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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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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大人英明

  为辽东经略,袁应泰在辽东军中,多少还算是有些威信。口令传出之后,过多长时候,便看见高出和刘孔胤等人接踵而来。 袁应泰吩咐众人分别坐下之后,又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在我辽东军中,所呆的时日都不算短,熊大人在时大多便就在此。”

  座中的众将,都是一起点头,虽然还闹不明白经略大人话里的意思,但是肯定有话想说便是。

  “当日熊大人在时,曾经谋划今冬去抚顺宣示军威。”,袁应泰再一次站起了身,目光从众人的身前逐一扫过。

  “正如袁大人所言,熊大人当日在时,确实是做过此等谋划。”,最后站出来回话的,是辽东按察使高出。

  按察使一职虽是文官,却是也管看治安和军务,如今辽东未设总督,若只论在军中的职权,除了袁应泰这个经略官以外,就数高 出这个按察使了。

  “只不过……”,高出口中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应和袁应泰,可是话锋一转,听起来又是完全不同:“自从大人您上任之后 ,便未再提起过。此时若是仓捽行事,只怕有失停当。”

  眼看着还有两天便就是新年,即便有天大的功劳放在眼前,多少也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

  “我军仓捽,难道建虏便不仓猝了? ”,袁应泰听了高出的话,却是冷哼一声,立刻开口回道。

  “建虏只当如今时近年关,我辽东军中定然懈怠。”,袁应泰再看一眼语将,继续开口说道:“我军若是此时起兵,未免不能博 一个奇效。”

  “这……”,高出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人嘴两张皮,一句话死活都能说。

  同样都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袁应泰的才学绝不在高出之下,更兼官大一级压死人,经略大人这般说了,做属下的又能如何.

  “那不知依经略大人看,朝哪里用兵的好? ”,高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问道。

  听高出这么问,袁应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没有想好。于是连忙唤过门外的杂役,让取了一张勘图来,在案桌上铺开。

  “这里如何? ”在图纸上上下左右的仔细看了一遍之后,袁应泰的目光终于停在了一个点上。

  “东州堡?”,高出和刘孔胤等人,顺着袁应泰手指的方向,向着图纸上看去。

  东州堡,也称东丹堡,原本是朝廷在辽东修建的关外长城上一个颇为紧要的隘口。

  整座堡城虽然也不算雄伟,却是依浑河岸边的白隆山而建。往北便可抵达抚顺,若是往西,便是沈阳。

  “不知经略大人意图何时出兵,又派多少兵将为宜。”,沉吟片刻之后,高出也跟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如今辽东的民势和地理位置上看,东州堡确实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作为一个堡城,与明军当年一样,建州军不可能在东州堡驻扎太多兵力。在地理位置上,又离抚顺极近。

  如果派出一队人马奔袭,在袭取东州堡的同时,更是可以威摄抚顺之地。若是建虏大队出援,奔袭的人马也可以就近遁入沈阳。

  “本官意欲派兵两万,再加民夫万人。”,只不过,袁应泰的回答,却是语出惊人,把高出惊得是目瞪口呆。

  “大人想在东州堡再建堡城?”,高出即便是个傻子,到了如今,也能听出袁应泰话里的意思。

  “不错。”,袁应泰点了点头,一脸的认真:“若是能在此处设下一点,近可以可截断建虏在抚顺与赫图阿拉之间的道路,日后 我大军光复抚顺,在前方也多几分保障。”

  “大人当真要在此地驻军? ”,高出只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几乎要以为袁应泰疯了。

  东州堡对于建州军来说,确实是咽喉之地,离抚顺也近。据前些时日里,潜伏在抚顺城里的信探回报,如今努-尔-哈-赤平日里大 多都是呆在萨尔浒一地。

  如果果真能占住东州堡,不但可以威胁抚顺,甚至就连身在抚顺关外的努-尔-哈-赤,恐怕都会倍感压力。

  但是,此地的缺点,也就和此地的优点一模一样。这里离抚顺太近,对于建州军来说也太紧要。所以哪怕用脚趾头去想,高出也 觉得努-尔-哈-赤绝不会容忍辽东的明军在此地扎下一根钉子。

  如果明军在此处重新建堡建州军哪怕是全师出动,恐怕也定是要啃下这块骨头。

  “高大人以为不可? ”,袁应泰转过了脑袋,直直的看春高出。

  “属下以为,经略大人谋划的确实是妙计。”,高出硬着头皮回道:“只不过重修堡垒,事关重大,待属下等这几日里帮着经略 大人细细谋划一番。”

  既然不敢和袁应泰硬顶,高出也只有使出了 “拖字決”。

  兴许经略大人这回只是脑□一时发热,反正还有两天就过年了,等过了年,没准他就忘记了。况且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没忘记 ,等再过段时日,袁应泰或者自己还在不在眼下这个位子上,都是未可知。

  “不可。”,高出虽然想的美妙,可是袁大人却是不上他的当。

  “眼下时近除夕,建虏定然以为我军懈怠。”,很明显,袁经略这回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个砰砣吞下,已经是铁了心:“所 谓兵贵神速,若是拖延时久,难免不会被建虏察觉。”

  “这……那便派一队骑兵,前去毁了建虏如今的城堡,我大军再紧随其后如何? ”,高出一计未成,立刻又生一计。

  反正骑兵跑的快,东州堡虽然重要,但是建州军也不可能在那里驻扎太多兵卒。若是收拾的快,没准还能到沈阳城里赶上吃年夜 饭。总之,紧要的仍还是一个“拖”字。

  “难不成高大人以为,那建虏会让我辽东军一月间夺两次堡城?”,袁应泰用看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高出。

  “这……”,高出顿时不由一阵语塞。正如袁应泰所言,东州堡本来离抚顺就近,如果努-尔-哈-赤会在一月间被两块同样的石头 绊倒两次,那么以这样的智商,干脆就直接全师回赫图阿拉上山打猎去算了。

  “朝廷如今既然把克复三镇的重任交在袁某的身上。”,袁应泰虽然刚刚才驳了高出一句,可是不知为何,口中的话语却陡然间 变得沉重起来。

  “袁某毕竟也是凡人,独木难支。”,袁应泰直起了身,向看四周深一作措:“如今,也只有拜托诸位与袁某共勉了。”

  “属下等不敢。”,高出和刘孔胤等人,虽然心里头仍然多少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袁应泰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依命而行。

  “诸位大人今日便去料理停当,明日午前发兵,三日内行军至东州堡,正月初一夺取东州堡。”,见座前众人都不再反对,袁应 泰便开始直接发号施令:“稍后我会再传书沈阳,命城中先行出兵会安堡,牵制抚顺城中的建虏。”

  “谨遵大人军令。”,高出和刘孔胤,都是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一丝无奈,可是口中却也都齐声和道。

  这个年,恐怕是过不好了。

  “唐近贤……”,待堂内众将散去之后,袁应泰又是杵立发愣许久,方才从口中慢悠悠念出一个名字来:“何必与他相争……”

  四川,简州城。

  在被奢寅唤去成都之前,罗乾象原本就驻守过简州,所以简州城里如今的永宁兵,倒是大多是罗乾象帐下的旧人,其中甚至还有 不少亲信。

  自从在阳安关擒住奢寅之后,唐旭与罗乾象一行,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简州。

  一边有奢寅捆绑在阵前,一边又有罗乾象和反正的永宁兵们出来现身说法,简州城里的叛军,并没有经过太多犹豫便直接打开了城门。

  唐旭和马祥麟驱兵直入,兵不血刃的光复简州。

  马祥麟入城之后,既不急着安排军士扎营,也并不与唐旭招呼,而是直接叫上罗乾象,一起朝一边的街巷里走去。

  马祥麟想去做什么,唐旭自然也是明白。不过他既然不肯叫上自己,想来也是替自己着想,不想让自己的名头沾上污点。

  毕竟马祥麟虽然是领军的将领,同时却也是实打实的“土司老爷”,又有石柱白扞兵强军在手,即便是朝廷也要多有倚仗,不会 在这等小事上和他计较。而唐旭却是在朝中为官,这回来巴蜀也只是临时的委派,所要顾忌的事情也更多。

  只不过,唐旭虽然没有跟去,却也在不动声色之间,吩咐着手下的兵卒,借着入城戒备的由头,暗暗封锁住了四周的街口。

  不长一段时间过后,从马祥麟所去的方向上,一股冲天的烟尘燃起。唐旭抬头静看片刻,方才吩咐身边的随军书办记下:“城中 尚有少股叛军余孽作乱,挟杀富贵之家数户,由石柱宣慰使秦良玉之子马祥麟荡平。记功一表,以备封赏。”

  虽然看多了一些文字,听多了一些话语,即便是唐旭,也是常常觉得这些所书所言未免太过黒暗。可是同时,唐大人却也不得不 承认,现实有时候却要比书上写的更为黒暗。

  当然,今日的恶果虽然难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当年种下的恶因。仇恨,不是这么容易被抹平的,更何况从小便在心里头埋下 的种子。

  不管今日马祥麟所做是对是错,唐旭都会坚决的站在他的身后。人,固然要讲原则,但是也要看与什么人讲,有时候不讲原则恰 恰反倒是最大的讲原则。

  如今光复简州,又正是大功一件,只有乘此时将此事坐实,甚至不惜说成是功劳,日后也才不会留下受人口实的机会。

  又过了片刻,从马祥麟离去的方向,又是一阵脚步声传回。马祥麟紧細着脸,从街巷里重新奔出。

  唐旭抬首致意,微笑相迎,马祥麟眼中一红,两行热泪当下也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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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泰昌元年

  简州一地,已经靠近重庆和泸州。如今成都城下和简州城里的叛军虽然没荡平,可是在重庆和泸州府里,仍还有数千叛军所以石 往白杆兵也暂且驻扎简州,以图后进。

  秦良玉中途回过一次石柱,又在腊月二十九赶回了简州,与唐旭和马祥麟共度新年。

  虽然在四百年后,常常有人为秦良玉究竟是土家人还是汉人争破了头,可是这样的问题若是要让唐旭来回答,恐怕唐大人只会冷 笑一声的不屑回道:这样的争论,有意义么?

  即便进入了二十世纪之后,曾经学着老毛子硬折腾出了五十六户人家,并且还常常以此为荣,可是在唐旭看来,却是一粧极为可 笑的事情。

  当年的大汉王朝雄踞东方,如今方才有了汉人的称呼。后来的大唐同样傲世而立,所以才又有了几乎遍布全世界的唐人街。

  四海之内皆兄弟,为何反倒是要以狭隘来显示自己的博大。后世的美洲强国,分化对手的时候,常使的不正是这个调调,而他们 自家:却从未明确分过。等到了数十年后,发现问题丛生,想要重新纠正的时候,却方才发现覆水难收。

  无论是成都府里的朱燮元和姚宗文送来的犒赏,还是秦良玉从石柱带回来的军资中,都有不少酒肉。

  石柱兵聚作一团,垒石为灶,就釜而食,尽情吃喝。在四百年后,石柱一地属于重庆。唐大人寻思着,约莫这也能算得上是重庆 火锅了。只不过这一回入川的行程未免有些仓促,竟然是忘记了带些辣椒来,近日来每每想起,都觉得极是遗憾。

  远处,简州府城的城楼上,一阵悠扬的钟声徐徐传来,唐旭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向看远处望去。

  泰昌元年,终于到了。在原本自己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上,“泰昌”,这个年号,甚至根本没有真正被使用过,厘于这个年号的, 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公元一六二一年,在历史上,属于这个年头的年号,原本应该是“天启”。可如今,不管以后如何,“泰昌”却是正式的登上历 史的舞台。

  历史,真的已经改变了么?唐旭静静杵立,入神的想着。

  派人送去永宁的书信,终于也有了回应。奢寅毕竟是奢崇明的长子,奢崇明即便再是恼怒,也绝不可能完全割舍得下,仍还是答 应了以罗乾象的家眷来作为交换。

  甚至就连唐旭所提出的,先派人送罗乾象家眷前来简州,再放奢寅回归的条件也答应了下来。看来奢崇明脑袋里的想法,与唐大 人所预料的并没有太大差别。既然如今已是木以成舟,即便是杀了罗乾象一家,最多也就是泄个愤,哪有自家儿子的性命重要。

  罗乾象的家眷,是在正月初六送到简州的。唐旭和马祥麟,陪着罗乾象一同出城相迎。

  看得出,罗乾象的家眷虽然已经送来,可是恐怕还在永宁的时候,便就吃了不少苦头。十余号人个个衣裳褴楼,脸上也布满了一 道道血痕。

  站在队伍最前的两名老者,看起来似乎应该是罗乾象的父母,眼看着儿子近在眼前,却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来,只是拿两眼巴巴 的朝这里张望着。

  “爹,娘,孩儿不孝”,眼看着自家亲人受苦,即便是罗乾象这样的堂堂男儿,当下也是忍耐不住,扑腾一声跪下身来,大声哭道。

  相比起罗乾象家眷的遭遇,如今的奢寅,却已经是像木偶一样任由着唐旭在摆布。

  倒也不是这位永宁土司的少当家傻了,实在是唐大人的举动,实在有些让人难以预料。

  早在今日起身之后,便有锦衣卫的番卒前来押解奢寅前去洗浴。

  奢寅原本还以为这帮锦衣卫的番子们,会乘机搞什么阴损的手段,岂料一番折腾下来,自己所想的招数不但全然没有,甚至这些 番子们对自己还很客气。

  这帮锦衣卫的番子们,折磨人确实是一把好手,可是伺候起人来的手段,却也绝不含糊。不但洗澡,搓背,捏脚,样样俱全,甚 至唐大人还给自己准备了一身新置办的绸面祅裳。

  再等出了南门,更是看见南门边已经摆下了一桌酒宴。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唐旭要拿自己去换罗乾象的家眷,恐怕奢寅几乎以为这 就是一顿断头饭。

  “奢将军。”,唐旭举起一杯简州本地蒸酿的烈酒,向着奢寅敬道:“今日在此相别,日后你我定是有再见之时。”

  奢寅当下一阵目瞪口呆,心里更是一阵阵哭笑不得。

  还再见啊,只见了这么一回,整整近三万大军,便就折损在此人的手上。甚至就连自己派去伪降的罗乾象,也不知为何,忽得对 此人死心榻地,视之犹如再生父母。

  如果有可能,自己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此人。想到这里,奢寅却猛然间却又觉得,唐旭的话中似乎有话。于是当下又重新绷紧了脸 ,木然的从唐旭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看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径直朝着对面走去。

  对面的永宁兵见奢寅走来,也立刻解开捆绑在罗乾象家眷身上的绳索,从面前推出。这边早已有十余名明军迎上,将一行人接回 .罗乾象与家人团聚一处,顿时也是忍不住一阵抱头大哭。

  “送奢将军上路。”,唐旭见奢寅已经走到了当中,嘴角微微的泛起一丝笑来,向着站在身边的郑瓢儿点了点头。郑瓢儿会意, 立刻便回过身来,朝城门里大吼一声。

  只听喊声尚且未绝,城门里“呼啦啦”的便立刻拥出一大群人来。

  正在闷头朝前走着的奢寅,当下也是吓了一跳,以为唐大人想要反悔,连忙疾奔几步。

  跑了几步之后,却发现并未有人追来,这才壮着胆子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当下不禁又是愣了一下。

  只见刚刚从城门里涌出的那一群人,眼下都正在唐旭身边站定了。手中虽然器械整齐,可拿的却不是刀枪弓弩等物。再仔细看去 ,竟是琵琶,二胡,云板等一干物什。

  在唐旭身边站定之后,便立刻就是一阵吹拉弹唱。

  “恭送奢将军回府。”,还有几个手上什么都没有拿的,直接扯开了嗓子朝自己这里大声的喊着。

  “奢将军且记好了。”,队伍打头的唐旭,倒也没闲着,同样扯开的嗓子朝自己这里喊道:“令尊虽有一时糊涂,可是当今皇上 隆恩,将军回归之后只要耐心劝戚,让令尊纳表谢罪,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奢寅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上。

  “若我也是与那几人揣着同样心思,听闻此事之后,恐怕也是要犹豫一番。”,马祥麟强忍住笑意,压低声音在唐旭身边小声的 嘀咕了 一句。

  “其实他们若是当真肯安心度日,也未必不是好事。”,听了马祥麟的话,唐旭竟然也忽然短短失神片刻。

  “只不过,有一地兴许却是例外。”

  “近贤说的是? ”,马祥麟似乎也已经想到,可是却没有说出来,反倒是向着唐旭问道。

  “水西安家。”,唐旭也略压低了声音,小声回道。

  水西安家,在西南一地苦心经营了上千年的水西安家,早已成为西南巨擎,其势太盛,太强。

  而如今在水西军权在握的安邦彦,虽然其起兵的缘由多少有些是因为奢崇明,可是唐旭却也知道,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实际上 无非是野心两个字而已。

  野心,赤裸裸的野心。

  水西安家太盛太强,强盛到朝廷在西南一地的威严,从前也时常需要仰仗水西安家来维持,强盛到骆养性在贵阳城里足足周旋了 半月,也未能得到个明确的答复。

  贵州巡抚李标,虽然与姚宗文乃是同年,见了骆养性所执的书信之后,对骆养性等人也是愈加的恭敬,可是若谈到正经的事情未 免吞吞吐吐。

  到后来,甚至干脆使出了 “绕字決”,贵阳城里的大小官员轮番上阵,“热情宴请”远道而来的骆养性一行.

  其中的绝大部分,虽然还闹不明白其中的究竟,不过既然巡抚大人私底下有吩咐,又能和锦衣卫里的要人攀附上关系也不是什么 坏事儿,于是乎一时间一个个也是乐此不疲。骆养性虽然有些不耐,可是如今既然有求于人,也只能硬着头皮逐一应付.

  骆养性当然知道这几位贵阳城里的关键,所揣的是什么心思。

  水西安家,如今虽是有那么几分异动的迹象,可是毕竟不还是没反嘛。既然没反,那么日子就还能过得去。泱泱天朝大国用兵, 向来讲究的都是一个师出有名嘛。

  若是一个不小心,闹出了什么动静来,果真逼得这帮土司老爷当真起兵或者提前起兵,没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官逼民反的名 头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至于水西安家到底会不会反,除了李标兴许还想过几分外,其余的大部分估计根本不想去深究。水西安家虽然强盛,可是土司兵 毕竟不善于攻城,贵阳城城高壁深,就算打不过,躲藏起来等朝廷的援军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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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烫手秤砣

  眼看着日子已经到了正月,骆养性却是觉得,这个年自己过的一点都不安稳。

  除了贵阳城里的官员们,依旧是在与自己周旋之外,当然也只限于周旋,之前留守在大方和谷里等地的暗探,却是不停的发来信报。

  近来各地各寨之间的水西兵,频频有调动的迹象。毕节等地的生铁等物资,更是早已被收罗一空,甚至就连曲靖这些附近不产生 铁的府县,也有少数消息灵通的商户听闻到了风声,开始将生铁等物贩卖至水西。

  “不能再等了。”,眼看着再等下去,只怕是等过了元宵节,也未必能有个准信,骆养性终于失去了耐心。拆开衣物里的暗袋, 将里头所藏的旗牌等物一概取出。

  “大公子这是要去哪? ”,近日的连番折腾下来,就算是刘然,也已经是有些没了力气,眼瞅着骆养性取出了旗牌,竟然是木木 然不知就里。

  “贵州总兵衙”,骆养性换上了一身整齐些的衣裳,将旗牌紧紧的捏在手上。

  “大公子要去调兵? ”,刘然终于想明白了过来,跟着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嗯。”,骆养性点了点头,略有些庆幸的看着手上。

  从前在北京城里的时候,似乎曾经有人与自己提起过,说到唐近贤能掐会算,当时的骆养性也只当作是笑谈。

  即便是这一回来贵阳,依着骆养性本来的心思,且不说自己还有个锦衣卫的身份,即便只是一平民百姓,若能打探到紧要的军情 ,也不可能被甩在一边。甚至唐旭在给自己调兵旗牌文书的时候,骆养性还觉得是多此一举。

  可是,现实有时候往往却比想象的更为滑稽,自己一直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很明显,几乎 贵阳城里所有的大小官员,都不想去主动触碰水西安家这只庞然巨兽。

  在京城里的时候,若有这一类事情兴许还有皇上和其余的内外诸官关注一下,可是在贵州此地,却是天高皇帝远,放到这个地方 当官的,大多也并不是什么得势的人物。贵阳城里的文武诸官,几乎都是得过且过罢了。

  于是乎,在骆养性看来,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却没想到,自己所能倚仗的最大依靠,却仍然是远在成都一地的唐旭 ,想到这里,骆养性也不禁是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走。”,虽然仍然还有些不情愿欠下唐旭的人情,可是事到如今却也没得选择,骆养性再整一整衣冠,唤一声刘然,两人一同 扬步向着官驿的门外走去。

  贵阳,贵州总兵衙门。

  身为贵州总兵,张彦芳这个年其实过的也不安稳。水西一地的异状,作为身为总兵官的张彦芳来说,自然也是不可能一点风声也 没能听到。

  虽然也知道骆养性到了贵阳,甚至还曾经见过两回,可是张彦芳心里头,却始终是拿不定主意。

  历年以来,朝廷在西南一地平叛,向来都要仰仗水西的安家军。换句话说,在贵州一地,水西安家如今执掌军权的安邦彦,兴许 要比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贵州总兵官更势大上几分。

  如今水西安家的家主安位尚且年幼,虽然有其母代为掌权,可是族中的大权,实际上却是归安邦彦所有。若是安邦彦愿意,征发 十万大军也未必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自己这个贵州总兵官,手头上能调动的兵力总共也只不过只有万余。

  若是提前防备,甚至主动出击,若是安家不反,该当如何。可若是丝毫不做反应,如果有一日水西兵当真杀至贵阳城下,只怕自 己仍然是难辞其昝,更何况还有骆养性这个锦衣卫在一边虎视眈眈。

  在一阵阵忐忑和左右为难中,眼看着日子就到了正月初六。这一个拖字決和绕字決,也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

  心里头仍然还在想着,却听见门房前来通报,说是锦衣卫千户骆养性求见。

  张彦芳虽然不想见骆养性,可是却又不得不见,只能是不情不愿的吩咐请入。

  “骆大人……”,只等骆养性进门之后,张彦芳刚待要开口应付,却见骆养性抬起手来摆了几下。

  “张总兵不必多说。”,骆养性抬手摆了几下之后,继续开口说道:“骆某这回前来,并不是想要为难总兵大人。 ”

  “哦。”,张彦芳诧异的应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水西安家的事情,他骆养性这时候来却是所为何事,总不可能是前来道别的吧。

  “骆某也不想为难总兵大人。”,骆养性也不绕弯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旗牌文书,放到了张彦芳的面前:“骆某这一回,只为 调兵而来。”

  “调兵? ”,张彦芳张了张口,愕然的看了看面前的旗牌文书,东西应该是不会有错。

  “若是骆某所记不错的话。”,骆养性站在张彦芳身前,缓缓开口说道:“骆某凭这几样东西,可调一营兵千人之数为用。”

  “不错。”,不知为何,虽然明知道骆养性是来调兵的,张彦芳却是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个烫手的秤砣,是让骆养性自己捧着去了。之后无论自己再做什么,也都是顺理成章,再没有这么多顾忌。

  “那便请总兵大人领在下去营中选兵吧。”,已经在这贵阳城里磨蹭了半个月,如今骆养性再也没有了继续等待的耐心。

  “骆大人请。”,张彦芳点了点头,吩咐衙门里的杂役前去准备车马,自己则是陪看骆养性一起向着门外走去。

  “不知骆大人调了兵马之后,是想要驻扎何处? ”,既然最烫手的东西仍然还是由骆养性自己盒着了,张彦芳一时间也少了许多顾忌。

  一千兵马虽然不少,可是却也不多,张彦芳当然不会认为骆养性是想要领看这么点人马主动出击水西城,除非他疯了才会这么干。

  “骆某打算驻军龙场驿。”,果然,骆养性明显还不是疯子。淡淡的笑了一下之后,转头向着张彦芳说道。

  “龙场驿确实也算得上是一处险要。”,张彦芳点了点头,对于骆养性的眼光也颇有些赞许。

  龙场驿位于贵阳正北,正在贵阳和谷里两地的当中,若要到水西,则是要再走上一程。

  而从贵阳到龙场驿,距离虽然不近,但是也不远,一日间的行军便可以赶到。更紧要的是,若想要取大道入贵阳,龙场驿一地更 是惟一的出路,别无他选。

  水西军虽然善于走山道,但是辎重骡马却是行走不便。若是能扼守住龙场一地,即便从山间窜出小股的土兵,对于贵阳城的威胁 也并不大。而若是想调动大军,不携带辎重岂不是一个笑话。

  更何况龙场驿地势险要,左拥于的则溪,右靠龙岗石山,虽然没有建造关隘,可是如果谋划的好,以一千兵起到万人的奇效仍然 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贵州总兵府所辖的兵士,总数在万人以上,可是却是分骹驻守在全省各地,并不只在贵阳城中。与成都府里一样,贵阳城里 如今的驻军,只不过只有三千之数,骆养性也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可挑。

  左右看了一回之后,选了一队看似精壮些的,便干脆直接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骆大人了。”,吩咐营中的军将都听骆养性的号令之后,张彦芳也是朝着將养性拱了拱手,城心说道。

  张彦芳虽然自觉不是什么君子,可是却也不至于一无是处。最起码,对于骆养性这样的壮士,多少还是有几分钦佩的。

  更何况,此事毕竟关系大民,更牵连到贵阳城的安危,张彦芳虽然自己并不乐意去做,但是也并不反对别人去做。

  “多谢。”,见张彦芳还算是配合,骆养性也心知究竟,也不多说,回礼之后立刻吩咐整军。随后跃上马身,领着一千军向着龙 场驿直奔而去。

  这个年,唐旭过的不算安稳,骆养性过的也不算安稳,而袁应泰也同样过的不安稳。

  倒不是对东州堡用兵一事不顺利,与袁应泰所预料的大大不同,这一回的兵事,似乎有些太过顺利,顺利的让人感觉有几分不正常。

  正如之前所想的一般,东州堡确实有建州驻军,只不过人数不多,只有两百人.

  在袁应泰大军抵达东州堡之前,由刘孔胤等人所率的辽东骑兵,便已经将堡内的守军一扫而空,安安稳稳的在堡城下等着过大年。

  正月初一,有抚顺城里的一千建州军出援东州堡,为袁应泰所击退。

  正月初二,抚顺城里又有万人出阵,此时袁应泰所领的民夫已经修建好了临时的工事,袁大人仍然是一战而胜。

  再等到了正月初三,袁大人自早上起来便就精神抖徽的准备塵战,结果……没有结果了,抚顺城里便再没有建州军出来。

  一直到了正月初八,新建的东州堡已经初见了雏形,抚顺城里的建州军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兴许是吃了两次亏,不想和袁大 人继续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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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危局之始

  (这段话不写在作者话里,而是写在这里,是想让大家都看到。首先,先祝大家新年吉祥,顺心如意。其次,关于下面的段落情节,该如何处理,谅言想过很久。下面这些段落和文字,很可能只是间接与唐旭发生关系,并没第一时间的直接牵扯。但是,我在这 里并不仅仅是想在讲述一个故事,记录一段历史,也是想要纪念一群人。一群在四百年前,曾经为理想,为荣誉而洒泼过热血的人。壮士!)

  由尤世功所率,出兵抚顺城北的沈阳军,也还算是顺利。抚顺城北的会安堡,建州军原本就没有在此地驻扎。

  在当日会安堡城的废墟上,由尤总兵亲自主持开了一场“野餐派对”当作年夜饭之后,便停留在原地,与三岔儿堡内的明军相呼 应,等待袁大人的军令。

  正月十一,高达丈余的堡墙已经拔地而起。袁应泰心满意足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杰作,在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的笑意。看眼下的速度 ,如果一切顺利,没准还能来得及赶回辽阳过元宵节。

  东州新堡若修成,便等于在建虏的背后扎下了一根淬毒的铁订,日后即便是想要光复抚顺,也是指日可待。

  他熊廷弼能修成三岔儿堡,我袁应泰也能修成东州堡,袁大人看着堡城四周,密密麻麻正像蚂蚁一般忙碌的人群,心里头出神的想着。

  袁大人正想笑,可是还没等笑出声,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远处一彪轻骑,正在向自己奔来,看装束,应当是辽东军中的斥候信使。

  “经略大人,沈阳急报。”,信使还没来得及跃下马身,便立刻在马身上向着袁应泰大声喊道。

  “建虏围攻沈阳? ”,接过递上来的急件,袁应泰的目光刚落到纸上,顿时间,便是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不还是正在抚顺城下么?怎么建虏却跑到沈阳去了?难道这抚顺城,他们不要了?袁经略瞪大了两眼,满面的不可思议。

  “立刻整军。”,在心里头略微犹豫了片刻,袁应泰立刻便就回过神来:“再传令驻军会安堡的尤将军,立刻回师沈阳。”

  辽东,沈阳城。

  诧异的人,似乎不止是袁应泰,甚至就连如今站在黄台吉身后的扈尔汗,也是满面的大惑不解。

  “四贝勒,如今那袁应泰,在抚顺城外可是驻扎了四万大军,大汗却只留五千人留守,可是守得住? ”,虽然眼前就是沈阳城,

  扈尔汗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向着抚顺的方向望去。

  “守得住如何,守不住又如何。”,黄台吉却好似不像扈尔汗想的这么多,抬头轻笑一声,开口回道:“若是能取下辽沈,抚顺 弃之又如何。”

  “贝勒爷明鉴。”,扈尔汗这一回方才是如梦初酲。

  虽然如今的抚顺,是大金国名义上的都城,可是实际上如今汗王却常居住在萨尔浒,这一回又亲自来了沈阳。

  而建州军中的家眷,大多仍还在赫图阿拉的老城里并非迁出。所谓的都城抚顺,只不过是一座大一点的军营罢了。

  更何况,建州女真原本就靠打劫发家,如今的建州军想要完全自力更生,眼下还没有这个本事,虽然无奈,却也是事实。

  抚顺和开原,铁岭三城里,能掳掠的东西早就被瓜分一空,所余的库存,恐怕连这辽沈两城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更冷一些,扈尔汗手下的固山里头,冻死的人畜也是为数不少。如果能拿下沈阳,今年的这个春荒,

  也许就可以顺利顶过去了吧。

  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疑惑的扈尔汗,顿时也是打起了精神,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沈阳城,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准备攻城。”,眼看着大军当中的金帐里,一面黄龙旗升起,黄台吉立刻回过了身来,向看扈尔汗喝道。

  “哇……哦……”,扈尔汗当下也是大吼一声,催动胯下的马匹,像一阵风一样向着城下卷去。

  “嗡……”,四周的空气像是瞬间也全部被抽走了一般,两波箭雨,向看不同的两个方向,互相飞袭而来。虽然眼下正是白昼,

  可是整个天空,一下子也像是被空中呼啸而过的箭羽遮挡,甚至让地上的人影都变得灰暗了不少.

  作为辽东数得上的大城,沈阳城里的驻军,原本就是极多。即便正月前被尤世功带走了两万去会安堡,剩下的仍然有三万之数,

  而城中的守将,正是如今的沈阳总兵官贺世贤。

  望着城下冒着箭雨仍然狂奔不止的建州军,沈阳城上的辽东明军也是不禁一阵阵瞠目结舌。

  沈阳大城,绝非寻常的小城可比。看城下这伙建虏的动向,虽然来的快,可是作为相应的代价,所携带的攻城器具也是少得可怜。

  难不成,他们以为只是在城下放几波箭,再跑几圈就可以夺下沈阳城?这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只不过,不论城上的辽东军是如何去想,城下的建州军,却仍然是高举起盾牌,冒着城上袭落的一波波箭雨,向着城墙下徐徐靠近。

  正在四周游走的建州精骑,也是时不时的靠近城墙,射出一波弩箭之后立刻退走。没有步卒那般整齐的防护,纵使野战中再是无 往不胜,也不可能在城下纠缠等着吃亏。

  “起……”,城楼上面,沈阳总兵贺世贤又一起举起了手中的令旗。上万张弯弓立刻斜斜的对准了天空,上万支羽箭,带著死神 发出的狞笑,颤抖着从空中落下。建州步卒虽然高举盾牌,但是每一波箭雨落下,仍然会带走数十人的生命。

  “平……”,城楼上的令旗,这一回平平挥出。十数波箭雨过后,城下的建州军已经行进到了离城墙只有十丈左右的距离。在这 么短的距离上,平射出的羽箭已经可以发挥出更大的杀伤。

  果然,随着贺世贤一声令下,沈阳城上射出的箭雨,便由暴雨变成了平剌的钢幕,城下的建州军的伤亡,一时间也是大增。

  难道这些建虏,想以此就夺下沈阳?这一回不止是城墙上的守军,甚至就连贺世贤心里头,也生出一丝不解。

  隐隐间,总感觉有些不对,可是一时间却又说不清楚间题出在哪里。只能是在城楼上瞪大了两眼,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城下建州军 的动向。

  城下的建州军,终于渐渐的靠近了城墙,正试图把撰带来的并不算多的云梯等攻城器具搭上城墙的垛口。

  可是城外虽然有足足五万建州大军,城中的三万守军人数也不算少,守御器械更是齐备。一声声喝令声中,如雨点般的滚石和擂 木纷纷落下,一阵阵哀号声立刻从城下传来。

  “我去城中巡视一回。”,城楼上的贺世贤,终于想到了似乎在哪里有些不对劲,唤过身边的副将,将令旗交与他,自领看亲兵 向城下走去。

  转过了身,才刚及走到半路,便听见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从城东的方向传来,顿时间不禁脸色跟着一变。

  “将军……”,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奔几步,一眼便看见一名把总,全身带血,背后座插着一支羽箭,正骑马朝自己这里跑来。

  “将军。”,迎面奔来的把总,见了贺世贤之后方才停下了马步,:“鞑钽人打开了城门,东门失守! ”

  “东门失守了? ”,顿时间,即便是贺世贤也如蒙雷击。

  虽然沈阳城中的守军不如城外的建虏人多,可若是据城而守,却并不吃亏。

  但眼下若是城门失守,只怕形势便会急转而下。五万建州兵入城,凭城中的三万辽东军恐怕是很难抵挡得住。

  再抬眼朝着城东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的城楼上,一大团燃烧的烟尘正在徐徐腾起,一大片喊杀声,也从城门的方向飞速的向着 城里转来,贺世贤的脸色,当下变得愈加苍白起来。

  沈阳城东门内,扈尔汗与鍪拜正并肩策马而驰,手中的弩箭和弯刀不时的飞出一道银芒,收割走一条条就在几秒钟前还是鮮活的生命。

  不止是寻常的建州兵卒,甚至就连唐尔汗和鍪拜,似乎也没想到胜利居然来的这般容易。原本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没想到竟然 和当日在抚顺,开原,铁岭一般,大军尚且还没能登上城墙,城内便就有人打开了城门。

  一群两眼泛着赤红色光芒的建州兵将,像是一群饿狼一般蜂拥而入,疯狂的杀戮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的活物。

  “卑鄙”,贺世贤紧紧捏看双拳,兴许是因为捏的太紧,所以指节也已经有些微微发白,稍微定了定神,从口中忿忿的吐出一句。

  可是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服气,在战场之上,却是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讲的。成王败寇,此事向来如此。

  再定了定神,贺世贤掉过马头,向着城中的方向奔去:“传令城中请军,退回总兵衙门,等待经略大人援兵。”

  东门既失,其实也就意味着其余各门也不再保。冲入城中的建州军,一路砍杀,将沈阳城门四面大开。城外正在苦战的各固山精 壮,当下也是喜出望外,纷纷跟着杀入城中。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一片祥和的沈阳城,陡然间便立刻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到处都是杀戮,掳掠。擒获的精壮,被单独捆起,等待战后当作奴仆瓜分,老弱则是直接被一刀砍倒,随意的丢在路边。

  惊慌失措的女眷们,一脸惊恐的看着围在自己四周,正在指指点点,不知有何意图的陌生面孔。

  随贺世贤退入总兵府死守的,还有两千兵卒。不过在沈阳城被四面打开之后,四面入城的建州军,一路掳掠烧杀,一路向着贺世 贤所在的总兵衙门围杀过来。

  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是有些气势的沈阳总兵府,此时却像是茫茫大海中一块独自杵立的礁石,孤独的对抗着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的 惊涛骇浪。

  在四周围攻总兵衙□的人群中,贺世贤果然看见了其中混杂着好几队鞑钽人的骑兵队伍。有些是原本潜伏在城内的,有些却是跟 着建州军刚入的城

  再看一眼刚刚力战而亡,倒在自己身边,同样是鞑钽和女真人出身的战友,即便是已经纵横沙场二十余年的贺世贤,也不得不长 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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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为何负我

  总兵衙门虽然有些防御,可是却也并不是什么高墙壁垒,在四面八方的一阵阵猛攻之下,贺世贤身边留存下来的兵卒也是越来越 少。一道道大门,也相继被逐个攻破。

  再等一路退到典薄厅里的时候,已是只剩下寥寥数十号人。

  “贺某无能,连累诸位了。”,连续不断的塵战砍杀,让贺世贤的手臂也有些隐隐发酸。轻轻的捏了几下之后,抬起手来,向着 身边的众军将逐一行礼。

  “此事也怪不得将军里。”,如今的众人虽是落魄,可是眉目间,却仍然是闪耀着一股不屈的坚毅:“若是如今熊大人仍在辽东 ,定然不会有今日。”

  “熊大人……”,听到有人提起熊廷弼,一瞬间,贺世贤也有了短暂的失神。

  正在从门外不断传来的喊杀声,仿佛顿时也变成了一阵连声的号角。抚顺城下,那几道来去自如的身影,却像是比身后的城池更 加伟岸。

  熊廷弼的身边,除了冯梦龙外,似乎还有一人,贺世贤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是正在努力的回忆,还是想看的清楚些。

  “唐近贤。”,不知为何,贺世贤的口中,突然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来。

  “总兵大人刚才说的名字,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如今正在西南戡乱的唐旭唐大人?”,身边寥寥无几的人群中,也有几个军将是 平日里愛看邸报的。

  年前西南戡乱,唐近贤和川中诸军携手,在成都城下一举扫灭三万乱军,这样的大喜事,邸报上不可能不大肆宣扬一回。

  “正是此人。”,贺世贤似乎已经回过了神,点了点头之后,开口回道:“若论起来,他也算是出身我辽东军中。”

  “便就是那位当日在北关击退贼酋的那个小校,如今已经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皇上面前的红人。”,旁边又有人在帮着身边 的同伴说解:“这回奉旨去西南戡乱,又得了泼天大功。”

  虽然与唐旭素不相识,可是既然有过在辽东从军的经历,仿佛一瞬间就都是与有荣焉。

  “果然是好汉子。”,既然是辽东军中的兵将,即便不认识唐旭的,大多也听说过北关一战,顿时都是竖起了大坶指。

  “诸位。”,作为唐旭的老熟人之一,虽然贺世贤同样感觉面上有光,但是毕竟眼下的情形不对,不是聊天侃大山的时候。

  “贺某既然是这沈阳城中的守将,自然要与此城共存亡。”,贺世贤再一次抬起了手,向着四周拱手行礼:“可诸位也大多是有家小的人。”

  “贺某还请诸位放下手中兵刃,暂且保一条性命,日后兴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将军这是什么话。”,贺世贤话音刚落,便在四周引来一阵怒喝:“上万袍泽以死殉国,我等岂可独自爱惜性命。”

  “我等与建奴不共默天! ”

  “死则死尔,家眷日后自有朝廷封赏,我等也享一享祭台上的血食。”

  “好,好。”,贺世贤的两手,微微颤抖着,口中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再況寂片刻,忽得从怀中掏出火石,就要朝着身边的书册点去。

  “将军! ”,岂料火石还没点着,旁边却又冲过几个人来,将贺世贤紧紧抱住。

  “你们若是后悔,自家出去向建虏束手便是。”,贺世贤被拿住双手,顿时不禁勃然大怒。

  “将军误会了。”,抱住贺世贤的一名军将,大声回道:“我等并非贪生怕死,只是眼下尚且有一条命在。”

  “舍了这条命,即便换建虏一个人头来,也算是拉个垫背的上路,这才值了。”,这名军将的话,立刻引得四周众人都是一阵连 连点头。

  “好。”,贺世贤听了,眼前顿时更是一亮,适才所有的愤怒,已经是完全一扫而空。

  “就依你们所言,临时也要拉个垫背的。”,贺世贤忿忿的咬了咬嘴唇,狠狠的说道:“也好让建虏知晓,我大明男儿宁死不屈 。他建虏人口不过数十万,我大明却有万万,看他能耗到几时。”

  “纵使贺某身死,身后还有千万英杰,定是会为我等一雪今日之耻。”

  “将军。”,旁边又有一名小卒,将贺世贤刚才丢在案桌上的苗刀拿起,恭恭敬敬的递上。

  “黄泉路上,我贺世贤有这许多兄弟为伴。”,贺世贤擎刀在手,哈哈大笑:“快哉,快哉。”

  “杀……”,贺世贤一脚踢开一边的屋门,大喝一声当先向看门外杀去。

  典薄厅的门外,正围看一群建州兵,似乎正在商议看是该用弩箭,火烧,还是直接冲进去生擒,却冷不丁听到房门一阵巨响,紧 接着,数十个晈牙切齿的明军,在贺世贤的率领下,直直朝着自己杀来。

  这硕果仅存的数十人,既然能存活到最后,大多也都算得上身手不凡,如今不要命似的冲进人群,竟然仿佛像是数十尊浴血修罗 降落世间一般,数百人的建州军,一时间竟然无人可挡。

  总兵府的门外,黄台吉正领着鍪拜也一路冲入,听见鼓矂之声,也是跟着转过来看。

  “哼。”,看看着贺世贤一行正在眼前大肆砍杀,虽然转瞬间又倒下了几个战友,却是气势不减,鍪拜冷哼一声,就要拔刀上前 “慢。”,黄台吉一抬手止住鍪拜,从背后解下弓弩,搭上了弦。

  “嗤……”,箭矢的破空声,犹如撕破了布帛,羽箭四周的光线,似乎也都跟着变得扭曲起来。

  “噗……”,一团血花,在贺世贤的背后炸开,像是绽放的鮮红的花朵。正在奋力砍杀的贺世贤,只感觉身后如披重锤,紧接着 ,一阵剧痛从背后传来,一直延伸到身体内部。

  “哼……”,贺世贤的嘴角,却是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笑来,目光直直的定在黄台吉的身上,嘴唇蝙动了两下,随即又转回身去,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刀刃狠狠的插在了一名建州兵的身上。

  大明泰昌元年,正月十一,沈阳陷落。沈阳总兵贺世贤,以身殉国。

  “能用驽箭的时候,绝不用刀枪。”,黄台吉收起弓箭,放回到身后。

  “他适才说什么? ”,鍪拜似乎却对贺世贤倒地前嘴唇所说的话更有几分兴趣。

  “他说。”,黄台吉转回了身,向着沈阳总兵府的大门外走去:“卑鄙……”

  “卑鄙? ”,鍪拜愕然的张了张口,愣了片刻之后,却又随即吐出一口 口水:“我呸……”

  辽东,抚顺城东。

  “什么?沈阳陷落? ”,刚刚整军完成,还在犹豫着是应该驱沈阳百里救援,还是应该攻抚顺而围魏救赵的袁应泰,望看眼前的 一纸信报,几乎是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来,似乎想擦一擦双眼。

  沈阳城中,原本有五万余大军,虽然被尤世功带走了两万去会安堡,可是剩下的至少也有三万余人,如何会在短短半日内便告沦陷。

  “这贺世贤岂不是个废物。”,恼怒间,袁应泰抽出了手中的马鞭,用力的在身边的地面上抽打看,四周一片泥土飞溅。

  “大人……”,虽然有些战战兢兢,可是从沈阳回来的斥候信使,仍然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沈阳失陷,是因为城里的鞑钽 细作献了东门。”

  “鞑钽细作? ”,袁应泰手上的动作,猛然停下。

  “贺总兵……贺将军……”,斥候见袁应泰愣住,又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据城里传出来的消息,据说贺将军已经力战而亡,以 身殉国了。”

  “哦。”,袁应泰眼中仅存的一丝光彩,瞬间消散全无。

  只是呆呆的转过了身,木然的朝着沈阳城所在的西北方向望去。

  “经略大人。”,过了半刻,辽阳总兵刘孔胤,也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对着袁应泰小声问道:“眼下大军如何开拔,还去不去 沈阳? ”

  “罢了。”,袁应泰摆了摆手,仿佛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了个精光:“立刻引军回辽阳,既然沈阳已失,辽阳便是危在旦夕。

  “得令。”,刘孔胤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已经整好行伍的兵卒走去。

  “这是为何,为何……”,袁应泰像是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刘孔胤离开,口中仍然不断念念有词:“为何负我……”

  沈阳城外,浑河岸边。

  一队约有万人的明军队伍,正从沈阳城南的白塔铺堡而出,一路向着沈阳城进发。

  待走到沈阳城南的浑河岸边,抬头望看远处的沈阳城里腾起的冲天大火,顿时间也是不禁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如何半日间便陷了? ”,四川永宁参将周致吉愕然的转过了头,向着身边的石柱参将秦邦屏问道。

  虽然如今在西南一地,石柱兵和永宁兵已经打翻了天,可是周致吉和秦邦屏两人,却是在前年间便就到了辽东,所以未必扯上半 点关系。甚至因为同样出身巴蜀,两人还常常同桌而饮,同榻而眠,竟似知己好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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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吾愿一战

  “适才陈总兵那里刚收到信报,说是城里有建虏埋伏的细作,刚一塵战便献了城门。”,走在前头的浙江参将戚金,听了两人的话,立刻转过头来回道。

  “又是细作。”,周致吉冷笑一声,不屑的摇了摇头:“都是建虏使老了的伎两,岂不敢堂堂正正当面一战。”

  话刚说完,却又不看远处的沈阳城,而是把目光落到了秦邦屏的身上。

  “若说细作,也是你永宁先使出来的。”,周致吉看看自己,秦邦屏当然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虽然两人都没有和眼下西南的那一场大战牵扯上关系,可是毕竟一个是出身石柱,一个却是出身永宁,即便口中说不在乎,心里 头仍然是多少有些记挂。

  去年的腊月里,六千人的石柱白杆兵在唐旭和马祥麟的率领下,不但在成都城下大破三万永宁军,更是生擒奢寅。

  故而,作为永宁出身的军将,周致吉近来每每见到了秦邦屏,都是大觉面上无光。

  “那便在这帮建虏手下见个真章”,周致吉听了秦邦屏的反驳,顿时间更是暴跳如雷。

  “秦某随时奉陪。”,虽然两人的私交还算是不错,但是秦邦屏也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奢寅。

  说话间,大队的人马,已经是到了浑河岸边,前锋的斥候,正骑着马匹在河上的冰面上测试冰层的厚度。

  辽东几乎每年的冬天,都能把河面冻伤,尤其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要更寒冷一些,所以虽然眼看看几人并排驱马在冰面上 奔跑,却也只是在裹了干草的马蹄下留下一点点淡淡的白痕。

  “大人。”,周致吉所率的永宁兵和秦邦屏所率的石柱兵,都是归总兵官童仲癸所领。眼看着童仲癸尚且未发号施令,周致吉已 经是迫不及待地冲到身前。

  “大人,末将请求渡河与建虏一战。”,周致吉双手抱拳,向着童仲癸大声说道。

  “眼下前方情形不明,稍待片刻。”,童仲癸看了周致吉一眼,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立刻答应。

  “是。”,周致吉请战未成,只得应了一声,引身退下。

  转回了身,却看见秦邦屏一张笑嘻嘻的睑,顿时不禁怒上心头。

  “你家那小子,无非是多了一个唐近贤相助罢了。”,周致吉跺看脚,忿忿的向着秦邦屏吼道:“败在那唐近贤手上的,又岂止 我永宁的那一个败家子。”

  “这刚夺下沈阳城的建州老酋,岂不也是一个。”,周致吉抬起手指,指看远处的沈阳城怒喝。

  “即便是唐近贤,如今不也算是我石柱军中的。”,唐旭认了秦良玉做干娘的事情,即使远在辽东的秦邦屏,也早就是得到了消息。

  所以如今在秦邦屏看来,唐旭已经就是自家人,拿来在周致吉面前显摆,是最合适不过。

  “呸……”,周致吉忿忿的啐道:“明明是皇上派了去西南的,你们秦、马两家:,不过捡一个现成便宜罢了. ”

  眼见周致吉吃瘪,秦邦屏更是不禁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言,省得太过剌激到他。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着童仲癸仍然是站在河边,与统帅浙兵的总兵官陈策低头私语,周致吉顿时又再按捺不住,继续走上前 去请战道:“总兵大人,如今沈阳虽失,可城中的建虏定然也是立足未稳定,请大人准末将领兵渡河,迎头痛击贼虏。”

  说话间,浑河对面的河岸上,几骑建州侦骑的身影浮现,看见了浑河对面的明军之后,立刻引马后撤消失在视野里。

  “陈大人,如今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童仲癸也看见了刚才在对面河岸上出现的建州侦骑转过头来,向着一边的陈策哈哈笑道。

  “建虏八旗多骑兵。”陈策略沉吟片刻,也是点头回道:“我军却是多步卒,如今想要撤退,恐怕反而会被其尾随其后。”

  “不过如此也好,我等便放手大战一场,正合陈某的胃口。”

  浙军总兵官陈策,乃是武进士出身,也算得上是沙场上的一员骁将。早在万历二十五年时,便就随广东总兵陈璘奔赴朝鮮抗倭, 并且在露梁海一战中立下过大功。

  此后又参与过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因功升为副总兵算得上是战功赫赫。

  “你既然几回请战,我也便不再拦你。”,既然商量停当,童仲癸便立刻转过身来向着周致吉说道:“如今我军的行踪既然被建 虜察觉,想来建虏骑兵也是转瞬即至。”

  “我便命你领本部兵马,先行渡河,在对岸扎下阵脚,可是能做到? ”,童仲癸看着周敦吉问道。

  “末将从命。”,周致吉请战成功,当下也是大喜,连忙回身点起帐下兵马,便要赶着渡河。

  “童大人。”,只不过,还没等周致吉踏上河上的冰面,只看见又是一声呼喊响起,这一回出声的,却是石柱参将秦邦屏。

  “童大人,如今贼兵势大,只周将军一千人马,只怕是未必抵挡得住。”,秦邦屏也抱拳向着童仲癸请命道:“末将也请领军渡 河,与周将军共抗贼军。”

  “你岂敢小看我。”,周致吉顿时再一次大怒:“你说我抵挡不住,我偏偏要挡住一回让你看看。”

  “也好。”,虽然周致吉暴跳如雷,可是童仲癸斟酌片刻之后,也仍还是点了点头。

  “这等大功,岂能让你独自争去。”,秦邦屏看看周致吉,再一次哈哈笑道。

  因为顾忌看建州八旗兵会来的快,所以周致吉所率的一千永宁兵和秦邦屏麾下的三千石柱兵,都没有丝毫耽误,整军之后立刻便 快速的通过了浑河上的冰面,在对岸扎下了阵脚。

  “姓秦的,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周致吉一边吩咐兵卒赶快重新排好阵势,一边大声的向着秦邦屏喊道。

  “随时奉陪。”,秦邦屏轻IRIR的丢回了一句话来,让周致吉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于是干脆挺直了腰身,把目光死死的盯住 了沈阳城的方向。

  而戚金所率的浙中戚家军,虽未曾急着渡河,却也在原地摆出了车阵,架上了火炮,与已经渡河的川兵遥相呼应。

  不长时候之后,只见远处的沈阳城下,果然有一阵阵烟尘腾起,紧接着,一阵如奔雷般的马蹄声,从远处陆续传来。一杆赤红色 的大红龙旗身后,数千名建州精骑,正像一阵从北面卷过来的旋风一般,直直的朝着浑河岸边扑来。

  “是正红旗,建州大贝勒代善的兵马。”,陈策站到战车上面,朝看远方眺望一眼,转过头来向着童仲癸说道。

  “这正红旗,也算得上是建州精锐,我倒是要看看,他与我川兵相比,到底谁的刀枪更尖利些。”,童仲癸点了点头,面上也现 出一丝凝重。

  如今的建州八旗,虽然还不是日后那支可以纵横天下的精锐,但是也已经颇具威名。石柱兵和永宁兵也是川中楕锐,两强相遇,

  究竟孰强孰弱,立刻就会见出一个分晓。

  “立……”,眼看着整支正红旗的兵马,已经几乎完全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几乎在同一时间,秦邦屏和周敦吉的口中,同时发出了 “哗!”,像是一阵风从阵前卷过一般,白扞兵和永宁兵虽然不同属一个将官,但是却仍然是再一次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同一种声响。
  分成几排立在河岸上的川兵战阵,除了顶在最前面的大盾外,后面两排士兵都把手中的长矛贴看盾牌紧紧的顶在了地上,斜斜的 向着天空扬起。

  后面几排的士兵,则是放下了手中的长矛,从背后取出弓箭,向前行走几步,立在大盾后面。

  “放箭。”,眼看着正红旗骑兵越来越近,随着阵中的一声令下,上千只羽箭同时腾起,向看天空飞去。

  顿时间,只见箭雨落处,迎面冲来的骑兵阵中,立刻就稀疏了几分。一阵阵人马嘶吼,顺着北风远远传来。

  建州八旗虽然擅长骑射,可是却似乎忘记了,他们所擅长的是骑射,而不是射箭。若论弓箭的威力,无论是射程,准头,还是杀 伤力上,步射其实都要更强上几分。

  好在猝然受袭的八旗骑兵,也是同样经历多了战阵,虽然受了些小挫,倒也并未惊慌失措,而是立刻把队形拉得稀疏,继续向前 冲来。

  五十步,川军弓手的仰射,已经改成了平射。

  三十步,又射出一波箭雨之后,弓手重新拿起了脚下的长矛,直接蹲下了身,帮着身边的战友死死的顶住大盾。

  八旗兵也射出了一波箭雨,不过大部分川兵都已经藏身到了大盾后面,所以造成的杀伤效果并不大。

  十步,马背上的八旗骑兵,手上的兵器已经换上了大刀长矛,胯下的马速也被催到了极致,.

  “砰……”,两队人马,终于撞到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川兵阵脚一阵松动,秦邦屏和周敦吉铁青着脸色,大声疾呼,吩 咐麾下的兵卒顶住袭来的压力。

  虽然来辽东已经有些时日,可是这般硬碰硬的与八旗骑兵相抗,无论对于秦邦屏还是周致吉来说,却都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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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强相遇

  这种迎面袭来的庞大压力,好似即便只是站在阵前,也会被对面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的压力所碾碎,更勿论直接碰撞在一起。

  其实八旗骑兵心中的惊诧和压力,丝毫也都不比川兵们小多少。

  其实若真论起来,骑兵冲阵虽然看起来极有气势,可是如果面对的是战阵严整的步兵,只要不是身披铁盔的重甲骑士,吃亏更大 的,反倒是冲阵的骑兵。

  毕竟列好了阵势的步兵,大多都是藏身在盾牌或者长枪阵后,骑兵想要冲击必然会先要面对这些绕不开的阻碍。

  如果再考虑到弓箭的射程,地面上的陷阱,实打实的相互冲击,能笑到最后的其实往往是不动如山的步兵战阵。

  很明显,作为正红旗的统领,建州大贝勒代善,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他之所以敢硬碰硬的和明军相撞,完全是因为平日里的习惯。

  坏习惯害死人,代善的这个习惯虽然算不上是坏习惯,可是同样也会害死人。

  步兵战阵之所以能够顶住强大的骑兵冲击压力,完全就在于阵型的保持和通力的合作。

  一两个人扛着盾牌也许顶不住马匹的冲击,但是三四个人,四五个人一起,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代善所遭遇过的明军,虽然也不乏勇士,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见了大股骑兵冲阵而来,其中至少会有近半在接近的那一刻 闪开。

  这种行为若放到四百年后,可以简单的归纳成三个字:卖队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原本整齐的步兵阵列在骑兵冲击的那一刻自己出现松动的时候,一切就都再也无法挽回。

  很长时间以来,不但是代善,几乎整个八旗军,依这种法子都是屡试不爽,很是占了许多便宜。

  但可惜的是,偏偏今天他就遇见了例外。

  浑河岸边,虽然川军原本整齐的队形,都被八旗骑兵巨大的冲击力挤压成了一条波浪线,但是在此之后,八旗骑兵便无法再继续 前进一步。

  厚重的木盾在顶住了骑兵强大的冲击力的同时,长达丈余的长矛也直直的剌入了骑兵阵中。即便有些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被折断, 残余的尖剌仍然在四周带起一片血雾。呼号声,嘶吼声,连成了一片,受伤的马匹挣扎着倒卧在地上,无力的抽动着四肢。

  “退……”,等到代善醒悟过来的时候,陡然间却发现为时已晚。混杂成一堆的马匹,互相拥挤着想要转身尚且困难。

  冲在前头的想要退出,后面的一时间却又止不住去势,手上的缇绳被綳得笔直,紧紧的扣进肉里。

  “退……退……”,代善满头大汗,大声疾呼,却仍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队队骑兵冲上前去,又被挂到了长矛上。

  盾牌后面的长矛,像是死神沾满鮮血的利齿,不住的吞噬着建州骑兵的生命。挟夺取沈阳之威出城接战的建州正红旗,刚一个照面,便就遭遇到了重创。

  沈阳城,沈阳总兵府。

  “贺世贤。”,看着眼前几乎全身创口,满是血污的尸身,努-尔-哈-赤注目了许久,方才是微微的一笑,从尸体上将目光移开。 如果只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算,对于努-尔-哈-赤来说,贺世贤也算得上是自己在辽东军中的老对手。

  凭心而论,在努尔哈赤看来,这个对手虽然并不能算高明,可是却胜在错处极少。即便是努-尔-哈-赤见了,也常常有老虎晈剌猬 的感觉,似乎无处下口。

  “此人是被谁擒杀? ”,努-尔-哈-赤目光在四周环顾一圈之后,开口问道。

  “是被四贝勒所擒杀。”只听努-尔-哈-赤话音刚落,一边的鍪拜便立刻抢着回道。

  “哦,如何杀的? ”,努-尔-哈-赤微微的点了点头,不急不慢的继续问道。

  “是用弓箭射杀的。”,鍪拜仍然一五一十的回道。

  “为何要用弓箭? ”,努-尔-哈-赤忽然猛得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了站立在一边的黄台吉。

  “大汗……”,鍪拜心里也是猛得一惊,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话。

  “能用驽箭的时候,绝不用刀枪。”,只不过,还没等鍪拜开口,黄台吉已经是不慌不忙的开口回道。

  “能用驽箭的时候,绝不用刀枪。”,努-尔-哈-赤低头沉吟许久,终于在脸上泛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笑道说的好。”

  鍪拜看在眼里,这才是大大的松了 □气。

  “既然此人是你所擒杀,那么依你只见,如今该如何处置的好? ”,岂料还没等鍪拜好好喘一口气,努-尔-哈-赤却又转身向着黄 台吉问道。

  “斩下人头,悬于城头示众。”,黄台吉仍是不急不慢的继续开口回道:“凡是不服我大金国军威者,绝不轻易放过。”

  “好,便就依你。”,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一口应道。

  “大汗。”,当下不但是鍪拜,甚至就连身边的阿敏,莽古尔泰,扈尔汗等人,一时间也是不由得愣住了。

  “大汗……”,阿敏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惊讶:“此人虽是明将,却是力战而亡。”

  生于白山黒水之间的女真一族,向来也是崇拜勇者,在战场上力战而亡的勇士,向来都应该得到尊重。若是被生擒,自然又是另 外一回事情。

  “那又如何。”,努-尔-哈-赤的鼻间哼出两股粗气,迈开步子,竟然直接向着总兵府的门外走去。

  阿敏还待想要说话,却看见跟在努-尔-哈-赤身后的阿敦,转过头来向着自己闪烁了一下目光,顿时也是心里一惊,连忙闭住了口。

  待到努-尔-哈-赤出门去了,回过神来的阿敏再略一思量,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辱逝者确实是女真一族中的传统不假,可却似乎并不是努尔哈赤的传统。

  当年建州女真与海西九部塵战于古勒山一战中,叶赫部布斋贝勒于阵前廝杀身亡。努-尔-哈-赤便是命人将布斋的遗体剖为两段, 只将一半送回。

  从此建州与叶赫两部,便立下不共戴天之仇。

  其实若细究起来,布斋正是努-尔-哈-赤当年的大妃孟古的堂兄,也就是如今的建州四贝勒黄台吉的堂舅沾亲带故尚且如此,更初 论并不算熟悉的贺世贤了。

  既然已经夺下沈阳,除了总兵府衙门这些所在之外,城中的府库自然也是努-尔-哈-赤要去察看的关键所在之一。

  只不过,刚及领着阿致走出了总兵府大门,却陡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急响。原本以为不过是城中正在清剿残余明军的兵士,岂料 听声音竟然是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身边的侍卫立刻四散开来,将努-尔-哈-赤护在当中。

  好在疾驰的马蹄声,刚及奔到努尔哈赤身边,便就停住了步。努-尔-哈-赤抬头去看,见从马背上跃下来的,居然是与扈尔汗同为 建州五大“达拉哈辖”之一的额亦都。

  “如何? ”,努-尔-哈-赤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们让开道路,放额亦都上前。

  “回大汗的话。”,额亦都的睑色,看起来极是不善,甚至未及行礼,便立刻开口说道:“代善败下阵来了 。”

  “代善败了? ”,额亦都的话,似乎让努-尔-哈-赤也有些诧异。

  八旗虽然都属建州,可是各自所擅长的,却多少有些不同。除了自己直属的两黄旗外,若论野战驰聘,最强的就当属代善所领的 正红旗了。

  如今建州女真刚及夺下沈阳,尚且立足未稳。听说明军来援之后,努-尔-哈-赤命代善领正红旗骑兵出战,想的就是速战速决。

  只不过,如今速战速决的目的似乎是达到了,从代善出城到如今额亦都回报,不过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但是结果多少有些出乎努-尔-哈-赤的预料。

  “你可看真切了? ”,努-尔-哈-赤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额亦都,希望他只是一时说错了话。

  “奴才依看汗王的盼咐,为大贝勒掠阵。”,额亦都却是仍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只是刚一接触,大贝勒手下的兵卒便死伤 惨重。”

  “明军在辽东还有这等强军? ”,努-尔-哈-赤的脸上,现出一丝凝重。

  代善所领的正红旗骑兵的实力,努-尔-哈-赤还是知道的,就算是自己领着两黄旗,想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击败代善,恐怕也是几乎 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股明军确实非同小可。”,额亦都点头应和看努-尔-哈-赤的话。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努-尔-哈-赤兴许还会以为是想要帮代善开脱,可是额亦都除了身为建州“五大臣”之外,还是努-尔-哈-赤 亲自所领的两黄旗中的镇黄旗统领,如今就连他也这么说,看来事情就确实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立刻率两黄旗出战。”,努-尔-哈-赤沉吟片刻之后,不再继续犹豫:“务必将这股明军尽数扫灭。”

  “奴才领命。”,额亦都跃身上马,在马上向着努-尔-哈-赤弯腰行礼,转身去了。

  “阿敦。”,额亦都走的远些了,努-尔-哈-赤皱了皱眉头,朝着身边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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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却月如虎

  “奴才在。”,阿敦连忙上前一步应道。

  “你说,这股明军是什么来历? ”,努-尔-哈-赤看看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奴才尚且没能想到。”,阿敦歉然的微微一笑:“不过大明国地广人多,有些将才也不奇怪。”

  “就连一个贺世贤,也要杀伤我建州许多精锐。”,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若明人都是如此,我取辽东 又有何用。”

  “大汗其实不必担忧。”,阿敦的神情,看起来要比努-尔-哈-赤轻松一些:“明国人杰虽多,可若要立事,以一人之力未必可成 •’可若要坏事,只一人便就足够了。”

  “你说的可是那袁应泰? ”,努-尔-哈-赤听了阿敦的话,顿时也在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自然不止是此人。”,阿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只以那袁应泰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驱走那薛蛮子?”

  沈阳城南,浑河河岸。

  虽然眼看着代善所领的正红旗骑兵退去,可是未等河岸上的川兵稍事休息,远处又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烟尘扬起,一支规模比适才 更大的骑兵队伍,迅速的出现在川兵的视野里。

  “是努-尔-哈-赤亲领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正在浑河南岸与戚金一同指挥看构筑车阵的陈策,立刻便就皱紧了眉头。

  北岸边,周致吉和秦邦屏也是同时看见了出现在眼前的这支建州军,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眼中都是流露出几分凝重。

  木盾和长枪,再一次在河岸边架起,手执羽箭的弓驽手,半伏在木盾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看从对面冲来的建州骑兵。

  “将军,是正黄旗。”,秦邦屏的身后,石柱偏将吴文杰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兴奋的说道:“可是建州老贼亲自来了? ”

  众所周知,建州八旗之中,两黄旗正是建州汗王努-尔-哈-赤所亲领,其中的正黄旗旗主,也正是努-尔-哈-赤自己,在八旗中规 模最大,人数最多,战力也是最强。

  如果能击溃两黄旗,即便擒拿不到努-尔-哈-赤,对于建州军来说,也会是一个极为惨重的代价。

  秦邦屏微微点头,却不急看答话,反倒是回过了身,向着南岸边看了一眼,随后缓缓举起了右手:“举……”

  川军战阵中的上千把弓弩,立刻应声而起,尖锐的箭尖,斜斜的对准了天空。

  建州军中,镶黄大旗所在的位置,突然又立起一面玄色小旗。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之后,原本并作一队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骑兵, 突然像刀劈波浪一样的向看两边分开。

  秦邦屏也略微皱了下眉头,把举起的右手放下。

  突然,又是一阵人马的嘶吼声,从侧面传来。秦邦屏转身去看,只见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两面,竟然又同时有一股烟尘扬起。

  而原本处在自己正对面的建州骑兵,也正快速的分成两队,向着川兵的侧翼插过,似乎是想要渡过冰面。

  “却月……”,秦邦屏虽是眉头紧皱,可面前却也同样飞速的升起一面小旗。

  浑河北岸上,原本分属石柱和永宁两支军伍的四千兵卒,竟然是一瞬间神奇的合为一体。最两侧的兵士未曾移动,中间的却开始 缓缓向前推进。

  到最后,原本像一条直线一般的川兵战阵,渐渐的被拉成了一条弧线,从远处放眼望去,就像是悬挂在浑河岸边的一弯缺月。

  “却月阵”,原本是当年的东晋大将刘裕所创,曾经以两千步兵之数,在黄河岸边一举击溃三万北魏楕骑,创造了一个几乎不败 的神话。

  分成两队的建州骑兵,正在试图快速的向着川军两翼插去。战阵拉成了弧形的川兵,完成变阵之后立刻便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一波波羽箭,像雨点一样向着正在奔跑中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骑兵飞去。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虽然已经踏上了冰面,目光紧紧的盯住了还停留在浑河南岸的明军,却猛然看见南岸的明军阵中,也同样开 起一面小旗。

  “虎……”,山呼海啸一般的声浪,夹杂着一股冲天的杀气,向着浑河的冰面上卷来。

  “是浙兵戚家军和川兵白扞兵! ”,建州军中,额亦都也已是脸色大変。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爆裂声,从浑河南岸响起,两排由火铳发射出的弹幕,像是一阵钢铁旋风一般,向着分成了两队 的建州骑兵袭来。

  建州骑兵想要纵马躲避,可是冰面上行走奔跑,毕竟不如地面上灵活。连续几片弹幕扫过,冰面上的建州骑兵,立刻像是被台风 掠过的麦田一样倒下一片。

  “退……”,虽然随看努-尔-哈_赤纵横沙场数十年,可是额亦都第一次暝到了死亡的味道。

  即使自己还没有跑到浑河的冰面上,但是由川兵射出的一波波箭雨,也正像永无止境一般在自己身边落下。身边的十数名侍卫里 ,已经有两三人中箭落马。

  “退,快退……”,额亦都大声疾呼。

  尚且未曾接战,所率的近万名两黄旗骑兵就已经折损了千人,更何况无论是川军白杆兵还是浙兵戚家军,就算接近了短兵相接, 自己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近万名一路疾奔而来的两黄旗骑兵,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重新向着两边分散遁去,只是在河岸和冰面上留下了上千具尸首。

  “额亦部也败了? ”,沈阳城里,努-尔-哈-赤听着传来的军报,几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更勿论还折损了上千名两黄旗的壮士,两黄旗乃是努尔哈赤亲自所领的亲兵,旗中的军将大多都是多年来随着努-尔_哈-赤四处征 战积存下来的精锐。

  只是刚一接触,便折损了十分之一,顿时不由得让努-尔-哈-赤心疼的一阵眼皮乱跳。

  “据传来的信报说,在河边立阵的,是浙兵戚家军和川兵白杆兵。”,阿敦低沉着声音,将收到的信报一一说与努-尔-哈-赤去听。

  “原来是他们。”,陡然间,努-尔_哈-赤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其实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浙兵戚家军并不陌生。万历年间朝廷派兵入朝抗倭,当时尚未起兵叛乱的努-尔_哈-赤甚至还亲自领 兵随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同行。

  与明军中常见的军队不同,戚家军向来最愛好的就是打硬仗,打强敌。敌人越强,他们反而打的越兴奋,似乎唯恐打的不过瘾。

  当日平壤血战,戚家军那种一往无前,不惧生死的气势,即便是努-尔-哈-赤看在眼里,也为之深深折服。

  实际上,努-尔-哈-赤虽然用兵多年,却一直都是在效仿。骑兵效仿李成梁,步兵则是效仿戚家军。

  如今老师就在面前,努-尔-哈-赤这个做学生的,又怎能不生出几分惶恐。

  至于川兵白杆兵,努-尔-哈-赤倒算不上太熟悉,虽然也曾经小小的接触过几回,但是惟一能知道的,便是也算得上是一支强军。 如今看眼下的情形,事实也是确实如此。

  “大汗。”,连续击败正红旗和两黄旗大军,川兵和浙兵所显示出来的战斗力,似乎让阿敦也颇有些胆寒:“我等如今既然已经 占据沈阳城池,不如让城外的旗兵都先行撤回到城内。”

  “我等如今刚刚占据沈阳,立足未稳。”,努-尔-哈-赤却是摆了摆手,一口否决:“若是龟缩在城内,若等明军大兵到至,我等 岂不也是要四面被围。”

  努-尔-哈-赤话虽然已经说完,可是仍然用力的摇摆着手掌。开什么玩笑,对于建州军自家的实力,努-尔_哈-赤比谁都清楚。

  若论野战奔袭,确实一把好手,可是若论攻城守城,恐怕还未必比得上那些看似龐弱的明军辽东兵。更何况,眼前还有戚家军和 白杆兵这样不要命的对手。回城固守,真的全回了城,没准自己就真的要永远守在这里了。

  “这……”,阿敦顿时一阵语塞,八旗军中,最擅长野战的两支军伍,都已经陆续败下阵来,如今还能再派谁去?更何况就算真 的派去了,难保不是羊入虎口,平添损伤罢了。

  “还有两蓝旗,两白旗……”,努-尔-哈-赤胯的站起身来,不停的在屋内兜着圈子,“统统拉上去.”

  “大汗……”,阿敦也是脸色突变,从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努-尔_哈-赤始终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就算上回遭受败绩,也 就是在北关被那个唐近贤挡住兵锋,也从未见他如此乱过分寸。

  “大汗,再不若,退回抚顺? ”,阿敦又沉思片刻,再出一计。

  “不可。”,努-尔-哈-赤仍是摆手。辽沈两城,毕竟是辽东重镇,取之不易,如果今天退出,没准这一辈子就别想再进沈阳城了

  “父汗。”,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间,又看见莽古尔泰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何事? ”,努-尔-哈-赤耐住性子,把目光换到莽古尔泰的身上。

  “岳托领看羅红旗的兵士,出城去了。”,莽古尔泰见努_尔-哈_赤目光转来,连忙开口说道。

  “难道他以为朕的两黄旗还比不过他的镶红旗。”,努-尔-哈-赤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岳托领军出城,到底是是想干什么,努-尔-哈-赤几乎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岳托是代善的长子,也是镶红旗的旗主。虽说两父子的关系向来不算太好,可是之前代善在明军面前遭遇大败,岳托却多少也觉 得面上无光他。这回他领军出城,明显是想要去争一个面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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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唐氏太极

  “还不快快派人去追回来。”,努-尔-哈-赤抬手指看门外,大声喝道。

  “已经去了有一刻钟了。”,莽古尔泰虽然看起来也是焦虑,可是隐隐间,却似乎并没有去急着追赶岳托的念头。

  何况如今已经过了一刻钟时间,骑兵走的快,如果他是直接去浑河岸边,这时候恐怕已经到了,想追也来不及了。

  努-尔-哈-赤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看着面前的莽古尔泰,莽古尔泰似乎像是有些心虚,微微的低了下头。

  “大汗,岳托既然已经去了一刻,此时想追也已是不及,”,这一回,说话的是李永芳:“如今不如想一想法子,有何良策破了这 股明军。”

  “你有何良策? ”,努-尔-哈-赤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先是正红旗,后是两黄旗,如今没准还要再加上镶红旗。只是短短半日之间,威名赫赫的建州八旗,兴许就要有半数败在这支仅 仅只有一万人的明军手上。对于努-尔-哈-赤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不如用火炮轰击河岸上的白杆兵,再以骑兵掩杀? ”,李永芳不假思索,立刻开口回道。

  “哪里有炮兵? ”,努-尔-哈-赤微微一愣,如今建州军的序列里,似乎还没有火器兵这个编制。就算把火器放到努-尔-哈-赤面 前,仓捽间,建州军里恐怕也没人会用。

  “我建州军里虽然没有,,可是这沈阳城里却有。”,李永芳不急不慢的回道。

  “哦,他们可是肯? ”,努-尔-哈-赤顿时眼前一亮,李永芳所说的,未免不是一条妙计。

  “胁之以威,诱之以利,无非如此而已。”,作为如今辽东军中的第一号大汉奸,李永芳倒是很熟悉汉奸们的心理。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努-尔-哈-赤一把抓住李永芳的肩膀,迫不及待的说道:“若是果 然能够说动,你便是我大金国的功臣。”

  “奴才这就去办。”,知道事出紧急,李永芳也不敢眈误,行了一礼之后,立刻转身离去。

  贵州,龙场驿。

  望着面前这支仿佛从天而降,进门之后便开始四处摆弄的营兵,龙场驿站的驿丞李茂芳已经是被惊的一阵阵目瞪口呆。(其实本书 里绝大部分的人名,都是真有其人,这个当然也是真的B)

  “龙场驿乃是朝廷要地所在,岂可让你们胡作非为? ”,再等回过神来,李茂芳已然是勃然大怒。

  进门做客,还要打个招呼呢,这样进了门就当自家:一样摆弄的,把自己这个做驿丞的置于何地。

  更何况,正如李茂芳所言,作为九驿之首的龙场驿,确实是贵州一地最紧要的一个道口。虽然不可能时不时的丢个王阳明那样的 进士出身来做驿丞,但是李茂芳自己,却也是正经的举人出身,在这伙营兵面前,自然自觉多了几分底气。

  “锦衣卫公干。”,只不过,话音刚落,便看见自己面前一人,从腰间摸出了一面金牌来,在李茂芳眼前晃了一下。

  “原来是锦衣卫的老爷……”,李茂芳脖子一缩,之前想好的一番准备用来呵斥的说辞,也统统吞回了肚子里头去。

  “不知几位大人,来这里究竟有何贵干? ”,既然知道了来人是锦衣卫,李茂芳的神态,立刻就恭敬了许多,不但脸上再没有半 分怒意,甚至还连忙吩咐驿站里的杂役去烧水泡荼,好分给分散驿站周围的营兵解渴。

  “上峰的命令,我哪里知道。”,站在李茂芳面前的刘然,翻了下眼皮,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不过只是个百户罢了. ”

  只是个百户,李茂芳禁不住微微的缩了下脑袋。虽然锦衣卫里,也都是武职,可是这样的天子近卫,自然不能拿来和寻常的卫所 兵一样看待。

  锦衣卫里哪怕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番卒,到了自己这驿站里,自己也都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如今能把锦衣卫百户当劳力使的,这来 的到底是那一尊大神。

  不敢再去细间,只是亲自斟了一杯黔地的普洱荼,亲手为刘然送上。

  “我家大人听说四川闹了兵灾,怕波及贵阳,便派我等在此驻防。”,饮了一口李茂芳送来的荼水之后,刘然似乎心情不错,顺 便陪着李茂芳说了几句。

  “大人尊贵,自然是要小心从事。”,虽然还闹不明白说的到底是哪一位大人,但是李茂芳也知道,反正跟着说好话总归是没错。

  刚想要退下,却又被刘然叫住:“你驿站和外头荼马司商卡里的人口,一个也不许走脱。”

  “为何? ”,李茂芳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然。设防就设防,难道还不许人回家了。

  “进山的行人商队,也一律拦下,出山口的也只许出不许进,所有的精壮,一律留下徭役。 ”只不过,刘然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 ,指看李茂芳继续说道:“你去安抚。”

  “为……”,李茂芳的眼睛瞪的更大。

  “上峰的命令,我哪里知道。”,刘然不等李茂芳再间出,立刻一声冷笑,轻描淡写一般的说道:“走脱了一个,拿你是问。”

  “是,是是。”,李茂芳不敢再继续讨价还价,几乎是抱着脑袋奔了出去。如果再问下去,只怕被拉去挖沟垒墙的,就是自己了。

  驿站外的大道上,已经聚集了十数名被强拦下来的精壮。虽然大多口有怨言,但是看着紧贴在身边银光闪闪的刀刃,仍还只得是 不情不愿的领过了锹铲。

  对于是在龙岗石山设伏还是当道扎营,其实骆养性也是很费了一番斟酌,最后选择的仍然是当道扎营。

  刘然也因此而问过为什么,可骆养性的回答却多少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听说如今蜀中多有传言,唐近贤乃是渚葛武侯转世,他既然命我至此,我便把此地当作街亭。只不过我虽守街亭,却不想当马谡。”

  这也能当作理由?刘然当下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不过好在当道扎营,无论如何要比在山中设伏要轻松愉快许多,刘然自然也是无 不乐意。

  其实骆养性不在山中设伏的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

  一是毕竟手中兵力太大,若是果真有敌来袭,来势大的话,一千伏兵反而不如扎营据守来的稳当。

  二来虽然近日频频收到急报,可是敌兵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只在山中潜伏确实也太过难熬,没准敌兵还没来,就先 把自己给憋坏了。

  龙场驿作为连接川,黔,贵三地的交通要道,向来往来的行人商队都是不少。

  只是一日间,骆养性便扣留下了数百精壮。骆养性扣留下人口的原因,倒也不单纯是为了修建沟垒,另一面也是想要隔绝音讯。

  不过,看着渐渐已经现出了雏形的土堡从地面上隆起,骆养性也隐隐有些担心。仅仅一日间就扣留下了这么多人口,如果等上十 天半个月的,岂不是要聚上几千号人。

  这么多人,就算不会牵连出些其他什么事情,光是约束这些人,都要花费上不少力气。

  一时间,即便是骆养性,也不禁生出几分骑虎难下的感觉。一边想着若是水西无事最好,另一边却又盼着快快见到一个结果出来。

  眼看着天色已经有些渐渐发黒,骆养性的目光,再一次朝着北面的驿道上望去。

  忽然间,一个跳跃的黒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紧接着逐渐放大,离自己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等走到略近一些,来人似乎看见了道口便的土堡,不由得缓了一下,可是随即又快速的接近。

  “骆大人……”,一匹快马,风一般的卷到了骆养性的身边,马背上的骑士,正是当日圉在谷里驿的暗探。

  “大人,蛮兵两万已出水西,如今正扎营在谷里驿,禁止行人出入。”,暗探刚及下马,便迫不及待的向看骆养性回道:“小的偷 偷潜出,又找路边经过的商队买了一匹马,这才赶了过来。”

  “哦,果真来了。”,骆养性的睑上,顿时就泛起了一层红润。

  “快去贵阳城里通报李巡抚和张总兵。”,转过了身,朝着刘然大声喊道:“水西安家已反。”

  四川简州,明军大营。

  望看手上两份截然不同的书令,唐旭禁不禁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将文书放到了面前的案上。

  “这两份军令各不相同,我等该从哪一份的才好? ”,安绵军副指挥使刘芬谦,望着唐旭手边的两张纸,面皮上边隐隐的透出了 几分无奈。

  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圏之后,仍然还是又落回到了唐旭的身上。

  “刘大人不必看我。”,唐旭却仍是轻轻冷笑一声,“唐某又岂是这么容易能被他们算计进去的。”

  “不知唐大人有何良策? ”,刘芬谦满眼期待的看着唐旭,希望从他的口中能听到些许自己所期望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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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唐式太极(2)

  虽说当日在新都县时,刘芬谦曾经对唐旭不许自己进入叛军大营有所不满。可是经过这么段时间以来,却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吃过亏。

  无论是在新都,还是在成都,或者在阳安关,自己几乎根本不用花什么心思,这位唐大人就会主动去收罗来一大堆功劳,招呼众 人一起来分润。

  刘芬谦如今和成都城里的白光荣一样,都挂着一个副职的头衔。

  若是在四百年后的官场上面,常常可以听到这么一句话,叫做“三副不如一正”,把这句话放到如今的大明朝,倒也同样适用。

  如今手上有了这么一堆大大的功劳,刘芬谦把名字前头这个“副”字去掉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更何况,在新都县里时,唐大人虽然收罗了不少叛军抢掠的财物,但是最后也都归了府库,唐大人自己也是分文未取不是。

  眼前的这两份文书,一份是兵部衙门里传来的,另一份却是出自内阁。

  兵部衙门里是催促进兵,要求克日光复泸州,重庆和永宁;而内阁的文书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文字间却只有一个意思稳扎稳打。

  这两份意思完全不同的军令同时摆在面前,也难怪四川巡抚朱燮元什么批复也没写,直接就派人送到了简州来。

  “唐某能有何主意。”,唐旭大大咧咧的站起了身,拍了拍巴掌:“唐某又不是西南军里的人.”

  “这回来巴蜀,也不过是替皇上宣示恩德,如今差事已了,大可以回京复命去了。”

  自从唐旭离京之后,京城里多多少少也出了些变故,唐旭也是知道的。

  因为这回奢崇明钣乱的事情,当时同意奢崇明领兵援辽的兵部尚书黄嘉善很是吃了几份弹劾。再加上朝廷里头又有人翻出了当年 杨镉的事情,黄大人毕竟年事已高,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也没精神继续留在朝廷里打嘴仗,一怒之下,请辞回了乡。

  如今新任的兵部尚书,是张鹤呜。张鹤呜如今有没有和东林党接上头,加入组织,唐旭还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唐旭知道的是,张 鹤呜有一个好友,叫做叶向高。这回张鹤呜能升任兵部尚书,叶阁老想来也是出了大力。

  张鹤呜的人品如何,唐旭也不大瀋楚,虽说在史书上面,张鹤呜告老回多之后,是因为抵抗李自成的流民大军而被杀,但是那也 是因为李自成跑到他家门口去了。

  张家作为当地有数的大户,正是李闯王首选的革命对象,总不能站着等挨刀吧。

  唐大人所能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份兵部传来的军令,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意。

  虽然唐旭自从入川之后,看实是打了几个胜战,但是真正的攻坚战却还没有遇见过。

  自从取了简州之后,泸州和重庆的的叛军必然都已经有了防备,更别说永宁这样的老巢了。而且如今唐旭手上的白杆兵和安绵军 ,都并不是善于攻城拔寨的军伍,若是仓猝上阵,胜负还真未可知。

  如果打赢了,估计也没人在乎。自从入川之后,如今唐大人头上顶看的功劳已经不少了,多一点也没什么。若是败了,便难保没 有人乘机落井下石。

  而内阁的意思,是让自己稳扎稳打。如今的内阁首辅仍还是方从哲,其他的人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得不带看几分顾忌。

  “这回西南戡乱,朝廷和属下们部是仰仗大人您的谋划。”,唐旭不紧张,于是刘芬谦就紧张了 : “眼看大事将成……”

  刘芬谦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秦良玉和马祥麟丢着眼神,希望他们也帮看说说情。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船沉了对谁都不好。

  “朝廷调我石柱兵的时候,说的也只是为了解成都之围。”,岂料马祥麟站起了身来,居然和唐旭一样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巴掌:

  “如今成都之围已解,我自引军回石柱去便是。”

  刘芬谦彻底傻了眼,刚才一时急切,他倒是忘了。虽然石柱兵和他安绵军一样都是明军,但是到底也还是有所不同。

  说到底,秦良玉和马祥麟两个,都是正儿八经的土司老爷,所带的兵都是自家的,无非是拿朝廷一点军饷罢了,如果当真不想要 也不是不可以。

  可自己这个安绵副指挥使,却是朝廷命官,所领的兵卒也都是卫所兵,想要做什么,都不是那么自由。

  作为朝廷命官,从前刘芬谦私底下也不是没有鄙夷过这些土司老爷,可是如今才发现,原来凡事果然都有两面性。

  “唐大人……”,刘芬谦想哭的心都有了,差点就没给唐旭给跪下。

  本来以为是一条船上的人,却没细想,一个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一个是堂堂土司老爷,若是不高兴了,都可以直接甩袖子走人。

  而自己拿着这两份文书,兵部衙门的军令不可能不听,但是内阁那边又更得罪不起。若是石柱兵真的打道回府了,凭自己手上这 么点兵力,能不能守住简州都还不知道,更别谈什么光复重庆,泸州和永宁了。

  “其实刘将军也不必为难。”,看着几乎是在哀求的刘芬谦,唐旭终于在心里生出一丝不忍。毕竟此事兴许当真和自己撇不开关 系,如果全丢给刘芬谦,也不是为人之道。

  “兵部衙门既然要我等克日光复城池。”,唐旭轻轻咳嗽一声,继续开口说道:“正所谓大军未动,稂草先行。”

  “如今我等军中,稂草可备足否? ”

  “自然不足。”,刘芬谦拼命点着脑袋,说的却也是实情。

  永宁军围城两月,身后的简州城里的稂草,早就被消耗了十之八九,作为官军,又不可能去和永宁军一样去抢。

  大军除了入简州的时候吃了一顿酒肉外,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是喝粥度日。这还是赖着成都城里仍还有些存稂,否则恐怕就要和 如今辽阳城外的难民一个伙食标准了。

  “既要攻城,兵甲器械可备足否? ”,唐旭又继续问。

  “自然没有。”,刘芬谦眼中放光,脑袋更是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那如何攻城。”,唐旭滩了滩手:“如今也只有去找朱大人,想法子讨要了. ”

  “属下立刻就传书成部。”,刘芬谦当下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的奔出门去了。

  刘芬谦跑的这么快,其实也是知道,如今的朱燮元,根本拿不出太多的物资。

  如果说是银钱布帛,可能还好办点。可是稂草器械这些东西,成都被围两月,也早就消耗了七七八八了。除了接济简州外,朱燮 元还得考虑成都城里会不会饿死人。

  光复城池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在成部围解之后还饿死了人,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朱燮元不想,也不敢去担这个责。

  “那依近贤看,何时进兵适宜? ”,眼看看刘芬谦奔出了门去,稍等了片刻之后,马祥麟方才是开口向着唐旭问道。

  “等。”,唐旭的口中,慢吞吞的吐出一个字来。

  虽然成都之围已解,但是西南戡乱,不可能只依靠这一万兵力。如今唐旭所知道的,就有好几支援军正在路上,其中从湖广来的 ,绕道旱路,如今已经过了夔州。随军而来的,还有大量的军资器用。

  唐大人不是没冒过险,但是在可以不冒险的情况下,唐旭也不喜欢在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动。

  “营中的兵事,便由你们两人商议。”,秦良玉缓缓地站起身来,和霭的目光,落到了两个儿子身上:“我有些乏了,回去歇息 片刻。”

  不知为何,自从新都之战之后,作为石柱兵统帅的秦良玉,便好似有些不喜打理军事,更多的却是交给了马祥麟。

  所以如今这六千石柱兵的大小事务,大多都是由马祥麟决断。眼下只是六千,若是再过些时日呢?唐旭有些入神的想着。

  “儿子恭送母亲大人,恭送干娘。”

  再和马祥麟一起礼送秦良玉出门之后,心里头更是隐隐泛起一丝苦笑。若是因此而让历史上唯一一位正经的女将军从此湮没姓名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辽东,沈阳城。

  “一千两!”,站在百余名明军战俘身前,李永芳急速的走了几个来回,用力的甩了下手,从口中喊出一个数字来。

  像是报数一般,李永芳从十两一直喊到了二百两,面前这群战俘里头,竟然没一个人站了出来。即便有几个看似眼里发光的,在 环顾了一下周围的袍泽之后,也是缩回了头去。

  晈了晈牙,李永芳终于怒喝一般的喊出了 “一千两”这个数字。

  一千两?眼前这群战俘的人群中,顿时都是响起了一片小声的议论。

  “我去。”,人群当中,终于有第一个人站了出来,身边的袍泽们,正拼命的想把他重新拉回去。

  “把他带出来。”,李永芳连忙一指身前,一边数十名如狼似虎般的建州兵立刻冲进人群,抱住刚才回话的兵卒,将他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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