竟有多大的可行性。前世他也为魏延叫过屈,觉得诸葛亮不用他的子午谷之计是谨慎过度,甚至有打压魏延的嫌疑,可是现在细细一算,连他都觉得这个奇谋不如叫赌博更合适一些。

  很多事,看起来很美妙,可是真正去做,才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困难,甚至是根本无法解决的困难。比如现在的子午谷奇谋,在他看来就根本不可行。换了他是诸葛亮,也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说服老爹放弃子午谷计划,这样至少不会和诸葛亮发生冲突,有可能提前消除日后被诸葛亮设计除去的隐患。不过这似乎不太实际,听老爹那口气,在他的眼中,这个计划简直是太完美了,诸葛丞相一定会同意他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大赞他用兵如神。在碰南墙之前,要想说服他放弃这个计划,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剩下来就只有另一条路:解决子午谷计划中的关键难题,增加子午谷计划的可行性,增加到让诸葛亮觉得这个计划值得冒险,而且有较大的成功可能。那子午谷计划的关键难题是什么?

  粮食。

  粮食带得太多,行动迟缓,失去了突然性,等他们出谷,恐怕魏军早就做好了准备,迎头痛击。粮食带得太少,那留下攻击的时间太短,辛辛苦苦的出了谷,用不了几天,又得匆匆忙忙的往回赶,把一个重要的军事行动变成了十日游,那显然也不太可行。

  要想把这个计划变成事实,必须要带上足够的粮食,保证大军能够有足够的行动时间,又不能延缓大军的行动,保证突然性。

  这看起来是个两难的问题,可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如果能造一个机器,既能运更多的粮,又能满足快速行动的要求,那不就完美了吗?

  魏霸灵光一闪,眼睛亮了起来。

  “少主,你……在想什么?”陈管事轻声提醒打断了魏霸的思绪,魏霸愣了一下,掩饰的笑了笑:“怎么了?”

  “少主又在想什么新奇的东西吗?”陈管事有些紧张的说道:“我没有打断少主的思路吧?”

  “没有,没有。”魏霸挠挠头,这才发现那些工匠已经吃完饭回来了,自己走神好象有一段时间了,难怪陈管事会打断他。然而他刚刚确实有所发现,似乎抓住了什么,被陈管事这一打岔,那点想法又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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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0章 追得太紧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魏霸一直在作坊里忙碌,再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考虑那个问题。第三天早上,两万页账页如数完成,同时完成的还有十架制作精美的算盘,由陈管事带着人送到南郑城,再送往各县。陈管事在魏家做了多年的管事,对于账务自然不陌生,由他去处理,比魏霸亲自去要妥贴得多。

  事情告一段落,魏霸这才感受到从骨子里透出的疲倦。他回到住的小院,美美的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到次日凌晨,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接下来的日子,魏霸就在庄园里呆着,除了去铁作关心一下新式武器的改进情况,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院的书房里看书。粗略的把那些书看了一遍之后,他又去了南郑城里的太守府。太守府里有历年往来的公文存档,他可以通过大量阅读这些公文来了解这个世界,特别是蜀汉目前的基本情况。

  他很快在这些公文中发现了宝藏:丞相诸葛亮的亲笔信。

  之所以把这些亲笔信当成宝藏,并不是因为这是名人书札,能值很多钱,而是因为诸葛亮的书法很有特色。这人虽然不是妖人,却着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学什么都能迅速上手。他不以文章出名,可是一篇出师表名垂千古,他同样不以书法出名,可是他的书札在众多的公文中一眼就吸引了魏霸,那种端庄稳重的隶书,一下子就让魏霸爱不释手。

  于是魏霸又多了一件可以做的事:临摹诸葛亮的书法。

  时间飞快的流逝,一个月后,魏霸接到了魏延传来的消息,丞相诸葛亮的大军已经到达沔阳,让他尽快赶到沔阳去。魏霸不敢怠慢,立刻收拾了一下,带上魏武、敦武等人,火速赶往沔阳。

  到达沔阳时已经是傍晚,站在沔阳城外,看着阳平山下层层叠叠的军营,看着那些被晚霞照得如火的战旗,听着远远传来的战鼓声,魏霸突然之间有些激动起来。他马上就要看到传说中的诸葛丞相了,马上就要参与如火如荼的北伐大战了。纵使他看惯了各种宏大的场面,也知道蜀汉的力量远远不如曹魏强大,甚至在三国之中都是最弱的一个,可是当十万人的大营就这么坦荡荡的铺呈在面前,他还是觉得场面壮观无比,让人屏息。

  “太他妈的震撼了。”魏霸自言自语的说道。

  魏武也愣了半晌,咂了咂嘴巴,感慨万千的说道:“好多人啊。”

  相对于这兄弟俩的少见多怪,十年前就跟在魏延身边经历过那场汉中之战的敦武显得比较平静,眉眼之间反而有些忧色。“少主,这大概是我大汉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了。全力一击,如果胜了,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败了,我们恐怕再也无法调集这么多大军北伐。”

  魏霸眼神一紧,看向敦武。看不出这个平时话不多的年轻人还有这样的眼光。不错,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是声势最大的一次,损失也是最大的一次,以后接连几次大战,虽说损失都不大,可是积累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总之一句话,再也没有哪一次能有这一次北伐的实力。到了诸葛亮死后,姜维时代,那更是越打越弱,亡国的时候,整个蜀汉只有十万兵。

  可是,现在能看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敦武能够了解,是因为他从十二三岁起就跟着魏延在军中打滚,对蜀汉的实力比较了解,他更是一个纯粹的武人,只相信实力。可是其他人呢?诸葛亮本人除了前年的南中之战,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而南中之战对付的是那些实力不济,只会利用地利的蛮人,蜀汉的整体实力占上风,正适合堂堂之阵,这一次却是面对实力强大的魏军,实力对比已经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可是诸葛亮意识到了他?他身边的那些人意识到了吗?

  恐怕未必。诸葛亮现在最信任的应该还是马谡,这家伙是有名的夸夸其谈,堪与赵括媲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诸葛亮这么信任他,把他当成心腹,只能说明诸葛亮本人也有这种不正确的心理趋势。说得好听是浪漫主义,说得难听,就是纸上谈兵。

  这注定是一场虎头蛇尾的北伐,眼前的壮观,不过是惨败的开始。

  魏霸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远远的,魏霸就看到了魏风。魏风穿着一身皮甲,笑盈盈的站在路中间。一看到魏霸,他就迎了上来,用力拍了拍魏霸,笑道:“不错,看起来又精神了些。怎么样,这一路赶来,累吗?”

  “不累。”看到魏风,魏霸也很高兴。他跳下车,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问道:“父亲在哪儿,这么急把我叫来,可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魏风挥了挥手,示意敦武他们离远一点。他搂着魏霸的肩膀,轻声说道:“庄子里的事,父亲都知道了。他这么急的把你叫来,是要关照你一件事。”

  “什么事?”魏霸有些紧张起来,难道是我在庄里扫张夫人面子的事老爹知道了,不高兴?

  “也没什么大事。”魏风见魏霸有些紧张,不禁笑了起来,“那新式账本已经送到了,父亲非常满意,正等着丞相召见,好去打杨仪的脸。不过,父亲不希望你太出风头,希望你能谦虚一些。”

  魏霸很诧异,老爹魏延是个那么骄傲的人,向来也不反对自己的儿子张狂,这次怎么让他谦虚一点,莫非是看到诸葛丞相,他有些气短了?

  “你现在可有名了。铁臿之利,三倍于木臿,用过的农夫没有一个不夸的,新式账本,还有那什么算盘,连程老先生都赞不绝口,说是化繁为简,易而合道,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好东西。你人虽然在南郑,可是你的大名,却已经人人皆知啦。”

  魏风夸张的挥了挥手,表示魏霸现在是名扬四海,至少是整个汉中,看得魏霸忍俊不住。“兄长,你太夸张了吧。”

  “嘿嘿,夸张不夸张,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魏风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可是有一样,父亲特地关照过,名声你已经有了,新式武器的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就算有人知道了,你也不能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只能推说是偶尔从书上看来的。然后,最重要的一点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做这些事,有什么好主意,回家之后慢慢做,你想做多少都行,但是在外面,不能露一点风声。”

  “为什么?”魏霸眉头一皱,难道是老爹也要保护技术机密,要想独霸市场,多赚一点钱。

  “为什么?”魏风对魏霸的态度很意外:“你难道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都是工匠的事,做得再多,也不会被人高看一眼,反倒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以为你天生就适合帮个匠师。”

  魏霸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老爹魏延的一片苦心。这年头首重读书,而且是读圣贤书,也就是《春秋》《尚书》等儒家经典,其他的书都是杂学,不上大雅之堂。军人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读书人的眼里,只能目之为下等人,征战一生,最后贵为帝王的刘备还被人骂成老兵,一代名将张飞想和大名士刘巴睡一觉,却被刘巴拒绝了。军人已经如此,那工匠更是贱业了,哪怕你技术再好,也脱不了贱业的名声。

  魏家是将门,虽然不服那些读书人的傲慢,可是同样看不起工匠,老爹当初就因为他打铁而发过火,现在自然更不希望他以一个工匠的身份在别人面前出现,那可是比从军还要下贱的标签。老爹这么做,完全是对他的爱护,以他的身份,再无能也可以荫补入仕,大可不必以这样的贱业来维持生计。

  魏霸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魏风见魏霸答应了,高兴的一拍他的肩膀:“你明白父亲的苦心就好。走,我们进城,和程老先生他们再合计一下,看看怎么对付杨仪那鲰生。哈哈,要是打了他的脸,阿霸,这次你可真是立大功了。”

  魏霸苦笑一声,大战在即,老爹居然还想着和杨仪斗气的事,并且还这么郑重其事。他不知道他即将面临可能会决定整个魏家前途的大问题,这个时候不去和诸葛亮身边的人搞好关系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激化矛盾。这打不打脸的,账本往上一送,让杨仪找不到毛病,便也是了,又何必一定要让对方难堪?杨仪可是诸葛亮身边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要给你上点眼药,那可是方便得很啊。

  老爹用兵也许有一套,可是为人处事就太失水准了。性格决定命运啊,以后众叛亲离,遗臭万年,虽说冤了点,可是和他这不识大体的性格大概也有莫大的关系。为了家族的利益,不管他爱不爱听,我还是要尽可能的找机会劝劝他。可是怎么劝,也得想个妥善的办法,否则弄巧成拙,劝解不成,反倒火上烧油,那就麻烦大了。

  魏霸正想着怎么劝老爹改改这臭脾气,前面突然有人拦路。他还没说话,魏风便不悦的说道:“马姑娘,你这是何苦,我弟弟刚到,你就赶来了,追得也太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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