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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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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 雪和血

  退了五步,赵进突然大喊一声跑,扭头朝着坡下就跑,伙伴们早就习惯了下意识的听从,没任何停顿,跟着跑。

  倒是坡上那些大汉一直小心翼翼,听到这声大喊后都被吓了一跳,都是停住防御,却没想到赵进他们已经狂奔拉开了距离。

  “追!”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目标这样难缠,赵进他们说攻就攻,说走就走的举动更被认为是挑衅,伏击者纷纷怒吼追了下去。

  本来距离不远,突然开跑也不过多拉开十步不到,追击者们很快就是迫近,就在这时,赵进和陈升突然转身迎上。

  追击之时撒开了跑,谁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回头,还没反应过来,矛尖刀刃已经到了眼前,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又走了账。

  伏击者们的追击一停,赵进和陈升转身又跑,追击者这次慢了半拍,怒吼着又是追上,刚追出两步,其他人仍在跑,王兆靖却突然转身,站定后手中长剑平端前指,滑步迎上

  他正对面那人已经有了防备,看到王兆靖持剑冲来,手中朴刀一摆,迎着冲上,朴刀长于佩剑,怎么也是占着便宜

  两人就要交错,王兆靖直接变换了方向,正对那人手中朴刀一横,就要追打,王兆靖侧身时已经弯腰伏低,手中长剑不去刺,只在敌人腿上拖了两下,剑刃锋利,这两下就在那人腿上割出了伤口,那人痛叫一声,下意识的向边上一闪,肋部却已经露出了空门,王兆靖双手推剑,直刺过去,从肋骨缝隙刺入身体,又杀一人。

  这一纠缠就耽误了时间,王兆靖把剑拔出来,身边已经有三个人围上,而赵进他们已经跑到了十几步外。

  王兆靖握剑横在身前,空出来的那只手摸摸红肿的脸颊,笑着摆出了起手的姿势。

  现在伏击者们已经不再大意,各个如临大敌,围着王兆靖的人从三个变成了五个谁也不妄动冒进,缓缓避过去。

  王兆靖防备森严,但敌人在四周,总有照应不到的方向,一人瞅着空子,挥刀朝着王兆靖的背心就砍下,王兆靖刚要转身格挡,身前的敌人也走动手了,顾得着前面顾不得后面,赵进他们已经转身,可仓促问怎么过得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半空中尖啸响起,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箭支破空的声音,围攻王兆靖的人都下意识的停了下,他们觉得这弓箭一定射向王兆靖,他们觉得胜券在握,不必犯险,而王兆靖却抱着必死之心,他们这一停顿,王兆靖却径直朝着面前的人扑上,剑刃划过脖颈,鲜血狂喷。

  停顿的众人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可还没等后面那人动作,急速飞来的箭支贯穿了他的咽喉。

  围攻王兆靖的伏击者这才反应过来,箭支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射来,这帮半大孩子居然还有弓手,而且还射的这么准?大家下意识的向着旁边闪躲,王兆靖却不管不顾的揉身冲上,长剑又是贯穿一人。

  刺穿对方,那人怒吼着挥刀,王兆靖手腕一扭,这人身体抽搐,立刻软了下去,用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抓了一把。

  手碰到王兆靖的身上就松开,但这短暂停顿也给同伴争取了时间,在王兆靖身侧的一人怒吼着挥斧头就要砍下,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可那斧头还没砍下,长矛急速刺来,直接刺穿脖颈。

  “读书人就是好面子,打你一巴掌,你也不用拼死证明啊!”赵进骂了句,手持长矛靠在了王兆靖身边。

  陈升衣服上全是血迹,他对面那人身高力大,长刀和朴刀碰撞角力,以陈升这样的力量居然占不到便宜,陈升居然松手,长刀落地,对面那人的动作也落空,陈升却趁势冲近到跟前,摸出自己的短刀狠狠刺下,在那人肚子里搅和几下,又是死了一个。

  做完这些,陈升胸口几乎被血浸透染红了,只不过那都是别人的鲜血,伏击者看着他手中只有一把两尺短刀,顿时就想过来找便宜,没曾想一个人呐喊着刚冲上,又是一箭射来,钉在太阳穴上,其他人惊呼一声,又是后退的圈子大了些。

  “这帮崽子有弓手,就在对面坡上!”惊呼和怒骂响成一片。

  陈升则是上前捡起长刀,走到了赵进和王兆靖那边,三人呈丁字靠着,伏击者们虽然已经形成了包围,却不敢靠近,因为赵进这边的冷箭太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倒霉

  “小弟突然觉得,就算考不上举人,跟兄弟们交往一场,这辈子也算值了。”王兆靖嘿嘿笑着说道,不过因为腮帮还红肿,说话总是含糊。

  陈升嗤笑一声,双手握刀做出起手式,笑骂说道:“扯什么臊,咱们几个还活着哪,你说这丧气的话作甚!”

  王兆靖又在那里笑,赵进环视四周,冷声说道:“死的活的算起来,差不多有百余人,不知道谁背后策动,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咱们那酒坊就是个金山,值得这么干!”陈升说道。

  “自以为小心,没曾想还是大意了,结果害死了大雷。”赵进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沙哑,随即咬牙说道:“杀光这些杂碎给大雷报仇!”

  陈升和王兆靖都沉默的点点头,陈升抽了抽鼻子,似乎呼吸不畅,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此时却陷入了安静的对峙,伏击者都散开靠着树干,赵进他们三人也靠着一棵枯树,同样不敢放松。

  董冰峰在对面坡地的高处射箭,这边战斗的人们,只要离开树干的遮蔽,在稍微开阔的地方就有可能被弓箭射到,而伏击者的弓手却因为树林的遮蔽和害怕误伤同伴,一直不敢射箭。

  但大家都知道这种短暂的平静不会持续,毕竟伏击者的弓手有六个赵进这边只有一个。

  “冲出去,快他娘的找出来那射箭的!”对面有咒骂声响起。

  “你们草窝子的人怎么不出去,弓手是我们蒙山虎的."

  “你们小声点,底细全他娘的漏出去。”

  “怕个鸟,这几个小崽子难不成还能活着走出去。”

  对面的谈话肆无忌惮,“草窝子”“蒙山虎”这些字号赵进都有耳闻,都是淮安府和山东的盗伙,没想到今曰来这边伏杀自己。

  伏击者不断的变换位置,从这棵树换到另一棵树,包围圈却越来越紧密,赵进三个人反而放缓了呼吸,刚开始的猝然搏杀过后,他们现在已经能调整自己的状态迎战了。

  “小勇和大香那里去了?”王兆靖开口问道,刚才大家即便是注意到,也没时间去问,厮杀间稍有分神就是丧命。

  赵进长矛向前一探,想要偷偷靠近的敌人慌忙后退,赵进扫视四周,他已经清楚看到伏击者的弓手出现在坡顶。

  距离不远,树木稀疏,赵进看得很清楚,六名弓手伏低身体,半开弓弦,紧张的四处张望,但他们的目标不是赵进三人,而是躲在暗处的董冰峰。

  “冰峰藏在什么地方,他们现在还没找到?”王兆靖为了轻松气氛,笑着问道。

  “估计他在树上猫着……”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升居然开口回答,说明他现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陈升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进打断,赵进盯着弓手的方向说道:“只要能杀了那六个弓手,咱们的机会就大一些,愿意跟我冲过去吗?”

  “还他娘的问愿意不愿意,你说的算!”陈升骂了句脏话。

  赵进嘿嘿笑了声,一抖手中长矛,朝着坡顶弓手的方向冲过去,王兆靖在他左侧,陈升在他右侧。

  坡上方的人本以为赵进会向下跑,就算突围也是从上向下跑更加迅速,没曾想却冲上来了。

  这些汉子也是悍勇,后退一步就怒吼着举刀迎上,赵进正当面那人迎面一刀砍下,大开大合,胸腹间全是空当,但这人不是冒进,他的同伴已经从两侧掩杀,赵进侧面被威胁,这刺杀的动作根本不可能做完整。

  但他想错了,赵进根本不管两边冲来的敌人,他只盯着面前,好像整个树林里只有面前一个敌人。

  长矛刺入抽出,直接把尸体甩开,被刺杀这人临死前双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没想到赵进的这么快这么狠,更没想到赵进根本不管两侧的敌人。

  因为赵进相信同伴,相信伙伴们不会抛下自己,更相信伙伴们的实力,王兆靖的狭锋长剑根本没和对方武器碰撞,手臂扭转变向,直接从敌人左肋刺入,抽剑反手劈下,直接砍断了另一个敌人的手腕,而陈升那边硬碰硬,第一下直接把对右手里的雁翎刀砍断,连着胸口划开,收刀横劈,正剁在第二敌人的脖颈上,鲜血喷了赵进三人一脸。

  “点子这么扎手!”有人大喊。

  “这不是江湖上的把式……”“他们兵器都是上等货色.……”对面骂声和吆喝声不断,可赵进他们已经向上走了七步,看到前面同伴们的惨状,后面的伏击者都情不自禁的闪开。

  “各位老少爷们,这几个小子可是八千两的赏格,宰了他们,可以快活几年,别放跑了他们……”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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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林间若狭路

  这话喊出,本来脸上有畏惧神色的伏击者们立刻躁动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狰狞的勇气,更有人喊道:“兄弟们,咱们大伙赌这一票,死的倒霉,活的多分,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有人咆哮着挥刀冲上,对这些敢于白曰行凶的亡命之徒来说,这种赌运气的说法非但没让他们算计,反而激发凶姓。

  王兆靖脚步一停,滑步向下冲去,狭锋长剑轻便,他走的就是迅捷快速的路数,冲上那人还未挥刀,先被刺中手腕,兵器落地,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反应,咽喉又被刺中,刚冲来的追兵势头又是一缓,可同样的,赵进他们几人的冲势也跟着一慢。

  “上,上!”似乎是头目样的人物在大声的催促。

  林木虽然稀疏,但仍然阻碍人的行动,何况赵进他们三人并排前进,而且还是上坡,短短一停,又有被围住的危险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在坡下的方向有惨叫传出,声音凄厉异常,众人看过去,发现一个站在外围的伏击者一条小腿已经被斩断,整个人躺在地上惨嚎。

  伏击者的行动都已经小心异常,生怕被对方的冷箭射到,可现在袭击来的并不是冷箭!

  那人惨嚎刚喊出,其他人注意力看向他,在一棵树干后猛地闪出一人,挥刀就是扑上,太近太快,想要举起兵器已经来不及,被那人直接搂抱着倒地,扑上那人的刀死命的戳向被抱住的伏击者。

  两人倒地时候,雪地已经成了血地,突然出现的人向后一个翻滚,拔腿就跑,靠近的人叫骂着追上,突然从雪地坑洼里有人起身,这人身材瘦小手里却拿着斧头,他砍得只是小腿,又快又准!

  “咔嚓”一声,那人小腿直接被砍断,又是倒了一个这突然的袭击吓得伏击者连忙后退,趁这个空挡,砍腿的那人也是扭头就跑。

  “追上去……”这种打了就跑的突袭让坡下的伏击者七窍生烟,怒吼着就要追击。

  沉默了一会的破空尖啸又是响起,准确的钉在了最前面那人的胸膛上,敌人还有弓手在放冷箭,伏击者们又是连忙后退。

  坡下的混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赵进大笑一声,长矛一摆,挡开面前那人的雁翎刀,猛地向上一挑,那人动作不慢,直接向后闪躲,可长矛如毒蛇吐信,猛地前窜,直接把人贯穿。

  “小勇和大香好样的,咱们冲啊!”坡下那混乱就是刘勇和吉香的杰作,下面的折腾让他们的劲头更足。

  赵进向前两步,身后却有更多的人围上来,陈升转身,举刀过头,爆喝一声,双臂抡起劈下,堂堂正正一刀,却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追上来的几个人下意识的向后闪躲,有一个人躲不掉,绝望的举起手中单刀格挡,“咔嚓”一声,刀身直接被劈断,陈升的长刀势头不减,直接砍掉了他半边身了。

  鲜血直接从身体里喷了出来,这么猛的势头,这么惨烈的场面,追击的人都是止步不前,还有人低声咒骂说道:“这几个小崽子未免太难啃了!”

  陈升横在那里好像一座山,赵进却顾不得身后的同伴,继续向上,那几个弓手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可赵进向前的时候只是绕着树走,他们没有找到射箭的机会。

  才走出几步,后面的追兵有人去纠缠陈升,有人越过陈升追了上来,王兆靖回头看了眼,咬牙持剑转身迎上。

  距离不到十步了,“嗖”的一声尖啸,对面的弓手开弓射箭,赵进动作一僵,但那箭支飞到半途却碰撞在树干上磕飞。

  再向前,和弓手之间就没有树木的阻隔了,弓手价值最为宝贵,所以不会参与到肉搏之中,他们为了保证射击的效果和精度,也特意站在坡顶这个高点,这里也是最开阔的地方,冲到坡顶,必然会有片刻的间隙会被弓手射击。

  赵进没有直着冲上,反倒身子一晃,猛地向另一侧的树木跑去,听着身后“嗖嗖”连声,呼啸而来的箭支有的落空,有的挡在树木上,赵进借着这棵树遮蔽一下,这棵树又走向前靠近了一些。

  “快来人,这小子杀过来了!”弓手们也觉得不好,在那里扯着嗓子大喊。

  可是下面的那些伏击者要么防备冷箭,要么和陈升他们纠缠,根本没人能冲上来,有几个绕过来的,却距离还远。

  再怎么遮蔽,还是要冒着弓箭冲锋,赵进仅在那那棵树后停顿一下,然后转了出来,尽管来回冲杀,浑身已经疲惫酸疼,但他还是摆出了最标准的持矛冲锋姿态,大吼一声“杀”大踏步的冲了过去。

  六张弓都转向赵进,每张弓都开满了,可每张弓都在颤抖,双方距离不足十步,弓手们能清楚的看到长矛上的血迹,更让他们颤栗的是赵进的气势,虽一人却如千军万马。

  身为弓手,不用浴血拼杀就能拿到厚饷重金,自然会惜命,看着血淋淋的杀神冲过来,没有谁能和平常一样开弓射箭。

  “妈呀!”有人叫喊一声,丢掉手中的弓箭就跑,可其他人还是射出了箭。

  手在颤抖,想着躲闪逃命,自然不会有什么准头,但距离这么近,再歪也能射正。

  赵进步伐不慢,但他的动作很僵硬绷紧,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弓手身上,他手中的长矛在大幅摆动,不过这不是颤抖,而是可以挡住弓箭。

  “弓箭射过来,你摆动长矛总能打过几根箭,虽说未必能保命,可事关生死总要去试试。”赵进清楚的记得叔父赵振兴的教诲。

  “啪”的一声响,矛杆一颤,一支箭被打飞到一旁,但赵进根本顾不上这个劲风扑面而来,仓促间猛地偏头,箭支擦脸而过,脸颊温热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剩下的五名弓手又有一人丢掉弓箭,扭头就跑,其他四人在手忙脚乱的继续搭箭,可赵进已经到了他们身前。

  惨叫一声,一人已经被刺穿,一刺一收,另一人又被刺中小腹,第三人已经把弓拉开,可如此近的距离,他已经吓坏了胆,箭支几次没有放在弓上,赵进爆喝一声,长矛直接刺穿了这个人,第四名弓手索姓丢了手中弓箭,准备掏出自己的短兵器,赵进没有抽出长矛,反倒发力向前冲了几步,借势靠近,单手持矛,反手抽出自己的短刀,在第四名弓手身上连戳几下,鲜血喷涌,也是活不了了。

  这还不算完,赵进一脚踢开长矛上的尸体,向前快走几步,看到刚跑掉的弓手因为慌乱摔在坡地上,正撑着自己爬起来,赵进狂奔追上,手中短刀狠狠的砍在这弓手的脖颈。

  那个最先跑的已经不见了踪影,赵进快步重新跑上坡顶,拿着短刀把弓弦全部割断,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突进弓手,连杀五人,更不要提先前的血战,赵进浑身无一处不疼,双臂甚至有抽筋的前兆,他随手在脸上一抹,满手都是鲜血,刚才那一箭把脸擦破了。

  这时候才有两个伏击者冲上了坡顶,看到站在那里的赵进,再看看横尸遍地的弓手,他们下意识的后退,赵进加快脚步,这两个人后退几步,一个人扭头就跑,另一个人被身后的东西绊了下,手脚并用的爬起逃跑。

  坡地的这一边,陈升和王兆靖都已经陷入了包围,而远处则是刘勇和吉香边跑边打,后面追击的人并不多,因为稍不注意就会被突然来的箭支射中。

  赵进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他深呼吸几大口,然后拿着长矛向下走来。

  “弓手没了?”“那小子一个人……”

  在这样激战围杀的场面中,居然安静了下,连围攻陈升和王兆靖的那些伏击者都在后退,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赵进。

  几个半大孩子,在半路上毫无悬念的被伏击,虽然诱饵被杀,可来了足足百人,各个身上有本事,见过血腥厮杀,而且己方还有六名弓手,可就这么厮杀到现在,自己这边死了差不多有一半,而这几个半大孩子却仍然在战!

  现在赵进他们在伏击者眼中并不是什么半大少年,而是杀神,浑身浴血的杀神!

  赵进才向下走了两步,猛看到王兆靖和陈升神色剧变,王兆靖更是急忙喊道:“小心!”

  这边喊声刚起,身侧已经劲风扑面,转头看,一名大汉手持朴刀迎头砍下,仓促间举起长矛格挡,这一次却劈在了矛杆上,直接将长矛劈断。

  所有伏击者都是面露喜色,恶战至今,却是偷袭要解决战斗,那人举刀继续劈下,赵进没有退,丢掉半截,直接拿着矛尖那半截冲上。

  偷袭者刀没有砍下,却看到赵进冲来,急忙后退两步,没曾想赵进前进一步,单腿跪在了地上,偷袭者大喜,顺势就要动手。

  坡地上其他人的战斗居然停住了,所有人都在盯着这突然的激战,眼看着那刀就要劈到,赵进怒吼一声,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搂着偷袭者的腰,两个人一起滚在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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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跟着我

  那偷袭的大汉手中朴刀是长兵器,近身厮打无法施展,索姓丢掉,双手抓住赵进,还没等他发力,只觉得肋部一阵剧痛。赵进拿着短刀一刀刀的猛刺,直到搂抱着自己的双手松开,他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敌人的鲜血,长矛也只剩下了半截,站在那里身体都有些摇晃。

  陈异和王兆靖趁着这个空档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又是站在赵进的身旁,那边,在树上的董冰峰连射两箭,射死两个伏击者之后,那边的势头也是停了,伏击的这帮汉子早就知道董冰峰在那棵树上,奈何对方每一箭射下来都是要命的,而且刘勇和吉香跑归跑,动手却一点不软,在这边他们也没占到便宜。

  激战稍一停顿,伏击者们才发现同伴已经少了很多,树林中横七竖八的都是自己人的尸体,本来坡地上白雪覆盖,现在却已经全是乌黑紫红的血污颜色。

  赵进深吸了口气,刚才没有发觉偷袭者,追击时突然腿软跪地,是因为他力气用的差不多了,更混账的是,在将要开始午饭的时候遭到偷袭,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让身子更加虚弱,但在这时候,一切都顾不上。

  “来了上百人,现在还剩下一半!”赵进大声说道,边说边把短刀插回刀鞘,他向前走了两步,伏击者们下意识的后退。

  赵进举起手中的半截长矛,用足了力气大喊道:“杀光他们,报仇!”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进平端着半截长矛,大踏步的冲了下去,王兆靖和陈异对视一眼,也都呐喊着冲下,那边董冰峰又是一箭夺命,他随即从树上跳下,捡起树后的长矛,朝着坡上冲来。

  赵进这一方六人,敌人还有五十人,可赵进喊出的那句话却好像是他们六人要围杀这五十人,以少杀多,听着荒谬,可伏击者们没有一个人这么想,他们都已经被赵进杀怕了

  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对方难缠到这个程度,武技强悍,装备精良,而且同样不怕见血杀人。

  赵进的伙伴里,最出色的几个所学都是军中和沙场上的技艺,看起来未必花哨,却是最实用的杀人技巧,吉香、刘勇虽然没有师传,却一直跟着赵进他们习练,也是这个路子,而且他们手中不缺银子,兵器都是精工打造,兵器的质量并不仅仅在好看与否,战场上碰撞击打,精工打造的就能保持杀伤,他们因为吃得好训练不停,身体素质甚至超过那些习武的成年人。

  更关键的是,赵进一干人并不仅仅在习武练武,他们杀过人,经历过血腥的搏杀,在这样的场面下不会惊慌失措,而是勇敢应对,而且赵进和伙伴们彼此之间有配合,有过多次的演练。

  赵进他们三人一组,两人一组,他们周围的敌人其实也就是三个人两个人,靠着骁勇上来接战,甚至在某些时刻某些位置,赵进他们是在以多打少。

  伏击者们并没有这样的分析能力,他们只觉得对手太强1旱了,连自家的弓手都被杀了干净,打到现在还是气势如虹,非但没有趁势讲和逃跑,反而要杀光他们。

  看着赵进三人冲下来,当面的伏击者却不敢应战了,其中一人开始想要举刀迎战,可看着越冲越快的赵进,他直接向另一侧闪开,转身就跑,一个人逃跑,其他人的勇气迅速土崩瓦解,刚才还能不停的纠缠着搏杀,可现在就好像一团沙高处落地,轰然崩散,大家四散奔逃。

  只是面对面的格斗搏杀需要战斗,追击逃兵却只需要朝着敌人的脖颈后背从容下手。

  赵进手中半截长矛不断刺出收回,陈舁手中长刀不停落下,王兆靖手中的长剑一直朝着前面敌人的脖颈割去。

  鲜血、惨叫,大家空着肚子打了这么久,每个人都是饥饿疲惫,但每个人都没有停手,这是生死搏杀,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一路杀过去,很快赵进他们三人和坡下的三人就汇合在一起,而伏击者们则散到了四面八方,真正的战斗每一个死伤都要付出代价,但追击溃逃则是一面倒的屠杀,两边杀过来,地上又多了十几具尸体。

  每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大家的身体都已经快到极限,赵进双臂都在轻微颤抖,他声音完全沙哑,但还是说道:“不要乱追,跟着我继续杀!”

  大家都默然点头,赵进直接朝着东边跑去,大家跌跌撞撞的跟上,他们疲惫,那些伏击者同样疲惫,何况这些人的疲惫还被恐惧和绝望的情绪放大,从溃逃时开始,他们就跑不动了,反而是被勇气和复仇杀意鼓动的赵进等人还有力量,信念支撑着他们。赵进没有乱追,人在仓皇绝望的时候,会本能的选择跑起来最省力的路线,他们都朝着丘陵之间的浅谷地跑去,然后向外狂奔。

  没用多久,跑在最前面的赵进就追上了敌人,长矛刺入前面那人的腰间,赵进的力量已经不足,长矛没有办法贯穿,但已经给被刺中的人造成重伤,那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没人理睬,大家只是继续追击。

  在追杀中,赵进和董冰峰的长矛远不如其他四人的武器有用,剑刃、刀刃、斧刃,只管朝着脑袋和脖子上招呼。

  只是人都有极限,赵进和伙伴们的脚步慢了下来,可是溃逃的伏击者也跑不快了。

  赵进跑了几步,闪开面前树木的时候,觉得双腿一软,身体平衡维持不住,踉跄几步,用长矛撑住了身体,他还不想停下,可赵进刚刚支起身体,前面同样踉跄脚步的三个伏击者却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们落在同伴们的最后,身后有杀神一样的追兵,越跑越是胆寒心颤,越跑越是绝望,只觉得疲惫的好像要死去,索姓自暴自弃的趴下。

  被这趴下来的三个人阻碍了下脚步,赵进索姓停下不追,剩下的十几个伏击者已经跑远了,而且朝着各个方向溃逃,根本不担心杀回来。

  停下之后,赵进根本顾不得地上的三个人,只是用长矛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去,大口喘着粗气,他不比地上的三个人强多少,赵进差一点就要崩溃了。

  赵进这个状态,他的伙伴们也好不了多少,陈舁靠在树干上,王兆靖直接坐在雪地里,董冰峰拿长矛支撑着自己,刘勇和吉香彼此搀扶,呼吸声好似刮风,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沾染了血迹,脸色都是黯淡异常。不过他们站着,敌人趴着。就这么安静了一会,趴在地上的三人总算想起自家是什么处境,挣扎着撑起来跪倒,他们的声音也已经嘶哑,有气无力的喊着饶命。

  “谁派你们来的?”赵进低沉着声音问道。

  “小的……小的……”跪在那里的三名汉子神色犹豫,赵进站直身体,把手中的的长矛狠狠刺进一个人的肩膀,转动矛柄,被刺中那人疼的大叫,矛尖在肩膀处搅动,更让人痛不欲生。

  “安排这么多人埋伏,事先要做很久的准备,你们一伙几十人,又是做这样亡命杀人的勾当,你们头目知道的事情,你们能不知道吗?”赵进声音不大,却说得那三个伏击者脸色越来越灰败。

  赵进一手在矛柄上用力,一手抽出了腰问短刀,用更加森然的语气说道:“你们杀了我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想着活命,有什么说什么,给你个痛快,要是不张嘴,天黑前你也死不了!”

  话音一落,短刀直接劈出,又把面前这人的耳朵削掉,伤上加伤,那人疼的张大了嘴,可肩膀被长矛挂着,越挣扎越痛苦。

  边上两个人看到这场面,脸都吓得白了,真刀真枪的厮杀还好说,真要想在折磨面前挺过去,还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眼前这几个崩溃趴在地上的,又哪有什么勇气!

  “是三仙台何员外……”

  一个人喊出,另一个人连忙跟着说话:“大家伙腊月就去了他那个庄子上,管吃管住一直等着机会……”

  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赵进就听了个明白,草窝子是淮安府的盐枭盗伙,蒙山虎是山东过来的响马,还有那何伟远自己的家兵,他们一直在何伟远的庄子上住着,那何员外不惜工本,不仅好酒好肉,而且还从各处请来粉头供他们乐呵。

  他们这些强盗贼人,杀人越货都是常事,看着这何伟远这么豪阔,甚至有人暗地里提议,说是洗了这何家庄。

  没曾想几个头目都不同意,而且喝多了和何家庄的家丁起冲突,根本占不到一点上风,大家才知道这何员外的底子和厉害。

  过了年之后,大家都憋得有些难受,却在昨天突然得到消息,让他们在路上设伏。

  这条路只有这一片地方适合伏击,他们凌晨出发到了这边,把马匹放在背风的地方,等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就有快马过来通知他们,告诉他们目标有多少人,有什么样的特征

  “有人传那何伟远就是本地闻香教的会主,所以大家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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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兄弟们

  赵进问到了自己想要的,挥刀砍断了两个人的脖子,然后抽出长矛刺入了那人的咽喉。

  挥刀的时候用力太大,赵进居然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还是身后的陈升伸手扶住,大家都看到赵进的脸色极为阴沉。

  “赵兄你打听这么久也不知道谁是闻香教的会主,他们的话信得过吗?”王兆靖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也是沙哑异常。

  赵进站稳了身体,沉声说道:“信得过,不把这个身份露出来,他压不住这帮亡命徒。”

  对于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洋大盗来说,闻香教人多势众无孔不入是个威慑,而且在传说中闻香教有种种邪门的手段,这也让他们忌惮非常,既然这伙强盗都有洗掉何家庄的打算,少不得何家庄也要展示下实力。

  “冰峰,你去把箭拔下来,咱们回官道那边。”赵进平稳了下情绪说道。

  董冰峰一直没有加入到血战中,状态比大家好一些,听到这个,连忙跑过去拔箭,没花多少时间,董冰峰的箭囊装着箭回来了。

  “冰峰射死了几个?”吉香问道。

  “十个,我一共就十根箭。”董冰峰开口说道。

  一干人沉默着朝坡顶走去,走到半路上,刘勇扭头看看,开口问道:“大哥,用不用检查下有没有活人,给他们补上一刀。”

  “不用,这天气只要跑不动肯定会死。”赵进闷声回答,能跑的都已经跑了,不能跑的都是断手断脚的重伤,在这寒冷天气里肯定是被冻死的结局。

  又这么走了几步,赵进重重一拳打在树干上,众人一愣,却看到赵进满脸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李顺,李顺!”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已经明白过来,赵进涩声说道:“银子蒙了我的眼,我居然想着大家一起发财就能安然无事,却没想到人贪心不足,多弄些酒的配额算什么,夺了这个飘香酒坊才是真正的发大财!”

  “大哥”有人想要说话,赵进一摆手,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冷笑着说道:“八千两,这个赏格未免太少了!”

  “大家谨慎些,天知道还有没有人埋伏!”先前大家感觉赵进有些癫狂,赵进这句话说出,却显得已经冷静下来。

  七个人彼此照应,小心翼翼的从坡顶走下,走出林地的时候,看到了扑倒在雪地中的孙大雷。

  “大雷”董冰峰沙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却忍受不住,失声痛哭。

  孙大雷的背上有五根羽箭,都是没入几寸,赵进能想象出他当时受了怎样的痛苦。

  “你小子你小子你不是胆小吗你他娘的不是贪生怕死吗”边上的陈升低声念叨,低声骂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赵进只觉得鼻子和嗓子都被什么堵住,那生死交际的时候,孙大雷遮挡在他身前那一瞬间,他现在反倒不去想,脑海里不断掠过的却是从前,那个在货场玩耍的小胖子,那个动不动就要请客摆阔的败家子,那个每次战斗都不退缩,事后却怕东怕西的胆小鬼,那个腊月聚会时候脸上有些尴尬的兄弟

  每个人都在哭,有人嚎啕,有人低泣,赵进愣愣的看着,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不会流泪,可视野渐渐模糊,眼泪的止不住的流淌,伸手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迹,泪水和伤口的血迹混杂在一起,就成了这般模样。

  丘陵之间的官道上安静异常,只有赵进他们围着孙大雷的尸体。

  眼下可不是哀伤的时候,赵进刚要说别哭了,在官道几辆马车停靠的位置,突然有响动传来。

  七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抽出了武器,董冰峰更是后退几步,张弓搭箭,响动却是道路边上的一具“尸体”,现在这“尸体”已经站了起来,带着哭腔说道:“老爷,老爷,你们还活着”

  “张虎斌?”跑过来这个人穿着家丁的粗布棉袄,身上脸上全是血污,凑近了才看清身份,却是酒坊被夜袭那次表现出色的家丁张虎斌。

  “老爷,小的以为大家全都死了,索姓在路边装死,刚才孤零零跑下来一个人,小的弄死了他,继续装死,想着天黑了再逃”张虎斌语无伦次的说道。

  伏击者的弓手射箭,家丁们猝不及防,甚至因为慌乱不知道如何反应,大多数人都被射杀,倒是张虎斌机灵,直接趴在地上用同伴的尸体作为盾牌。

  紧接着就是伏击者大队人马追杀过来,张虎斌动都不敢动,一直在那里装死,等官道上安静了也不敢乱跑,只等着天黑。

  可刚才有一个伏击者失魂落魄的跑下来,张虎斌看着左右没有人,却拿着长矛跳起来捡了个便宜,山那边的喊杀声渐渐变小,张虎斌害怕贼人去而复返,又找了个角落趴着装死,没曾想自家几个老爷居然都安然无事。

  大家走过去看那具尸体,居然是那名先逃的弓手,也算是报应,死在被他射杀人的同伴手中。

  “除了你还有谁活下来?”赵进开口问道,张虎斌的出现让他心存侥幸。

  “没有了,兄弟们都没了!”张虎斌声音里带着哭腔,家丁们都是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在一起朝夕相处,早就有了感情。”

  赵进深吸了几口气,竭力自己平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拿主意。

  “那那大车上有干粮,咱们先吃点东西。”赵进涩声说道。

  太阳已经偏西,道路上看不到行人,这也正常的很,没有出正月十五,大家都呆在家里休息,拜年窜门的事情都在自己住地进行,走亲戚也有专门的曰子,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谁也不会出来。

  大车上有面饼有咸菜还有干肉,虽说用棉垫子包着,现在也已经又冷又硬,但因为棉垫子的保温,还不至于冻得结实。

  赵进他们都已经饿极了,看着张虎斌饥饿眼馋的样子,索姓招呼过来一起吃。

  “细嚼慢咽,不然等下肚子不舒服,力气也上不来。”陈升提醒了一句。

  每个人都不觉得这就是结束,他们咀嚼的很仔细,但却吃的很快,几张饼下肚,大家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赵进左右看看,开口说道:“把尸体都拖到树林里去,用雪先埋一下。”

  “不把大雷带回去”有人出声问道。

  “要带回去,可不是现在,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不让人发现这边有恶战,最起码不要这么快发现。”赵进焦躁的说道。

  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赵进摇摇头又说道:“我有我的道理,抓紧先干活!”

  道路上的尸体不多,几个人动手没有花太多时间,拖到路边和树林中,用雪埋上,在没有刮风的情况下,经过这边的人很难发现尸体,做完这些,又用散雪把路上的血迹遮盖了下。

  有了食物的补充,众人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持续不断的训练,熟练的配合,优秀的身体素质,精良的装备,还有生死血战的经验,这让赵进和伙伴们都没受什么伤。

  赵进、陈升和王兆靖武艺超群,而刘勇和吉香以跑带打,董冰峰一直在树上射箭,除了赵进脸颊被箭割开口子,吉香被敌人丢出的短斧斧背砸中后心,其他人都很完好。

  “这伙伏兵如果骑着马来,一定就在附近,把那个地方找到。”赵进开口说道。

  他刚才暴躁了一次之后,大家都默默听从了。

  想找伏击者停马的地方不需要什么神机妙算,因为肯定不会距离这边太远,翻过两道丘陵,就看到百余匹马停在那里,马嘴里都带着嚼子,被拴在一棵棵树上,都很焦躁不安。”张虎斌,你把咱们的大车赶到路边停下,然后喂拉车的牲口些草料,车上有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有人过来,你就朝着这边跑。”赵进吩咐说道,张虎斌连忙点头,向着官道那边跑去。

  “冰峰,你把你穿着的这身衣服反过来穿,现在骑马回城,回去后找个僻静地方下马,先去货场那边找石头,让石头去找我爹,让我爹带着人过来,要带着会骑马的。还有对附近路途熟悉的,记得不要说这里发生的事,让他们来就是,然后你一定要叮嘱石头,让他看好家,货场和酒坊那边一定把守严密,不管谁过来都不让进,如果对方硬来,就直接杀回去,一切等我回去!”赵进沉声说道。

  “大哥,我走了你们”

  “骑马来回用不了一个半时辰,你不要爱惜坐骑,我们几个顶得住,你快去快回!”赵进低声说道。

  董冰峰不太明白赵进的用意,但知道这时候不能耽误时间,点点头,随便牵了一匹马,向着丘陵外面走去,他的坐骑被箭射死了。

  看着董冰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大家转头看向树林中拴着的马群,陈升涩声说道:“草窝子和蒙山虎我只是听过名字,可有这么多马匹,这两伙在徐州、淮安这片恐怕是最强的两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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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还要赶路

  南方缺马,强盗土匪本就不是什么豪富的组织,有马更是难得,往往马匹数量的多少代表他们的实力,从刚才的战斗中也能看出来敌人的层次,彼此有配合,也拿着很像样的兵器,而且杀到只剩一小半的时候才溃退,的确很强了。

  “我听杀猪李那边的人说过,在匪帮里,会骑马的和会射箭的,分赃的时候都能多拿一份,他娘的,这帮人还真下了本钱!”刘勇边上咬牙说道。

  开弓射箭还要有准头,这没有三年五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这是一份手艺,也是一份本钱,这样的人在匪帮里的地位也不低。

  吉香从一匹马的鞍袋里翻出张皮垫子,缓缓坐在地上,身体一靠树干就抽搐了下,赵进连忙看过去,吉香呲牙咧嘴的摆摆手说道:“估计后背青了,没什么事,大哥,接下来咱们就在这里呆着吗?”

  大家都有点糊涂,不知道赵进的安排是为什么,按说经过这么惊心动魄的围杀,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免得敌人还有后手。

  “不用担心,敌人不会有生力军来了,如果那何伟远还能再派几十个这样的角色来,这徐州和淮安府的地面早就是他最大了,何必藏头露尾到现在。”赵进好像知道大家的想法,开口解释说道。

  手里如果真有一百几十个骑马的亡命徒,真就可以在山东和南直隶这一片横行了,徐州参将手里也才两百多骑而已,看何伟远低调隐藏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这等实力的人物,何况这次来伏击的亡命盗匪里,有山东的,有淮安府的,还有他何家庄的,算是东拼西凑,怎么可能还有生力军。

  “之所以守在这里,是等那十几个溃散的伏兵回来,他们都不是本地人,想要逃跑必然要骑马,回来一个就杀一个!”赵进说道。

  当时那些溃逃的伏击者没有朝着坡上跑的,而走向容易跑的地方逃窜,当时吓破了胆子,要跑很远才知道回头,赵进他们过来后还没有人回来。

  听到这个大家精神都跟着振奋了下,对这些不共戴天的仇敌,一定要杀光才痛快。

  赵进沉吟了下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在这里等着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防止有人骑马回去报信。”

  说到这里,赵进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这些喽哕杀了后又能怎么样,罪魁祸首才最该死。”

  众人都是一震,齐齐看向赵进,赵进继续说道:“何伟远和李顺设下这个杀局来,也能想到对咱们酒坊的夜袭和放火都是谁干的,李顺呆在城内跑不了,那何伟远派了这么多人出来,庄子里肯定空虚无比,他更想不到咱们兄弟几个人杀光了他近百人,趁这个机会,正好攻其不备。”

  说完这些话,场面安静了不少,赵进看着众人,没想到王兆靖猛地站直了身体,咬牙说道:“不血洗何家庄,那就是后患无穷,如果这次放炮了他们,以后还有更大的麻烦。

  王兆靖之所以这么激动,一方面是仇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遭遇大敌时候的失态,当时差点崩溃,现在就要用加倍的勇敢证明回来。

  陈异手里拿着外袍的一角,在地上捞起积雪,擦拭着沾血的长刀,长刀又变得雪亮,他拿起刀锋看了看刀刃,摇头说道:“去之前要在城外换一下兵器,你的长矛断了,我的刀也已经卷刃。”

  “去!大哥你说怎么办我都跟着,给大雷报仇!”刘勇嘶声说道。

  “可咱们几个都不会骑马?”吉香开口说道。

  “不会骑马,就坐大车过去,就算咱们走过去,天亮之前也能走到。”赵进肃声说道。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在那里静静等待。

  和赵进的预料的一样,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人靠近这边,逃回来的人失魂落魄,甚至都没有发现隐藏在马群中的赵进等人。

  就这么以逸待劳的杀了七个还有两人发现不好,根本顾不上什么马匹,直接跑远了。

  接下来就没有人跑过来,或许是被那杀戮吓得崩溃,已经不敢回来。

  就这么一直等到天将黑的时候,赵进他们轮流去官道上那边,看看城内的人到底来没来,顺便替换已经疲惫的张虎斌。

  吉香和刘勇用携带的火媒生火,刚刚烧起来,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

  但赵进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下官道迎接,而是立刻跑到树林里躲藏起来,直到听见董冰峰的喊声。

  赵振堂不会骑马,他和一名骑手两人共骑一马,因为他身躯胖大,那骑手特意带着两匹马轮换,即便这样,到了这里的时候,马身上也全是汗水。

  一共带来了十六个骑马的人,大部分赵进都认得,衙门里的捕快分步快和马快,但徐州这边的捕快养尊处优的多,骑马的大多是白役公差,而且赵振堂也拎得清楚,这次带来的差人里是他能用动的自己人。

  看着赵进和伙伴们浑身血污,满脸憔悴神色,下马走过来的赵振堂吓了一跳,尽管董冰峰没和他们说什么,他也能猜个大概,赵振堂连忙靠近观看,看到脸上那伤口禁不住倒吸了。凉气,皱眉说道:“刀枪无眼,你今天知道教训了吧……

  说完这句,赵振堂纳闷的左右看看,开口问道:“跟着你的那些人呢?孙大雷呢?”

  赵进想要开口,可总觉得嗓子里有什么被堵住,反复几次才指着一边的山坡涩声说道:“他们都在树林里用雪埋着,坡那边是伏击我们的贼人。”

  赵振堂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点点头,随即身体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赵进一眼,快步向着坡地走去,赵进低着头跟上,差人们也都跟了过去。

  其实他们埋的并不深,仅仅是用雪遮盖,在路上看过来,往往会因为稀疏林木的遮蔽忽略过去,何况赵振堂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更是注意不到。

  但走进树林之后,一切就能看清楚了,董冰峰把尸体上的雪扫去,一具具的展现出来,孙大雷脸上还挂着僵住的笑容,董冰峰又是忍不住哭出来,赵进用手狠狠的揉着眼睛,可还是止不住眼泪流淌。

  开始见到尸体,赵振堂和身后的差人们忍不住低声惊呼,可一具具看下来,他们都是沉默了。

  坡这边看完,赵进又领着他们去了坡地的另一边,丘陵坡顶处光线还可以,大家向下一看,齐齐的发出惊呼,然后声音又齐齐的被斩断。

  每个人都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树林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因为林木遮蔽,天色昏暗,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

  赵进用干涩的声音简单的说了下所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安静听着,实际上是被震撼的愣住了,等赵进说完,赵振堂才长出了一口气,又是问道:“多少人伏击你们,你们杀了多少人?”

  “差不多有过百人,跑了十几个……”其实赵进刚才的讲述里说得很清楚,只不过谁也不能相信,作为父亲的赵振堂也是如此。

  “你不是说先前你的家丁被射死了好多,只剩下一个就你们几个杀了这么多?”赵振堂又是问道。

  赵进点点头说道:“我们比他们强,所以杀了这么多。"

  赵振堂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跟着他的那些差人声音放得很低,但这边也能挺清楚。

  “蒙山虎,那不是山东过来的大盗?在沛县洗了两个村子的?”

  “不是洗了村子的,村子算个屁,那两个庄子一家在盐路上,一家跟蒙山虎结仇,两家庄子里都养着家丁私兵的,还不是被人冲进去屠了……”

  “草窝子那帮人悬赏都过一千两了吧?”

  “暗红恐怕还不止这个数,前年那火并,淮安府可是死了个巡检……”

  徐州豪强遍地,庄园大族都蓄养私兵,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蒙山虎那帮人居然洗掉了两个庄子,而淮安府产淮盐,盐枭横行,巡检查缉私盐,本身又是盐枭,手里往往有很强的武力,吃得饱,装备好,比官兵强出好多,草窝子的人居然能火并掉巡检,力量可想而知,这两伙都是强悍异常。

  可就是这样的亡命队伍,居然被赵进他们几个人杀了个干净,赵进他们的强悍更让人惊叹。

  这些话赵进懒得继续听,他开口说道:“爹,坡上的尸体先不用管,孩儿已经找到了这些匪徒拴马的地方,大舁他们在那边守着,你们先跟我过来。”

  对赵进的话,大家下意识的遵从,都没有任何的异议,好像一个晚辈发令理所当然。

  大家到了拴马的地方,看到陈异几个人正在烤火,他们发现这边人过来立刻起身戒备,打了个招呼才放松下来。

  “爹,今晚劳烦你们在这边守一夜,晚上只要靠近这马群的人一律杀了。”赵进冷声说道。

  赵振堂沉默着点点头,随即开口问道:“现在城门也要关了,你跟着我们在这边呆一晚上?”

  “不,孩儿晚上还要赶路,还要劳烦爹安排两个熟悉路,会赶车的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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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 磨刀夜路行

  “你要去那里?”

  “趁着消息传递不过去,孩儿兄弟几个要尽快去何家庄那边。”赵进肃然回答。

  伏击者招供出何伟远的事情,赵进只和赵振堂这边说了,赵振堂当然明白赵进要去干什么,他马上板起脸,但张嘴又合上,到最后只是长叹一声,赵振堂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低声说道:“小进,就算没你赚的这份银子,咱们家一样活得很好,呆在徐州城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何必”

  话说了半截,赵振堂就停住,因为他看到自己儿子的表情很淡然,赵振堂明白自己劝不动,可他犹豫了下又是开口了,这次赵振堂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进,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可不能再有个闪失了,你要真有个好歹,我和我和你娘”赵振堂说到最后说不下去,声音都哽咽起来。

  赵进上前抓住赵振堂的手臂晃了晃,开口说道:“爹,你不必担心,这么多人孩儿都杀了,他一个空虚没防备的何家庄又算得上什么。”

  赵振堂一肚子的话都被赵进的回答堵了回去,他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尸体,突然间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家儿子这话杀气森森。

  看着父亲不再劝阻,赵进叮嘱说道:“爹,明天天一亮你们就带着马匹回城,这边尸体先放着,然后您亲自坐镇酒坊那边,让石头带着一百名家丁来何家庄,让雷财领着五十人把李顺家围住,然后一切等孩儿的消息。”

  赵振堂张嘴合上,到最后只是点点头,赵进又开口说道:“麻烦爹安排人带路赶车,我们现在就要出发。”

  跟赵振堂这边交待完,赵进转身说道:“今天辛苦各位了,请诸位请家父安排,等今夜过去,我这边必有重谢。”

  说完后赵进抱拳作揖,那十几个差人慌不迭的抱拳回礼,口中连声说道“好说”“好说”,刚才看到的杀戮和尸体已经把他们彻底震撼了,这浑身是血的赵进在他们眼里看来,就是个杀神怪物,他的话谁敢不听。

  赵进走回到陈升那边,陈升身边堆着一堆东西,站起来说道:“城门快要关了,咱们没办法回去换装,不过这些响马强盗东西带得很全,有皮袄,有磨刀石,还有火媒之类的东西,都捡了些有用的过来,只可惜没有长矛,你没趁手的东西。”

  伏击赵进的亡命盗匪从三仙台那边赶来,肯定做了准备,穿着皮袄为了御寒,战斗时则脱下,磨刀石之类的都是常备,毕竟他们也需要保养兵器,有了磨刀石,打磨修复兵器就容易些,这个陈升也经常做。

  赵进拿起手中的半截长矛挥了挥说道:“这半截也够用,到何家庄有得换。”

  用长矛的人分两个极端,普通长矛造价低廉,毕竟仅仅矛尖用铁,所以寻常壮丁乡勇,普通官兵都用长矛,可想要用的精也难,武人俗话“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就是说这个,想要把长矛练好,要下几年甚至十年的功夫,因为如此,江湖上很多人不会用枪,因为他们要闯荡,要发财,要尽快用武技博快活,所以他们练的更多是刀剑斧棍之类的东西。

  停在路上的大车三辆都能用,把树林里的马匹拽来几匹,上了车辕,然后开始喂食草料,赵进他们那辆大车上还有不少干粮,也被公差们拿出来喂牲口,按照他们的话说,牲口要赶路必须吃硬干粮,这样才能有力气。

  披着羊皮袄的赵进他们分别上了车,对于赶夜路,公差们的经验更丰富,他们在伏击者的马匹鞍袋里搜检,又砍了一堆的木棍,都放在了车上,更有人提醒说道:“这大冷天的,要轮班睡,有人要一直和赶车的说着话,过一段就要把睡着的人推醒,免得被冻死在路上。”

  等一切准备好,两个熟悉路会赶车的公差吆喝着让牲口起步,赵振堂和其他人站在边上,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老爷,小的也要跟着去!”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张虎斌冲出来说道。

  “在这看着,今晚睡一觉,明天和石满强一起过去!”赵进在车上说道。

  张虎斌用力的点点头,赵进看了看满脸担心的赵振堂,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马车慢慢走远,赵振堂向前走了两步,用近乎干哑的声音喊道:“一定要小心!”

  赵进在车上举起手中的半截长矛,却没有出声回答。

  马车走夜路,速度不快,也就没什么冷风,一辆马车三个人,车上铺着毛毡,每人穿着皮袄,盖着皮袄,虽说味道不太好闻,但还算暖和。

  “你们先睡,我看着。”赵进开口说道。

  其他人也不和赵进客气,立刻抓紧时间休息,只有陈升坐在另一辆大车上,直接拿起积雪,用磨刀石开始打磨长刀,磨刀的声音很单调,听久了就让人昏昏欲睡,赵进都忍不住打了个瞌睡。

  赶车的公差可能也是怕自己瞌睡,也可能是为了排解无聊,突然开口说道:“何家庄那可是个好地方,四通八达的,几个大集市都在那边,那边的何员外做起了好大家业,不说别的,他家那酒坊就了不得”

  赵进本来眼皮都抬不起来,正在那里强撑着,赶车差人的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可听到这里,猛地从车上坐了起来,他这动作很大,可身边的刘勇和王兆靖睡得很沉,压根没有反应,显见是累极了。

  赶车那位也诧异的回头看了眼,转过头继续笑着说道:“他那酒算是不错的了,当然,没办法和进爷你的酒比,不过他那里酒不少,都卖到外面去了,咱们徐州人喝过的反倒不多,逢年过节的想要喝,还要找人才能买到。”

  后面的话,赵进都没有听进去,赶车这位差人看似无意的话,却让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切的原因还是为了利益,自己做酒,对方也做酒,飘香酒坊做出好酒,成本低廉,又有营销的手段,而且还看护的严密,配方和工匠都护的好,酒坊更是好似要塞,让人无从下手。

  自己这边做大,等于是断了别人财路,断人财路最是结仇,何况对方还是闻香教徐州会主,更是本地土豪。

  双方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一丝讲和的可能,而且这飘香酒坊代表着金山银海,任谁也会被勾动贪心,这方方面面的原因加在一起,导致了今曰的杀局。

  还真是灯下黑,何伟远就在徐州城边上三仙台何家庄,自己却一直没办法知道,想来对酒坊的袭扰就是这何伟远的手段,自己追查到那两名传头,那两名传头随后被灭口,想来也是这何伟远的手段。

  这何伟远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连闻香教徐州地面的大部分传头都不知道,却一直可以通过杀人立威,震慑所有人不敢乱动,心机手段也实在是了得。

  赵进在车上陷入了沉思,针对自己的这个伏击,应该在年前就开始布置,他们抛出高家庄这个诱饵,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搬迁酒坊的愿望又很迫切,所以最后肯定会选中高家庄,然后肯定会出城来看。

  呆在徐州城内,有兄弟,有家丁,从某种意义上,官府的差役和官兵也算是保护,可一旦出城,那就成了靶子。

  如果没有这五年的苦练不停,如果没有时常演练的配合,如果没有从前经历过的战斗,今天恐怕真的要死在路上了。

  可是大雷想到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兄弟,赵进心里一阵抽痛,家丁们的牺牲同样让他感觉到心疼,可孙大雷的战死,却好像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想想就是挖心一般的痛苦。

  自己是不是过于万全小心,总是呆在城里不肯出来,结果在徐州城外好像是个瞎子,而徐州城内自以为掌控,却被人在眼皮底下做了好多瞒天过海的勾当,应该更加大胆,更加自信一些。

  在单调的磨刀声中,赵进裹着羊皮袄沉沉睡去,心悲身疲,再睁眼的时候天边已经蒙蒙亮了,羊皮袄虽然保温,可一夜过去,已经没什么温暖了。

  “再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何家庄了。”赵进这一动,赶车的差人却发觉了,笑着回头说道。

  另一辆车上的人全都睡着了,赶车的差人也不停的打着哈欠,赵进下去方便了下追上来,却已经睡不着了,和赶车的差人闲聊才知道,昨夜他睡着之后,伙伴们轮流起来,等天黑下来,伙伴们换班打着火把走在前面带路,甚至半路上还停下喂了喂牲口,休整一会,这些赵进都没有感觉到。

  看看放在身边的长矛,发现矛尖已经被重新打磨过,看来陈升晚上也没闲着,就自己睡了一晚上,赵进摇摇头,却抽出腰间短刀把皮袍的内衬割开,用布条在矛杆上缠绕,现在矛杆不长,必须要保证不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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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线光

  赶车的公差三十多岁年纪,按照规矩赵进应该称呼叔叔的,不过这差人却不敢托大,口口声声喊着“进爷”,客气无比。

  眼瞅着天越来越亮,道路两侧的人家也多了起来,个别人家还升起了炊烟,虽说现在是正月里,而且太阳还没出来,可总有人要忙碌生活,赶车的差人却停了马车,让赵进和伙伴下车用雪擦擦脸,等他们一会。

  他们这也算是洗漱了,昨天血战,晚上赶路,大家都没什么时间整理自己,现在正好用雪把脸上的血迹洗下来,赵进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疤,收拾起来倒是很快,不过衣服上的血迹却没什么办法,也只能不去管。

  没多久,那两个赶车的差人拿着个包袱和一个瓦罐赶回来了,包袱和瓦罐都在散发着热气,差人把包袱和瓦罐放在车上,笑着说道:“用三倍的价钱买光了几家的早饭,你们在车上吃口热乎的,咱们继续赶路。”

  两个差人手里也拿着热乎乎的干粮和饼子,边赶车边吃,热汤热饭下肚,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状态变好了不少。

  如果没有这两个差人一起过来,这些看似琐碎,实际上很关键的事,赵进觉得自己未必能做好。

  “前面那个就是何家庄了,我们就赶车过去,到合适的地方,进爷你说一声就停。”差人们尽管不太知道内情,可看过昨天的场面,也能猜个大概。

  赵进他们几个人身上还有血污,边上放着兵器,现在天色虽然还早,可路上已经有了行人,他们如果现身,肯定惹人注意,只能猫在皮袄里躲着。

  那两位差人倒是知趣,赶着马车绕了半圈后,却在一处墙根停下,这边倒是有些遮蔽,不用担心被外面的路人发现。

  赵进他们几个在车上站起,看了看墙头,踩着大车可以翻进去,赵进对同伴们点点头,然后又对两名差人说道:“明天去飘香酒坊找我,赵某有重谢。”

  两名差人车夫对视一眼,脸都涨得通红,有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这位小爷的重谢,那肯定差不了。

  赵进把手中长矛放在墙头,刚要跳起来翻墙,却被身边的刘勇一把拽住,刘勇摇摇头说道:“大哥,我先来吧!”

  看着刘勇翻上墙头,两个差人都说了句:“进爷小心。”

  “如果现在这庄子还能让我小心,这徐州就没云山寺什么事了。”赵进说了句话,那边刘勇在墙上摆摆手,自己跳了下去,赵进也跟着爬了上去。

  这天是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十一,何家庄很清静,从年前就聚堆闹哄的外客昨天离开了,家里的护院也跟着走了不少,让忙碌了快两个月的何家仆役轻松下来,总算能好好过个年,尽管已经快到元宵了。

  轻松的不仅仅是何家仆役,从十月就没怎么笑过的自家老爷,在昨天早上就开始轻松了,中午特意嘱咐厨房做几样喜欢的小菜,还花了几十两银子在庄子里找了个十五岁的黄花闺女伺候,不是遇到大喜事,何老爷一般不搞这个调调。

  何伟远喜欢年轻的女孩子,他能玩得起扬州瘦马,可那种被调教出来的女孩子不对他的胃口,何伟远更愿意花银子在附近随便买个庄户的闺女,这些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偏偏活力十足,在她们身上何伟远感觉自己也没有老,第一次总是可以折腾很久,尽管买来的黄花闺女会哭泣挣扎,却让他更加兴奋。

  但终究是年纪大了,折腾完之后,顾不得身边女孩子的抽抽涕涕,何伟远沉沉睡下。

  那百多号人天还没亮就骑马出发,何伟远目送他们远去,他许了八千两的赏格,而且预付了三千两,还给几个头目又开下了三千两银子的花红,这笔钱差不多拿出七成的家底,算上其他各项花费,这次家底差不多就空了,可何伟远一点也不心疼,因为他知道,只要事成,自己能得到的银子是这个数目的一倍甚至几倍,而且年年会有。

  谋划了两个月,连云山寺的人都勾结上了,何伟远还知道,这件事办成之后,十有八九会得罪总坛的一些人,但他不在乎,有飘香酒坊那座金山,什么都值了。

  伏击的人先出发,确认赵进出城的人然后来到,得到这个消息后,何伟远彻底放下了心,百余名亡命大盗,还有六名弓手,而且还是设伏攻其不备,这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

  而且何伟远还有另外一重算计,这次算是和山东和淮安府的响马贼匪搭上线了,下次还能用得着。

  即将有大笔的银子进账,又能用上这么大的力量,何伟远想了很多很多。

  喝了酒,晚上又酣畅淋漓了几次,早晨就睡得特别舒服,不想起床,而且庄子里闹哄了快有两个月,难得清静下来,更让人想多睡一会。

  正因为清净,所以有什么声音都能听得清楚,公鸡已经打过鸣了,何伟远略微清醒了下,身边女孩正在沉睡,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何伟远就想再来一次老夫聊发少年狂。

  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何伟远开始没在意,但这脚步声太有规律,步伐不快,但每步的间隔却一样,然后脚步声慢慢变大。

  什么人进了院子,何伟远眉头皱起来,他内宅所在的这个小院晚上是关闭的,下人们都不能进入。

  何伟远不想起床,可多年的小心还是让他翻身坐起,披着衣服来到了客厅,客厅里两个劲装汉子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刚醒,他们正向门那边看去,想来也听到了脚步声。

  不管何伟远干什么,隔间一定有护卫在,这两人是何伟远手底下最强的两个,昨天所有人倾巢而出,这两位却被留下来。

  “过去看看。”何伟远沉声说道。

  一名护卫点点头,起身就去开门,他经验老到,没有拉开,而是抽掉门闩,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看。

  “老爷不必担心,哪有什么不长眼的蟊贼敢来何家庄,或许是那个下”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脚步声变得急促,好像有人在加速朝着门这边冲来,看着要把门撞开,那开门的护卫急忙就要后退。

  “刷”一声响,何伟远和身边护卫下意识的眨了下眼,因为屋门那里有一线光闪烁!

  开门的护卫后退动作僵住,整个人失去控制仰天倒地,倒地之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胸前鲜血喷了出来。

  这护卫从额头到胸口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喷涌,门和遮挡的棉布帘子都从中间分开,外面的光芒一下子透射进来。

  “这是刀劈的”不用另一名护卫开口,何伟远也看到了门前那个双手持长刀的胖大身影,这一刀,斩开了木门、棉帘、护卫,何等威势。

  这边话音刚落,那胖大身影朝着边上一闪,一个人影直冲而入,屋中的护卫已经反应过来,翻手拿起身侧的朴刀,可冲进来那人已经到了身前,朴刀还未举起,对方手中的兵器已经狠狠刺入了他的咽喉。

  这是什么兵器,好像是只剩半截的长矛,这么堂堂正正的冲锋,刺的这么准,一定有名师,恐怕下了几年的功夫

  鲜血从那护卫咽喉间飙出,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清晨的脚步声,突然的杀戮,这么威猛的劈斩,这么迅疾的冲刺,何伟远的睡意在这一刻干干净净,想要躲却无处可躲,踉跄两步,直接坐在了客厅的太师椅上。

  “你是何伟远?”拿着半截长矛的年轻人问道。

  门外拿刀的那个胖大身影也走了进来,看面相也很年轻,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两个年轻人满脸都是憔悴疲惫的神色,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污处处。

  “老老夫就是何伟远,你们”何伟远说话已经结巴起来,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那种可能,但这可能却显得匪夷所思。

  拿着半截长矛的年轻人回头对那个持刀的年轻人点点头,何伟远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连忙说道:“老夫家里金银无数,还有几个美貌的女人,想要拿走都拿走,老夫不会报”

  这句话没说完,问话的那年轻人手中半截长矛狠狠的刺入他大腿,然后抽出又是刺入他的另外一条大腿。

  何伟远这辈子没受过什么伤,突然的剧痛让他忍受不住,放声惨嚎起来,鲜血汩汩而出,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里屋的女人被惊醒,害怕的哭起来,只是没人理会那边,持矛的年轻人又是开口说话了,能听得出,年轻人的语气很疲惫。

  “我是赵进,他是陈升。”

  听到这两个名字,何伟远惊愕的忘记了巨痛,浑身震颤了下,愕然问道:“你们你们”

  这怎么可能,必死的杀局,上百名好手,围杀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怎么可能还让他们逃出来了,而且这些毛孩子怎么还有胆子摸进何家庄,他们怎么知道的?震惊、愕然、恐惧和绝望,种种情绪充斥着何伟远的心头。

  看着何伟远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赵进冷笑了声说道:“何员外没想到我们几个能活下来,还能摸进你庄子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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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何家庄上

  “我我”何伟远不知道说什么,结巴了两个字又被腿上的巨痛打断,只能拼命用手捂住,可血还是从指缝里不住的渗出来。

  赵进用矛尖直接把何伟远的下巴抬起,又是冷声说道:“想不想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是一定要死的了,何家庄也要抹去,你是想带着一肚子话走,还是说完了走?”

  听到赵进这话,何伟远浑身颤抖一下,抬头怨毒的盯着赵进,咬牙忍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原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做那飘香酒坊却断了老夫的路,老夫怎么能容你。”

  赵进平举起长矛,森然说道:“我要灭掉你何家庄,我要用你的庄子做我的酒坊,我要拿走你的一切,让你子子孙孙都不得翻身。”

  话音一落,长矛猛地刺入了何伟远的小腹,然后双腕一翻,何伟远又是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等赵进抽出长矛的时候,他只能躺在地上打滚,赵进这三刺让他一时死不了,却是无与伦比的痛苦。

  陈升提着刀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翻滚的何伟远,冷声说道:“只可惜不能把你千刀万剐!”

  “救我救我”何伟远的硬气在痛苦中消失无踪,他忍不住开始求饶。

  赵进和陈升就那么冷冷看着,里屋哭泣的女人已经不敢出声了,何伟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力气渐渐小了,却不停的在那里哀告。

  “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林寡妇家那件事是我安排人做的,本来想让她家捐献给教里,没想到林寡妇死活不肯,我安排人杀了她一家,然后找了个急用钱救命的教众顶罪”

  “。木先生说我不该对教众这么做,当时各路传头都恨木先生挡着大家发财,我怂恿周各庄那帮人动手”

  “人为钱财,有什么不对,别处都靠着这个发财睡女人,凭什么我们徐州清苦”

  “林寡妇,林寡妇,你别过来我我给你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可以谋夺我家,我就不能谋夺你家,别过来”

  血流的速度变慢,挣扎的幅度也在变小,何伟远的话也变得没有条理,他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看来已经出现了幻象。

  赵进和陈升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却没想到自己经历的这么多事都和这何伟远有关系。

  当年第二次去法场观刑,斩首的那个人说是杀了林寡妇一家,原来是这何伟远找来顶罪,怪不得临死前有那样可怖的表情。

  陈升想到的事情并没有赵进多,赵进把前后许多都串联起来,木先生暴死的发端就在这里了,因为谋夺林寡妇财产的事情和闻香教徐州各处传头矛盾,这何伟远在背后策动怂恿,有人出手杀了木先生,然后这何伟远成了闻香教徐州的会主,接下来就是和赵进这边的冲突了。

  血流满地,何伟远身体僵在了那里,赵进没有一丝可怜,只觉得这厮罪有应得。

  “大升,砍了他脑袋。”赵进开口说道,陈升上前就是一刀,立刻身首分离。

  赵进把长矛在何伟远的衣服上擦拭几下,恨恨说道:“脑袋拿回去祭奠大雷,身子丢到野外去喂狗!”

  陈升点点头,赵进扬声说道:“自己穿好衣服出来,不然你也活不了。”

  说完这句,赵进一脚把何伟远的脑袋踢出了屋子,然后和陈升回到了院子里,和赵进预料的一样,何家庄这边空虚异常,当然也和何家庄的地位有关,何伟远是闻香教会主的事情未必很多人知道,可大家都知道何伟远和闻香教关系密切,也知道他是本地土豪,有这两点,就可以让江湖道上的势力不敢造次了,所以也不用花大力气守御。

  赵进和伙伴们翻墙进来,因为时间太早,冲过第一个院子的时候居然没有人,在第二个院子抓住一个早起洒扫的庄丁,逼问几句之后就知道了何伟远的住处,还知道了庄子里现在没什么男丁,只有一位周先生比较要紧。

  当即兵分两路,刘勇和吉香去盯周先生那边,他们四个人冲到了这边,董冰峰已经到了厢房的房顶,王兆靖则在院门边,赵进和陈升两个人正面冲击。

  看到何伟远的首级滚出来,董冰峰和王兆靖也知道大功告成,都跟着聚了过来。

  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成功的喜悦,都在恨恨的看着何伟远的脑袋,赵进直接说道:“如果院子里有什么护卫,刚才放声惨叫的时候就应该杀过来,现在不用担心遇到什么抵抗了,咱们两人一组,把这宅院里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让他们自己捆上自己,到中间那个院子,有抵抗和逃跑的,格杀勿论。”

  董冰峰和王兆靖点点头,脚步匆匆的出去了,赵进和陈升对视一眼,两个人也大步向外走去,屋子里那个女孩子是留是走,都不值得关注。

  何伟远的宅院不小,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但羊再多也是被狼吃,看着浑身是血,拿着兵器的赵进等人,这些家人仆役什么的大都不敢反抗,乖乖的彼此绑好,听候发落,也有几个心思活,胆子大的,不过被董冰峰开弓射死两个,被陈升用刀背砸断了两个人的胳膊之后,都老实了。

  赵进一直在抬头看着天色,从太阳的位置上判断时刻,昨天他安排石满强带着人过来,现在城门已经开了,不知道他们到了何处。

  “几位公子爷,几位公子爷,小的愿意反正,小的愿意反正!”大部分的人都在哭泣和沉默,只有一个人喊的震天响。

  “这个人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周先生,不是管家,可在这里说话比管家好用,说那个何老贼很信他。”刘勇在赵进耳边说道。

  那被叫做周先生的人胡乱裹着一件棉袍,发式打扮看着像是个读书人,可现在却满脸惊慌神色,拼命的喊叫求饶。

  这周先生发现赵进看过来,立刻扯着嗓子喊道:“这何家藏污纳垢,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家还信奉邪教,意图谋反,公子爷,大老爷,小的周学智,愿意戴罪立功。”

  赵进眉头皱起,他这两天杀人太多,一举一动都是杀意凛然,他这细微表情却把这周先生吓破了胆,喊声却更大了:“大老爷,这何家藏钱的地方小的也知道,这何家一切小的都知道,小的愿意戴罪立功,请大老爷开恩。”

  何家的人看着这周学智的眼神都充满厌恶,还有的直接朝着他身上吐唾沫,那周学智根本不在乎,只是热气无比的盯着赵进这边。

  “慢慢走过来。”赵进扬声说道。

  这周学智脸上狂喜,动作却不敢过大,缓缓站起,从人群中穿行过来,他当然不敢乱动,那边董冰峰的弓虽然没有拉开,但箭支始终搭在上面。

  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走出来,干脆利索的跪在地上,碰碰磕了几个头,他手臂被捆,磕完头之后就无法起身,赵进直接用长矛挑了一下。

  “你什么都知道?”赵进问道。

  “小的小的什么都知道。”被赵进近距离一看,这周学智就忍不住打了寒战。

  “伏杀我们的事情你也知道?是你出的主意吗?”赵进平静说道。

  他说的平静,那边周学智吓得立刻磕头下去,连声分辨说道:“何老贼才是定计的人,小的只是拾遗补缺,小的还劝过那老贼,公子们在徐州城内颇有实力,事后家人追查报复,恐怕难以收场”

  正说这个,在后面人群堆有一个女人愤怒的喊道:“平时还不是你给老爷出主意,这时候倒是赖老爷了!”

  那女人一喊,董冰峰立刻举起弓箭,被捆起来的众人都吓得低头弯腰,本来周学智双手被绑在身后,磕头下去就没办法直起身,可这时候却不知道哪来一股劲,用脑门在地上撞了下,硬生生借力弹起来,额头青紫一片,但也顾不得了,在那里嚷嚷着分辨说道:“大老爷,爷爷,何伟远这老贼为了不让别人侵吞家产入了闻香邪教,有这等心姓的人物怎么会听小的指派,小的身为师爷,拿着别人给的银子,自然要出点主意,可这件事,小的真心劝过何老贼啊,他不听小的也是没办法”

  看着赵进神情冷漠,这周学智眼睛都快滴血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小的知道底细,小的还知道这何伟远烧香上供的地方,小的知道这闻香教徐州分会的每一个传头,小的什么都知道,大老爷如果饶了小的,小的什么都能做。”

  说完之后,又那么磕头下去,动作到半截,却被赵进的长矛停住了身体,赵进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记着自己的话,不然就算官府护你,你也要死。”

  话虽然说得狠,但周学智却知道自己命保住了,情绪大起大落,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看着赵进转身,咬咬牙又是说道:“大老爷,小的再求大老爷一件事,请大老爷也开恩饶过小的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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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抄家

  赵进随意点点头,那周学智没想到赵进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连忙转身说道:“快带着孩子出来。”

  一今年轻妇人和两个小女孩都被捆着,听到这句话,都下意识的想要站起,但刚刚动作却想起身侧还有虎视眈眈的人盯着,看到赵进和伙伴们不在意,才艰难的站起,跌跌撞撞的向外跑来。

  就周学智一个人还好,眼见着周学智的家人也暂时有了活路,人群中立刻有了搔动,周家妻女跑到半路,一个中年婆娘猛地站起,居然要用身子去撞,边动作边尖声喊道:“你们这些妖孽,弥勒降世,你们都要遭大……”

  “嗖”一声尖啸,一根羽箭自这婆娘的口中射入,贯穿后脑,这婆娘仰天倒下,搔动的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尖叫,随即安静下来。

  董冰峰面无表情的又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弓上,冷冷扫视人群,经历过昨曰的杀戮之后,面对敌人的家眷亲人,他心里可没有任何的慈悲怜悯。

  “我和小勇一起去看看各处门户,你们看着这边,乱动只管杀了!”赵进吩咐一句,这话与其说交待同伴,不如说震慑俘虏,说完这句之后,下面的人都是颤了颤,更加安静了。

  何家庄很大,但是何家宅院本身说不上巨大,赵进和刘勇绕着这宅院走了一圈,他们翻墙进来,然后突进杀人又快,各处门禁还没有打开。

  按说太阳升起,何家宅院这样的地方还大门紧闭,肯定是不正常,必然会有人怀疑,只不过现在是正月,又走过了初七,大家都晚睡晚起的,而且何家在这何家庄是什么地位,他们自己不出声,谁也不敢过来多事。

  “昨天那伙杂碎怎么也有百余骑,在这何家庄进进出出,居然没有人告诉官府,这城外真是无法无天的地方,咱们在城内想除掉谁还要晚上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刘勇恨恨的说道。

  “原来以为在城内安全,现在想是被这徐州城圈住了手脚,结果成了聋子瞎子,咱们也要出城。”赵进感慨说道。

  刘勇点点头,开口说道:“等回去之后,那高家庄一定要拿下来!”

  赵进停下脚步,看着一道小门说道:“还要什么高家庄,就在这个何家庄了。”

  刘勇一愣,随即点头,还没等说话,赵进开口说道:“闻到味道了吗?”

  专心检查,又在聊天,刘勇还没注意到,听到这话才抽动几下鼻子,开口说道:“酒糟味!”

  因为飘香酒坊的存在,大家对这个味道都很熟悉,也正因为熟悉,所以下意识的习以为常,有时候注意不到。

  “那何伟远之所以设下杀局,就是因为墙外这酒坊,咱们的飘香酒坊抢了他的生意,这里已经有酒坊,不比我们新建要方便很多吗?”赵进开口说道。

  刘勇点点头,低声说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从年前开始,赵进和伙伴们就一直为酒坊的新址艹心,这一刻终于解决,但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高。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两步,刘勇回头说道:“大哥,城内城外这么多人命,咱们是不是要在城外先等着,等风声过去,你们先留在这边,我先回城看看,酒坊和货场那边都离不了人。”

  “有什么不能回去的,咱们身为公差,抓获邪教妖人谋反大案,这么大的功劳,官府要重赏的。”赵进开口说道。

  刘勇原来对官府敬畏异常,就算最普通的白役公差都怕得要命,可跟着赵进他们时间长了,对官场上的门道也了解了很多,听到赵进这么说,他先点点头,沉吟了下又担心的说道:“大哥,知州大老爷那边能按照咱们说的做吗?这么多人命。”

  赵进刚要回答,却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刘勇立刻把兵器拿在手上,他们毕竟六个人控制好大一片宅院,还有近百名俘虏,如果真有什么变故,又是一场恶战。

  “大哥,我来了,大哥……”外面有人大喊,这声音赵进和刘勇都很熟悉,石满强来了。

  “石头来了!”刘勇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出后,居然眼泪也流下来,赵进身子也晃了晃,昨曰遭遇伏击,连夜赶路突袭何家庄,虽然有预测和把握,但也是在行险,到现在才算是一切都定了。

  骤然放松,赵进甚至想躺在地上睡一觉,希望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仅仅是想想而已,他晃了下就稳住心神。

  他和刘勇所在的位置距离大门不远,两个人赶过去把门打开,外面已经不在喧闹,百名家丁整齐列队,眼眶通红的石满强站在那里。

  “大哥,我……我……怎么没跟你们一起……”石满强粗声说了两句就哽咽起来。

  尽管昨天叮嘱董冰峰报信的时候不要说,可这样的事情也瞒不住,不管是自家父亲那边,还是张虎斌那边都会去说

  一提这个赵进也感觉鼻子发酸,摆手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石头,你带着十个人去里面看押俘虏……”

  赵进开始下达命令,石满强带着家丁去看押俘虏,张虎斌领着四十个人在外面守卫,又有三十人由刘勇领着作为机动,负责院内的各处要害,其余的二十人赵进带着回到了院子中。

  张虎斌在昨曰的伏击战里称不上勇猛,却足够的机智机变,能躲藏起来,还杀了一名敌人的弓手,加上前面那些机灵的表现,当然值得重用。

  回到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由家丁们重新捆绑俘虏,他们自己绑自己,总会有空子可钻,昨曰在官道上折损了十几名弟兄的事情,家丁们也已经知道,有的人担心自身,更多的人则是愤怒悲伤,动手时候难免泄愤,场中哭叫一片。

  家丁们一来,陈舁和王兆靖他们总算能够休息,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坐着,看到场中这样的场面,王兆靖神色却有些不忍,犹豫了下上前对赵进说道:“大哥,这些老弱妇孺不必这么对待,让家丁们轻些。”

  赵进伸手拍了拍王兆靖的肩膀,低声说道:“对敌慈悲,就是对己残忍,他们罪有应得。”

  王兆靖愣了愣,赵进既然放低声音,对他来说就不是训斥,而是讲述道理,他沉思一下,点点头又是回去。

  把这些人捆绑好,赵进选了两个看起来格外害怕的仆役,叫上周学智夫妇一起,去搜何家大院里面的隐秘地方,这样的人物,院子里肯定有些机关暗室。

  果然不出赵进所料,夹墙、地窖、地道都被找了出来,但却没有人藏在里面,原因很简单,赵进他们冲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而且何家这边,地窖、夹墙这样的隐秘地方,只有何伟远一个人知道,家人仆妇们只是隐约有个判断,平时也不敢去找,现在为了戴罪立功,指点方向出来,家丁们仔细搜寻,就找出来了。

  人没有找到,收获却不小金子银子铜钱杂七杂八的堆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三千多两,按照周学智的交待,这些银子不仅仅是何伟远的私财,还有些要给出去的好处,还有给山东总坛上供的香火,这两笔都是大钱,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成色不错的铜钱。

  除了现钱之外,在库房里居然还有上千匹绸缎,尽管大家都不太懂绸缎成色,可看花纹光泽估计是上好的货色,绸缎边上还有十几个箱笼,里面放着的都是各式南货,还有几袋子香料。

  靠墙的地方则是有三层的木架子,上面前是用草袋子包括着的瓷器,仓库不过三间平房,里面装着的东西五花八门,也值个几千两银子。

  解释这些东西的时候,周学智迟疑了下,但还是知无不言,这些都是赃物,何伟远身为土豪,窝赃销赃也是本行之一,这在江湖上还有个说法,叫做“窝主”。

  大凡在交通方便的村镇,土豪都有这个副业,各路盗匪的赃物都会汇集到这边,坐地的土豪窝主低价收进,再用相对高的价钱卖出,利润极为丰厚。

  徐州城虽然凋敝,但紧邻黄河,距离运河也不远,更是陆路枢纽,过路商旅不少,劫财害命的强盗也不少。

  钱财点过去,又在地窖里取出来了各式兵器,雁翎刀二十把,朴刀三十把,长矛六十根,弓十张,箭千余支,然后还有棉甲十身,锁子甲五身,这些也都保护的非常好,让赵进没想到的是,除了这些之外,居然还有两杆火铳,尽管这火铳制造的颇为粗陋,连枪管都不怎么直。

  这些兵器也保存的很完好,按照周学智的话说,几次黄河泛滥,何伟远第一着紧钱财,第二就是这些兵器了。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钱财、赃物和兵器都保存的很不错,那些关于闻香教的神像、经文、标志、符咒之类的却在一个偏院里,看着都很破旧,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隐蔽,根本就是不用心。

  “何老……何老贼入教是为了求个助力,那里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不过是借此控制这一片的教众,他也走进学有过功名的人物……”周学智解释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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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章 寻根究底

  但不管新旧,有了这些东西就已经可以给这何伟远定下大罪,有明一代,对民间教门控制的最严,稍有牵扯就是千刀万剐的死罪,不过虽有严刑酷法,可明时民间教门却最为兴盛,这也是讽刺。

  最有价值的却是一份名册,何伟远到底是读书人出身,一切喜欢用文字记录下来,徐州城内大小传头的名字和住处都在上面,由此可见,何伟远对闻香教的态度也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他被抓,别人靠着这份名册就可以把徐州的闻香教众全部抓获,这么要紧的东西,何伟远甚至没有用暗语去写

  藏钱藏兵器的地方都是下人仆妇们告诉的,周学智却找到了名册和账本,按照这个周学智的态度,账本明显是更重要的东西。

  账本上同样没什么遮掩,进项写的是米麦,出项则是酒,周学智拿到这些账本后,脸上居然有些惊喜的神情,弯腰低头的对赵进说道:“大老爷,这里面就有一座金山!”

  “金山“这个词,赵进开设酒坊后听到太多次了,听这个没什么风骨的周学智说起,他只是淡淡点头,示意对方解释。

  “大老爷,何家酒上赚钱,但粮食上赚的更大……”

  何伟远的第一句话倒是让赵进有了点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飘香酒坊的钱也赚在这价格低廉的高粱上,难不成何家也有这个诀窍,但没有自家那法子,何家做出的酒想要能喝就不能用高粱,米麦豆三项,用什么也不会有这么大利润。

  “北上运粮的漕船,那些漕丁靠水吃水,每年都有大量的漕粮弄出来,这些粮不少都拿来跟何伟远换酒,上好的大米卖出个高粱价钱,然后折算成酒价……”

  听到这个赵进倒吸了。凉气,一石米如今要卖到一两银子,铜钱要一千两百文,这居然卖成了高粱价钱,差价足足六倍,折算成酒价,等于又赚了一道,自家一斤酒差不多十倍利润,这何家的酒恐怕也有差不多的利润。

  “可年前漕上的人在隅头镇喝了大老爷你们的酒,粮食什么的要靠漕丁弄出来,他们觉得好喝了,自然不会去喝何家的酒,而且大老爷你们的酒价钱更低,所以那边采购的大宗就要转到你们那边了……”

  其实何家的宅院才搜索了一大半,但说到这些,赵进索姓停住不走,专心询问。

  “那边是什么人?”

  “回大老爷的话,那边是闻香教山东总坛的,据说还是很大的人物,不过何伟远每次款待小的都只能在外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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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都是闻香教众,你们这么多年利益纠缠,为什么还要根据价钱口味选择?”

  按照道理的确是物美价廉的货物好卖,但实际中,质次价高的也有市场,这里面的猫腻古今中外都一样,赵进不信那个什么总坛的人物会出于公心。

  听到这个弯腰回话的周学智苦笑了声回答说道:“小的虽然不知道内情,可大概的也能猜到,漕丁中信教的人极多,他们本身就是教众兄弟,南北行船,来往要论月计算,需要喝酒来解乏排解,酒坊里的酒,大部分都是漕丁自己喝掉了,他们自己弄得出粮食,如果有更好的酒,他们自己就去换了喝,根本管不了,所以只能顺应民意了,不然那边就赚不到钱,谁会管何伟远死活。”

  赵进长吐了一口气,听到这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摸清楚了,自己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断了这何伟远的暴利财路,而且这漕粮换酒的生意马上就要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断了财路是一方面,如果夺了飘香酒坊,那么何伟远的暴利会更加惊人,这一反一正,生死攸关,巨大利益,双方面作用下,这何伟远铤而走险,然后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赵进在那里沉吟,周学智小心翼翼的观察,他把这个当成自己的机会,尽管何伟远在关键核心的事情上瞒他,可周学智还是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周学智当初打听这个是想拿来自己发财,可现在说出来,却是用来保命了,这等要紧的事情,何伟远一向不让人知道,各个环节彼此间隔,收粮、卖粮、做酒、运酒的各方面都是不知道其他环节做什么,周学智认为何家庄上下除了何伟远之外,也就是他能知道个大概,知道怎么运转。

  这么大的一注生意,而且可以天长地久的做下去,现在就自己能够运转,拿出来做交换应该能够保命。

  看着赵进神色有略微的缓和,他又是跪在地上,恳切无比的说道:“大老爷,小的愿意把这一切都告诉大老爷,愿意为大老爷做牛做马。”

  “想活命吗?”赵进淡漠的语气让这何伟远浑身冰冷,他能做的只是点头。

  “你去衙门招供,把何伟远信奉闻香教所作的伤天害理之事全都招供出来,那些塑像神符什么的就是证据,人证物证口供,你要把这个办成铁案,能做到吗?”

  周学智身体剧烈颤动了下,瞬时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开口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大老爷,爷爷,这是杀头的罪名,小的都说了,也免不了个斩立决,小的对爷爷还有用。”

  赵进低头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何家庄盯了我这么久,想来你也知道我做事做人的口碑,你信我就能活,不信就得死自己权衡吧!”

  周学智身子颤抖了一会儿,看着好像要崩溃的时候,却挺直了身子问道:“大老爷,小的若是照做,小的妻女姓命能保住吗?”

  “只要她们不乱来,就能活命!”赵进回答的很简短,说完后转身出了门,随即进来几名家丁将周学智捆绑起来。

  接下来还是搜到不少东西,不过和前面的收获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比如说何家庄里面的田契和房契,还有不少收租收账的条子,这些东西手里有刀就能收上来,没刀就什么也不算,在赵进手里,这当然能变成现银。

  午饭就是在何家吃的,何家庄的其他住户也发觉何家出事了,可看到外面那些拿着兵器的壮丁,谁也不敢多说话,何况午饭时分,在城内又有捕快过来,有官府的人出面,谁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何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装到了大车上,所有可以算作信奉邪教证据的东西也都被带走,名册和账本放在单独一辆马车上,由刘勇和吉香看守,至于何家上下也都是被捆着带走,真正行动不便的老弱也给了一辆马车

  赵进没有在何家庄留什么人,因为这里距离城内太远,万一有事顾不过来。

  天色将黑,城门快要关闭,赵进一行人到达了徐州城,和早晨相比,大家的外表利索了些,在何家洗漱,又找出合身的衣服换上,回程时又在大车上轮流睡了会。

  还没到城门,门前就有一帮人迎了上来,赵振堂、陈武、董吉科,还有吉香的父亲,倒是王家只来了一位管家,这等官绅人家讲究比别人就是要多。

  每个长辈看到自家孩子回来,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还没等他们问话,赵进在大车上站起抱拳说道:“让诸位叔伯担心了,还请诸位叔伯先回,晚辈们还有些事情要做。”

  昨天在官道上发生了什么,来到这边的人都心里清楚,现在看到平安归来,心里的高兴就不必说了,只想着一起回家不要出门,却没想到赵进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人想要反驳,不过话却说不出口,赵进客客气气的话,大家却都不敢反驳一句。

  他们只能目送着车队驶入城门,倒是总捕头陈武忍不住喊了句:“大舁,你小心点。”

  陈升只是点点头,大家就这么坐在车上,家丁领着车队向货场那边走去,赵进他们木然的坐在车上,陈升突然闷声开口说道:“大雷的家人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爹妈能看到我们回来,大雷回不去了。”

  赵进低下头,董冰峰在马上捂住了眼睛,陈升仰头看天,石满强不住的抽动鼻子,吉香和刘勇不停的擦拭眼泪,大家就这么沉默的走了一会,赵进从马车上跳下,开口说道:“张虎斌领着大车回去,没我在不许卸货。”

  张虎斌连忙答应,赵进已经换了一根长矛,下车后扬声说道:“家丁们回货场待命,兄弟们跟我去李顺那边。”

  兵分两路,在城内大家当然是熟门熟路,天已经黑下来的时候,赵进他们来到了李顺家这边。

  李顺家不大,所以五十个家丁就围了个严严实实,远远的能看到有几个人探头探脑,也不知道是想看热闹还是想打听消息,不过没人敢靠近这边。

  赵振堂昨天在林子里守了一夜,按照赵进的安排,一早就带着那些马匹回城了,百余匹马自然要放在城外,可这么大的动静声势城内有心人肯定知道,跟着赵振堂去的那些差人口风也不是那么严实,消息就开始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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