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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明宦 【作者:谅言】(6月13日更新至“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门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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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黄昏之火

  “来人。”,见人已经被带到了面前,李永芳点了点头,向着左右轻喝一声,旁边的亲兵立刻捧过一个箱子来,递到了俘兵的手上。

  “这里是三百两。”,李永芳示意俘兵打开箱子察看:“余下的七百两,等事后一并赏给。”

  “若是胜了,大汗高兴,另外还有赏赐。”

  “哎! ”俘兵打开了箱子之后,似乎已经被眼前一片银白晃花了眼,只是木然的点着脑袋。

  整整一千两啊,自己在辽东军中的军饷,一年也不过五六两,想要存到一千两,自己恐怕至少还得再活两百年才够。

  “有了这一千两,你在这沈阳城里置办所宅院,日后也算是大户人家了。”,李永芳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俘虏,目光又向着一边 的人群转去。

  “哎。”,俘兵仍是木然的点着脑袋:“等打完了这回,咱便回老家去。”

  你还想回老家:?李永芳略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担心他是不是傻了。听口音,此人当是关内来的,真等他动了手,日后想要再 踏上关内的土地恐怕也就难了。

  而且就算大明朝廷肯让他回去,大汗也未必愿意了。

  “还有谁。”,看了几眼之后,确定此人还算正常,李永芳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朝着人群里喊道。

  “我,我。”话音刚落,人群又立刻蹦出两三道声音来。这一回守在一边的建州兵早有准备,不等李永芳下令,便将那两三人拖 了出来。

  余下的俘兵,有些看着这几人,眼中像是冒看火;有些不屑的冷笑一声,还有些则只是低头不语,看也不看李永芳一眼。

  “都带回去吧。”,李永芳叹了口气,朝着余下的俘兵挥了挥手,自己则带蓿三四个站出来的俘兵,向着南边的城楼上走去。 这一回能招致到三四个人,李永芳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千两一个人的价钱,估计大汗也是要肉疼许久。

  不过,只要等这炮声一响,大汗也就知道这四千两花的值了。

  沈阳城的四门城楼上,各有两门两千斤的铁铸大炮,当日还没来得及使用,沈阳城便告陷落,所以火药和弹子等物,如今也还仍 摆放在原地。

  “看见那边的河岸没有? ”,站在大炮旁边的垛口上,李永芳指着远处的浑河北岸说道。

  眼下虽然天色近黒,但是仍然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河岸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几名俘兵,眼下兴许已经应该改叫降兵了,都是用力的点着脑袋。

  “稍后你们听到号令,便朝那里放炮。”,李永芳收回了手,向着降兵们说道。

  “那边是哪支军? ”,四名降兵里头,有个看似脑筋活泛些的,也沿看垛口看了几眼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戚家军和白杆兵。”,李永芳不紧不慢的回道。

  “戚家军? ”,几名降兵,顿时都是面面相觑。

  辽东,虎皮驿。

  地处辽沈两地当中的虎皮驿,算得上是如今除了辽沈两城之后,明军在辽东最大的据点。

  从东州堡一路撤下来的两万明军和一万民夫,都是暂且停留在此休整,等待明日再继续赶回辽阳。

  相比起前几日的意气风发,袁应泰明显已经颓废了不少,甚至就连虎皮驿总兵朱万良走到自己身边尚且浑然不觉。

  “大人,有沈阳来的紧急军情。”,朱万良急匆匆的走到袁应泰身边之后,便立刻开口说道。

  “沈阳? ”,袁应泰诧异的转过了头,直直的看看朱万良,几乎以为他是在和自己逗乐。

  沈阳城不是在中午的时候便就陷落了,甚至就连沈阳总兵贺世贤也已经以身殉国,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传回来。

  “什么军情? ”,只不过,虽然心里头疑惑,但是既然朱万良来报了,袁应泰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陈总兵和童总兵如今在浑河率众与建虏激战,请求大人派兵增援。”,朱万良也不敢怠慢,立刻开口说道,顺便把刚才收到的 求援文书亲手递上。

  “陈策? ”,适才还尚显颓废的袁应泰,忽然间也是眼前一亮,几乎的抢夺一样从朱万良手中接过文书。

  “好,好! ”,快速看完之后,袁应泰两手微微颤抖着,想要用力的站起身来:“不愧是戚家军和白杆兵,竟然一日连续击退了 建虏三旗人马。”

  “刘总兵可在? ”,几乎没有片刻耽误,袁应泰立刻大声的朝着门外喊道。

  “属下在。”,刘孔胤似乎也是知道了从沈阳传来的军情,所以居然已经在门外等候,听见袁应泰喊声,立刻便走进门来。

  “我从辽阳城中带出的两万人马,如今全交与你。”,袁应泰眼里放看光,开始调兵造将:“朱总兵你再从本部兵马中选出一万 ,奉集堡李秉城那里,我再命他出兵一万。”

  “尔等四万人马,只兵合一处,立刻前往沈阳。”

  “末将得令。”,刘孔胤与朱万良一起应声,分头前去整顿拔营。袁应泰又另派了信使,一路往奉集堡而去。

  沈阳,浑河北岸。

  眼见看天色近黒,已经塵战了半日的秦邦屏,也是禁不住微微的松了 □气。

  转身看了一眼南岸,兴许因为眼下是冬天,沟壑难堀,所以南岸边浙兵的战阵,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布置好,但是好歹已经现出了大半。
  一排排整齐的掾沟被挖出,分列在战阵四面,掾沟的边上,也已经布上了尖锐的木栏。上千名浙兵正站在木栏内的战车上,手里 拿着火铳警惕的察看着四周。

  木栏上每隔一段距离,又留下了十几个缺口,有些缺口里面,已经探出了黒垌垌的炮口。至于那些还空看的,想来是为四面调动 所预留的。

  只要等到了天黒之后,再过一两个时辰,整个营寨就可以修完。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领着兵卒入营好好休息一回了。

  想到了这里,秦邦屏又不由自主的朝着周致吉所在的方向看去。周致吉的目光也正转向这里。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了一回之后, 两人都是不禁站直了身,想让自己显得更楕神一些。

  自从击退了两黄旗之后,建州军便就没有再派人马过来。只有零星的几个斥候,不时地从四周打马跑过,但是只要靠的稍微近些 ,便会立刻掉头就走。

  远处的沈阳城南门上,亮起了火光。秦邦屏身边的吴文杰看了几眼之后,也跟看笑道:“属下当年曾经听说,建虏都是夜瞎子, 没光便看不见路,也不知道真假。”

  “这是哪里的话。”,秦邦屏哈哈大笑。

  这样的传言,秦邦屏倒是也曾经听说过,不过好在他也知道,女真族中,虽然从前多有夜盲,但是那是因为无论建州还是海西, 都缺少食盐。石柱所在的四川虽然也不靠海,但是却有井盐可吃,所以这样的情况倒是不多见。

  而这几年来,随着建州军逐渐势大,虽然不说全族都可以保持足量,但是起码出征的精壮,还是可以供应的。

  “他们若不是夜瞎子,天还没黒,便在城楼上点灯做什么? ”,吴文杰伸手指向沈阳城南门的方向,呵呵笑道。

  “咦……”,秦邦屏也顺着吴文杰手指的方向,抬头向前看去,口中禁不住微微的诧异了一声。

  只不过,还没等秦邦屏仔细去多想,忽然间,仿佛在那团火光旁边,又有一团更大的火焰猛然跳动了一下。

  “不好。”,秦邦屏心里猛然一惊,忽得酲悟了过来,立刻放大了声音,向着四周大声喊道:“快散开,小心火炮„ ”

  “砰……”,在城楼上的火团消失了几秒之后,终于隐隐有了一声巨响传来,随着声响一起传来的,还有呼啸而至的铁弹。

  “咚……”,红竭色的铁弹,在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虽然已经不像刚出瞠时那么炽热,但是来势却是不减,轰然一声落在 地上,四面溅起一片土石。

  正月里的辽东,正是最寒冷的时候,便就连几乎整条浑河都被冻上,更初论是河岸边的泥土。

  落地的炮弹接触到坚硬的冻土之后,再一次被弹起,跳跃着继续向前飞去在川兵阵中拉出了一条血道。

  无论是永宁兵还是石柱兵,虽然都在军中见过火炮这东西,但是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些炮弹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瞠目结舌之间,纷纷四散躲避。

  “砰,砰……”,又是连续几阵爆声传来,浑河北岸边立刻便散下一片残肢断臂。

  “杀……”,

  “哇……呜……”

  四周又是一片杀声响起,之前刚刚被击败的正红旗骑兵,两黄旗骑兵,甚至还有莽古尔泰所率的正蓝旗,阿敏所率的镶蓝旗,建 州军几乎倾巢而出,数万人马齐齐的向着浑河岸边杀来。

  “整齐,整齐……”,虽然秦邦屏和周致吉,都是在大声疾呼,可是刚刚被沈阳城上落下的炮弹打散的阵型,一时间却不是那么 容易被重新整起。

  “嗞……” “哔……”,一阵阵刀刃划过血肉的声音,不断的从身边传来。建州骑兵的前锋已经挟奔雷之势,冲入了川兵阵中。 秦邦屏也不知道耳边传来的这些声音,到底是发自自己的袍泽,还是倒在地上的建州女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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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沈阳在此

  “退回南岸! ”,排列好阵型的步兵可以抵抗骑兵的冲击,但是被打乱了阵型的步兵,绝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这个道理,秦邦屏向来都懂。

  眼见着大队的建州骑兵朝河岸边掩杀而来,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秦邦屏的额头上滚落。

  “周蛮子,你还不走。”眼看看不远处的周致吉,仍然在举着刀盾奋力砍杀,秦邦屏顿时忍不住一声大喊。

  “呸,你不也是蛮子。”,周致吉正奋力的砍倒了一名冲过的正黄旗骑兵,巨大的劈砍力,甚至把骑兵胯下的马腹整个切开。马 匹绝望的嘶吼声中,喷涌而出的血浆将周致吉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

  “老子又杀了一个• ”,周致吉哈哈大笑,也冲着秦邦屏大声回呼:“还不快带看你那帮白杆子回去,老子在这里帮你们挡住。 ”

  “你那一千兵能顶什么用,回去替你们永宁留着点血脉。”,秦邦屏也蝥住白杆长枪,将一名骑在马上的分得拨什库剌落马下, 剥下铠甲顶在枪尖上兴奋的喊道:“看见没,是个当官的。”

  虽然说如今的建州女真,已经不像三年前那么穷困,但是能穿上铠甲的,仍然至少都是分得拨什库这样的装骑校。

  “替老子把后面的人带走就行了,老子这回绝不输给你们这些白杆子。”,周致吉闻言立刻怒道:“老子本来就是待死之身,有 这些建虏替老子垫背,值了。”

  “你回去陪着你家那小子,还有那个唐近贤,日后记得为老子报仇。”周致吉一边哈哈大笑看,一边继续朝前扑去。

  周致吉虽然是永宁参将出身,可是当年因为参合进奢崇明的母亲奢世统与小娘奢世续之间的纷争,而被判了死罪。这一回来辽东 ,其实也正是戴罪从军。

  “唉……”,眼见着周致吉又被卷进了战阵,秦邦屏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只能是招呼左右,准备向着浑河南岸激去。

  “将军小心! ”,只不过,刚刚转过了身,脚步还没来得及踏上浑河上的冰面,便听见身后的吴文杰一声大呼。

  转回头来看,只见离自己两三丈远的地方,已经冲入了几名正蓝旗的虏兵,其中一人,手上正拉开的弓弦,咧开嘴巴狞笑着朝自 己望来。

  “嗡……”,飞出的箭支急速的从空中划过,尾部的箭羽剧烈的抖动着,发出了蜜蜂翅膀抖动一般的声音。

  西面的地平线上,太阳虽然已经完全落下,但是皎洁的月光却正慷慨的播撒在大地上,在箭支顶端的铁簇上折射出骇人的银光。

  “噗……”,像是一柄大锤砸在秦邦屏的后心上,秦邦屏脚下一个踉跄,向着身前徐徐倒下。

  “快……走……”,秦邦屏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看四周大声喊道。

  “将军!”,尚且存活的两千多白杆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愤怒的喊声。

  “邦屏! ”,回过身来的周致吉,眼中的瞜孔也急速放大。

  “你们这些白杆子还不快走……”,周致吉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像是被撕破了的布帛:“难道你们想让老子们白死么? ”

  “回去告诉川中父老,我们永宁兵里头也有壮士。回去告诉马祥麟那椟子,老子和他舅舅的仇,等他来报……你们快走啊……”

  “快走! ”,石柱兵的军阵中,吴文杰等校尉也在一起呼喊,他们这个方向,同样有建州骑兵冲来。

  一个个士兵相继倒下,但是挡在前面的兵将们,却仍然是誓死不退。血肉的身躯,仿佛像是一道钢铁长城一般,死死的挡住了建 州骑兵的冲锋。

  后撤的石柱兵和永宁兵,抱着秦邦屏等人的尸身,一路哭号着向浑河南岸退去。

  浑河南岸的营寨中,戚金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苗刀,牙齿在嘴唇上甾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坚毅的脸上,却像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将军,领我们出战! ” “誓杀虏贼……”

  “这里是战场! ”,沉寂许久之后,戚金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没看见对面都是骑兵?冲出去是想送死吗? ”

  “想死? ”戚金把手中的苗刀连看刀鞘,狠狠的插在地上。虽然正月间的泥土已经冻得和铁石一般坚硬,但是落地的刀鞘,仍然 是深深的扎入了有半尺深的厚度。

  “想死,没这么容易,得让你们留着命杀贼。”,戚金的胸瞠剧烈的起伏着:“稍后建虏定是会来夺营,我们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若是他们不来呢? ”,有几个士兵,仍然是不服气的说道。

  “他们若是不来,我们便扎在这里。”,戚金又猛得使劲,将地上的苗刀抽出:“这里便就是沈阳城,有我们在,便就有沈阳。

  “都听到了没有? ”,戚金跳上一辆战车,大声疾呼。

  “虎……”,回应戚金的,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火铳兵登车。”,戚金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准备拦射敌骑,接应你们的袍泽入营。”

  沈阳城,沈阳总兵衙门。

  虽然地面上已经洗过了两三回,但是四周的空气里,仍然弥漫看一股强烈的血腥气。不过这对于戌马一生的努-尔-哈-赤来说,似 乎并不算什么。

    “四万明军来援?”,听看阿致在耳边说看的信报,即便是努-尔-哈-赤也不禁微微的吸了一口冷气。

  “这袁应泰果然是大手笔,出手便是四万人。”,说话间,努-尔-哈-赤竟好似有几分羡慕一般:“我大金国,不知何时也可以这 般阔绰一把。”

  “大汗。”,一边的李永芳,稍微思量一番之后,开口说道:“如今在浑河南岸扎营的,是明军中的戚家军,攻守皆是锋利,急 切间恐怕难下。”

  “这支明军,我今日必扫之。”,努-尔_哈-赤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如若不然,日后早晚必成大患。”

  “那不知大汗想派哪支军去挡住明军的援军? ”,李永芳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作为辽东军中所出的第一号大汉奸,李永芳其实 比任何人都害怕建州军失势。

  如果建州军有朝一日失势,无论是战败还是投降,努-尔_哈-赤本人都未必没有一条生路,偏偏只有他李永芳,作为头号大汉奸, 必死无疑。

  “父汗,黒还请求率军前往。”,李永芳话苜刚落,四贝勒黄台吉,立刻出声应道。

  建州八旗军中,虽然都称旗兵,但是兴许是因为努-尔-哈-赤的刻意安排,所以所长却多少是不同。

  努-尔-哈-赤亲领的两黄旗与代善所领的正红旗最善于骑兵野战,而黄台吉所领的正白旗除了野战之外,也略长于攻守。

  “也好。”,努-尔_哈-赤略思量片刻,微微的点了点头:“你便引军往南去,不求多做杀伤,只要能拦住明军北上,便是大功一件。”

  “儿臣领命。”,黄台吉应一声,立刻转身去了。

  辽东,白塔铺。

  由辽阳总兵刘孔胤,虎皮驿总兵朱万良和奉集堡总兵李秉城所率的四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北进,终于在天黒之前赶到了白塔铺 ,扎下了营寨。

  “如何? ”,刚及扎下了营,便就有前锋斥候回报,三名总兵官立刻唤入,一起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三位将军的话。”,回转的斥候校尉,身上带着血痕,看起来也是经过一场搏杀才冲了回来:“建虏动用了沈阳城后的千斤 大炮,如今已经是击溃浑河北岸的川兵战阵,如今正在围攻南岸的我军营寨。”

  “白杆兵败了? ”,刘孔胤深吸一口冷气,眼睛里现出一丝惊骇,似乎只听见了川兵战败,却没听见是建虏动用了沈阳城头的千 斤大炮。

  虽然没有亲自带领过川兵,但是白杆兵的赫赫威名,刘孔胤也是早有耳闻。如今听说连白杆兵都被建州军击败,当下心头也是不 由一阵摇摆。

  “前头可是有建虏挡路? ”,刘孔胤的目光,转回到眼前的校尉身上。

  “有小股的侦骑出没,小的宰了一个才赶了回来。”,斥候校尉咧开嘴巴,嘿嘿的笑了一下,虽然知道是在三名总兵官面前,也 丝毫未曾露怯。

  “不错。”,刘孔胤微微点头,颇有些赞许:“你叫什么名字? ”

  “吴三桂。”,校尉连忙答道。

  “果然是我辽东军中的仕士。”刘孔胤又是一番点头。

  “谢大人夸奖。”,校尉仍然是咧嘴憨笑,不过刘孔胤再看了,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喜。此人看似憨厚,实则却又似有些圆滑。

  “退下去吧。”,刘孔胤挥了挥手,让吴三桂退下。

  “我等今日就在这白塔铺歇息一夜,明日赶早前往沈阳,如何? ”,三人虽然都是总兵官,可是刘孔胤作为辽阳总兵,在地位上 却是要高上不少。再加上有经略大人的授权,所以三人中仍是以刘孔胤为主。

  “如此甚好。”,李秉城和朱万良都是连连点头,分头安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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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背水一战

  大明泰昌元年,正月十二。

  “呜……”,当太阳刚刚把第一缕朝晖投射到地面上的时候,沈阳城下的浑河两岸,便响起一阵阵连片的号角声响。

  随看号角声的响起,只看见四周的城池,河岸与丛林间,一片片旌旗扬起,铺天盖地的建州兵,像是天上的云朵聚集一样,乌压 压的汇集成了一片,一起向着浑河南岸的明军大营压去。

  “虎……”,明军大营里,也同样发出一阵山呼,一队队手持火铳的浙江兵,纷纷登上车台,把手中的铳口对准了远处的建州骑兵。

  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残余的三千川兵长枪兵则是同样傲然挺起了胸瞠,把长达丈余的白杆长枪树起,斜斜的搭在木栏上,为车 台上的浙兵火铳手建起了一道尖剌屏障。

  “昨日间明军烧化了冰面。”,沈阳城上,阿敦站在努-尔哈-赤身边,把手向着远处浑河南岸的的明军大营指去。

  明军的大营,是依浑河南岸而建,在烧化了营寨边的冰面之后,虽然不可能阻止建州骑兵从其他地方绕行,但是至少少了一面受 敌,对于兵力处于弱势的明军来说,顿时也是轻松了不少。

  “明人这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努-尔哈-赤微微一笑,从城下收回了目光。

  “岳托领看镶红旗,究竟去了哪里? ”,收回目光之后,努-尔哈-赤也不再急着问战事的准备,而是直接问起了其他。

  建州八旗之中,岳托所领的镶红旗虽然不算太强,但是仍然能算得上是建州军里的一支楕锐。这支精锐自从昨日间被岳托带出沈 阳城之后,便就突然失去了踪影,甚至让努-尔哈-赤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岳托台吉也是长于兵事,大汗不必太过担心。”,阿敦像是看出了努-尔哈-赤的心事,嘿嘿笑了一声之后开□说道。

  在建州八旗之中,各旗的旗主除了努-尔哈-赤亲领的两黄旗和四大贝勒各令一旗外。另外还有两旗,分别是镶白旗和镶红旗。

  其中镶白旗是由褚英长子杜度所统领,褚英乃是努-尔哈-赤的长子,努-尔哈-赤起事之初也颇立下过些功绩,深得努-尔哈-赤宠 愛。只是此人生性暴躁,心胸狭窄,多次挑起建州内讧之后,努-尔哈-赤无奈将其处死,其部属便由杜度承袭。

  而剩下的镶红旗,旗主则是由努尔哈赤亲自额外指定,便就是岳托。

  建州军中,大部分军将长武略而轻智谋,而岳托偏偏是建州军中难得的智将,这一点深得努-尔哈-赤心意。所以在努-尔哈-赤的 一干孙儿当中,也是最受宠愛的一个。

  只不过,努-尔哈-赤宠爱岳托,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智谋,与他的生世也有几分关系。

  岳托自幼丧母,继母刻薄之。于是便由大妃孟古取回与黄台吉一同抚养,所以黄台吉与岳托虽然名为叔侄,却又情同兄弟。

  努-尔哈-赤幼年时,也曾经受过继母刻薄,于是对于岳托,便就多了几分怜惜。

  而作为岳托的父亲,虽然代善对岳托也多有刻薄之处,岳托却对其父一向敬重有加,这一点,更是颇得努-尔哈-赤赞赏。

  “便由他去吧,谅他也不敢:乱来。”,努-尔哈-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重新抬起目光,又望向了浑河岸边。

  浑河岸边,一队队建州骑兵离明军营寨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努-尔哈-赤的手指,也不禁是紧紧的抓住了手边的垛口,两眼也等 得浑圆,唯恐错过战场上的每一个瞬间。

  五百步外,建州骑兵已经开始了小步的加速,队伍里的牛录额真和分得拨什库们,正在大声的呵斥着,吩咐左右的骑兵一起调整速度。

  四百步外,骑兵开始催动马速,马背上的骑士们也已经从身边取出了弯箭,静静的搭在了弓弦上。

  三百五十步,整个建州骑兵队伍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快要催动到了极速。

  若是在平日的野战中,骑兵起码要到三百步左右的距离才会开始全力催动马速。只不过,他们这一次面对的并不是寻常的步兵, 而是善用火器的浙兵戚家军。

  催动马速,也并不是要直接冲击敌阵,而是想以此快速的接近明军战阵,进入自己可以发射弯箭的距离。

  三百二十步,马速已经被催动到了极速。在一阵犹如闷雷般的轰呜声中,整个建州军的骑兵队伍,几乎就象是要腾飞起来一般, 遮天的烟尘扬起,将几乎整个浑河南岸裹在其中。

  城楼上的努尔哈赤挥了挥手,像是想要赶走遮挡自己视线的烟尘,两眼却仍然是一丝一毫也不肯离开。

  三百步,浑河南岸的明军大营里,地面也开始跟着颤抖起来。立在营寨四周的木栏互相碰撞看,发出“咔咔”的声响。

  “虎……”,就在这时,大营里又是一阵直追云宵的喊声响起,紧接着,营寨侧面连续几团火焰闪现。

  “轰……”,木栏的缺口间,漆黒的佛朗机炮炮口中,吐出赤红色的火焰,夹杂着呼啸的铁弹向着前方笔直飞去。

  建州骑兵们似乎也没有想到,报应居然来的如此之快。昨天他们还是借助着炮火之威击溃了浑河北岸的川军大阵,仅仅一天之后 ,同样的遭遇就立刻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赤红色的铁弹落到了建州军的骑兵阵中,立刻在队伍中拉出一条条血道。几乎所有的建州骑兵,都把身体卧伏在马背上,可是铁 弹落处,仍然是不停的带走一条条生命。一时间,原本整齐的骑兵战阵,也隐隐出现了少许混乱。

  两百步,营寨中的川兵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长矛,把长弓所指的方向斜斜的对准了天空。

  “起……”像是一片乌云从明军大营中腾起,飞行的方向仍然是正在奔跑途中的建州骑兵。

  “噗噗……”,一阵阵如击败革的闷响,从羽箭落处传来。

  虽然奔跑中的建州骑兵已经从马鞍下将圆盾取出顶在头上,但是小小的圆盾并不能护住所有的要害,更何况跨下的马匹几乎没有 任何防护。

  一百五十步,极速狂奔的建州骑兵,仿佛看到了希望,马蹬上的马剌,轻轻的触碰看马腹,想让胯下的马匹爆发出更强的冲力。

  一百步,一直闷头狂奔的建州骑兵的睑上,终于现出了几分凶狠的狞意,手中的角弓也已经斜斜的对准了天空。

  “砰,砰砰。” 一阵阵连续不断的爆裂声,从明军大营中传来。连续三阵齐响后,正在继续朝前冲击的建州骑兵刚想松一口气,

  却猛然间发现,第四波,第五波弹幕仍然在连续不断的向着自己袭来。

  一片片弹幕呼啸而过,建州骑兵手中的弓驽似乎一瞬间也失去了准头,杂乱的箭支漫天飞舞蓿,甚至还有飞到了浑河冰面上去的。

  回过神来的建州军这才猛然想起,虽然平日遇见的明军,在骑兵冲阵的途中只能发射出三发火器,而且射击的频率远远没有这么高。

  眼看着离木栏的距离还有五十步远,营寨里的火器,却已经在适才的五十步里连续射出了四五波弹幕,整个建州军的队列也开始 变得稀疏起来。

  十步,五步,木栏后的火器兵,却仍然还是在不停的发射着炽热的弹丸。惊讶的建州骑兵这才发现,原来每一波火器射击完成之 后,旁边都会有另外一人递上一支新装好的火铳。

  “大汗! ”沈阳城的城楼上,几行冷汗沿着阿敦的睑颊向下流了下来。

  努-尔哈-赤曾经随李如松出征过朝鮮,对于浙兵戚家军的战法不可能浑然不知,可即便如此,却也未见他提起过半分。

  “朕今日必灭此军。”,努-尔哈-赤的脸上,虽然也正有几行冷汗流下,可是眼神里的坚毅,却依然如故。

  “呜哇!”,尚且存活的建州骑兵,终于冲到了明军的营寨前,从腰间抽出了弯刀,似乎是想要从木栏上越过。

  “虎……”,仍还是是一阵山呼,从木栏后传来。一扞杆铁狼筅和白杆长枪,从木栏的缝隙中伸出,吞吐之间收割走一条条鮮活 的生命。

  “大汗! ”,阿敦转过了头,不忍心再继续看。

  “唉……”,努-尔哈-赤的口中,终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抬了抬手,身边的旗号兵立刻打出了旗帜。

  像风一样卷来,却又像是被高耸的悬崖拦住,来势汹汹的建州骑兵丢下了上千具尸首之后,终于向后狼狈退去。

  “岳托上哪了? ”,努-尔哈-赤忽然又一次向看阿敦问起。

  辽东,白塔铺。

  “如今的尼堪,又岂是好相与的。”,身为正黄旗牛录额真的雅松,正骑在马上,与身边的几个分得拨什库小声的议论着。

  “两黄旗。”,雅松伸出了两根手指,向着四周摆弄了一下:“昨日间一个冲锋,竟然是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最后还是靠他们 尼堪人自家的火炮打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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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不佑我

  雅松的话,立刻在身边引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其实在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之前,明军与建州军之间也常常有些小规模的冲突。

  也就是经过了萨尔浒一战,建州军才在明军面前底气大增。随后连续夺取开原,铁岭,更是军威大盛。

  只可惜,眼看着势头正在蒸蒸日上,却在北关一个小小的明军校尉面前吃了憋。号称战无不胜的女真汗王,也不得不领兵退走。 随后辽东又来了熊蛮子,甚至把堡垒都重新修到了抚顺城的家门口,建州军的日子也愈加的不好过。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把熊蛮子给盼走了,以为终于可以翻身做主把歌唱了。结果刚拿下沈阳,屁股坯没坐热,便在城下 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差点没崴到脚。

  天不佑我建州啊,想到这里,雅松也是不禁微微的摇了摇头。

  “可不是。”,旁边有个分得拨什库,也出声应和:“只说昨日间那尼堪校尉,我们四五个人栏他一个,却反倒是在他手上折了 一个。 ”

  “最后还被他给跑了。”,很明显,这最后一句话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都别说了。”,听到这里,雅松也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想要驱散人群:“都把眼睛瞪亮着点,看见明人大军,立刻回去 禀报大汗。”

  聚做一团的建州斥候,这才不情不愿的散了开来,向着四面跑去。

  只不过,都还没有跑远,却已经看见一阵遮天蔽日的烟尘,正从南面徐徐升起。

  “额真,尼堪来了。”,当下立刻便就有人向着雅松发出了呼喊。

  雅松也抬头向看南面看去,只看了一眼,便不禁张了张口。

  “快回去禀告大汗。”,雅松喊了一声之后,头也不回的就往北跑去。

  “额真,不靠近了看看? ”,追在身后的斥候兵,诧异的问道。

  从前遇见行进中的明军,建州斥候向来都会绕到附近细细察看一回,再顺手提几颗首级回来。可是这一回,却连面都没见着,怎 么部要跑了。

  “尼堪几万人的大军,过去送死? ”,雅松忿忿的回了一句,把胯下的马匹催的更快。

  “总兵大人。”,掉马回头的吴襄,也正一路奔回到了自家阵前,向着刘孔胤禀报:“前头见看了百余建虏斥候兵。”

  “可有拿住几个? ”,行军途中遇见敌军斥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刘孔胤更关心的是,有没有占到什么好处。

  “都跑了。”,吴襄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跑了? ”,刘孔胤诧异的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泛出一丝疑惑。

  虽然只是小股的斥候兵,但是还没见面就跑,似乎不像是建州军的风格。

  难道其中有什么阴谋不成,刘孔胤的眼神,陡然间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吩咐请军,放缓行军,小心戒备。”,刘孔胤抬起了头,向着四周大声喝道。

  白塔铺离浑河的距离并不算远,若是行军走的快些,只半日间便可以到达。眼看着路程已经走了一半,明军行进的速度,却在这 时迟缓下来。

  领军的刘孔胤,似乎并不看急,可是他不急,却有人替他急。

  “明军如今可是到了? ”,望见一路狂奔而回的雅松,黄台吉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楕神。按照建州军中的传统,像这般斥候兵全 数奔回的情况,只能说明敌军已经行进到了十里内的距离。

  只是却不知道,为何之前没有见到任何信报。就算要和明军纠缠,也该提前派人回来报个信才是。所以看看雅松,黄台吉很不满。

  但是很快,他的不满就会变成愤怒,因为他听到了雅松的回话:

  “还有二十余里。”

  “还有二十余里? ”,黄台吉惊讶的张了张口,随即忿忿的看了雅松一眼。

  派出的斥候游骑,除了侦察敌情外,向来还有沿途袭扰的责任。这也是疲劳敌军的一种手段。

  虽然如今黄台吉正等着明军前来,可是却不意味着可以坏了规矩,失了威风。

  “退下。”,黄台吉一声怒斥,雅松缩了缩脑袋,慌忙退走。

  “鍪拜。”,等雅松退下之后,黄台吉又是一声轻呼,鍪拜立刻应声而出。

  “你亲自去探。”,黄台吉指了指南边,对着鍪拜说到。

  “奴才遵命。”,鍪拜正闲得慌,听见黄台吉的军令,当下便是大喜点起身边的亲兵,跃上马背一路朝南去了。

  一路向南疾走,一直走出了快十余里,方才看见远处漫起的遮天烟尘。

  这半日间才走出了几里地,难道有什么阴谋?鍪拜顿时也是惊诧,抖了抖手上的缰绳,继续向南走去,想接近点看个究竟。

  只不过,刚刚奔出了几步,只听见“嗡”的一声轻响,像是弓弦拨动的声音。鍪拜顿时心中一惊,腿间略一使劲,整个身子飞快 的向着马腹下坠去。一支羽箭,几乎是瘵着鍪拜的肩膀急速掠过。

  道路旁的树林里,一匹青砮马正从林中飞奔而出,向着鍪拜所在的方向跑来。可是刚及跑了一半,突然又是目光一闪,一勒手上 的缲绳,马匹发出一声嘶呜之后,向着左边跃过几乎与此同时,对面的马腹下,也有一只羽箭呼啸着飞来,从身边飞过。

  两匹马几乎是插肩而过,鍪拜和对面的明军斥候都是对视一眼。

  “鍪拜。”,迎面而来明军斥候,明显还是个统率。抬眼间口中突然喊出了一个名字,让鍪拜瞬间微微一愣。

  就在略微分神之间,只见明军斥候已经顺着大道,一路向着南边奔回去了。

  回想着刚才的明军斥候喊出自己的名字,鍪拜的心里顿时间就不禁浮现出三个大字:有阴谋。

  “你当真看清楚了,是黄台吉身边的亲将鍪拜? ”,明军的队伍当中,刘孔胤也是面色凝重,极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吴襄。

  “属下确实看清楚了。”,吴襄也认真的点着脑袋。

  “你如何认得鍪拜? ”,刘孔胤有些不解,虽然鍪拜是黄台吉的亲信,可是在建州军中也仍不过是个牛录额真,更不算是什么出 名的人物。

  “祖天寿是属下的内兄。”,吴襄咧了咧嘴,开□笑道。

  “原来如此。”,刘孔胤顿时间,不禁有些哑然。

  当日在三岔儿堡,向来自持颇有些武力的祖天寿败于鍪拜之手,对于此事祖天寿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既然是他的妹夫,会认得鍪拜便也就不奇怪了。

  “此地必有埋伏。”,刘孔胤低头略微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既然这鍪拜出现在此处,想来那黄台吉也不会太远。”

  “吩咐前军,停下步伐,就地扎营。”刘孔胤转头与正在身边的朱万良商议了几句之后,立刻开口命道。

  “你的军功暂且记下。”,挥了挥手,眼看着吴襄退下。又停了半晌,忽得对左右问道:“此人为何看起来如此圆滑? ”

  “总兵大人间的是这吴襄? ”左右的亲兵里头,果然有认得吴襄的,立刻开口回道:”此人据说原本是做买卖的,后来不知怎得 中了武举人,所以在祖天寿手下的斥候营里谋了个差事。祖天寿倒是对其极为赏识,不但声称此人日后必中武进士,更是招他做妹婿。

  “生意人? ”,刘孔胤诧异的应了一声,随即在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明军就地扎营? ”,听着鍪拜的回报,黄台吉望看鍪拜的眼神里,也是一阵阵的疑惑。

  “贝勒爷,该如何打算? ”,鍪拜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悦。

  这也难怪,在这里等了半天,又是挖沟,又是挖坑的。忙了半天,结果对手说不来了。这事情放到谁的身上,也都不会轻松愉快 “他既不来,我们便去。”,黄台吉捏了捏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贝勒爷,大汗不是吩咐,只要将明军拦在此处……”相比起黄台吉的决心,鍪拜却似乎显得有几分犹豫。

  “我这里只有五千兵马,对面的明军却有数万。”,黄台吉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其中再有一支和这浑河岸边一样的,你觉得 可能拦得住多久? ”

  虽说建州军善于野战,而黄台吉所领的正白旗,除了野战之外还长于攻守。但是这一点相比明军来,却仍然是有点看不过去。

  如果是当面野战,虽然正白旗筲不得太强,但是黄台吉也多少有几分把握。

  若论起攻守来,这些看似贏弱的明军,却往往能使出惊人的手段。只凭借几条壕沟和几个坑就想死死挡住几万明军,这种可能性太小。

  “这浑河岸边的明军营寨,乃是明国的戚家军构建。”,黄台吉指着身后朝鍪拜说道:“数日间也未必能取下。”

  “明军既然不来,倒也正合我意。”,说到这里,黄台吉也是不禁扬了下手中的马鞭:“这浑河南岸的明军不灭,日后我建州军 的威名将不存世上。”

  “奴才愿随贝勒爷死战。”,听到这里,鍪拜也是上前一步,弯腰回道。

  “好。”,黄台吉欣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让我等再去会一会那位刘孔胤刘总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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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节 廉颇未老

  沈阳,浑河南岸。

  眼看着建州骑兵飞快的退去,营寨里的明军还没来得及多歇息片刻,便又听见一阵整齐的号令声,从远处渐渐传来。

  “大人,是橹车。”,戚金朝看远处看了一眼之后,向着身边的陈,童两位总兵官说道。

  “火炮轰击。”,陈策立刻点了点头,向着戚金回道。

  “火炮轰击……”,戚金也立刻转过了身,向着四面喊道。

  “轰……”,布置在营寨两边的佛朗机炮,再一次吐出了愤怒的火焰。

  只不过,这一回连续几番轰击之后,收到的成效却似乎并不大。

  倒不是因为佛朗机炮的威力甚至击不碎槽车的木坂,而是因为这回来的建州军,都是跟在槽车后面,排成了一条长长的纵列.

  火炮打出的铁弹想要准确的命中槽车,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軎愔。而排成了纵列的建州兵,除非直接正对槽车,否则所能造成的 杀伤力也大大降低。

  “大人! ”,眼看着建州兵离营寨的距离越来越近,戚金的手心也是不禁隐隐渗透出了一层冷汗。

  有槽车在前面做阻拦,就算建州军靠近了,寻常的火铳和弩箭也对他们形不成威胁。

  固然,作为天下有数的强军,戚家军和白杆兵部并不惧怕短兵相接,但是毕竟如今的情形却是敌众我寡。

  顶住一两次冲击不难,如果是源源不断的冲击,对手又是同样威名赫赫的建州女真兵,即便是戚家军和白杆兵,在人数大大少于 对手的情况下,又能挡住几次?

  “上马。“,一番沉吟之后,陈策突然转过了身,领着身边的数百名亲兵向着营寨中间的马群走去。

  “陈大人。”,眼看看陈策翻身上马,戚金立刻就猜测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陈大人,让末将去吧。”,戚金几步上前,牵住陈策的缰绳。

  “放手。”,见缰绳被戚金牵引住,陈策出声喝道:“快快松手。”

  “大人且在营内坐镇,看末将破敌。”,戚金却是握住缰绳,不肯松开半点。

  “小子欺负陈某老迈否?或是怕我与你争功否? ”,陈策顿时不禁勃然大怒:“老夫虽是身为总兵,可这戚家军却更离不得你戚 金,快快松手。”

  “松手。”陈策手中的马鞭,呼啸着向着戚金抽去,戚金吃疼,手上略微一松,陈策已经跃马奔了出去。

  “虎……”,明军的营门大开,数百骑兵紧随在陈策的身后,向着营外杀去。

  看看迎面冲来的明军骑兵,建州兵一时间也有些发愣。

  这几年以来,建州军与明军对战,向来都是用骑兵欺负习惯了人家步兵。可是风水轮流转,今日里怎么全都倒过来了,反倒是自 己是步兵,要被人家的骑兵欺负了。

  甚至还没等彻底明白过来,数百明军骑兵已经挟迅雷之势扑到跟前。好在建州兵都当习惯了骑兵,对于骑兵的冲击倒也不似寻常 的步兵那么惧怕,纷纷拔刀挺枪迎上。

  只不过,一番廝杀当中,却看见一个个明军骑兵纷纷从马鞍上解下火油泼在了槽车上,接看又从火罐子里拨出火苗,丢了上去, 一阵阵冲天的烟雾腾起。

  随后,又只听见一声呼哨,转眼间刚才还是身边和自己廝杀的明军骑兵也不再纠缠,几乎是瞬间已经跑没了人影,留在自己眼前 的,只有一个个正燃烧着大火的橹车,像是林立在浑河岸边的一个个火炬台,顿时不禁都是傻了眼。

  “痛快。”,一路奔回营中的陈策,虽然身被数创,可是却满睑笑容:“老夫许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廝杀过了 。 ”

  “小子可看见了,老夫尚有勇武否? ”,陈策跃身下马,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戚金的肩膀。

  “大人真乃当世廉颇。”,戚金也是心中欣喜,不紧不慢的拍看马屁。陈策听在耳中,未免又是一阵得意。

  白塔铺北,榆树台。

  不知为何,此处虽然名唤榆树台,可是实际上却几乎连一棵榆树也看不见,漫山遍野的,其实长的却都是松树。

  自从刘孔胤下令吩咐扎营之后,明军士卒便就地砍伐树林,想要当道建起一座营寨。

  从浑河南岸往白塔铺去的大道上,一阵尘土飞扬,数千建州精骑正在黄台吉的率领下,一路向南而行。

  “贝勒爷,前方有明军正在当道扎营。”,行军途中,突前的游骑小校,奔回禀报。

  “明军果然知道我有埋伏。”,黄台吉眼中顿时一片凝重。

  “贝勒爷,这伙明军既然是来救援的,却不急性,而是当道扎营,是何道理? ”,鍪拜晃了几下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这……”,其实这个问题,黄台吉也没有彻底想明白,自从萨尔浒和开铁之战之后,原本以为明军只是鱼腩之师,岂料先是冒 出一个熊廷弼,然后又是唐旭,眼下又有浑河南岸的那股明军。

  大明朝人口万万,明军之中看来也是卧虎藏龙,不可小觑。眼下从白塔铺来的这伙明军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棘手的人物。黄 台吉虽然还算是聪慧,可是毕竟也是人,不可能什么都能知道。

  “明军善于构建,兴许是想要逐路扎营,以为后援。”,寻思了片刻,似乎想出了一个恰当点的理由。

  “明人果然狡诈。”,鍪拜闻言顿时也是大惊。

  虽说眼前这伙明军走的慢,大半日间才走了一半路程。可是如果被他们扎下营寨,最多明日也能赶到浑河南岸。

  见过了南岸边那股明军的战力,如今鍪拜也不认为一两日间就必定能夺下那座明军大营。到时候明军若是一路依靠据点撤退,建 州军恐怕也是追之不及。

  更何况明军兵多,而建州军为了吃下这股明军,几乎已经是倾巢而出,如果明人源源不断的增兵,浑河岸边的这一场混战很可能 就会提前演变成辽东和建州两军的大决战。

  鍪拜更知道,虽然明军野战贏弱,但是结寨而守的明军却和野外的明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被四万,甚至更多的明军在浑河 边扎下大营,刚刚取下的沈阳城还能不能守住,这便是个问题。

  “贝勒爷。”,好在明军虽强,鍪拜倒也丝毫不胆怯,只是把目光投向黄台吉,只等他做出一个决断。

  “全军南向,攻袭明军营寨。”,几乎没有太多犹豫,黄台吉的口中,便蹦出一句话来。

  榆树台,明军大营。

  眼看着眼前奔袭而来的建州精骑,刘孔胤不但没有恐惧,反倒是以手加额,暗自庆幸不已。

  “建虏果然在前头设有埋伏,我军不至,眼下已经是气急败坏,杀上门来了。”,话语间,刘孔胤已经未免有少许得意。

  如今大营虽然尚未修成,但是营前的拒马和木栏都已经是搭建,建州骑兵虽然来势汹汹,但是自己手上有四万大军,又岂是好相与的。

  “弓弩手准备,抬高两指,拦射敌骑。”,刘孔胤稍微定了定神,手中的令旗猛然抬起。

  望看眼前黒压压的一片明军战阵,即便是黄台吉,也是不禁微微皱紧了眉头。

  建州军曾经屡屡以少胜多是不错,但是那大多也都是分而击之。

  “我军虽少,并立一击。”,约莫就是这个意思。

  像如今眼前这般,要以数千人冲击几乎十倍于自己的敌军大营,不说是黄台吉,即便是父汗自己,,恐怕也没有干过。

  此处离浑河南岸,虽然已经有了十余里地的距离,可是兴许是因为四野空旷,仍然是不时的有一声声火炮的轰呜声传来。

  既然明军还在发射火炮,那么就说明尚且有一战之力,父汗想要扫灭那股明军就仍还得花上些时候。

  深吸一口气,黄台吉抬手高举起手中的弓箭,转身向后看去。

  身后的军阵之中,似乎就连战马也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焦躁的原地踩着蹄子,马背上的骑士俯下身来,轻抚颈脖,试图安 抚着胯下的爱驹。

  “我建州百胜雄师何在? ”,黄台吉梃起腰身,大声呼喊。

  “哇……呜……”,黄台吉话音刚落,身后的正白旗军阵中,立刻便响应起了一片山呼海啸。

  “儿郎们。”,黄台吉转身纵马从阵前平掠而过,手中的弯刀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建州兴衰,尽在今日血战。”,一瞬间,黄台吉的声音几乎也有了几分变调。

  “我建州地窄人寡,惟有得辽而后生。”父汗的话语,似乎仍然综绕在自己耳边。

  去年自从入秋之后,辽东一地便就雨水稀少,今冬更是寒冷。无论是赫图阿拉老城还是抚顺新城,都颇有人畜冻饿而死。

  自己手中的弯刀和弓弩,在不停的制造杀戮的同时,却也在为自己的族人带来生的希望。

  刚刚到手的沈阳城,绝不能丢;这一战,绝不能败。

  “杀……”,黄台吉弯刀挥处,无数建州骁骑像是下山猛虎一般,向着对面的明军大营扑去。

  “放箭……”,明军大营中,刘孔胤手中的令旗也猛然浑下。数千支羽箭,混杂看近百支鸣镝,破空向前飞去。

  “大人,水西恐怕有变。”,简州城内,只刚一听到郑瓢儿的信报,唐旭便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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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面埋伏?

  “可有骆养性的消息传来。”,唐旭在屋内走了一个来回之后,方才是停下了脚步。

  “尚且未有。”,郑瓢儿并不含糊,如实相告。

  水西一地,在川贵两省的中间,正处要冲。如今永宁兵虽然仍然还占据着泸州和重庆,但是水西和永宁向来关系密切,多多少少 会有些消息传了过来。而这些消息到了泸州和重庆,往往也就等于到了锦衣卫番子的耳中。

  至于骆养性的消息,一来贵阳要比水西更远一些,二来永宁兵们也不会关心什么骆养性。虽然他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家的大公子 ,可是对于这些永宁土司兵来说,谁知道他是哪根葱。

  “近贤暂且宽心。”,正所谓“当民者迷,旁观者清。”,唐旭虽然是有些心绪不宁,好在一边的马祥麟,倒是还算冷静。

  “如今蜀中尚且未平,近贤你即便担忧,却仍然是鞭长莫及,不如耐心等候,兴许会有转机。”马祥麟呵呵笑着拍了拍唐旭的肩 膀,让他坐下身来。

  “也是如此。”唐旭轻叹一声,寻思着马祥麟这句话虽是万金油一般的大道理,可是眼下也只能如此。

  “骆养性……”,只是再等坐下身来之后,唐旭却仍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来:“老子这回可是把机会送到你手 上了,你可千万别给你那混蛋老爹丢脸。”

  贵州,龙场驿站。

  “大王,前头有一座土城。”,从水西和谷里方向来的大道上,两万水西兵正在兼道而行忽然间,前头转过一骑斥候,向着安邦 彦禀道。

  “什么? 土城? ”,安邦彦愕然的张大了嘴巴,一脸疑惑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斥候兵:“哪里来的土城? ”

  “便就修筑在驿站前的大道上。”,斥候兵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回道。

  “带我去看看。”,安邦彦的眉头,皱起几条黒线,点起身边数十名亲信,换乘了马匹,一路向前奔去。

  水西大军自从早间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谷里驿出发,行了半日之后,离龙场驿站已经是不远,策马奔驰小半个时辰之后,又 攀上了道边的一座矮岗,便可以远远的望见龙场驿。

  安邦彦抬眼向前望去,只看了一眼,便禁不止抬手起来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原本在龙场驿站前畅通无阻的大道上,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平地里立起了一座高达一丈的土城。正拦腰横截在驿 道上,将整条道路隔成了两段。

  “这……这是什么时候修的? ”,安邦彦瞪大了眼睛,朝看身边的水西参将何仲蔚望去。

  虽然安邦彦大部分时候都呆在水西,但是从水西到贵阳的这条道路,也不是第一次走过。在自己的印象中,龙场驿站附近从来都 没有过这样一座土城•

  而且看这座土城的布置,尚且简陋,明显是刚刚才修建起来的。

  “为何未见有回报? ”,安邦彦低沉着声音,恼怒的叱问着。

  近两月来,水西一地已经向贵阳和沿途的各驿站派出了不少探子,其中在龙场驿站的也有。但是偏偏这座土城修起,自己竟然是 丝毫也没能听到消息。

  “属下这里,也未曾经收到过信报。”,何仲蔚也同样是目瞪□呆,不明就里。

  只不过,他们若是知道如今守在那座土城里的,打头的是一群锦衣卫的番子,兴许他们还能想个明白。

  锦衣卫虽然号称天子亲卫,可是最专长的无非是做特务。骆养性这回入贵州所领的人手,更是骆思恭从北镇抚司里千挑万选练出 来的,个个都是道中老手。

  只凭水西城派出的这些业余选手,如果这都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轻易混过去,那么这群老牌恃务们也就不需要再混了。

  捏了捏拳头,安邦彦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流年不利,寻思着是不是选错了什么重要的日子。

  原本是想等奢崇明夺下成部,把贵州一地的兵员全都吸引入川救援之后再起事。岂料还没等贵州兵出遵义,永宁兵便被杀的大败。

  原本和乌撒一地的安效良约好了一同起事,先行攻占毕节,结果那货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得却突然临阵犹豫起来。

  乌撒一地原本就不如水西显眼,安效良自然可以犹豫,可是自己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干脆打定主意,要直取贵阳 。偏偏刚走到这龙场驿站,又遇见一座平地冒出来的土城当道。

  果真是天不佑我,想到这里,安邦彦也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

  “传令大军,准备攻城。”,晈了晈牙,安邦彦掉头向看小岗下走去。这座当道的土城,安邦彦可不认为是准备在这里欢迎自己的。

    辽东,榆树台。

  我们像是天上的海东青,展翅搏击着云彩;我们像是浪尖的精卫鸟,即便是大海也要把他填平。

  明军的大营前,数千建州正白旗骑兵,像是一阵旋风一般,冒着如雨落下的箭矢,向着眼前的明军战阵扑去。

  明军的大营前,虽然已经修建起了工事,但是因为事出仓促,尚且未能齐备,其中更是留有不少空隙。

  冲阵而过的建州骑兵,从这些空当里蜂拥而入,砍杀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切活物。

  “竖子安敢欺我无人? ”,虽然看着一万人的前军在八旗兵的一阵阵冲击下摇摇欲坠,可是四万大军在手的刘孔胤不但没有紧张 ,反倒是勃然大怒。

  点了点头,旁边的旗手一声令下,中军里又分出一万人马向前,与前军一万人合在一处,奋力抵抗着建州军的冲击。

  从白塔铺到沈阳的大道附近,原本就不算太宽敞,一下子涌进了几万人马,立刻便混作了一团。

  顶在前面的人马,连转身都显得困难,最拥挤之处,甚至连挥刀劈砍都是不能。混在一起的两军士卒,干脆放弃手中的兵器,用 牙齿,用指甲拼命袭击着眼前的敌人。

  “四贝勒……”,眼看着无法冲破明军的战阵,鍪拜的眼中,现出几分焦虑。

  毕竟眼下的情形是敌众我寡,如果继续这样消耗下去,只怕吃亏的反倒会是建州军。

  “后撤五百步。”,黄台吉抬眼看了一阵之后,发出了一阵号令。

  刚才还和明军胶着在一处的建州军,立刻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去。不过虽是后撤,脚下的步伐却不混乱。

  建州军到底还是要比寻常的明军强上不少,如果是寻常的明军,如果在阵前发出了后撤的讯号,没准就会被演変成一场溃败。

  “上马。”,待撤回的兵士稍事休息之后,黄台吉又发出了一道军令。

  既然一次冲不破明军战阵,那么就来两次,三次,一直到冲破了为止。

  “建州儿郎们,随我杀啊……”,见黄台吉点了点头,鍪拜也亲自跃上马身,握了握手中的弓箭,随后一马当先。

  “列阵,列阵。”,明军队伍里的军官们,也在大声喊看,让混乱的士兵们重新整好队形。

  “三岔儿堡之耻,我今日必雪之。”,刘孔胤似乎也是知道,建州军的大部,正在围攻浑河南岸的川浙明军大营,分不出太多人 马来拦截自己。

  只要击溃了眼前这支骑兵,兴许便可直驱浑河南岸。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夺回沈阳城,也算是一件泼天大功。

  “岳托何在? ”,沈阳城的城楼上,努-尔-哈-赤向看身边的阿敦,第三次问起了岳托。

  “杀……”,刘孔胤所率的明军援兵和黄台吉所率的建州正白旗精锐,再一次撞在了一起.人马嘶吼中,明军的战阵像是微微被 撼动了一下,却又立刻被后继而来的士兵堵住。

  明军在阵前已经倒下了上千名士卒,但是建州军也同样折损数百,所以刘孔胤仍然并不紧张。因为他手上足足有四万人,而黃台 吉所领的人马不过数千,自己几乎是十倍于他。

  即使付出万人的代价,只要能吃下建州正白旗,仍然算是大功一件。

  正在犹豫看是不是再向前投入一万人,以求尽快结束战斗。忽然间,却看见前军的侧翼一阵松动,紧接着,大批的兵士向后溃败 “临阵溃逃者杀! ”,刘孔胤当下又是一阵大怒。

  几万人打不过几千人,且不说事后会被如何处置,只是这份耻辱便是不是自己能够忍受的。

  “大人……”,岂料奔回的士卒虽然面对刘孔胤身边的督战亲兵,仍然是停不住奔跑的步伐:“大人,建虏镶红旗来了. ”

  镶红旗?刘孔胤惊讶的把目光向着前方转去,只见前军侧翼的山林之间,正有大队的骑兵从中冲出,一杆镶红龙旗,正飘扬在队 伍的当中。

  “原来这里也有埋伏……”,刘孔胤顿时大惊失色。

  “撤……”,眼看着镶红旗骑兵,除了正在侧翼攻击前军的士卒之外,更是居然分出了一半,直直的向着自己所在的中军杀来。 刘孔胤顿时再也站立不住,掉过马头,没命一般的向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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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夫当关

  贵州,龙场驿站。

  与永宁兵一样,水西军虽然来势汹汹,可是到底仍然是不善攻城。

  仓猝间,行走缓慢的攻城器械尚且还在路上,水西军在被毁去了几架云梯之后,便就只能在土城前围定,不停的发射出手中的弩箭。

  “小心箭上有毒。”,骆养性扶起一名倒地的兵卒,仔细察看几眼之后,向着身边的刘然说道。

  西南蛮兵寻常所用的箭矢,大多淬有毒药,这个骆养性也是知道的。

  其实在箭上淬毒,这个不但是永宁兵,水西兵会用;石柱兵,建州军,甚至浙中的戚家军也同样会用。戚家军士兵的标准配置里 ,便就有毒药一瓶,就是为了凃在箭矢上的。

  只不过,若是接战时长,或者消耗太大,也便就顾不上了。

  而这回骆养性在龙场驿挡住的水西军,明显是有备而来,又未有过消耗,所以用起毒箭来倒是丝毫不含糊。

  “大公子,那李标和张彦芳当真会来? ”,刘然一边借春垛口和盾牌躲避着头顶上落下的箭支,一边向看骆养性问道。

  毒箭什么的,刘然其实倒并不是太担心.所谓的毒药,也不是像说书的所讲的那样见血封喉,三步必倒,无非是让伤口难以痊愈 甚至溃烂罢了,只要不是致命伤,想治还是可以治好的。

  刘然所在乎的是,如果李标和张彦芳迟迟不至,凭借如今手边的这寥寥一千士兵,即使可以凭借土城抵抗,又能消耗多久。在对 面的大道上,可是足足有两万大军,后面更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援。

  “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 ”,骆养性冷笑一声,似乎并不在乎:“我们既然守在了这里,难道还走得脱? ”

  “这……”,刘然顿时一阵默然。骆养性所说的不错,后面跟着两万水西兵,如果仓猝后激,只怕反倒会死的更快。

  “大人,贼兵的冲车来了。”尚且还在说着话,只听见耳边一声呼喊,骆养性抬头向土城下望去。只见远处的大道上,几辆由木 坂和牛皮蒙上的冲车,正在缓缓驶来。

  “不必担心。”,骆养性虽然皱看眉头,可是说出的话语却仍然是轻松:“这里既无城门,贼人又有何处可破。”

  正如骆养性所说的一样,这座临时修建起的土城虽然简单,但是也有一件好处,那就是没有城门。

  向着北面的一面,完全是由整块的泥石堆砌而成,只有向南一边才有台阶通往城上。

  这样修建起的土城,虽然不像是一个关隘,但是骆养性似乎也根本没朝那方面去想。骆养性所想的,无非是要把这条道路死死堵 住。至于其他的,一概不去考虑。

  如果有本事把旁边的龙岗石山搬过来,恐怕骆养性也会去做。

  “准备迎敌。”,眼看着大道上的水西土兵拥着三四辆冲车一路走来,骆养性又重新站起了身,提刀向着垛口边走去。

  “大王,该如何攻打? ”,其实犯愁的不止是骆养性,水西兵也同样在伤着脑筋。

  这么长时间以来,水西军虽然也协助明军平过几次叛乱,但是破毁城池的事情,向来都是由一同作战的明军去做,他们只要管廝 杀就行了。

  而各部之间,虽然也常常有些争斗,但是平常所用的破城夺寨之法,却只有三个: 一是搭云梯登城,二是用冲车撞开大门,第三个则是用火烧。

  西南一地盛产木材,许多营寨的防御都是由木料搭建而成。即使曾经涂上了稀泥防火,但是只要烧的时候长了,还是可以烧掉。

  而眼前的这座土城却是不同。想放火烧是不可能了,想要把土城烧成砖城再烧成碎片,起码也得三天三夜。想要用冲车,偏偏又 没有城门可撞。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继续搭云梯强攻了。虽然土城上的守军也预备了钩索和灭杆,但是毕竟自己这边人多时候长了,堆 也能堆上去。

  “不必管他有没有城门,直接冲撞城墙。”,安邦彦也不多想,直接一指城下。

  “咚……咚……咚……”,站在土城上的骆养性,感觉着从脚下传来的一阵阵震动,心里头也是不由一阵冷汗直冒。

  安邦彦果然也并不完全是庸才,只一眼就看破了这座土城的要害所在。

  这座土城虽然看似无懈可击,只有登城强攻这么一条路可走,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简易堆砌起来的土城,毕竟不是高墙坚垒 ,无论是所用的砖土还是城墙本身,都不是那么结实。

  只要用冲车刨开几个窟窿,恐怕不等水西兵再来攻打,这座土城也会坍塌。

  “有没有火油? ”,骆养性急切的环顾着四周,这回来龙场驿站,来的极是仓猝,预备也不可能那么完全。想要破毁城下的冲车 ,只凭丢几个火把什么的,是绝不可能的。

  “哗……”,土城又是一阵颤动,墙面上的泥土簌簌的向下落下。除了冲车前的撞杆正在不断的冲击看墙壁上的泥砖之外,藏身 在冲车下的水西兵,也抡起了锹铲,奋力的向前挖堀着。

  “大人,城墙要榻了。”,刘然满头大汗,拉住了骆养性:“属下昨日间已经打探清楚,那边有条小道可以绕上龙岗山,大公子 不如尚且上山躲避一回。”

  眼前这伙水西兵虽然正在攻打脚下的土城,可是刘然却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这座土城,也不是骆养性,而是南面的贵阳城。

  如果他们能打破这座当道的土城,十有八九也不会再去继续追击逃入山间的骆养性,而是会争分夺秒的直奔贵阳。

  贵阳城会如何,刘然也不想去多关心,刘然所关心的只是骆养性的安危。

  只不过,任凭刘然如何拉扯,骆养性的脚下却是浑然不动。

  “大公子,你若是折损在此,让指挥大人何堪? ”,见骆养性不为所动,刘然只得是抬出了骆思恭。

  “起开。”,岂料刘然不提骆思恭还好,只一听说起自家父亲,骆养性陡然间却是勃然大怒。“我骆家绝没有做逃兵的。”,骆养性甩开刘然的拉扯,忿然说道。

  “给我架起木柴,点着了往城下丢,给我烧。”,不知道为何,骆养性突然像是一只发了狂的狮子,怒吼着在城墙上喊道:“我 偏不信了,我烧不掉这几块破木头。”

  “大人,大人,油……火油……”,刘然正在手足无措,陡然间,身后却又传来一阵呼喊,转身之间,看见龙场驿丞李茂芳领着 几名杂役,手里各捧着一个坛子,正在向这里奔来。

  “哪里来的火油? ”,刘然顿时大喜。

  “驿站里头本来就备有。”,李茂芳一路跑的满头大汗,不住的喘看粗气:“白日里拦下的车马里,又有一辆装的都是。”

  “你有功。”,刘然的眼中,闪着欣喜的精光,一把从李茂芳手中夺过油罐,就向着骆养性奔去:“大公子,火油来了. ”

  “在哪? ”,骆养性也欣喜的转回了身,朝着刘然的手上看去。

  “这里,这里。”,刘然高举起手中的罐子,给骆养性看。

  “快快拿来。”,骆养性拼命的招看手,想让刘然跑的再快一些。

  “嗖……”,眼看看就要跑到了骆养性的身前,刘然已经向着骆养性递出了手上的坛子。

  忽然间只见城下又是一阵羽箭腾起,骆养性弯腰躲避,却看见一片尾羽从自己眼角边掠过,疾驰着向着刘然飞去。

  “小心……”,骆养性顿时大惊。

  “噗……”,羽箭破空而过,直飞向前,刘然正好迎面而来。只见一丝寒芒闪过,刘然的胸前,发出一声尖锐扎破了皮囊的声音 。一支箭尾出现在刘然的胸前,箭尾上的箭羽,仍然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大公子……火油……”,刘然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声,紧接着,手上拿着的坛子,无力的向下滑去。

  “啪……”,火油罐摔到了地上,溅起了一片液体和碎片,甚至把骆养性的鞋面都打湿了一片。

  “刘兄……”,骆养性两眼一阵发红,大吼出来。

  “刘兄,刘兄……”,骆养性一把抱住倒地的刘然,大声呼喊。刘然胸前的羽箭,正扎在前心的位置上。淡淡的微笑,仍然还浮 现在刘然的嘴角边。

  “奸,好! ”,如果说刚才的骆养性是一团火,那么如今的他,像是陡然间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一箭毙命,你少受些痛苦,也算是老天待你不薄。”,骆养性的嘴角上,竟然忽得也泛起一丝微笑。

  奋力的将刘然胸前的羽箭拔出,并没有带出太多血液。骆养性握住手中的箭支,向着垛口边走去。

  “安邦彦何在? ”,骆养性站在垛口边向着城下大声喊道。

  城下的弓弩手们刚想要抬手,却看见安邦彦压了压手掌,于是纷纷放下。

  “你是何人? ”,安邦彦自然不会直接出来答话,出来说话的,是何仲蔚。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千户,骆养性。”,骆养性向着一边稍微拨了拨挡在自己身前的盾牌。

  “骆养性?锦衣卫? ”,何仲蔚诧异的回过了头,向着安邦彦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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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救我袍泽

  “可是骆指挥家的公子? ”,身后的安邦彦略微低头沉思片刻,随即亲自开了口。

  “正是某家。”,骆养性点了点头。

  他如何会到了这里?安邦彦和何仲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震惊。

  锦衣卫不是寻常的士卒,平常绝不可能用来当作厮杀使用。可是如今骆思恭的儿子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一切似乎都太不正常了。

  “朝廷早知尔等有谋逆之心。”,站在土城上的骆养性,看起来愈加的冰冷。

  朝廷早有防备?安邦彦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是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锦衣卫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来的坯是骆养性。

  如果朝廷真的没有防备,如今会在一夜之间,就在这龙场驿站前堆砌出一座土城?

  安邦彦当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流年不利了 。

  “骆大人怕是误会了。”,安邦彦再沉思片刻,又抬头向前喊道:“我等只是听闻川贵地界内,有乱匪作乱,故而前去贵阳拱卫 。

  “哈哈哈哈! ”,骆养性放声大笑,抬手间,已经是将手上沾血的羽箭折成两段。

  “今日有我骆养性在,你休想过这龙场一地。 ”,骆养性把折成了两段的羽箭,向着城下丢去:“若想过此,便要踏着骆某的尸 首。”

  “放箭。”,安邦彦尚且还在垂首沉思,一边的何仲蔚却是一声令下。

  不过骆养性也并非一无防备,立刻藏入木盾之后。

  “我既前来,朝廷十万大军瞬息便至,看来你水西改土归流之日不远。 ”,木盾后面,传出一阵骆养性放肆的大笑。

  “继续玟城。”,安邦彦的脸上,也现出几分慍色。

  “火油。”,骆养性向着李茂芳伸出了手,李茂芳连忙让身边的杂役递上。

  “给我烧……烧死这伙反贼……”,骆养性朝着城下的冲车丢下油坛,顺手扔下一支燃烧的火把。 “李大人,那骆养性当真能拦住水西军? ” .

  龙场驿以南五里地,猫山脚下,两千贵阳兵正在兼道奔驰,向着龙场驿站的方向而去。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虽然号称强龙,但是李标和张彦芳,却也是贵州一地的地头蛇。

  几乎在骆养性收到信报的同时,两人也都是各自听到了风声。

  不去主动招惹水西安家是一回事,可是如果水西果然已反,如何应付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收到骆养性传回来的讯息之后,无论是李标还是张彦芳,都没有太多迟疑,直接点起本部兵马,出贵阳直奔龙场驿。

  只不过,回头望一眼渐渐消逝在自己身后的贵阳城,张彦芳隐隐间又有些担心。

  贵阳的守军原本就不算多,这一回援救龙场驿,连同上次被骆养性带走的一千。贵阳城里的守军几乎已经是倾巢而出,只留下了 不足千人维持。

  如果骆养性守不住龙场驿,被水西兵提前韋下,等自己赶到的时候,便几乎无异于送肉入虎口。没准会全军覆灭不说,几乎无兵 把守的贵阳城,也会像剝开的果仁一样暴露在安邦彦的眼前。

  “多说无益。”,相比起张彦芳,李标的脑筋却似乎清醒的多:“若失了龙场驿站,再折了这骆养性,与失了贵阳城又有何区别?” 也对,张彦拍脑门,焕然大悟。

  一来龙场驿原本就是贵阳城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龙场驿若失,大军便可直取贵阳。二来骆养性是骆思恭的愛子,如果他因为自 己不肯援救而折损在贵州,骆思恭即便口中不说,日后也定然是没好果子给自己吃。

  如今锦衣卫的威风,虽然大不如从前,但是如果真想要整人,办法也多的是。更何况既然事情牵扯到锦衣卫,皇上也必然会听到 详尽的消息,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被蚪出来,雷霆震怒定然难免。

  援救龙场驿,兴许还有一条生路,退缩不出,没准哪天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眼看看前军已经转过了猫儿山口,龙场驿所在的方向,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与龙场驿站一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还有一条横截在道路中间的巨大土城,虽然看似简陋,却硬生生的截断拉来路。

  一阵阵廝杀声和冲天的黒烟,正在从土城上远远传了下来。“大人,那骆养性还在。”,张彦芳细看几眼之后,顿时在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快,快……”,转回了身,张彦芳用力的朝身后的队伍挥舞着臂膀。

  沈阳,浑河南岸。

  经过了一整天的廝杀,无论是明军逐是建州兵,都已经是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眼看着营寨外的建州军,终于带看同伴的尸首渐渐向后退去,即便是戚金,也不禁全身一晃,几乎栽倒在地上。

  转过了头,正巧看见身边的童仲癸把塞进了竹筒的急件递到了斥候信使的手上,戚金尽力打起了精神,向着童仲癸开口问道:“ 这是第几份了? ”

  童仲癸苦笑看摇了摇头,却并没有急着回答戚金的问话。

  营门微微的拉开了几分,三匹骏马像是掠过的飞燕一般掠出,向着南边奔去。紧接着,一阵马匹追逐的声音,紧跟在后面传来, 越来越远.

  “大人,携带的火药,快要用完了。 ”,戚金又转过了身,向着陈策说道。

  在数万建州军的围攻之下,塵战整整一日,打出的火铳弹丸几乎铺满了营寨外的整个地面。即便携带的辎重全都换成火药,也经 不起这样的消耗。

  “箭支还有多少? ”,陈策正在让营中的医官替自己换着伤口上的敷药,听见了戚金的话,立刻转过身来问道。 “约莫还有万余。”,戚金略沉吟了片刻,继续开口回道•

  一万多支羽箭,虽然听起来数量不少,但是一次数百上千支的发射,不过只能再支撑十余次而已。

  “都让换上短弩。”,陈策也停了半晌,向着左右吩咐道。

  短弩的射程虽然没有弓箭和大弩长,但是近距离的杀伤,却远远胜之。不过这样一来,只有等建州军接近了以后,才能发射箭支 了。而且在射击的同时,也同样要承受对方所造成的杀伤。

  “昨日的信报,便说经略大人派了三名总兵官,领兵四万前来援助。”,把求援的信使斥候派出之后,童仲癸终于回过了身来, 与陈策和戚金说道:“可不知道为何,到如今也没见到。”

  “再等等吧。”,陈策也是一声叹息,满面疲惫的略微向后靠了一靠。

  辽东,虎皮驿。

  “三万敌军设伏? ”,袁应泰看着眼前由刘孔胤传回来的信报,当下又是一阵眼前眩晕。

  “大人,只怕这一回建虏是倾巢而出。 ”,中午间刚刚赶到虎皮驿的辽东按察使高出,也凑过来看了几眼之后,开口说道。

  建州军虽然向来号称精锐十万,但是作为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的老对手,高出倒也清楚,建州军真正能战的,其实也只有七八万。

  如果果具有四万正在浑河岸边围攻川浙军,另外坯有三万埋伏在路上,这个数字倒也恰当。

  “大人不若乘机挥师抚顺? ”,高出又看了一阵之后,开口向着袁应泰说道:“如今在抚顺城北的会安堡,尚且有尤世功所领的 两万精锐。”

  “大人再从辽阳挥军,南北夹击,抚顺必下。”

  “不可,不可.”,袁应泰只是连连摇着脑袋,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待袁某再思量一二。”

  “大人,有军情急件。 ”,正逐在徬惶,门外又有亲兵来报。

  “让进来吧。”,袁应泰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侍卫将信使领入。

  “小的见过大人.”,刚刚进门的信使,刚一见到袁应泰,便立刻拜倒地上。

  “文书何在? ”袁应泰向前伸出了手。

  “请大人派兵,援救我军。”,斥候信使也不回话,只是用力的把脑袋叩在地上。

  “文书何在? ”,袁应泰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声音里也隐隐带上了几分怒气。

  “大人,我军连续厪战两日,如今已经是弹尽稂绝,恐怕力不能支。 ”,斥候信使伸手从怀中取出竹筒,一边继续磕头哀求。 “果然是四万大军。”,目光在文书上来回扫了几眼之后,袁应泰的目光也显得有几分呆滞。

  “求大人发兵,救我袍泽。”,斥候信使的额头上,已经泛起了几丝血迹。

  “本官不是已经派了么? ”,袁应泰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可三位总兵大人如今只是屯兵白塔铺……”,信使似乎也没想到袁应泰居然会这么回答,顿时间也是微微一愣。

  “你岂不知,建虏在道路设有三万伏兵? ”,袁应泰的声音,无形中提高了几分。

  “这……”,斥候信使惊讶的张了张口,一路回来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在路上遇见过大队的建州骑兵。但是到底有没有三万人,

  这个一时间也闹不明白。

  “此事本官自有决断,你且先退下去歇息去吧。”,袁应泰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大人……”,信使的脚下却是未动半步,仍然是不住的把脑袋叩在地上,一片血肉从额前翻出:“望大人看在我军将士为国征 伐,如今近半袍泽殉国的份上,再派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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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同生共死

  “退下。 ”袁应泰厉声喝道:“你岂不知,建虏正是等着本官派兵前去? ”

  “建虏如此强势,以四万人却拿不下尔等数千人所守的营寨,所揣的心思,无非是想等本官派兵,好半道设伏。 ”

  “大人……”,信使还想要说话,却看见袁应泰已经摆了摆手。

  “轰出去。”,袁应泰恼怒的摆手说道,旁边几个亲兵上前,将地上的斥候信使提起,朝着门外丢去。

  “大人……”,一阵凄厉的叫声,从门外传来。袁应泰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捂住耳呆,可是最后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末将祖天寿等,求见经略大人。”,好不容易等门外的叫喊声消失,还没消停片刻,忽得又响起一片报门声。

  “进来。”,袁应泰虽然不耐烦,可是祖天寿执掌的是辽东靖东营,乃是斥候楕锐,此次前来,兴许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却又不 得不见。

  片刻之后,便看见门口一阵人影闪动,一下子竟涌进了好几个人进来。

  “请大人准末将等领兵前去救援川浙两军。 ”,祖天寿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向着袁应泰说道。

  “你也要去救援? ”,袁应泰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友军奋勇杀敌,我等却坐视不管,岂不羞愧。”,祖天寿点了点头,决然说道。

  “不许。 ”,袁应泰几乎不假思索,立刻开口回道。

  “请大人恩准。”,岂料袁应泰话音刚落,便看见面前的一干军将都是单膝跪下,齐声和道。

  “好啊。”,袁应泰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层潮红:个个都这么有本事,这么些年怎么没见把建虏给扫平了。 ”

  “说起来都是堂堂男儿,为何几乎次次大败。 ”,袁应泰指着地上的一干军将,厉声斥道。

  “请大人恩准。”,祖天寿虽然脸上也是跟着一红,不过咬了咬牙齿,仍然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们这是想要逼迫本官? ”,袁应泰怒道。

  “属下等不敢,只求大人恩准,让属下们领兵救援友军。”,人群当中,辽阳卫百户潘宗舜,也跟看开口说道。

  一个小小的百户官,居然也敢如此和本官说话。 ”,袁应泰脸上的怒容更盛。

  “你们既然这么急着要为国效命。”,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袁应泰似乎是想要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那本官就成全你们。”,袁应泰冷哼一声,坐下了身。

  “谢大人恩典。”,祖天寿等人的面孔上,都现出几分喜色。

  “朝廷近日来有一批军稂要运到辽阳来。”,坐下身之后的袁应泰,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大人……”,祖天寿顿时微微一愣。

  眼下说的是救援浑河南岸的友军,怎么扯起朝廷运到辽东的军稂来了。

  “你等既然急着要为国效命,我便派你们去东昌堡,接引粮草队伍。”,袁应泰的目光,从一干军将身上一个个扫过。

  东昌堡在辽阳城的西南,甚至已经是过了海州卫再往前走,便就是辽西了。

  “大人,属下等……”,祖天寿一阵愕然,想要再开口说话。

  “押运稂草,难道不是重责? ”,袁应泰的鼻孔里,哼出两股粗气。

  “这……”,祖天寿和潘宗舜等人,不禁个个都是面面相觑。

  “此乃军令。”,袁应泰用无可置疑的口气,继续说道。

  “属下从命。”,祖天寿等人虽然悻悻,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退下。 ”,袁应泰又是一声轻喝,再也不继续看祖天寿等人一眼。

  “大人……”,祖天寿等人刚刚退出,门外又是一阵轻唤。

  “又是谁来了? ”,袁应泰狠狠的拍了一下椅把,站起了身。

  “回大人的话,童总兵派来的那个斥候兵跑了 。 ”,好在这回在门外说话的,只是自己的亲兵家丁。 “跑了?跑去哪儿了? ”,袁应泰疑惑的问道。

  “他说要回去和袍泽们同生共死。”,亲兵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沉。

  “同生共死……”,袁应泰口中默默的念了几句,面上一片木然。“备车。”,停了半晌之后,忽然又开了口。

  “大人要去哪里? ”,亲兵也是疑惑的问道。

  “连夜赶回辽阳。”,袁应泰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向门外走去:“传令白塔铺,让刘孔胤也领军回师辽阳。”

  “沈阳既失,建虏必取辽阳。 ”

  大明泰昌元年,正月十三。

  “将军,火药已经用完了。”,焦虑的火铳兵们一边向看戚金禀报,一边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苗刀。

  “将军,箭支也用完了。”,弓弩手们,也拾起了放在脚边的长矛。

  “大人,援军怕是不会来了。 ”陈策的身边,戚金正撕下一块干馍塞进了嘴里,嚼了几口之后,才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又向着 陈策笑道:“吃饱了,好杀贼。”

  “戚将军,眼下营中还有多少马匹? ”,陈策并不去想援兵的事情,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向着戚金问道。

  “尚有数百。”,戚金并没有太多思量。

  虽然已经连续塵战了三日,但是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守在营寨里,所以马匹的损失并不是很大。

  “将军不如选数百精锐,乘马往南突围。”,陈策看着戚金的两眼,忽然开口说道。

  “总兵大人这是何意? ”,戚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策。

  “戚少保的练兵之法,如今将军已经尽得真传。 ”,陈策的目光缓缓转向南方:“突围出去,留下有用之身,日后兴许再能为国 效力• ”

  “哈哈哈哈……”,岂料戚金听完陈策的话,却是哈哈大笑。

  “将军为何发笑? ”,陈策不解的问道。

  “当年我伯父当年既然能创建这戚家军,日后自然也能有奇人异士更胜一筹。”,戚金摆手笑道:“我大明人口万万,总有奇人 现世之时。纵使我戚家练兵之法失传,又有如何。 ”

  “更何况。”,戚金停了半晌之后,又继续说道:“我伯父并未藏私,我戚家练兵之法,已经尽在那一本《纪效新书》当中,又 岂会有失传之理。”

  戚金目光灿灿,环视着营寨四周正在逐渐包围而来的建州军:“大丈夫立于世间,今日正是报国之时。”

  “说的好。”,一声高和,从身边传来。童仲癸昂然而行,走到了戚金身边。

  “大丈夫今日正是报国之时。”,童仲癸从一边提过一杆长枪,拿在了手上。

  “都上来了。”,陈策朝着四周努了努嘴,示意建州军已经靠近了木栏。

  “戚家军听令……”

  “石柱军听令……” “永宁军听令……”

  一声声连续的号令声,在营寨中响起。

  “轰……”,营寨的大门,被从外面撞开。

  “虎……”,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声浪,直冲云霄,向着迎面而来的建州军冲去。

  正月十三,时候已经快近月中,天空上的月亮,也已经圆了大半.皎洁的月光下,整个浑河南岸被照射的犹如一片白昼。

  “正黄旗,亡一千三百,伤两千两百……正红旗……一千一百,伤一千六百……”

  “不必念了。”,沈阳总兵府里,努-尔-哈-赤一声怒喝,打断了阿敦的声音。

  “杀伤明军多少? ”,努长哈-赤忿然问道.

  “明军逃脱大约不足百人。”,阿敦欠了欠身,开口回道。

  “抓了多少俘虏? ”,努哈-赤脸上的怒容更盛:“无论官阶,统统发往赫图阿拉老城,割做阉奴。”

  “这……”,阿敦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嗯? ”,努哈-赤疑惑的转过目光,看着阿敦。

  “回大汗的话……”,几行冷汗,从阿敦的脸上流下:“此战无一俘获,明军亦无一人出降。除不足百人逃遁外,其余尽皆战死。”

  “无一出降……”,努-尔-哈-赤惊讶的张了张口,脸上现出几分惊骇。

  站在一边的李永芳,脸色更是顿时泛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

  “如今尚有多少人马可战?”,努-尔-哈-赤停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叹了 口气,不再问起。

  “加上轻伤的,尚有三万有余。”,这个问题,阿敦倒是回答的很快。

  “大军休整一日,后日直驱辽阳。 ”,努哈-赤腾的站起了身,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明泰昌元年,正月二十二日,京师,紫禁城。

  “……咳……”

  听着从东暖阁里传出的阵阵咳嗽声音,曹化淳不禁是轻轻的咬了下嘴唇,眼里隐隐的露出几分担忧。

  皇上的龙体,自从年前受了风寒之后,便就没有好利索。前几日里,眼看着渐渐有了起色,岂料只一份辽东传来的军报,便让皇 上的病情愈加厉害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外臣们,这仗是怎么打的。堂堂十几万大军,居然被几万建虏杀的丢盔弃甲,还连丢两座大城。自从沈阳和辽阳相 继陷落之后,如今整个辽东都已经落入建虏之手。

  这么大的事情,万岁爷想不担心也不行,他们就不能拿出点本事,让万岁爷省省心?想到这里,曹化淳又不禁紧紧的捏了下拳头。 要说省心,这整个朝廷里头,除了朱阁老等几个算半个以外,能算作整个的,恐怕只有一个唐近贤了。

  说起这唐近贤,还真是个能人。不但能著书立学,还能领兵打战。甚至做几个小菜,耍弄蛐虫儿,这些小事,都是一把好手。如 果朝廷能多几个这样的人,皇上的龙体,恐怕早就好利索了。

  既然想起了唐近贤,曹化淳突然又想起来。去年唐近贤去西南的时候,曾经和自己说过,袁应泰绝不可用。

  当时还以为他说话是带着几分意气用事,可如今想起来,每一条说的都对。

  这真是个能人啊,总有人说他能掐会算,难道他还真是诸葛孔明和刘伯温一般的人物不成?

  隐隐间,曹化淳又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今日,当时就算拼了命,也要拉着王公公保下那熊廷弼。如今再想说什么,已然是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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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乾纲独断

  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的,突然听见身边一阵脚步声响起。回过身来去看,却看见是王安一路走了过来。

  “辰时的药,万岁爷可是吃了? ”,王安刚一见到曹化淳,便立刻就问道。“吃了。 ”,曹化淳忙不迭地点着脑袋。

  虽然自从崔文升去了凤阳中都之后,曹化淳也已经开了司礼监里的秉笔太监,虽然排名最末,可年纪也是最小的一个,正所谓前 途一片光明。

  但是在王安面前,曹化淳却始终是有几分畏惧。当然,半是畏惧,另外一半也是尊敬。而且凭心而言,王公公对自己也确实不错。

  “有紧急军情文书,我去见皇上。 ”,王安点了点头,就要抬步朝门里走。

  “干爹……”,曹化淳突然出声,喊住了王安。

  “嗯? ”,王安疑惑的转过了头,看着曹化淳。

  “儿子是在想。”,曹化淳略微迟疑了一下,方才是继续开口说道:“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咱们慢慢和万岁爷去说。”

  “噗嗤……”,岂料王安听了曹化淳的话,当下便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偏偏就你机灵。”,王安点着曹化淳的鼻尖笑道:“这些道理,我不懂? ”

  “不过就凭你对万岁爷这片忠心,回头我也要赏你。”,王安转回身去,继续朝门里走:“你且是放心好了,今日的,还算是喜事。”

  紧接着,便听见王安的脚步朝着里面去了.

  喜事?曹化淳嘴巴里面嘀咕了几声,重新站了回去^

  “咳……咳咳……水西叛乱? ”,朱常洛手里捧着一方绢帕,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边的宫娥立刻捧过水杯和痰盂,伺候着料理 了 一番。

  “天佑吾皇。”,总体来说,王安脸上的神情还是高兴的更多些:“水西叛军就连龙场驿站都没过,就被骆养性领着贵阳军挡了 回去。”

  “骆养性如何在贵阳? ”,朱常洛有些不解:“他不是随着唐旭去了四川。”

  “自然是唐近贤派他去的。”王安嘿嘿笑着说道:“唐近贤把皇上赐他的调兵文书也给了他,他才能调动贵阳城里的官兵,在九 龙驿站筑城御敌。”

  “哦,原来如此。”,连喝了几口水之后,朱常洛的咳嗽声,才稍微缓了一些。

  “这么说,唐近贤在四川,一直都没用朕赐他的调兵手令? ”,寻思了片刻之后,朱常洛又诧异的问道。

  “应当是如此。”王安点头回道。

  “那他是如何让那些川兵听命于他的? ”,朱常洛看起来很是大惑不解。

  “这个……”,朱常洛这么一说,王安也差点要去数星星:“奴婢也不知晓,”

  “算他有些本事。”,朱常洛摇了摇头,可心中的诧异似乎却是更重:“他又为何知道把骆养性派去贵阳? ”

  “这个……奴婢还是不知晓。”,王安觉得额头似乎有些冒汗。

  有些事情,如果不细想还好,可是细细一想,便越想越古怪。这个唐近贤,怎么似乎什么都能算到。即便是诸葛再世,恐怕也至 多如此吧。

  “替朕送一份嘉奖去骆家。 ”,朱常洛略降了片刻之后,继续开口说道:“再把实情细细说与那骆思恭去听。”

  “奴婢明白。”,王安用力的点着脑袋。

  唐旭和骆思恭不和的事情,王安也曾经有过耳闻。如今听皇上的意思,是想出来做和事老了。

  这样也好,这两户人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再说了,那骆思恭的气量未免太小。看看人家唐近贤,主动把功劳送到他儿子手上。

  “辽东如今如何了? ”,说了半天,话题终于绕到了避不开的话题上面。

  “据……信……”,王安口中的话,立刻就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直接说便是。 ”,朱常洛颇有些不满的看了王安一眼:“辽东又不是丟在你的手上。”

  “回万岁爷的话……”,王安这才硬起了头皮,开口回道:“据海州,广宁等地的回报,辽沈两城确已失陷,现今有大批难民涌 入两地。”

  “辽东经略袁应泰,也已于辽阳陷落当日,自杀殉国。”

  “咳……”,朱常洛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终于消敗于无:“咳……咳……”

  “万岁爷,胜负乃兵家常事。”,王安的心里头,立刻跟着朱常洛的咳嗽声一阵抽动:“我大明富有四海,人口万万,兵员百万 ,克复辽东只是早晚的事情。”

  “一年八百万两军饷……”,朱常洛眼中的眼神,不知道是愤怒,忧伤,还是什么。

  “八百万两,二十万兵马! ”,朱常洛的声音,渐渐的听起来像是嘶吼。

  “就交给朕这么一个东西。”,朱常洛猛然一使劲,把案桌上的军报向着远处丢去。

  “辽东二十万兵马尽墨,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惨遭屠戮。”,朱常洛的眼眶,禁不住一片发红:“朕要他们何用? ”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保重龙体啊……”,王安也是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熊廷弼何在? ”,朱常洛猛然回过身来。

  “应当是赋闲在家。”,王安抹了把脸上的涕泪,连忙开口回道。

  “传旨。”,朱常洛抬手一指案桌,毫不迟疑地说道:“朕再封他为辽东经略。”

  “内阁和六部那里……”,王安似乎有些迟疑。

  “这一回,朕要乾纲独断一把。”,朱常洛现出几分忿念之色。

  “奴婢遵旨。”,虽然说和外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在王安看来,朱常洛仍然才是第一等的紧要。

  “朕……悔不该不听唐近贤之言。”,看看正在书写圣旨的王安,朱常洛又忿忿的吐出一句话来。“该给的,朕都给了,该还的,朕也都还了。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大明泰昌元年,二月初二,宿州。

  农谚常是有云:二月二,龙抬头。

  这川蜀之地的气候,虽然和中原略有不同,可是进入二月以来,空气也是湿润了许多。

  自从年前入了宿州之后,连续忙碌了几个月的唐大人,终于难得的得了些闲暇。

  十余天前,更是收到了骆养性在龙场驿站力阻水西叛军的消息,心情更是格外良好。

  水西军虽强,但是朝廷和贵州一地,多少也有些应付的法子。只要提前有了预备,水西军即便能出山,也未必能讨得到好。

  兴许安邦彦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一击不成之后,便立刻全身而退。甚至还向朝廷上了一封谢罪文书。水西安家能够在贵州一地 立足百年,果然是有些能屈能伸的手段.

  至于安邦彦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谢罪,唐旭不知道,但是也并不在乎。事情总要一步一步去做,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以后有的 是机会对付他,眼下还是先解决了奢崇明这个问题再说。

  早晨起床之后,先就着咸菜吃了碗稀粥。然后才拿起手边需要料理的文书,逐一看过.

  唐大人不挑食,也不挑剔,有什么就吃什么,这一点深得干娘秦良玉的喜爱,甚至还专门让人从石柱送了不少萝卜干来。

  石柱是不是盛产萝卜,唐大人不知道,不过反正是不花钱的东西,又是干娘的心意,收着便是。

  看了几份文书之后,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忽得发现外头飘起了小雨丝,倒真是应了今天“龙抬头”的景了。

  重新低下头来,刚想继续去看手上的文书,房门却突然“轰”的一下被推了开来。

  “兄长……”,唐旭抬头向门边看去,却看见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马祥麟•

  马祥麟虽然是武将,军阵上也是骁勇,可是偏偏平日里还算是文雅,今日却冒冒失失的撞进了门,让唐旭不禁是有些惊愕。

  再仔细看几眼,心里头顿时更是一惊,当即忍不住失声问道:“兄长这是为谁带的孝.”

  只见在马祥麟的腰间,一条白色的孝带,正紧紧的系在当中,看起来极是显眼。

  “我要去辽东! ”,马祥麟刚一开口,便又把唐旭吓了一跳:“近贤你可愿与我同去.”

  “兄长这是为谁带的孝?”,唐旭心头顿时微微一愣,再联系到适才马祥麟所说的话,心里头更是不由猛然一惊。

  “我要去辽东,我要去报仇……”,马祥麟的一双眼睛,瞪的赤红,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一句话来。

  “是不是……”,唐旭的呼吸,也紧跟着急迫起来。

  “大舅……殉国了……”,口中冒出一句含糊的话语,两行热泪,突然从马祥麟的眼中喷濺而出。

  “辽沈失陷了? ”,像是一阵惊雷在头顶上炸响一般,一瞬间,唐旭也是不禁呆住了。

  在唐旭的记忆中,辽沈失陷,起码是三月之后才会发生的軎情,可从眼下的情形看,竟然又是提前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至于马祥麟所说的大舅,唐旭倒是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叫秦邦屏。

  秦邦屏,殉国于沈阳失陷后的浑河血战,

  虽然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但是唐旭也愿意跟着马祥麟一起,叫他一声“大舅”。 以数千步兵对抗数万建州铁骑,杀敌数千,以身殉国。杜士!能白得这样一个舅舅,是唐旭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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