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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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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八章 盛情相迎

              休整两日后,王贤等人离开了郑州,队伍里多了个俊俏的后生,便是那主动请缨的龙姑娘。其实对带这个女子上路,众人都颇有微词,但王贤见二黑春心大动的样子,终究还是同意了。

      数日后,队伍便离开河南,进入山西境内。山西名副其实,一眼望去全都一道道的山梁子,好在脚下的官道还算平坦,倒不影响队伍赶路。

      一进入山西境内,除了满眼是山之外,还能感受到这里不同别处的气氛,所有的关隘都在严加戒备,所有的州县都在加紧盘查,对白莲教徒的通缉令随处可见,还能看到有成串的男女被官军押解着进城,这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现象,让人颇为讶异。

      终于,到了高平县时,得知前来迎接的周知县,是杭州人氏时,王贤和对方论起同乡的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白莲教作乱,是在山西北部的广灵县,距离这里何止千里,这边为何也如此紧张?

      “小心无大错么……”周知县苦笑一声道:“上差有所不知,白莲教在我山西,可谓无孔不入,哪个州县没有他们的坛口、香堂?如今广灵县那边闹得厉害,别处的白莲教众也都深受鼓舞,万一哪天我们这的白莲教徒,也效仿刘子进杀官造反,那我们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会牵连家里的亲人。”知县有守土之责,一旦城池失陷,有时哪怕以身殉国,依然有全家流放的危险

      “原来如此。”王贤觉着他说得合情合理,便不再深究,转而问道:“广灵县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说是大同和宣府的军队,从两面将其困在广灵了。”周知县叹气道:“但广灵县除了山是川,他们随时可以逃进恒山,继而上太行山,只怕官军很难清剿到他们。”

      两人叹了会儿气,王贤又问了几个关于晋藩的问题,但显然周知县不愿深谈,见同乡之谊的作用也不过如此,他只好知趣住嘴,只谈风月。

      周知县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似乎顾忌颇多,分别时才小声对王贤道:“上差办完差事就赶紧回去吧,山西不是久留之地啊。”说完便拱拱手,匆匆去了。

      王贤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过了高平县半天,队伍突然看到有烟尘滚滚而来,莫问沉声道:“是大队人马”

      “戒备”许怀庆断喝一声,训练有素的将士们赶紧占据附近的山包,全神戒备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大队骑兵。

      这时已经能看清对方是官军打扮,众人心神便松了一半,斥候上前与对方接触,不一会儿领回一个千户装饰的武官,那武官见为首的王贤如此年轻,不禁微微惊讶,旋即神情一肃,单膝跪下道:“末将山西都司衙门千户石英,奉命前来迎接钦差大人”

      “有劳石千户了。”王贤点点头,笑问道:“不知千户奉的哪位大人的命?”大家都是千户,但王贤这个千户,是锦衣千户,而且有钦差的光环,自然比对方大多了。

      “当然是我们都台大人和藩台大人。”石英道:“末将本是奉命到省境迎接上差的,没想到上差来的这么快,恕罪恕罪。”

      “千户何罪之有。”王贤笑笑道:“那就麻烦劳千户了。”

      “这是末将应该做的。”石英恭声道,便命大队人马转向,护卫着王贤北上。有了地头蛇随扈,王贤他们的旅途舒服多了。每到一地,地方的官府和驿馆,早就给卫士们备好了热汤热饭,收拾好了住处。王贤和一于头脑,自然更是顿顿好酒好菜,住宿条件也是好的没话说。

      这天晚饭后,吴为几个到王贤屋里喝茶,虽然已是天色大黑,但这间轩敞北屋的房梁上吊着灯,房角上坐着灯,书案上也摆着灯,十几盏灯同时点着,把房间里映照的亮如白昼

      “啧啧,”许怀庆站在屋中央,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啧啧道:“谁说山西是个穷地方来着?这几日住的驿馆,那是一家比一家阔气。”

      “你什么眼神啊”王贤笑骂道:“看不出房间里的摆设,全都是新换的

      “是。”吴为是个识货的,点点头道:“这屋里一色的黄花梨家具,书案是檀木的,上面的纸笔墨砚都是徽州出的精品,桌子上,茶几上的上等细瓷碗,还有这些花瓶、挂画,其实都是两宋的古玩。”

      “算算,这一屋子的摆设得多少钱。”王贤对吴为道。

      “最少三万两银子。”吴为估摸一下道:“最贵的就是这副苏东坡的真迹,在京城不下万两银子。”

      “哪家驿馆能用这么贵的摆设?”王贤笑道:“分明是专门给我们换的。

      “啧啧,这待遇,”许怀庆笑道:“钦差就是不一样啊。”

      “待遇是不错,不过另一方面,他们又像防贼一样防着我。”王贤冷笑道:“没过高平县之前,咱们还能看到点真东西,但从石千户迎上来以后,我们就被他们隔离了,只能看他们想让咱们看到的,只能听他们想让咱们听到的,这样还查个屁案子”

      众人深以为然,许怀庆道:“怪不得戏文上,钦差大臣都要微服私访,大人,咱们当初也微服私访多好?”

      “你当咱们是在演戏啊?”吴为啐道。

      “钦差的行止都是有规矩的,过州县境要向当地官府通告,州县官要前来参拜。”莫问解释道:“大人要是不露面,人家马上就知道咱们有小动作,还微服私访个头啊?”

      “那戏文上演的都是假的了?”许怀庆遗憾道。

      “也不尽然,还是要分情况的,有时候不得已,只能行此非常之举,。”王贤笑道:“但咱们距离太原何止千里?我现在微服,是不是早了点?”

      “也是,万一半路上被官府抓起来,那就丢老人了。”许怀庆点头道。

      “对了,二黑呢?”王贤问道。

      “他呀,跟在龙姑娘屁股后面转呢。”许怀庆笑道:“任龙姑娘怎么白眼,他就像一贴狗皮膏药,牢牢贴人家腚上了”

      “哈哈哈……”屋里一阵浪笑,笑罢了,王贤正色对众人:“那就不管他了。人家蒙上咱们的眼,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我虽然走不得,但你们是可以的。”说着看看闲云和吴为道:“二位找个机会悄悄离队,赶在我前面去一趟晋王墓,看看能不能偷偷见一见朱济僖。我想,他能为我们指点迷津。

      “是。”两人沉声应下。

      “如果见不到人,”王贤道:“你们就在太原等着与我汇合。”

      “是。”两人领命。

      其余人也巴望着王贤,却见他挥挥手道:“都睡觉去”

      有卫队保护,被地方官府迎来送往,王贤之前十几年听过的奉承,都没这一路上听过的多,就这样飘飘然、施施然十几日,来到了山西的省会太原。

      太原,古称晋阳,别称龙城,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自古就是王霸据以争夺天下的重镇。其城高强厚,不亚于帝京,人烟繁茂,几类于江南。

      王贤抵达太原之日,山西地面的官员,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山西布政使张春,山西都司周延、太原知府贺铸才等人,悉数在城外十里恭迎钦差,礼乐声中,王贤替皇帝受了他们的大礼,才忙作揖还礼道:“下官拜见诸位大人

      “上差切莫多礼,”周藩台六十多岁,满脸褶子,一嘴河南官话道:“远道而来辛苦了,老夫在官衙摆好了宴席为上差洗尘。”

      “恭敬不如从命。”布政使是从二品的大员,在督抚出现以前,他就是地方最高长官,传播说中的封疆大吏,王贤一个五品武官,虽然有钦差的名头,却也不敢在对方面前托大。

      宴会是在布政使衙门,太原地面上的官员,大半都到了,省城里的缙绅耆宿也来捧场。坐满了十几张八仙桌,桌上各种菜肴琳琅满目,除了黄河鲤鱼,竟还有鲍翅海参这等稀罕物,虽然是冬季寒节,瓜果仍旧堆积如山,汾酒、竹叶青溢出扑鼻的清香。另外还有个戏班子,在上演着什么戏目,锣鼓锵锵、丝弦悠悠,令人恍如置身太平盛世。

      若是从前,王贤自然乐得享受了。小吏出身的性格,会让他颇为沾沾自喜,想不到老子也有今天,一省藩台和老子喝酒满省士绅都在下面相陪,真是爽啊

      但今次,他看着厅里人觥筹交错、酒池肉林,眼前却总浮现出一路上所见百姓食不果腹、饿殍倒地的样子,让他食不甘味,如坐针毡。

      那边山西地方官员,都在冷眼瞄着他,见钦差大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却暗暗发笑,还以为这个毛头小子被今日盛大的欢迎场面,给弄得飘飘然不知所以然了。

      宴会结束,周藩台要亲自将王贤送去钦差行辕,被王贤坚决谢绝。王贤说了好多,今日受宠若惊,切不可再折杀小子之类的话,周藩台只好留步,让太原知府送他回去。

      山西官府为他准备的钦差行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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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九章 美人计

            山西官方给王贤安排的行辕,居然是臬司衙门的后衙。原先的山西按察使,因为一份话本色彩过浓的奏报,被皇帝调到京里专职文学创作,又没有新人补缺,后衙便空了出来。

      不过王贤以区区五品之官,入住臬司后衙,这当然是山西地方对他这位钦差大臣的出格尊崇。

      天色不早,简单介绍下府里的管家,贺知府便告辞了,说明日再来拜访。

      那管家谦卑的向王贤请安后,便让侍女服侍他沐浴,然后也退下了。

      在侍女的带领下,王贤来到里间的沐浴室,屋里烧着地龙,四角还摆着四个不见明火的暖笼,汉白玉砌成的偌大澡池里,氤氲着腾腾的热气,水面上还飘着五彩的花瓣。

      更吸引王贤目光的,是跪在池边的八名侍女,各个容貌妍丽,穿着薄薄轻纱,更显出凹凸有致的青春身材,让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好险没有流鼻血。

      几个侍女却没有丝毫嘲笑的表现,而是上前为他宽衣解带,却被王贤阻止道:“本官不习惯被人看着洗澡,你们退下去吧。”

      侍女们这才有些错愕,见王贤坚决的挥挥手,从小被训练得无条件服从的侍女们,只好鱼贯退下。

      “呼”嗅着青春少女留下的体香,王贤吐出一口浊气,奶奶的,还真是没有提前吃下的饭。离京前和媳妇抵死缠绵,以为能顶一阵子事儿,谁知半个多月不近女色,又险些把持不住了。

      但把持不住也得把持下去,他没忘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太子太孙,还有自家兄弟的前程性命,全系于自己一身,要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回头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还怎么力挽狂澜?

      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还是不管用,王贤只好用凉水洗了个澡,这才冷却内心的躁动,胡乱穿上衣服,出去房间准备睡觉时,却又见被窝里已经躺着两个姑娘了。

      ‘我擦,这帮家伙果然狠毒,知道老子三十六计最怕美人计,王贤闭上眼道:“几位姑娘出去吧,本官习惯独自就寝。”

      边上的领班侍女轻声道:“她们是给大人暖床的,当然大人若要侍寝……”顿一下,有些羞涩道:“随便唤我们谁都成。”

      ‘我擦我擦我擦……,王贤发现自己还真没出息,光听人家说句话,就起了强烈的反应,不仅身子微微前倾,老脸通红道:“不用了。”

      “是。”侍女恭声说一声,两个暖床的侍女便从被窝里无声钻出来,浑身上下仅穿着肚兜,向王贤磕头之后,退出房间,肉光致致的景象,终于让他的鼻孔中,流出了热乎乎的液体。

      仅剩的那个侍女忙给他止血,王贤用丝绵捂着鼻子,很是尴尬的翁声道:“山西太于了,实在太于了。”

      “是。”侍女温柔的点点头,轻声道:“奴婢刚来山西时,也很不适应。

      王贤点点头,刚要端起茶盏来,那侍女鼓起勇气,轻声拦住他道:“我给大人换一杯吧。”

      “这杯怎么了?”王贤看看热腾腾的茶汤,总不能说凉了吧。

      “这杯……”俏侍女小声道:“是加了料的。”怕王贤怀疑里头有毒,她于脆自己饮下,这才涨红了脸道:“是给大人助威用的……”

      “原来如此。”王贤恍然,抱歉的笑笑道:“你喝了没事儿吧?”

      俏侍女心里却说,我哪知道?见王贤的鼻血又流下来了,忙小声道:“大人还是仰起头吧。”说着拿了两个靠枕,一个给他靠在背上,一个给他枕在脑后,以为这位年轻的大人不近女色,她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他。

      “原先的藩台大人,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么?”王贤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觉着这样子很傻,只好随意问道。

      “奴婢不知,”侍女轻轻摇头道:“奴婢等人也是前天才来的。”

      “你们原先在哪?”

      “原先在晋王府教习处。”侍女老老实实回答道。

      “你见过晋王么?”

      “没有。”侍女摇头道,她显然不是多话的女子,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后天训练的。

      “听口音,你是吴地的女子?”王贤只好换个轻松的问题。

      “奴婢祖籍苏州。”侍女轻声道。

      “苏州是个好地方啊,我岳母家就在那里。”王贤道。

      “奴婢不记得苏州什么样子了……”俏侍女神情一黯。

      王贤并不奇怪道:“可是洪武赶散,背井离乡?”太祖皇帝因为深恨吴中百姓支持他统一天下的劲敌张士诚,洪武初年,对吴中百姓采取惩罚性的移民措施,将其大量迁到淮安、扬州、京师、凤阳等地,称为‘洪武赶散。,

      “不是,”侍女摇摇头道:“是十来年前,永乐皇帝下的旨,迁了苏州几万户百姓到北京……”

      “哦。”王贤叹口气,苏州人在国初实在太惨了,两代皇帝都对他们下狠手。如果说洪武皇帝还是为了报复,那永乐皇帝就是**裸的因为他们的富有和人烟稠密了。

      几百年后的人,可能觉着从苏州户口变成北京户口,是很美的一件事。可在当时的苏州人眼里,北京那可是苦寒之地啊而且两地相距两千多里,一路上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家道中落?不用问,这侍女的身上,定有这样一个心酸的故事。

      哀伤的气氛,让王贤的心不再躁动,鼻血也止住了,他对那侍女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嫣儿。”俏侍女早就意识到自己失态,已经调整过来,恭声道。

      “去吧,我要睡了。”王贤点点头,脱鞋上床。

      “奴婢就在外头,大人唤一声就来。”叫嫣儿的侍女为他掖好被角,熄了灯,退到外间。

      温暖如春的屋里黑暗下来,躺在舒适豪华的千工床上,身上盖着喷香柔软的被褥,王贤却失眠了……因为外头响起苦苦压抑的女子呻吟声,细若萧管,断断续续,却更加撩人春意……

      第二天早晨起床,嫣儿进来伺候王贤穿衣,王贤自然是要自己来的,万一被看到了黏糊糊的内裤,可就糗大了。他还不忘看看嫣儿,见她啥事儿没有,便放下心来。嫣儿的脸却红到耳根,她昨晚整晚上春梦连连,把个床单都打湿了,大人指定是听到了……

      “咳咳。”王贤挪开目光,暗叹一声,便让她把管家叫来。

      那周管家很快就来了,行礼之后见王贤自己拿着块毛巾,在白云铜面盆前洗脸,登时着急道:“你们就这么服侍大人?”一着急声音尖细,竟跟个死太监似的。

      嫣儿无奈的刚要回话,王贤却先道:“别管她们,这是本官的要求。”说着把毛巾丢给那周管家道:“叫你来也是为这事儿,把这些姑娘们都带走,还有屋里的这些摆设,都给我撤了,我消受不起。”

      “大人这话说的,”周管家陪笑道:“这是我们藩台大人的一片心意。”

      “好意我心领了,”王贤一摆手道:“我自会和藩台大人说去,你照做就

      “这……”周管家一脸为难,还没见过这样当官的呢。

      “去。”王贤眉头微皱道:“不然本官就搬出这里。”

      “那好吧……”周管家才体会到嫣儿她们的无奈,“不过总得留几个伺候的吧,大人身边都是男人,难免粗枝大叶。”

      “本官连大漠都睡过,还有比那更粗的么?”王贤却坚决不理睬,开什么玩笑,谁知道这里头多少奸细?

      周管家无可奈何,只好一面应下,一面赶忙知会知府大人,贺知府急匆匆赶来时,王贤的屋里已经是四壁空空,只剩下桌椅书案这些必备的家具。

      “哎呀呀,仲德老弟这又是何必呢?”贺知府忙劝道:“都是藩台大人一片心意,你于嘛不享受?”

      “藩台一片好意,下官心领了,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贤正色道:“昔日文正公食粥心安,下官不肖,亦深以为然。”他身后立着的周勇和二黑,都听傻眼了,心说乖乖隆地洞,大人这阵子山西老陈醋吃多了,怎么这么酸了?

      贺知府一听,心里却暗暗无奈,本以为这钦差是个武官,又年轻,哪有不好财色的?这才一路上尽心安排,务必让他乐不思蜀。哪知这货竟是个读书读坏脑子的书生?

      他这才想起王贤的武官身份之外,还有个举人的头衔

      王贤要的就是这效果,昨晚他想了一夜,对方不停给自己戴高帽,送好处,自然是有所图谋。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后面还怎么查案?而且对方上奏一本,弹劾自己生活如何奢靡,那喜好简朴的永乐皇帝,肯定要大怒的。

      想来想去,还是以一副道学面孔对人比较好,毕竟书呆子不领情那是应该的,谁也不会跟读书读坏脑壳的家伙一般见识……

      贺知府暗道藩台大人表错了情,面上还要大赞道:“仲德不愧是我辈楷模

      “不敢不敢。”王贤不咸不淡道,这就算把对方之前的奉承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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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零章 神鬼变天

      短暂的沉默后,贺知府调整好心情,笑问道:“上差,昨晚睡得如何?”

  “不好,几乎失眠。”王贤指指自己眼里的血丝道。

  “是呀。钦差的担子那么重,睡不着也是情理之中。”贺知府笑了:“其实下官也没睡好。”

  “那倒不是,就是床太软不习惯,”王贤板着脸道:“我后来让人把褥子都去了,才睡踏实。”

  “咳……”贺知府无奈的笑笑,暗骂道,你个贱人

  “知府大人,”王贤正色道:“酒也喝了,睡也睡了,咱们该办正事儿了吧?”

  “那是那是,皇命要紧么。”贺知府于笑两声道:“不知上差想怎么查,本府一定竭诚配合?”

  “贺知府想本官怎么查?”王贤反问一句,静静望着他。

  “当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贺知府正色道:“朝廷的军粮运到山西,却始终没有运出山西,这是事实,谁也没法抵赖。”顿一下道:“其实我们山西的官员,也从没想过要抵赖,因为军粮迟运,差点害了皇上的大军,这罪责之大,让我们这些地方官战战兢兢、痛心疾首,早就盼着来个钦差,查他个明白,还我们个清白了”说着一脸正气道:“当然,如果最后确定谁有罪,也绝不要姑息,就算是落到本官头上,上差也只管直奏就是”

  “府台大人高风亮节,实乃下官之楷模,有你这份态度,相信很快就会查清楚的。”王贤恭维两句,顿一下道:“择日不如撞日,大人身为太原知府,又是转运委员,自然对军粮转运的情况十分了解,还请为下官先简单介绍一二

  “好的。”贺知府心里暗笑这个棒槌,以为这是聊天呢?面上却一脸严肃,装模作样的整理下思绪,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是这样的,去年七月间,山东、河南、河北、甘肃、陕西、湖广之粮陆续运到我省,在太原转运。当时的转运大臣,自然是我们藩台大人,下官不才,忝为转运委员。军粮转运关系到皇上和大军的安危,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这是藩台大人和下官的共识…

  王贤耐着性子听他扯了一串官腔,终于听到关键的地方:

  “所以粮食一到,我们就立马组织发运,都司衙门也派了大军护送到大同,到了大同之后,改为由大同镇派兵护送往宣府。然而从大同到宣府山川连绵,只有一条驿路可行,结果路过广灵县时,反贼刘子进竟狗胆包天,率军前来偷袭。贼子仗着人多势众,又占了地利,竟把官军打退,夺了我们的粮草……”贺知府说到这,脸上尽是沉痛之色。

  “当时几万大军护送,刘子进又有多少兵马?”王贤轻声问道。

  “大同镇派了两万官兵,刘子进当时……”贺知府顿一下道:“大概也有两万人马,但他们利用地形两面夹击,官军猝不及防,被从高处落下的滚石檑木打得无从招架,只得败下阵来。”

  “那么后来呢?”王贤追问道。

  “后来我们又组织了一次押送,这次山西都司和大同卫,一共派了五万兵马,准备不可谓不充分,然而到了广灵县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贺知府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道:“这次对方还是两万兵马,却连滚石擂木都没用,而是在山坡上做起了法事,只见刘子进散发跣足,手持一把大弓,也没有用箭,就是那么凭空一拉,领军的大同副总兵便惨叫着落下马来。再一拉,又一个参将掉下马来,如是三次,三名统帅竟全都落马,大军顿时群龙无首,士气低到极点,对方趁机冲下来,我军又一次败走。”

  “哦?”王贤闻言惊奇道:“这是什么本事?”

  “上差应该知道我们臬台大人的奏本上说,那刘子进自幼得异人传艺,授他双刀剑、铁翎神箭,传说能驱神鬼……”贺知府叹息道:“这都是实情,臬台大人不过是据实上报,却落了这么个结果,真让人心痛。”

  王贤不置可否的呷口茶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太子殿下催得紧,我们只能再次运送,这次不只出了兵,还请了山西地面的道术高人,和尚法师,光黑狗就杀了九十九条,希望能破掉刘子进的法术。”贺知府无奈道:“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刚进广灵县,我们的法师一夜之间全都暴毙,”说着满脸惊惧道:“无声无息的,没有任何反抗,所有人的头颅便不翼而飞……”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王贤有一种听评书的感觉。

  “当然是刘子进驱鬼杀人了”贺知府语调阴森,虽是大白天,也让周勇和二黑齐齐打了个寒噤,“刘子进神通广大,能驱鬼杀人于千里之外,他甚至在太原杀过人”

  “哦?”王贤吃惊道:“杀得什么人?”

  “这……”贺知府小声道:“我们晋王太妃和汾阳知县,也是一样的死法

  “晋王太妃薨了?”王贤来之前,自然要了解山西的情报,晋王太妃谢氏这样的重要人物,还被他列为突破口呢?之前没听说她的死讯啊?

  “就是前几日的事儿,”贺知府叹口气道:“晋王殿下悲恸过度,又不想人知道娘娘这般惨死,所以先说娘娘病重,今日才对外宣布,不然我们都没法迎接上差。”

  “喔……”王贤不禁冷汗直流,自己竟然在晋王妃大丧期间宴饮,这当然是一条罪名奶奶的,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他们给阴上了。幸亏昨晚把持的住,不然一本上去,皇帝惊闻皇嫂薨逝世,自己这个钦差却在大丧期间淫乐,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上差,上差……”贺知府唤了两声,王贤才回过神道:“多谢府台大人配合,您还有什么情况要反映?”

  “没有了。”贺知府摇摇头,心说明明是你在问我好么?

  “那咱们去拜会藩台大人吧,拿个章程出来,再作计较。”王贤轻声道。

  “正当如此。”贺知府点头道。

  两人除下官服,换上青衣角带的丧服,坐着新蒙了白布的轿子,去了布政司衙门,王贤便见辕门上挂起了蓝色的孝布,官兵也各个素缟,给薨逝的老王妃披麻戴孝。

  王贤暗暗啐一口,明知道国母死了,昨天还那么欢乐,还这不是坑爹么?

  到了衙门里,见藩台大人也换上了青衣角带的丧服,说不得,三人于抹一阵子眼泪,这才商议起行止来。因为有老太妃的丧尸要办,张藩台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吩咐贺知府,全力配合钦差查案,便对王贤道:“下官要去晋王府致祭,钦差不如同去?”

  “应当的。”王贤点头应道,于是三人便又乘轿赶往晋王府。

  太原是一座古城,号称九朝古都,但一次次湮灭于战火之后,早已是凋败残破、十室九空。当徐达率领大军,将盘踞于太原的王保保,彻底赶出中原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局促狭小、周长不过十一里的土城,与其北部边防重镇、一省中心的地位极不相称。

  当朱元璋封第三子朱柄被封为晋王、驻节太原时,摆在这位山西最高军政长官面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建造一座新的太原城。朱柄就藩前,派遣他的岳父永平侯谢成来到太原,举全省之力,筑造了今日王贤所见的太原城。

  如今这座太原新城,周长二十四里,城高三丈五尺,池深三丈,全城都用大砖砌就,有八座宏伟高大的城门与瓮城,城墙之上有十六座伟岸的大城楼,城之四隅有四座高大的城角楼,沿城有九十座小楼近万个垛口震撼着每个来到这里的人。

  王贤初来时,就被震了一下子,感觉京师城远远不如这太原城宏伟,就是在举国之力新建的北京城面前,它也毫不逊色当王贤知道,这太原城竟然是老晋王所建,就更是惊讶了,这跟他心中的藩王形象,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可也想见,当年朱柄是何等的雄心勃勃、舍我其谁?

  城中一切布局,都与北京城相仿,占据最中心位置的,自然是晋王府宫城,这晋王府之宏大堂皇,俨然就是一座稍小一号的紫禁城,王贤眼拙,甚至看不出两者之间细小的差别来。

  王贤他们沿着晋王府的西墙往宫门去,路上贺知府告诉他,这道宫墙就是宋代太原城的东墙,惊得他合不拢嘴……仅此一点,便可看出晋王府威严宏大的气势了。

  来到东华门前,便见王府的侍卫也都换上了孝服,王宫的朱漆大门上,挂起了白幡蓝布,几人在宫门外下轿,张藩台恭恭敬敬道明来意,王府侍卫这才放行,让三人徒步走进宫去。

  偌大的晋王府宫殿,一夜之间便成了一间大灵堂,太监宫人们哭声一片,王宫中愁云惨淡,令人无不深感哀戚。王贤却有些荒谬的感觉,昨日还是歌舞升平,今天就整出这一出,这山西的天,变得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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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一章 哭丧

    老太妃的梓宫停在宏孝殿,一道黑色绒布帷幕,将这个七楹中殿隔成前后两部分,后头停着老太妃的梓宫,前头便是致祭的灵堂,传出一阵阵伴着哀乐声的哭号声。
  
  这时只见张藩台进殿后踉跄几步,连滚带爬扑到老太妃灵前,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如丧考妣,就差拿头撞案了。
  
  王贤和贺知府一看藩台如此卖力,只好无奈的跟上,倒不用像藩台大人那样夸张,但跪地放声大哭还是必须的。
  
  那边王府的宦官将三位官员扶起,三人又向晋王并几位郡王道了节哀,张藩台留下为老太妃守灵,王贤见贺知府退出去,想要跟着,却见他微微摇头,显然自己这个钦差,也该跟藩台一样留下来。
  
  徒呼奈何,他只好无奈跪在一边,跟着张藩台一起抽泣,不一会儿就两腿发麻,膝盖刺痛,他这辈子还没跪这么长时间呢,但也只能硬撑着。哭丧之余,偷眼瞥着殿里的摆设,但见灵堂中央帷幕下,横放了好几排祭台,靠里几排祭台上摆满了三牲瓜果祭品,最前排祭台上三只斗大的铜炉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细的大香,香烟氤氲,挽幛低垂。殿门两侧的旮旯里,还有四十多个乐工,手持笙箫琵琶、方响铃鼓奏起哀乐,为跪着前面的晋王并众兄弟子侄助悲。
  
  王贤偷眼打量跪在前面的晋王朱济演,见他满脸泪水,哭得最是昏天黑地,比人家死了亲娘的还要痛不欲生……据他所知,朱济演是庶三子,而那位老太妃谢氏,除了朱济僖之外,还生了别的嫡子。可惜现在所有人都披麻戴孝,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上午时,陆续有太原的官绅前来致祭,但除了都司、右布政等寥寥几位,大部分都磕了头就出去,不用像他一样继续遭罪。百无聊赖之际,他正昏昏欲睡,突然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青人痛苦着飞奔进来,也不在祭桌前跪下,而是发了狂的朝帷幔后头的太妃梓宫奔去,嘶声颤抖道:“母妃,您的儿子回来了,您快睁开眼看看我啊你怎么能撇下儿子呢,让我怎么活啊……嗬嗬…哈……”
  
  声如杜鹃泣血,虽然不大,却令闻者落泪,王贤终于意识到晋王殿下那种哭法固然卖力,但斧凿的痕迹还是有的,而这位青年的哭法更加自然真挚,这才是死了亲娘的感觉啊
  
  他一边瞎寻思,一边看两个跪在晋王身后的男子上前,把那趴在梓宫上的青年,从两边架了起来,哽咽道:“七弟,你要挺住啊”
  
  “我不,你们让我死了吧”那青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老晋王的嫡七子,广昌王朱济塥他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还闹着要把棺木打开,再看母妃一眼。说他一眼都没见到母妃,老人家就去了,说什么他也不信两个哥哥都拉不住他。
  
  这时候,场面有点乱套了,由不得晋王不说话。他跪在那里,嘶声喝道:“七弟,要想哭,你就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别这样,惊了母妃的安息,岂是你所愿?”
  
  就这几句话,王贤感到晋王身上那种沉稳冷静的气质,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你少来这套,我问你,我母妃是怎么死的?”朱济塥咆哮问道:“她玉体向来康健,五日前还好好的呢,怎么转眼就去了”
  
  “母后是得了急病暴薨的,”朱济演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头我讲给你听”说着低声下令道:“先来这边给母妃守灵,别让外臣笑话
  
  “我正要他们做个见证”朱济塥却不吃他这套,大声指着太妃的梓宫道:“我问你,我母妃是哪天去世的?”
  
  “昨天夜里。”朱济演眉头皱得更紧了,其实谢太妃三天前就去了,到今日才发丧,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为外人道哉。
  
  可朱济塥却大声逼问道:“为何不停灵七天再大殓?为何当天就将我母妃大殓”
  
  “七弟,你不要无理取闹”一个哥哥沉声道:“阴阳官推算过母妃的入殓时辰,必须要‘走马殓,,否则对丧家不利”
  
  “那入殓呢?”朱济塥不依不饶道:“入殓时要由长子抱头,我大哥何在
  
  “混账”一个哥哥登时变了脸色,呵斥道:“老大被皇上圈禁了,我们谁敢把他弄回来?”
  
  “皇上只让他给父王守墓,并没有禁他的足”朱济塥怒道。
  
  “七弟,你不要无理取闹”另一个哥哥呵斥道:“跟皇上抠字眼,你活腻了么?”
  
  “好了”两边刚要吵下去,朱济塥喝一声道:“七弟悲恸过度,神志有些昏乱了来人,扶王爷下去休息,好生伺候着”
  
  “是。”几个宦官忙上前,扶着朱济塥的胳膊,半拉半架的把他往外请,朱济塥拼命挣扎,口中还呼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做贼心虚母妃是你们害死的……”
  
  广昌王的声音渐行渐远,大殿里一片安静,外官们都把头低到肚子上,以免晋王殿下感到尴尬,但晋王却主动抱拳道:“让诸位大人见笑了,我这个弟弟就是这样,性情急躁,口不择言,但心是不坏的,诸位大人不要在意。”
  
  几人忙道不敢,晋王又请他们到侧厅就坐,他和张藩台、周都台都是老相识,唯独王贤一个生面孔。晋王主动向王贤拱手道:“这位可是朝廷派来的上差王大人?”
  
  “大人不敢当,下官王贤拜见王爷。”王贤忙深深一揖。
  
  “免礼免礼。”晋王双手将他扶住,苦涩笑道:“昨天就听说上差到了,本该去问个圣安,无奈母妃……”说着不禁悲从中来,以袖拭泪道:“小王方寸大乱,上差万望海涵。”
  
  “岂敢岂敢。”王贤忙摇头道。抛去之前得到的负面消息,他对眼前这位晋王殿下,印象实在不错,只见他相貌堂堂,修目美髯,顾盼颇有王者之风,却又言语谦和、举止有度,令人暗暗心折。
  
  不夸张的说,以他所见的三位皇子,甚至包括朱瞻基,都不如此人有范儿……据说晋王上阵杀敌、坐镇边陲外,还文学宋濂,书学杜环,端得是文武双全。这样的人物显然比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朱棣,更会教儿子。
  
  当然朱瞻基的年龄,才是此人的一半,也许到了同样的年龄,会比他更出色也说不定。
  
  晋王殿下又问了皇帝、太子、太孙的安,才谨慎的问道:“钦差此来山西,可有旨意给小王?”
  
  “回王爷,没有。”王贤摇摇头,给他吃颗定心丸道:“下官奉命来调查去年的军粮失运案,与王爷无关。”顿一下,看看张周二位大吏道:“当然,也跟二位无关。”
  
  “是啊,都是那刘子进害得”周都台闷声道。
  
  “这个刘子进,孤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周都台不过随口接话,哪知朱济演也却眉头一拧,恨声道:“上差,小王不能向你隐瞒,其实我母妃,就是被他咒死的”
  
  “啊?”王贤一脸惊愕道:“竟有此事?”
  
  “是,正如我七弟所言,我母妃五日前还好端端的。”晋王低声道:“但从三天前开始,突然全身抽搐,然后开始……发狂……”回忆到痛苦之处,他又掩面垂泪,好一会儿才稳定情绪道:“她口中喊些咬死你,、‘杀了你,的可怕字眼,用手使劲的挖自己的脸,又咬自己的胳膊……”
  
  “这是鬼附身啊”周都台失声叫道。
  
  “请来的法师也是这样说的,但他说附在我母妃身上的厉鬼,是有强大道术的人操纵的,他也不是对手。后来我逼他施法,那法师果真吐血昏迷……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用被子将她捆起来,再把她的嘴用棉布塞上,贴上黄符,以免她再伤害自己。”
  
  顿一下,泪如泉涌道:“但是一天之后,母妃她还是气绝身亡,样貌可怕之极,不得已,我们才马上入殓的……”
  
  “王爷节哀。”三人忙安慰道,王贤竟听出一身鸡皮疙瘩,心说奶奶个熊,山西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人人都跟老子讲起鬼故事来了?
  
  可惜,老子本身就是个鬼附身,我怕个韦?王贤给自己打个气,问道:“殿下怎么确定是那刘子进所为?”
  
  “小王请的法师,是山西地里道法数一数二的高人了,却险些把命都丢了,他醒来告诉孤,说对头是得了神仙传授的异人,已经不是凡人可敌的了。”朱济演道:“山西地里,我听说过得神仙授艺的,也只有刘子进一个了。”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道:“那刘子进与太妃有何冤仇?为何要加害太妃?”
  
  “我母妃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刘子进则是草莽,能有什么冤仇?”朱济演皱眉道:“谁知道那阴险妖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应该是为了震慑。”张藩台沉声道:“显示他的实力,让官府不敢惹他,从而保全他的部下”
  
  “有道理。”王贤如菜鸟一般,听什么都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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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 刀削面

    离开晋王宫时,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雪,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白色的雪片落地无声,仿佛在悼念刚刚去世的老王妃。
  
  卫士给三位大人打起大伞,张藩台伸出手去,接了片鹅毛般的雪花,叹息道:“老王妃仁德,老天爷都悲伤了。”
  
  “好人没好报啊,”周都台也叹气道:“这太原城还是老王妃的父亲修建的,庇护着几十万百姓,多大的恩德可惜,父女两代人,都……不得好报。
  
  王贤隐约记得,老王妃的父亲卷入太祖炮制的大案中被赐死了,现在她又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还受尽了折磨,老天爷还真是无情无心呢
  
  三人沉默的走出东华门,王贤婉拒了二位大吏邀请,返回了钦差行辕。
  
  回到府中,依然是灯火通明,不过王贤见原先那些奢华的摆设,还有那些千娇百媚的侍女,都已经不见了,他不禁暗暗叹气,此番太不像老子的作风了
  
  正在怅然若失,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奴婢伺候大人更衣。”
  
  王贤侧头一看,是昨晚的那个侍女嫣儿,不禁有些惊喜,面上却淡淡道:“你还在?”
  
  “周管家说,大人身边总得留个伺候的。”嫣儿弱弱道:“大人若不喜,奴婢明日就回周管家去。”
  
  “算了,就这样吧。”王贤微微摇头道。
  
  “是”俏侍女脆生生应一声,按捺住欢喜之情,忙上前为他解下青衣角带,又跪在他脚边,给他除下被雪水浸湿的官靴,将他冰冷的脚揣到怀中暖和着,然后才换上一双暖和的便鞋,屋里温暖如春,穿多了纯属捂痱子。
  
  王贤正享受着俏侍女体贴入骨的服侍,突然听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不禁眉头皱了皱道:“谁在外头?”
  
  “大人是我,”外面响起二黑的声音,顿一下道:“还有龙姑娘。”
  
  “你怎么惹龙姑娘生气了?”王贤负手走到门口,侍卫将房门打开。
  
  “我哪敢惹她?哦不,我怎么会惹她。”二黑皱着脸道:“是她听说老王妃去世了,就哭起来没完了。”
  
  王贤看看那已经换上素服,哭成泪人的龙姑娘,其实带她来,根本没想派什么用场,只是觉着二黑难得有看上的妞儿,拐来给他当媳妇罢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她是在王府里长大的。
  
  “妹子节哀,”王贤轻叹一声道:“逝者已矣,肯定不愿看到你如此难过。”说着丢个眼色给二黑,还不把龙姑娘扶进来
  
  二黑忙点头,伸手小心扶住龙姑娘的胳膊,才把她请进堂屋。
  
  王贤让人给她上了热汤,待其平复下来,才缓缓道:“我今天去吊孝了。
  
  “大人,您知道,娘娘得的是什么病么?”龙姑娘是读书人的女儿,也是有大号的——单名一个瑶,龙瑶。果然被这句话引得开口。
  
  “此中内情复杂,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宜妄下结论。”王贤摇摇头道:“不过可以告诉你,老王妃死得很离奇。”
  
  “嗳……”龙瑶泪如雨下道:“老王爷和娘娘一对活菩萨,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这世上事,毕竟是天在看,人在做。”王贤叹口气道:“你对宫里事了解多少?”
  
  “我自幼在宫里长大,娘娘待我如己出,还、还曾说要将我……”龙瑶说着脸一红,打住话头道:“总之宫里的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不然也不会请缨。”
  
  “嗯。”王贤点点头道:“我今天见到晋王爷还有广昌王了。”
  
  听了这话,龙瑶娇躯一震,颤声道:“七殿下他,还好么?”
  
  听了她这话,二黑也是虎躯一震,这简直太他妈悲剧了……这才是龙姑娘非要回山西的原因吧
  
  王贤也颇为意外,本来只打算打听点情报,谁知竟把龙姑娘的旧情人给套出来了。给二黑和少安毋躁的眼神,王贤道道:“他么,不太好。”
  
  “怎么了?”龙瑶紧咬着朱唇问。
  
  王贤便将今日看到的场景讲给她知道,龙瑶闻言面色惨白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被娇惯坏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隐忍。”
  
  就冲这句话,王贤对她也要高看一眼,轻声问道:“他和晋王的关系如何。
  
  “自然是不好的。”龙瑶轻声道:“老王爷一共生了七个儿子,两位已经过世,剩下的五位殿下,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向来泾渭分明。”顿一下道:“大殿下为晋王时,两边尚能相安无事,但现在大殿下被废圈禁,七殿下成了孤家寡人,四个哥哥还不把他生吞活剥了”
  
  “现在的晋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听过好几次评价,自己也亲眼见过了,但他还是想听听朱济演的熟人怎么说,“你务必照实说,不然会影响本官的判断。”
  
  “是。”龙瑶应一声,目光有些迷茫道:“其实三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太清楚。原先对他的印象是很好的,他谦虚好学,彬彬有礼,对待父母兄弟也很孝悌,甚至有时候感觉,比起来大殿下来,他更像个兄长呢。”
  
  “嗯。”王贤点点头,这个感觉自己也有,便听她继续道:“但是后来听父亲说,他是个很阴险的人,大殿下之所有会被废,都是因为他把大殿下身边的人都收买了,所有人都在说大殿下的坏话,他的几个弟弟还不停写信向皇上揭发大殿下,说大殿下同情建文君,时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大人你想,这样久了,皇上能不恶了大殿下?继而废了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道:“我还听宫人传闻,他喜欢老晋王的一个侧妃叫吉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些都是你听说的?”王贤摇摇头道:“我需要真凭实据,而不是道听途说。”
  
  “大都是我听父亲说的,但我父亲也没有证据。”龙瑶轻轻摇头道:“其实三殿下在山西地的名声很好,到现在大部分人也不相信,是他害的大殿下。
  
  “嗯。”王贤点点头道:“那晋王和太妃的关系如何呢?”
  
  “太妃是晋王的嫡母,嫡母大于生母,他对太妃自然没的说。”龙瑶道:“我在宫里的时候,他每日晨昏请安,侍奉太妃,比嫡子做得还周到。”
  
  “那他的生母呢?”王贤又问道。
  
  “生母季氏,已经去世了。”龙瑶叹口气道:“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两个儿子一生下就抱给太妃娘娘了,到死没叫她一声娘。”
  
  “怎么死的?”
  
  “病死的,老王爷去世没几年,她也去了。”龙瑶轻声道。
  
  “哦。”王贤点点头,又问了几句,见龙瑶有些精神不济,便让二黑送她先回去歇息。
  
  这时周勇端来几碗刀削面,和主要吃米饭的南方不同,山西人主要吃各种面,对面的造诣也是别处所不能比的。正宗的山西刀削面,用刀削出的面叶,中厚边薄。棱锋分明,形似柳叶,入口外滑内筋,软而不粘,越嚼越香。王贤呼噜呼噜吃了两海碗,接过白巾擦擦嘴,舒服的叹口气道:“谁说食必珍馐了?我觉着比不过一碗刀削面。”
  
  周勇和去而复返的二黑,也呼噜呼噜吃起来,两人闻言摇头道:“那是大人山珍海味吃腻了。”
  
  “呵呵。”王贤端着碗,喝几口面汤,笑问道:“你们今天什么感觉?”
  
  “我感觉很伤心。”二黑道。
  
  “最看不惯你这熊样”王贤白他一眼道:“大丈夫要永不言败,人家小谦都要跟太孙一争高下,你才跟个郡王争,就没信心了?”
  
  “我有信心,但想到瑶儿心里那个人不是我,就堵得难受。”二黑闷声道
  
  周勇却扑哧一声,面条都从鼻孔里喷出来了,捧腹怪笑道:“瑶儿……”
  
  “好了好了,”王贤笑骂一声道:“别笑话他了,说点正事吧,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儿,你们怎么看?”
  
  “大人,我觉着很不简单。”二黑忙接过话,一脸严肃道。
  
  “嗯。”王贤点点头,竟想听他的高见,二黑只好勉为其难道:“从这一路上山西官府对大人的态度看,那是相当的巴结。不过昨天他们应该知道,老王妃已经死了,怎么还搞那么大的排场,看上去没安好心的样子。”
  
  “怎么个没安好心?”二黑粗中有细,心机颇重,周勇就相对简单多了,奇怪问道:“不就是吃顿饭么。”
  
  “你得想想昨晚,他们对大人的招待,十几个大美人啊,大人你真的一个都没碰?”二黑难以置信道:“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节操了?”
  
  “废话,我一直节操满满好吧。”王贤白他一眼道:“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着,他们是在拉我下水,让我没法跟他们较真。”他记得宋朝文彦博在四川当省长的时候,有人举报他生活作风不好,朝廷便派了御史下来查他,御史快到四川时,在驿站遇到了个美丽的妓女,两人快速擦出了火花,一直到成都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结果在文彦博给他接风的宴会上,那御史悚然发现,人家请来助兴的妓女,竟就是他那位‘露水情缘,御史这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自知理亏,没法再查文彦博,只好打报告说,此人作风正派,弹劾纯属诬陷。
  
  这种手段千百年来屡见不鲜,却又屡试不爽,皆因男人抵抗不了酒色财气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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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三章 瞧这一家子

    “好在大人把持住了。”周勇庆幸道。
  
  “不过他们这一手,未免让人怀疑他们心里有鬼。”王贤冷笑道:“对了,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相信。”两人异口同声道:“难道大人不信?”
  
  “我信有鬼,但不信鬼能害人。”王贤想一想,摇头道:“鬼神害人之说,大多是人穿凿附会,要真有人会驱使鬼神,那历代君王就不要大军了,直接养一帮活神仙就是了。”这个年代,你要直接说世上没有鬼神,那是直接挑战别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在你拿出铁证之前,人家信你才有鬼。哪怕是对自己的心腹下属,王贤也只能委婉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皇上也说过类似的话。”二黑想一想道。
  
  “那当然,皇上要是信鬼神,也就不是今天的永乐大帝了。”王贤颔首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贺知府和晋王爷,都是在说谎了?”二黑问道。
  
  “还不能说他们就是说谎,因为他们也能被蒙骗了,但总之事件真相,绝不是那劳什子刘子进在驱使鬼神,而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王贤沉声道:“我们要做的,便是把真相查出来”
  
  “大人准备怎么办?”周勇问道。
  
  王贤正要答话,外头传来敲门声,周勇走到门口一问,卫士通禀说,是吴大人回来了。
  
  周勇赶紧打开门,便见吴为立在廊下,有卫士在拍打他袍子上的雪。脱下湿漉漉的靴子。吴为进来,朝王贤咧咧嘴,刚要开口,却听王贤微笑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周勇便给他端上碗刀削面,吴为狼吞虎咽扒了一碗,用袖子胡乱抹抹嘴道:“大人,我们去了城东南十里外的黑驼山晋王墓,但没见到朱济僖父子。”
  
  “嗯。”王贤点点头,这个消息并不算意外,他站起身来,缓缓踱步道:“老王妃离奇死亡,废晋王离奇失踪,这其中有没有关联呢?”
  
  “这个不太清楚。”吴为道:“我们到的时候,因为怕惊到守墓的军队,是以悄悄潜入,结果发现他们慌成一片,在漫山遍野的寻找朱济僖,后来偷听到有个军官说,要赶紧报告王爷云云。”
  
  “那么就有三种可能。”王贤想一想道:“一个是有什么人把朱济僖接走了,一个是晋王瞒着守军,把朱济僖悄悄转移了;一个是别的什么人,把他劫走了。”
  
  “接走,劫走?”吴为道。
  
  “嗯,如果是前者,那就是朱济僖的兄弟旧属之类的,我回头再问问龙瑶,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王贤缓缓道:“如果是后者的话,下手的很可能是白莲教。”顿一下道:“至于晋王下手的可能性,你们觉着大么?”
  
  “大,”二黑道:“正如大人所言,如果是他于的,那么就和老王妃的死联系起来了,也许就是我们的到来,让他着急下了毒手。”
  
  “是。”吴为点点头,老王妃是晋王的嫡母,地位在晋王之上,若是她想见钦差,晋王是拦不住的。如果她有什么证据,可以帮嫡长子翻盘,那晋王提前杀人灭口,就不是不可能了。同时,晋王也会警惕起来,为防万一将朱济僖一同除掉,也不是不可能。
  
  王贤却缓缓摇头道:“我觉着可能性很小,废晋王不是阿猫阿狗,那是当今皇上的嫡亲侄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顿一下道:“如果朱济演真要除掉他,那应该是暴病、意外,或者于脆再推到刘子进头上去这样至少能交代过去。莫名其妙失踪算怎么回事儿?”
  
  众人想想也是,废晋王失踪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后面朝廷肯定要下旨寻找,说不定还要派钦差来折腾,这是已经坐稳了晋王宝座的朱济演,最不愿看到的。
  
  “我们可不可以假设,”王贤站在窗前,打开一丝缝隙,让风雪刮到脸上,冰凉刺骨,令他精神一振道:“朱济演其实想把太妃和他大哥一并害死,谁知却被人横插一杠,提前救走了朱济僖呢?这样似乎更符合情理。”
  
  “这假设有用么?”吴为问道。
  
  “有用,如果假设成立,那晋王府就不是铁板一块,有人在监视着晋王,才能先其一步救人。”王贤笑笑道:“同时他大哥,也有翻盘的可能,不然没必要除掉。”又解释道:“亲王再大也不是皇帝,没有正统的名分,一旦被废,就是个废人了。如果他没什么能威胁到晋王的东西,晋王根本没必要杀他,别人也没必要救他。”
  
  “所以大人的假设成立,朱济演就是想同时杀掉他大哥?”二黑瞪大眼道:“怎么绕着绕着就绕出来了?”
  
  “呵呵,简单的推理而已。”王贤淡淡一笑,关上窗户,回头正色道:“今天还是很有收获的,我们了解了军粮案的大体情形,也推测出晋王府的恩怨纠葛。下面就可以有的放矢了。”说着看看吴为道:“你和闲云少爷还是得继续奔波,去一趟汾阳吧”
  
  “汾阳?”
  
  “嗯,贺知府说,汾阳知县也是被刘子进驱鬼杀害的。”王贤沉声道:“我观山西官场,颇有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架势,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一定有不肯和同流合污的人存在。那汾阳知县的死,很是蹊跷,值得我们去细究。”王贤细细吩咐道“而且晋王的两个弟弟封地也在那里,值得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必要时,可以亮出你们锦衣卫的身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是。”吴为点头应声,匆匆去了。
  
  待其离去,王贤让二黑把龙姑娘再请过来,抱歉的笑道:“又想起个问题,麻烦姑娘了。”
  
  “大人言重了。”龙瑶轻声道。
  
  “你给我讲讲晋王爷的兄弟姐妹们吧。”王贤温声道。
  
  “是。”龙瑶想一想,轻声道:“老王爷有七子三女,现在在世的还有六子,三位郡主均已早逝。嫡长子大殿下讳济僖,洪武八年生人,其后便封为世子,幼时曾在京师读书,后来洪武三十一年,老王爷薨逝,他回来袭爵成了晋王。饱读诗书、性情敦厚,说句冒犯的,就是有些书呆气。我父亲被皇上黜落后,曾经对他说,废了长史,离废王只有一步之遥。他害怕了,请求削除王府军队以自保,但皇上为了表现对亲王的‘宽容,,没有同意。他就以为没事儿了,继续和一班文人清客混在一起,把我父亲提醒他小心身边人的话抛到脑后,直到废他为庶人的诏书到府前,他还在大开文会呢。”
  
  “二殿下高平王早逝,三殿下就是现在的晋王爷,之前已经说过了。”
  
  “嗯。”王贤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四殿下庆成王朱济炫,封地在汾阳,风流好色,奢侈享乐,年纪轻轻就生了三十多个儿子……”龙瑶有些不齿啐一声,道:“六殿下永和王朱济垠,封地也在汾阳,自幼喜欢舞刀弄枪,结交江湖人士,据说什么样的凶人恶徒他都敢收留,官府也只能装没看见的。久而久之,山西地里的恶徒,竟都投到他门下,就连外省都有人慕名而来,这兄弟俩弄得汾阳一地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
  
  “还有五殿下宁化王朱济焕,是四殿下的同母弟弟,倒是个本分的王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做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不过当初他们兄弟上书揭发大殿下,他也是联了名的。”龙瑶说完,低头好半天,轻声道:“再就是七殿下了……”
  
  “嗯,这位七殿下,你可以详细谈谈。”
  
  “他今年二十岁,样貌堂堂、最类其父。”龙瑶面色微红道:“因为是嫡子,封王反而早于几个兄长。只是他年纪太小,在封地就藩,等闲不能来太原,也帮不上大殿下什么忙。听说大殿下事发后,他曾勃然大怒,要带兵杀到太原城,后来被太妃娘娘派人给劝回去了,这才没酿成大祸。唉,他还是不懂人心险恶,根本斗不过那帮哥哥。”
  
  “广昌王今年二十岁,着实不小了,难道还未婚配么?”王贤悠悠问道。
  
  龙姑娘登时面色惨白,半晌才低声道:“他半年前刚成亲,娶的是太原左护卫指挥使杨荣的女儿。”
  
  亲王有三卫直属兵马,这也是亲王权位的最大背书,晋王所辖的三卫兵马,便是太原左护卫、太原中护卫、太原右护卫,共一万六千八百人。‘想不到朱济塥的老丈人还挺强大……,二黑在一旁听着,心里那个高兴啊,就甭提了
  
  王贤又问了几个朱济塥的问题,最后问道:“三位郡主都早逝了么?”
  
  “是,前两位尚未婚配便早逝,最小的容城郡主,也是太妃娘娘的嫡女。永乐元年下嫁给了太原右护卫指挥使之子陈斌,夫妻俩婚后一直很恩爱,但两年前难产去世了……”龙瑶轻声道。
  
  “那陈斌,现在是什么官职?”王贤问。
  
  “子承父职,太原右护卫指挥使……”龙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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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四章 查账天王就是我

      “广昌王和他这个姐夫的关系如何?”王贤又问道。

  “感情很好,甚至好过和他嫡亲哥哥。”龙瑶答道。

  “嗯。”王贤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要问的了。

  龙瑶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过身央求道:“大人,您要救救他啊,不然他会被那帮人害死的”

  “还没那么严重,”王贤淡淡道:“如果广昌王遇到危险,本官自然责无旁贷。”

  “多谢大人。”龙瑶深深一福,这才退下来。

  第二天,贺知府又来府上,这次还带着三口大木箱,里头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满满的账册。按照商定的流程,王贤将以查阅相关账册作为正式办案的第一步,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

  “所有账目都在这里了,上差需要人手么?”待差役放下木箱子,贺知府很是好心道:“知府衙门还有几个账房堪用,本官让他们撂下手头的活计,来协助上差如何?”

  “多谢大人好意,不过不必了。”王贤却淡淡道:“下官还力所能及。”

  贺知府心中暗笑,这小子果然还是个雏儿,就算你有举人的出身,但那跟看懂繁复的账目是两码事儿,况且这些账就算是老账房来查,恐怕到年底也捋不出个头绪来。何况双方约定,三天后,账册就将归还藩司衙门。

  “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要是需要帮助,随时知会一声,我随时派人过来。”贺知府笑道。

  “多谢府台大人,如有需要,我肯定不会客气。”王贤笑着把他送出去,关上大门回来,和二黑相视而笑。

  “那货想不到,大人是查账的祖宗。”二黑嘿嘿直笑,王贤当年是怎么斗倒李司户的,他可记忆犹新。

  “呵呵,本官样样稀松,唯有此事精通。”王贤哈哈大笑道:“上算盘

  虽然说得轻松,这一省的账目,可远非一县可比,王贤丝毫不敢怠慢,从下一刻起,他和二黑等人便关在屋子里,寸步不出,废寝忘食的开工了……

  霹雳啦啦如雨打芭蕉,王贤左手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动,右手则提笔做着记录。当他点点头,二黑便迅速翻一页,待他写满一张纸,二黑便拿到相邻桌子上摆好;待他查完一本帐册,二黑便取来另一本,同时将原先这本拿给外间的莫问誊抄下来……贺知府精明过人,却忘了王贤完全可以先把账本抄下来,回头慢慢看。只是王大会计急于了解情况,才会这么着急。

  看着王贤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查完一本帐,二黑心里不得不再次深深佩服这厮…当年在街上一起混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他这么厉害呢?难道真是一棍子打出个天才来?他真有种也给自己来一下的冲动,只是想到多半成不了天才,反而极大可能会变成白痴,他才打消这个念头。

  饶是查账天才,也用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将所有账目查完。顶着兔子似的双眼,王贤写完最后一张纸,把笔一丢,支撑着站起来。

  “怎么样大人,有什么结论?”二黑和周勇倒班,又不用动脑子,当然精力如常。

  “先让我睡觉”王贤甚至没力气回寝室,就在书房的小床上一趟,头一沾枕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年轻就是好,昏天黑地睡了一大觉,等醒来时,又是一条好汉。王贤一边揉着眼屎,一边问二黑道:“我睡了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二黑苦笑道:“大人睡了整整一个对时。”

  “哦。”王贤点点头道:“账册还回去了?”

  “还回去了。”二黑笑道:“那贺知府不信大人能三天之内查完,以为大人是不好意思露面呢。”

  “嗯,账目都誊抄下来了?”刚起床,王贤脑袋还有点发涨,对二黑的笑话消化不良。

  “都誊抄下来了。”二黑笑道:“老莫是个仔细人,虽然比不了大人,但应该抄不错。”说着迫不及待道:“大人,快解读一下结果,您画得那些桃符,实在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王贤打个哈欠,摸着如打雷般的肚子道:“先吃饭,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饭来了”话音未落,周勇笑着端个大托盘进来,盘上一碗热腾腾的大拉面,一盘熟切牛羊肉,配着酱油蒜泥,让王贤食指大动。风卷残云一般,吃的于于净净,连面汤都喝光了。

  拍着鼓鼓的肚子,王贤舒服的打个饱嗝道:“拿来。”

  “在这呢。”二黑忙把他写的那一摞纸拿过来,为了避免泄密,王贤用的是拼音和阿拉伯数字,基本上没人能看懂。

  王贤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得东西,寻思了好久,叹了口气。

  二黑瞪大眼,他也劳碌了好些ri子,又被王贤钓足了胃口,实在想知道答案。

  王贤却又叹了口气。

  “大人,您到底叹什么气啊?”二黑憋不住问道。

  “第一声叹,是替你叹气,睁眼瞎的滋味不好受。”王贤促狭笑道。

  “大人的字……”二黑郁闷道:“大明朝也没有能看懂的?”

  “要的就是这效果。”王贤笑笑,一弹那摞纸,眉头一扬,终进正题道:“第二声叹,是因为问题之严重,超出想象。前后运抵太原的粮草,足有四百七十万石之巨,然而现在账上可查的,只有二百三十万石不到了”

  “啊?”二黑惊呆了:“那些粮食都去哪了?”

  “三次往宣府送,三次在广灵县被劫,每次损失七十万石以上。”王贤沉声道:“加上储运的损耗,现在只剩一半不到了。”

  “损失这么惨重?”二黑惊得合不拢嘴道:“这里头不会有猫腻?”

  “当然有。”王贤斩钉截铁道:“而且大大的有”说着他便冷冷戳穿江西官方的谎言道:“一辆马车,除掉车重,最大载重不超过一千八百斤,就算所有马车,都是这样规格,一次要运送七十万石粮草,需要多少辆车?”

  “需要……多少呢?”这种除法运算不是难为人么,二黑只好咂嘴回问道

  “四万六千辆马车以上”王贤沉声道:“每次派出的民夫和牛马车,也都有据可查,三次运输使用的牲口,一次比一次少。且哪怕最多的一次,牛车马车骡车的数目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辆,连三十五万石也运不了,请问,多出来的一半,是怎么运的?莫非有乾坤袋一样的法宝?”

  “嘿嘿,怎么可能。”二黑挠头道:“果然有问题。”说着笑笑道:“就算他们有乾坤袋,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不长教训丨明知道广灵县有匪徒劫道,还每次都要满载给人家送粮,莫非山西官员是那个什么……申物流的出身?”跟王贤混久了,他连申!物流,都知道,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哪来的梗。

  结果连他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愤慨道:“二百一十万石粮食啊,就这么让他们弄没了”

  “说的不错。”王贤点点头道:“但不止那些粮食,还有六万头牲口,无数盔甲兵器,弓箭枪炮”

  “现在终于知道刘子进为啥那么强大了,纯属让这帮人给喂肥了的。”二黑愤然道。

  “这些粮食车马,怕不是刘子进自己私吞的。”王贤冷笑道:“连年亏空的山西藩库、太原府库、平阳府、分州府……今年却是大丰收,基本补上了往年的窟窿”这就是王贤要似不相于的浙江藩司衙门账册的原因,现代审计学的一条基本原则,就是通过纵向分析各个关节、横向分析各个部门,来对账目进行审计。

  “填窟窿于什么?”二黑不解道:“亏得又不是自己的。”

  “平时自然不在己,”王贤啐一口道:“但明年可是外察之年他们当然要为自己的乌纱着想”

  “瞎,这不是县衙六房常于的事儿么?”二黑惊呆了。为了应付检查,书吏们常向地方富户借入钱粮,待事后返还。想一想道:“不,他们比咱们还黑,咱们至少有借有还,他们却直接吞没了。”

  “不错。”王贤点头道:“虽然账面上看不出来,但从钱粮变化的时间上看,至少一半的钱粮,压根就没往大同运,直接在太原就坐地分赃了”顿一下又道:“有样学样,运到大同的钱粮,肯定还会被扒一层皮,落到刘子进手里的,也就是三成最多不过四成”

  “……”二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更可怕的是,”王贤的脸色也愈加凝重道:“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必然是一早就知道,粮食肯定运不到宣府去,不然对不上账,他们统统要掉脑袋

  “难,难道……”二黑艰难道:“他们一早就打定主意,瓜分掉一半钱粮,然后让刘子进来背黑锅?”

  “当然这黑锅也不白背,刘子进起码得到了三分之一的物资,足够他发展壮大了。”王贤点头道。

  二黑都懵了,他知道王贤看账本的功夫独步天下,却不想他竟然从账目上,看出这么多可怕的问题来。这是要官场地震,哦不,是要一片人头落地啊

  王贤的眼睛里,却渐渐闪出光来,一副闻鼙鼓而思破阵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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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五章 山西病人

     看着他这幅表情,二黑居然有些害怕,小声道:“大,大人……”
  
  “呵呵。”王贤笑笑,恢复到慵懒的神态道:“看来传闻不虚,山西官场已经是蛇鼠一窝了,就算不是养寇自重,也是养虎贻患。”说着摸着毛茸茸的下巴,笑起来道:“不过他们要真是屁股于于净净,我们只能于瞪眼。现在多好,闭眼瞎撞也能逮到几只兔子”
  
  “其实大人把这份东西交上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二黑胆子其实大得很,但现在,他们人在山西腹地,只有一千兵马,而且还在太原中护卫的军营驻扎,被人家五千兵马看得死死的。如果要彻查此案的话,无异于与山西文武为敌,再加上虎视眈眈的晋王爷,真要把对方惹毛了,他们肯走出不山西去。
  
  “远远不够,这些从账目上得来的推测,不足以改变什么。”王贤却摇头道:“还得有更直接的人证物证才行。”顿一下,朝二黑笑笑道:“放心,老子逃命的功夫,可谓天下一绝,死不了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黑讪讪一笑,问道:“大人准备怎么于?”
  
  “我准备……”王贤正说着,周新禀报道:“贺知府来了。”
  
  “我准备生一场病。”王贤把话说完,便对镜自怜起来道:“看这消瘦的面颊、凌乱的胡茬,忧郁的眼神,装病什么都不用化妆。”
  
  “大人生病于什么?”二黑不解道。
  
  “你不是跟他说我病了么?”王贤白他一眼道:“不行,为了效果更逼真,还得加强一下,赶紧把吴为的药箱拿来。”又对周勇道:“你跟贺知府说,我衣衫不整,请他稍候。”
  
  两人赶紧出去,不一会儿,二黑提着吴为的药箱过来,王贤打开翻了一气,找出个写着‘发热丹,的瓶子,倒出一粒黑乎乎的大药丸子,郁闷道:“就不能弄小一点?”
  
  “我给大人碾碎了吧。”二黑忙道。
  
  “算了,”王贤一咬牙,把那大药丸子塞到喉里,用茶水送服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使劲拍拍胸脯,起身道:“走,去会客”
  
  沿着游廊走到半路,药效就发挥出来了,王贤感觉一阵脚步发飘,眼前发花,险些被门槛绊倒。二黑赶紧扶住他道:“大人,这药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吧。”王贤也有些吃不准,奶奶的,没病乱嗑药,我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当贺知府一见到王贤,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他满头虚汗,面如白纸,神情委顿,绝对不似作伪。
  
  “哎呀呀,上差病成这样,”贺知府赶忙上前扶住他道:“还起来干什么,快回去躺着去。”
  
  “不可失礼。”王贤强笑一下,气喘吁吁道:“大人请坐。”
  
  “还坐什么呀我,”贺知府对扶着他右臂的二黑道:“赶紧扶你家大人进去躺下,别再让他乱动。”说完一面让人叫省里的医官赶紧过来,一面和二黑将王贤扶回去堂下,给他掖好被角后,贺知府一脸严肃的对王贤道:“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能随便糟蹋身体,你从江南来到山西,本来就水土不服,再加上劳累,不病才怪呢。”
  
  待他说完,王贤轻声道:“今天和有关官员面谈的日子吧……”
  
  “谈什么谈?”贺知府气结道:“感情我说得你都没听进去?听我的,什么都先放下,安心养病,一切等病好了再说”
  
  “下官皇命在身……”王贤却摇摇头道。
  
  “仲德老弟,老哥私下说你一句,差事是皇上的,身子是自己的,折腾坏了,什么都白搭”贺知府语重心长的劝道。
  
  “唉……”王贤无奈的闭上双目,终于不再坚持。
  
  贺知府果然什么都不问,让他好好休息,便出了里间。却没离开,一直等到省里的医官来了,给王贤把了脉出来,他才急忙问道:“钦差大人得的什么病?”
  
  那白发苍苍的老医官沉吟好久道:“钦差大人浮脉为阳表病居,迟风数热紧寒拘……”
  
  “你是在显摆能耐,还是在报钦差的病情”虽然医官也是官,但这种杂职在四品知府眼里,跟仆役没有两样,贺知府厉声喝斥道:“快说,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那医官吓得一激灵,只好说人话道:“钦差大人应该是患了风寒,烧得很厉害,似乎又转成了伤寒。”
  
  “伤寒?”贺知府不禁一惊,伤寒在这个年代,可是很容易死人的,“会怎样呢?”
  
  “华佗曰:亻伤寒病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医官尽量简单道。
  
  “说人话。”贺知府却仍觉着啰嗦。
  
  “总之就是发病初期好治,时间长了难治。”医官无奈道:“我观钦差大人的样子,应该是六日入胃,且热毒在外。胃若实热为病,此症已是三死一生了……若再恶化,身上就会出赤斑,则五死一生,更剧者黑斑出焉,则十死一生,但论人有强弱,病有难易,得效相倍也。”
  
  贺知府惊得都顾不上呵斥医官了,忙问道:“你能治么?”
  
  “至少山西省内,下官不敢妄自菲薄。”医官有些骄傲道。“下官祖上正是写《伤寒杂病论》的医圣”
  
  “失敬失敬,”贺知府松口气道:“那就赶紧开方子抓药,这段时间你不用于别的了,专门照料钦差大人,”说着狠狠一瞪眼道:“要是上差有个不妥帖,你就找根绳子吊死吧”
  
  “是。”医官无奈的应下,还以为搬出老祖宗来,能让知府大人放尊敬点呢,谁知在人家眼里,医圣也不过是个大夫。
  
  又吩咐周管家要照顾好钦差的起居,贺知府这才离开了钦差行辕,上轿道:“去藩台衙门。”
  
  轿子抬到布政使司,贺知府下轿便直奔后衙,问明白张藩台正在暖房中摆弄花草,便轻手轻脚进去,果然见张藩台在小心修建一盆名贵的兰花。
  
  贺知府便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待其放下剪刀,才轻轻叫了声‘藩台,。
  
  “回来了?”张藩台早就发现他了,只是这会才开口道:“怎么样,咱们的钦差大人查出什么了?”
  
  “今天不方便问,”贺知府回禀道:“咱们的钦差大人病了。”
  
  “病了?”张藩台微微皱眉道:“什么病?”
  
  “伤寒。”贺知府道:“下官已经让医官给看了,确实病得很重,说得躺上好一阵子。”
  
  “得,这小子来咱们太原养病来了。”张藩台笑骂一声,倍感轻松。
  
  贺知府笑笑道:“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
  
  “是这个理,”张藩台点点头道:“那就让他好好躺着吧,可别殁在咱们太原。”
  
  “下官已经吩咐下面,把他给看护好了,不劳藩台费心。”贺知府道。
  
  “很好。”张藩台突然笑起来道:“真是天佑我山西,本以为三路钦差,气势汹汹而来,我们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谁成想,居然雷声大雨点小,一转眼就消停了。”
  
  “怎么?”贺知府忙问道:“另外两路钦差有消息了?”
  
  “有了,查宣府官场抗旨案的,是锦衣卫镇抚庞瑛。”张藩台拿起贺知府奉上的白巾擦擦手,示意他到花房外间坐,自己也踱步过去道:“你说这号人物去宣府,能查出个啥来?”
  
  “宣府的官员,怕是要倒大霉了。”贺知府轻声说着,给藩台大人斟茶。
  
  “是,谁让他们跟错了贵人呢。”张藩台接过来,呷一口,半晌失望皱眉道:“这是顶级的密云龙,却总是喝不出赵王家的味道来。”
  
  在王贤这些杭州人看来,狮峰明前是最好的茶了,但天下认可这点的可不多,至少在皇家眼里,最好的茶是北苑贡茶密云龙。这密云龙数百年来,一直是皇家贡品。由于产量极小,极品更是只一年产五斤,都要如数进贡,外臣很难品尝得到。张藩台还是年初在赵王的别业里喝过一次,赞不绝口之下,赵王殿下便慷慨的分了他半块茶饼……哪怕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年也只能分到一块茶饼,一下就给他半块,具慨,二字当之无愧。
  
  不过张藩台回山西后,邀请同僚赏茶时,却只觉得满嘴苦硬,久方回甜,茶味竟是一般。张藩台本来以为赵王糊弄他,但后来赵王写信来时,特意说及此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原来这茶是要用最好的山泉水冲泡才可。张藩台便让人从晋祠弄来了山西最好的难老泉,命人再煮一壶密云龙,一品之下,好了很多,却依然还有些许浊味,不禁大失所望道。“看来要想喝出密云龙真正的味道来,还得用京城紫金山上的泉水。”
  
  “藩台,以下官之见,难老泉的泉水,肯定不逊于别处,”贺知府想一想,笑道:“也许这茶汤的浊味,是因为泉水装在罐里运来,已经失了灵气,没那么新鲜的缘故。”
  
  “唔,有道理。”张藩台点点头道:“改天咱们去一趟晋祠,在难老泉边煮上一壶密云龙,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应该没问题了。”贺知府笑道。“那下官便安排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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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六章 遗书

        既然今日喝不到好茶,张藩台便让人将剩下的茶叶用罐子密封起来,问贺知府道:“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第一路钦差,是纪纲的心腹,宣大那边肯定不会出问题。”贺知府笑笑道:“藩台还说他们站错边了。”

  “不错,”张藩台缓缓道:“太子爷人是不错的,但手里没有兵,又不够狠,怎么能斗得过他两个如狼似虎的弟弟?我早就说过,太子被废是早晚的事儿。怎么样,现在基本成定局了吧?”

  “藩台英名。”贺知府赞一声道:“那另一路钦差呢?”

  “另一路现在大同,是英国公的弟弟张鲵。”张藩台道:“这一路派什么人,都是汉王殿下说了算的,本来以为会派个老成点的来,不过也可以理解,英国公从安南凯旋而归,如今正炙手可热,可能王爷也想卖他个人情吧。”

  “这张鲵是个什么路数?”贺知府问道。

  “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是以本官派张安去大同给他请安,结果……”张春淡淡一笑,捻起一点茶果慢慢咀嚼起来。“张安,你讲给贺大人听听。”

  “提起这位小爷来,那乐子可大去了了。”随侍张藩台的心腹张安笑道:“在京里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如今大同总兵以下,有不少是他老子和他大哥的部下,又要巴结他这位钦差大人,哪能不竭力讨好他?”说着嘲讽道:“到了大同之后,这小爷就没回行辕住过。”

  “那他住在哪?”

  “白日酒楼夜里青楼,那叫一个快活。”张安淫笑道:“听说最出格的一次,他同时一百个妓女陪他睡。还有个花头叫‘走马观花,,他骑在马背上,那些妓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路边对他搔首弄姿,他看上哪个,就拉上马来,当众行淫。”

  “这跟庆成王有一拼了。”贺知府听得心向往之道。

  “他还开赌局,让那些武官跟他赌,一天能赢几万两银子。”张安道。

  “那肯定的。”贺知府道:“换我也能赢那么多。”

  “总之才去没多久,这位小爷便把大同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他还怎么有脸查案子?”张安笑笑道。

  “不错。”贺知府颔首道:“这位公子是出来逍遥的,压根就没有办案的念头。”

  “管他呢,反正人家是勋贵世家,办砸了差事又怎样。”张藩台淡淡道:“不管怎样,三路钦差是没威胁了,倒是晋王这边……”说着声音压低道:“太妃去的蹊跷,而且据说,大殿下父子也失踪了。”

  “啊?”贺知府吃惊道:“失踪了?”

  “嗯,是王府的内线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张藩台道:“还说晋王已经软禁了广昌王。”

  “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府乱成这样,恐非我等之福。”贺知府有些纠结道

  “是啊,据说皇上对太妃娘娘这位皇嫂很是敬重,皇上肯定要查明她的死因的。”张藩台道:“大殿下父子失踪,也是盖不住的不过有汉王和赵王帮着说话,晋王殿下还是能过去这一关的。”

  “那藩台担心的是?”贺知府轻声问道。

  “本官,唉……”张藩台叹气道:“只怕重蹈臬台大人的覆辙。”

  贺知府明白了,原来张藩台怕这差事落在他头上,说不得,又得交给朝廷一份带有玄幻色彩的奏报,到时候被弄去和臬台大人做伴,就彻底鸡飞蛋打了

  “下官倒是想替藩台接过这副担子,可惜位卑言轻,落不到我头上。”贺知府想一想,突然眼前一亮道:“不如,让咱们那位钦差大人,能者多劳吧。

  “喔……”张藩台闻言神情一松道:“好主意,我这就写信给王爷,让他想办法把这差事交给咱们钦差大人。”说着又嘱咐道:“这样他更不能死了,一定要把他治好”

  “下官明白。”贺知府应道。

  此时,那位一定不能死的钦差大人,正面色如常的与从汾阳返回的吴为说话。

  “这个药效很短啊。”王贤看看自己,又没了病容。

  “是药三分毒,药效长的就成毒药了。”吴为无奈道:“下次大夫来之前,大人临时服用一丸就是了。”

  “也好。”王贤点点头道:“怎样,汾阳之行收获如何?”

  “收获很大,我一件件讲给大人。”吴为想一想道:“我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到了西北百八十里外的汾州城,说来也巧,正赶在那赵知县的家眷扶灵回乡,我和闲云少爷一合计,当时就没露面,而是第二天悄悄跟他们出城百里才现身。我们说自己钦差大人的手下,为了表明身份,还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他们才相信我们……”

  说着,他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讲给王贤听……

  那赵知县是上一科新及第的进士,河南人氏,才刚二十有五,去年放了知县,携妻来山西上任,谁知道刚一年多,便横遭惨死,家里自然震惊无比,老父亲和他兄弟闻讯赶忙来汾州料理后事。

  到了汾州,知州大人亲自接见了他们,陪他们在赵知县的灵前哭了一场,对赵父道:“赵知县身遭横死,魂魄日夜思归家乡,老先生宜速扶灵返乡,择个吉日下葬,也好使他入土为安。”说着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同僚们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权作丧葬之资吧,老先生万万不要推辞。”说着对属下道:“陪老先生去收拾一下行装吧。”

  赵父拿了银子,清点了遗物,便和大儿子接着儿媳,扶着二儿子的棺材,一路洒泪离开了汾州。其实他心里,也对儿子的死满是疑窦,无奈官不与民斗,知州大人和省里都说了,儿子是被白莲妖人作法害死,他也无可奈何,现在见到锦衣卫来查问此案,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当即便在山坳里,与吴为两个询问起儿媳来,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

  赵知县的妻子回忆道:“亡夫上任后,发现恶霸欺男霸女、甚至杀人越货的案子积压如山,汾州百姓痛苦无比。他是立志要造福一方,不负圣恩的,于是便着手查办案件,谁知刚抓了几个疑犯,就遭到上司的训丨斥,让他不要乱来。亡夫说我怎么是乱来呢?他们杀人犯法,难道不该抓么?上司却说不该抓。亡夫愤懑道,山西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上司答道,山西有王法,但是晋王的法。山西地里是晋王说了算,而咱们汾阳,是庆成王和永和王说了算,那些欺男霸女的恶霸,多半是庆成王的门人,杀人越货的歹人,多是永和王的门客,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明白了么?”

  “亡夫性情耿介,当时就跟知州大人顶起来了,说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大明朝的王法,是《大明律》,不知道什么《晋王律》,他们犯了法,我就要抓他们”赵妻道:“结果亡夫拒绝放人,与知州大人不欢而散。之后大半年时间,亡夫顶着上司的压力,着实承办了一批恶人,汾州百姓无不称颂。转到今年,省里突然一纸调令,命他为转运委员,把他调到省里去协办粮草了,亡夫走时对我说,这是他们调虎离山,要把他调离汾阳。但无可奈何,只能上任去了”

  “之后一直到亡夫去世前,他都没回来过,只是写过几封家书,说了说自己的近况。”赵妻道:“到了上个月,差事完事儿,妾身以为他终于能回来,谁知道…”说着呜咽起来道:“谁知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亡夫的灵柩运回来,我给他收殓。多年的夫妻,妾身能认出,那确实是他的尸身,可他的头颅却不见了……”后来知州大人亲自来慰问,说亡夫被白莲妖人作法害死了,首级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众人一片黯然,待赵妻平复下来,听她继续道:“知州大人又说,按规制,官府要清点亡夫的遗物,以免有官府的文件遗漏,他还问我,亡夫给我写过信么?我说写过,便将其取给知州大人,”顿一下道:“但最后一封信,被我藏下了。”

  “为何这样做?”吴为心中一喜道。

  “因为亡夫向来奉公守法,之前的信里,只说家事和一些日常的情况,从不提起公务。”赵妻轻声道:“但在最后一封信里,他一反常态,说可能有人要害他,让我小心为上……我担心信拿出来,自己也会遭到不测,更想着将来给亡夫伸冤,这才将其藏了下来。”

  “那封信在哪?”吴为着紧道。

  赵妻看了看赵父,赵父点点头,示意她交出来。她便转过身去,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一个带着体温的锦囊。红着脸从锦囊中掏出薄薄两张信纸,递给了吴为。

  吴为接过来一看,便见满纸工整有力的字迹,上头写道‘差事已经结束,料可数日返家。然亦可能永别于汝,因吾不肯同流合污,或遭上峰戕害。倘若如此,汝切莫喊冤,只当吾是病死,速速返家,请吾父为汝择佳婿改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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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七章 灯下黑

       看过之后,吴为将信纸递给赵父,问赵妻道:“你丈夫还有什么遗物?”

  “都在那口箱子里了。”赵妻指着马车上一口木箱道。

  “里面的东西你仔细看过么?”

  “睹物思人,妾身不忍细看。”赵妻摇头道。

  征得赵妻同意后,吴为将木箱打开,一样样清点起赵知县的遗物来,因为但凡带字的,都被官府留下了,所以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也就是几件衣物,一些ri常用品。吴为先将那些物品一样样看过,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又问赵妻道:“这些衣裳里,可有你丈夫去省城时穿的?”

  “有。”赵妻为他挑出来道:“这几件是我为他亲手缝制的,还有这几身官袍,是朝廷发的。”

  吴为又一件件检查了那些衣物,还是没有发现问题,看看赵妻面前的那堆衣物道:“尊夫的鞋子都没带去省城么?”

  “当然带去了,常穿的便鞋两双,官靴两双,但送遗物的人说,因为当时收拾的太潦草,忘记收拾床底的鞋子了。”赵妻弱弱道:“也不好为了几双鞋,让人家再跑一次省城。”

  “嗯。”吴为点点头,心说所有写着字的东西都搜走了,怎么可能潦草呢?八成是靴子里有什么秘密,甚至有可能就是靴子惹的祸。但是现在无从查证这些,他放弃了在遗物中寻找线索,对赵家人道:“能否验一下赵知县的尸身

  赵家人互相看看,都有些迟疑,还是赵父咬牙点头道:“好吧我儿肯定希望恶有恶报”说着便带着儿子儿媳到一边去了。他虽然万分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但那是具无头的尸首,见了不如不见。

  吴为和闲云站在棺材边,向赵知县行礼道:“赵大人,您是个好官,我们不能看着害死您的坏人逍遥法外,所以要惊扰您的肉身一下了。”说完两人便用匕首,将棺材盖板上的长钉,一个个敲出来,最后闲云少爷一用力,缓缓推开了棺盖,一具穿着官服的无头男尸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死者已经故去一个多月,尸身自然已经腐坏,味道十分恶心,是以闲云少爷推开棺盖,便兔子似的远远躲开了。

  吴为却浑然不觉,连鼻子都不捂,就俯身仔细检查起来,足足盏茶功夫,才站起来换口气,对闲云道:“死者尸身腐坏,不过骨殖尚且完整。”

  “你,把他……解剖了?”闲云面色惨白,见吴为点头,便弯腰大吐特吐

  吴为摇摇头,走过去道:“九龙口上也没见你吐成这样。”

  “那能一样么。”闲云擦擦嘴,阻止他靠近道:“你站那说就行”

  “我还不告诉你了。”吴为为死者重新穿好衣服,又掏出水囊,洗干净手,盖好冠盖,对返回的赵家人道:“你们速速回乡吧,有什么消息,定然通知你们。”

  “大人,能抓住凶手么?”赵父巴望着吴为道。

  “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吴为点点头道:“耐心点,给我家大人一点时间,一定还赵知县个公道。”

  “那就拜托大人了。”赵父带着儿子儿媳给吴为磕头,起身扶棺而去。

  太原,钦差行辕内。吴为对王贤讲述尸检的结果道:“死者全身骨骼青黑,系砒霜中毒所致。唯有胸骨仍是暗黄色,说明死者是在毒性尚未攻心之时,便被人砍去头颅。观看死者颈骨伤痕,是被斧子之类的东西砍坏的,当时必然导致鲜血喷洒而出,如果搜检死者死前的床榻,应该可以找到血迹。”

  “找机会看一下去。”王贤点点头,问道:“既然投毒杀人,为何又要砍头?”

  “为了掩盖他中毒后七窍流血的异状,”吴为道:“但凶手不知道,ri后还是会在骨头上留下罪证。”

  “嗯,甭管是毒死的还是砍死的。”王贤点点头,沉声道:“至少可以证明,驱鬼杀人,是无稽之谈了。”

  “是的。”吴为点头道。

  王贤便展开吴为带回的那封信,反复看起来,喃喃道:“差事已经结束,料可数ri返家……从太原到汾阳百八十里,这说明他已经获得回家的许可了,信应是他启程前写的。”顿一下道:“然亦可能永别于汝,因吾不肯同流合污,或遭上峰戕害……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什么,而且已经和上峰撕破脸了,担心自己会被杀害,按说这种时候,应该十分小心才是,为何还会中毒呢?”

  “下毒的话,当然不能让他发觉了。”

  “砒霜不溶于酒水,他这种家不在太原的官员,应该是一天三顿吃食堂,只要他足够小心,根本没法在他饮食中下毒。”吴为却摇头道。

  “也许是对方硬灌他吧?”二黑猜测道。

  “不可能,硬灌的话,还不如直接用斧子砍呢。”王贤摇摇头道:“喝酒,如果能让他醉酒,就可随意摆布了。”便吩咐道:“去驿馆查一下,当天赵知县有什么活动。”

  “好。”吴为应声道:“我还想去看看赵知县睡的那间屋。”

  “嗯,去吧。”王贤颔首道:“注意安全。”

  吴为便趁着夜色越墙而出,与在暗处放风的闲云,摸往距离臬司衙门一里地远的驿馆。拂晓时分,他便转回,王贤睡得很浅,一听说他来了,赶紧起床听消息。

  “我们逼问了驿丞,他招供说,赵知县遇害那天,参加了藩台大人举行的欢送宴。后来是被人驾着回来的,半夜里就遇害了。”吴为道:“我们又问驿丞,那天还有什么人出现,他说除了长随送赵知县回来,又离去后,再没看见什么人…因为赵知县那间屋,是最外头一间,正对着值夜的屋子,如果有人进出,应该能注意得到。”

  “赵知县还有长随?”王贤记得之前吴为说,赵知县两袖清风,进省城都是孤身一人。

  “驿丞说,赵知县虽然孤身进省城,但省里拨给他个长随伺候,那长随是本地人,长得瘦瘦小小,还瞎了只眼,样子挺吓人的。那天他是戌时一刻来的,不到三刻离去。我估摸了一下,如果一进屋就给赵知县服毒,一刻多钟差不多正好让人深度昏迷,如果他这时候行凶,死者是不会发出动静的。而这时毒性又尚未攻心,正好符合验尸的结果。”又道:“我仔细检查了赵知县那间房,虽然被褥都去了,地板也被清洗过,但墙有新粉刷的迹象,刮掉表面厚厚的白灰,便见到了喷洒的血迹,可以提供佐证”

  “应该是大差不差,能找到这个人么?”王贤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一问。

  “我和闲云离开后,直接按驿丞所说,去那长随的住处,却扑了个空。”

  “他逃走了?”

  “像是,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但也不像遭了贼。”吴为道:“但可能半路被灭口了也说不定。”

  “有这个可能”王贤想一想,又道:“你还记得来时,各州县严加搜查过境旅人么?”

  “记得。”吴为点点头。

  “我记得各地城门张贴的通缉令上,”王贤缓缓道:“好像都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独眼龙。”

  吴为的记性也很好,让王贤这么一说,也眼前一亮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如果是他的话就太好了。”王贤击掌道:“这说明他还没被灭口,而且很可能还没离开山西。”

  “我们如果能提前找到他就好了”二黑一喜,又苦笑道:“只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王贤却笑起来道:“从赵知县遇害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官府费了牛劲都找不到他,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二黑和吴为都紧紧望着王贤,顺着他所指,望向桌上的灯

  “你们看,这桌上哪里最黑?”王贤悠悠道。

  “灯下最黑。”二黑说完吃惊道:“大人说他没离开太远?”

  “不可能吧,”吴为也难以置信道:“太原城里多少人认识他,官府赏格这么高,他怎么还敢留在太原?”

  王贤没立即说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着,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看着那灯光笑道:“这灯足够亮,把半间屋子照得通明,可它却照不到自己脚下,这叫‘灯下黑,。官府也是这样,一听闻那货出逃,就下意识往外追,先在省界设卡,严防死守他逃出山西。却往往对眼前的搜查,不会那么仔细。因为他们就像你俩,总觉着那货不敢在太原逗留。但是官府已经在山西撒下天罗地网,他哪敢到处流窜?为什么他还没落网?说明他藏起来了。”

  “藏起来需要吃喝吧,还得打探消息吧?这些都得靠绝对信得过的人。他是土生土长的太原人,他的亲戚朋友都在这里,他也最熟悉这里,所以他躲在太原附近的可能性,不会太小。”王贤自信道:“查一下他的家人,看看能不能得到点线索。”

  “官府肯定查过了,”吴为道:“就算是灯下黑,也不可能放过他的家人不查的。”

  “官府查不出来,但我们就未必了。你想想他的处境,就知道我们比官府有优势。”王贤笑道。

  二黑又不笨,一想就通透道:“也是,官府现在抓他,显然是要杀他灭口,他估计恨极了也怕极了,要想保命、要想报复,只有找钦差大人投案自首。

  “不错。”王贤点头笑道:“我们一路上声势浩大,太原人应该都知道我们的存在,说不定他也想见我而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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