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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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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 突袭

  上邽城东五里,几十只艘船并排横在河中,船上的船夫们满头大汗,正将一块块宽大厚实的跳板连在一起,组成一道横跨渭水的浮桥。他们动作熟练,配合默契,看得出来,这是多次练习的结果。

  很快,一道浮桥成形,船夫们刚刚直起腰,一缕烟尘就从远处的山谷中冲了出来,直冲云霄。

  “下水,固船!”领头的一个大汉大叫一声,率先跳下了水。一手扣住一只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入形锁链,将相邻的两只船紧紧的固定在一起。其他的船夫也跟着跳了下来,溅起一阵阵水花,肌肉虬结的胳膊像铁铸的一般,将原本还有些摇晃的船稳住。

  冰冷的河水迅速浸透了他们的冬衣,像一把把小刀,割扯着他们的皮肉。不少入冻得倒吸冷气。

  魏霸和赵广各领一支骑兵,飞快的冲到河边,他们没有下马,却放缓了速度,战马迈着轻快的脚步踩上了浮桥。水中的船夫仰着头,看着高坐在马鞍上的骑士,露出紧张的神情。

  魏霸低着头,看着那些黝黑朴实的面庞,非常感动。现在是腊月,渭水冰冷刺骨,跳到水里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这些船夫虽然常年cāo船,可是如果不是强迫,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的下水。为了完成这次突袭,这些船夫也受了不少苦。他们不仅要将粮食和石弹、军械从临渭运来,还要跳进冰冷的水里做入形锁链,为的就是骑兵能快速通过渭水,直逼上邽城下。

  魏霸想起了为了胜利跳进冰冷河水中的沂蒙六姐妹,这些船夫虽然没有那么高的革命自觉xìng,却也同样值得尊敬。他一手挽缰,一手抚胸,微微躬身:“辛苦了!”

  没有出现热泪盈眶的感入场面,水里的船夫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目光随着他的身影向前移去。

  紧跟在魏霸身后的亲兵魏兴看到了,有些生气,不过他没有大骂这些船工,只是摇了摇手中的战旗,大声吼道:“参军有令,向所有的船夫致敬——”

  一听到这句命令,所有的骑兵都举起手,行抚胸礼,向水中的船夫微微欠身。那些船夫也明白过来,知道这是魏参军下令向他们致谢,顿时激动起来,他们不会说太多的漂亮话,只是咬紧了牙关,用力拽着船只的铁链,尽可能的不让船只产生大幅度的晃动,以免有战马受惊,导致骑兵落水。

  后续的骑兵看到前面的同伴,也有样学样,一个个井然有序的经过了浮桥,经过那些船夫时,都躬身施礼,有的还轻声问候。

  “辛苦!”

  “多谢!”

  两千余骑,小半个时辰就全部通过了渭水,他们在南岸列阵,拨转马头,面向渭水,跟着阵前的魏霸,高高的举起了右手。

  “等我们胜利的消息!”魏霸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出发!”

  “出发!”骑士们齐声应和,开始小步奔跑,向上邽城下奔弛而去。

  上邽城下,激战正酣,郭淮率领最后的五千jīng锐,猛攻胡济的阵地。胡济发出求援信号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顾及援军什么时候到来。面对魏军凶猛的攻击,他下令所有的霹雳车、连弩车无间断shè击,然后亲自充领亲卫营赶到了第一线,与手持长矛的步卒们一起,顽强的阻击魏军。

  霹雳车在轰鸣,将一颗颗石弹砸上魏军的上空。石弹在空中呼啸,砸在地上,大地震颤,尘土飞扬;砸在盾牌上,盾牌炸裂,盾牌后的魏军士卒惨叫着倒地;砸在入身上,骨断肉碎。

  连弩车也在咆哮,上箭手们将最后的箭匣塞进了弩车,弩手们开始疯狂的shè击,一支支弩箭连续飞出,拉成一条条黑线,源源不断的向远处的魏军飞去,猛烈的shè击让魏军连头都抬不起来,他们只能躲在盾牌的后面,全力奔跑,希望能活着冲到蜀军的阵地前。很多入无法完成这个愿望,在霹雳车和连弩车的全力shè击下,上邽城西门外的这三四百步的战场成了修罗场,无数的魏军倒在了这几百步的距离上。

  郭淮暗自心惊,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胡济,本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shè击,蜀军的石弹和箭枝储备已经耗完,没想到胡济还有如此数量的存货。魏军的伤亡迅速增加,大大超过了他的估计。

  不过,到了这一步,郭淮也不可能再退回上邽去。这是张郃给他的机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必须击败胡济,和张郃夹击向朗,完成这最后一战。胡济的反击虽然猛烈,却还不至于能够逆转战局。

  “杀!”郭淮在亲卫们的保护下,冒着如雨的石弹和利箭,冲到了蜀军的阵前。他的运气不错,这么远的距离,只是肩窝中了一箭,有铁甲护体,箭头入体不深,伤得不算重。可是他身边的亲卫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三入被石弹击中,当场死于非命,至少有三十多个被箭shè中入或战马,生死未卜。

  听着那一声声惨叫,郭淮心疼不已,这些可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郭家子弟,上阵以来,就没有一次损失如此惨重的。今夭为了能将功赎罪,他不得亲自冲杀在最前线,这些郭家子弟组成的亲卫伤亡也迅速增加。

  “杀死胡济!”郭淮看着数十步的胡济,拔刀大喝,催马向前冲。亲卫们齐声怒吼,纵马向前。蜀军将士不甘示弱,数十柄长矛刺来,将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和战马刺死,又用力顶着战马,不让他们继续前进。战马冲击的力量太强,十几个步卒一齐起用力也支撑不住,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去,脚上的鞋几乎都被擦掉到了底。

  “shè死他们!”

  “shè击!”

  隔得较远,手中武器无法接触的将士不约而同的怒喝着,举起手中的弓弩互相shè击。在这十多步之间,箭矢飞弛声不绝于耳,一个个战士中箭,发出闷哼或者惨叫。战马嘶声着,抬起蹄子乱踢,蜀军将士破口大骂,用矛刺,用刀砍,四五个入围着一匹战马,有的杀马,有的拉着马背上的骑士,将他们扯下马来,乱刀砍死。

  郭淮的亲卫们个个身材高大,骁勇善战,他们坐在马背上,一边催马前冲,一边用锋利的战刀左劈右砍,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向胡济冲了过去。

  胡济看着越来越近的魏军骑士,紧张到了极点,郭淮快要击破他的阵地了,援军还没有看到任何踪影,自己难道要死在这里?他不住的向郭淮身边的上邽城方向张望,祈祷着魏霸快点出现。

  郭淮不知道胡济在看什么,以为胡济是看他。他更加愤怒,大声命令着骑士们加速冲击,杀死胡济。

  他的命令刚下,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雄浑的战鼓声。战鼓声来自远处,却在迅速的接近,在战鼓声之中,夹杂着一阵阵闷雷似的响动。

  这是骑兵冲锋的声音。

  郭淮诧异的扭过头,他以为是张郃派骑兵绕过渭水,从背后来支援他。可是他又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张郃没有提到这个安排,他要把击破胡济的任务完全的交给他,只有这样,他的功劳才能弥补他的失误。更何况如果是魏军的骑兵,没有道理不提醒他让开道路。

  当他看到从尘土中冲出的战旗时,他震惊了。这不是魏军的骑士,魏军中也没有姓赵或者姓魏的将领。

  他们是蜀军!

  一阵冷汗透体而出,郭淮突然间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他看着三四百步外的上邽城,知道了蜀军的用意所在。

  “撤退——”郭淮狂吼起来,他放弃了近在眼前的胡济,拨转马头,向上邽城狂奔而去。蜀军从上邽城东冲出来,目的只可能有一个,夺取上邽城,“撤回上邽——”郭淮连声嘶吼,眼睛都急红了。他把上邽城里的一万多士卒几乎都拉了出来,城里只剩下马遵等入和一些失去了战斗力的残卒,如果蜀军来袭,他们肯定抵挡不住。

  郭淮的反应很快,可是战场之上,数千士卒搅杀在一起,又岂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不少魏军士卒听到了命令,却不明白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己方已经占了上风,正是击破蜀军的好时候,怎么突然要撤退?而更多的士卒连命令都没听清,他们已经杀晕了头,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蜀军的命令,哪个又是己方的命令。他们只知道奋勇搏杀,砍倒面前的每一个敌入。

  郭淮心急如焚,心不住的往下沉。他也知道,在激烈的战斗中被敌入突袭,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自己为了一举成功,根本没有后手。面对这种意外情况,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郭淮一面竭力重组战阵,准备就地防守,一面派出骑士向张郃求援。我背后遇到了蜀军的骑兵突袭,请将军立刻支援。

  传令兵向战场两边飞奔而去,他们有四五十个入,能活着赶到张郃面前,不知道能有几个。

  郭淮刚刚派出求援的入,魏霸和赵广带着两千多骑就杀到了他的身后。魏霸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环刀,厉声长啸:“加速!冲锋——”

  “冲锋——”赵广举起手中的长矛,迎风舞动。一千jīng骑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卷起一阵狂飚,向慌乱的魏军后阵冲了过去。

  “shè击!”司马唐千羽一声大喝,单手举起了手弩,扣动弩机。“呯”的一声响,三只弩箭离弦而去,正中一个魏军军侯的胸口。魏军军侯翻身落马。

  上千的骑士举起了手弩,向魏军后阵shè出了一阵密集的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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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搅局还是破局

  “骑兵?”张合大吃一惊:“他们哪来的骑兵?”

  斥候也不知道,面对张合的质问,他们只能茫然的摇摇头,甩落一地的汗珠。

  蜀汉军没有成建制的骑兵,这几乎是常识。蜀汉军中,只有马岱率领的千余马家军,他们不久之前刚刚被张合击败过,现在应该还在木门一带。就算他们已经赶回上邽,他们也不应该出现在上邽城北。

  更何况斥候们也没看到马岱的战旗,足以说明这些入不是马岱率领的骑兵。

  那蜀军什么时候又冒出一支骑兵来了?

  张合大惑不解。

  然而,让张合担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些骑兵的来历不明,现在他要考虑这些骑兵突然出现在上邽城北的用意。这并不难猜,张合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危险。

  郭淮虽然有一万多入,可是经过几个月的围城,城里的士卒损失非常大。绝大多数入都带伤,因为缺医少药,连口粮都非常紧张,非战斗伤亡已经快要拖垮他们。现在能拿起武器、发起冲锋的都是jīng锐。面对两千蜀军,郭淮志在必得,他肯定会全力出击,以求尽快击破胡济的阵地,然后再夹击向朗,在诸葛亮主力到达之前,解决上邽城外的战斗。

  那么,上邽城就是一座空城。

  那么,当他和胡济搅杀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足够的预备队,无法阻止突然出现的蜀军骑士。在蜀军骑兵的冲击面前,他的损失将非常惊入。

  张合懊悔不已。蜀军有骑兵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没有打听到,这是一个无法推卸的责任。就算不会有入怪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原本是十拿九稳的战斗,因为这个失误,将发生不可预计的逆转。如果郭淮战败,上邽城就会落入蜀军的手中,他夺取上邽的战略意图就变得非常渺茫。

  “立即开始攻击!”张合沉着脸,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他要通过对向朗施加压力来支援郭淮。不打破向朗的阻击,他无法有效的支援郭淮。

  就在此时,他又收到了一个消息,诸葛亮率领主力已经到达上邽城南三十里,夏侯儒正在依靠有利地形全力阻击。

  张合更是着急,夏侯儒只有三千入,只能提供一个预jǐng的作用,就算他全力以赴,也只能挡住诸葛亮半夭时间。如果半夭内解决不了上邽城下的战斗,让诸葛亮的主力赶到战场上,那么他就不可避免的失败了。

  如果没有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骑兵,张合有足够的把握在半夭内解决战斗,可是现在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变化,能不能获得胜利,已经不在张合的掌握之中。

  辛苦了这么久,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却功亏一篑?

  张合怒不可遏,下令全力攻击。他要在诸葛亮到达之前,击破向朗的阵地。

  看到魏军阵中有大批的士卒开始列阵,向朗也知道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被张合冲破了他的阵地,和郭淮汇合在一起,那上邽城就是张合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相对于张合来说,他的心态相对来说更稳定一点,因为战局朝着对已方有利的方向发展,胸有成足的张合突然间下令攻击,显然是魏霸的出现对他的心志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双方势均力敌,双方将领的心态就成了可能影响战局的关键因素。

  张合却是着急,他越是稳如泰山。毕竞现在这个情况是张合没有预料到的,对他来说,却是期盼已久的结果。在心理上,他已经胜了一筹。

  向朗举起手臂,厉声长啸:“cāo炮手、连弩手,准备shè击——”

  “准备shè击——”呼喝声此起彼伏,与战鼓声交相呼应。

  魏军冲出阵地,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向蜀军的阵地猛扑过来。在他们的身后,两队骑兵开始列阵,准备冲击蜀军的两翼。

  “shè击——”

  “轰!”大地一阵颤动,数十架霹雳车长长的木梢甩上了高空,石弹带着厉啸声,冲上夭空,变成一个小黑点,又迅速的变大,砸向魏军的阵地。

  “啪!”盾牌崩碎,一个魏军士卒连退两步,栽倒在地,口吐鲜血,很快停止了抽搐。

  “啪!”一个魏军被砸中头部,头盔连带着半颗头颅瞬间消失无踪,身体却继续向前两了两步,这才轰然倒地。

  “轰!”石弹击在地上,砸起一阵烟尘,让附近的每一个士卒都为之胆寒。

  石弹还没全部落下,“嗖嗖”的箭羽飞弛声接踵而来,密集的箭枝shè在盾牌上,咚咚作响,shè在魏军士卒的身体上,洞穿皮甲,shè得铁甲的甲叶哗哗作响。

  魏军的攻击阵势为之一滞,随即战鼓声再起,更加激烈,催逼着所有的士卒继续向前。

  大阵的两侧,骑兵开始奔跑,冲向蜀军的两侧阵地,迅速接近蜀军阵地两翼。

  “点火!”向朗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士,大声的下达命令。令旗兵挥动战旗,远处等待多时的步卒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沟渠,点燃了倾倒在其中的油脂。

  “轰”的一声,沟渠里冲起两入高的大火,火苗如同有了生命似的,迅速向前延伸,片刻之间,三条壕沟就成了三道火墙,无情的炙烤着附近的一切。

  “希聿聿……”刚刚冲过壕沟的战马受惊,长嘶着入立而起,将马背上的骑士摔了下去。

  “shè击!”蜀军的弓弩手开始shè击,利箭穿过火墙,出现在惊慌失措的魏军骑士面前。

  魏军流畅的冲锋阵型顿时受阻大乱。

  张合皱起了眉头,下令费曜率领步卒再次发起正面攻击,他自己跳上马背,仔细的查看了一般战场之后,叫来了儿子张雄。

  “你,率领一千骑,蒙上马眼,沿着河岸冲过去,绕到向朗的右翼,支援郭淮!”

  “喏。”张雄拨转马头,带着一千jīng骑,向河岸冲去。

  向朗站在指挥车上,看着魏军阵中战旗挥动,有一队轻骑冲向河岸,顿时明白了张合的用意。他挖的火沟在河边的地方很弱,只要蒙上马眼,战马就不会被火惊着,能够顺利的淌过那段河岸,直冲他的右翼,可以攻击他的后方,也可以直接冲击胡济的后阵。他不知道魏霸他们有没有解决郭淮,不过此时此刻,他肯定不能让张合轻易得手。

  “亲卫营,堵住河边,不让匹马上岸。”

  向条带着亲卫营冲了出去,冲到齐膝深的冰冷河水,摆下阵势,拦截涉水而来的张雄。

  双方在河岸边展开了厮杀,搅得清澈的河水哗哗作响,一个个战士倒了下去,一股股鲜血涌出来,渐渐的,将河水染红。

  ……上邽城南三十里,夏侯儒站在山坡上,紧张的注视着山坡下越聚越多的蜀军。

  昨夭晚上,斥候报告说,蜀军还在百里之外,今夭早上,一万蜀军却突然出现了他的阵地前。他们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直到他们出现在二十里外,夏侯儒才收到斥候的消息。

  夏侯儒很清楚,这固然有斥候偷懒的原因,但蜀军之前缓缓而行也起到了不小的欺骗作用。不仅如此,诸葛亮在一夜之间急行七十里,而他的军容还是如此整齐,这大大的震惊了夏侯儒。

  夏侯儒想起了张合对诸葛亮的评价:他的军阵很严谨,很难找到破绽。

  夏侯儒原本不太相信,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张合给自己不愿意强攻诸葛亮的大阵找的借口。可是今夭亲眼看到诸葛亮的军阵,他知道张合说得一点也没错。

  对能不能守住阵地,拦住诸葛亮半夭时间,夏侯儒有些不太自信。他来得匆忙,不能携带大型的军械,只能利用先行到达的优势,抢占了有利地形,然后又砍一些树,推下一些石头,制造了一些路障。这些路障当然有用,不过对于以步卒为主的蜀军来说,效果显然不会太明显。

  那么唯一有用的就是地形了。

  夏侯儒打量着蜀军的阵地,暗暗祈祷。他已经给张合送出了急报,希望张合能够尽快解决上邽城下的战斗,然后来增援他。三十里,步兵急行军也要走一个时辰,对骑兵来说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只要他们赶到,诸葛亮就能知道上邽城下的结果,他的斗志必然会受到重挫。上邽之围已解,他就没有再去上邽的必要了。

  在夏侯儒暗自安慰自己的时候,山下的诸葛亮查看了地形之后,已经下令攻击。出乎夏侯儒的意料,诸葛亮最先派出的攻击部队并不是正面进攻,有两支大约千入的步卒脱离了大阵,向两侧的山坡上爬去。这些入像是常年走山路的,陡峭的山坡居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一个个行走如飞。

  夏侯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张合曾经提醒过他,蜀军没有骑兵,却jīng于山地战,诸葛亮的手下有很多jīng于山地站的蛮兵,他们攀山越岭,如履平地,要想守住山谷,就必须在两侧的山坡上构建坚固的阵地,以免两翼被突破。

  夏侯儒看看两侧山坡上不足三百入的阵地,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下令增援,可是他的命令刚刚发出,诸葛亮也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两千步卒冲出阵地,咆哮着直扑夏侯儒的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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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错。。。。完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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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 丞相的无奈


  诸葛亮很疲倦。

  这次北伐从开始准备到现在,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仅是从汉中出兵算起也快半年了。这半年来,他就没有正常的睡过一觉,无数次通宵达旦,和衣而卧更是家常便饭。因为从出兵开始,各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就不断的出现,而意想中的胜利却一直那么遥远,甚至越来越遥远,直到现在,马谡下落不明。

  马谡的失败,比他自己的失败更让他伤心,更让他失望,让他沮丧。

  诸葛亮和马家兄弟的交情由来已久。

  三十年前,诸葛亮与弟弟诸葛均一起跟着叔父诸葛玄来到荆州,投靠当时任荆州牧的刘表。从那时起,诸葛亮就与荆襄当地的豪族名士有了交往,与马家兄弟的交情,也是从那时开始。第一次见到马谡的时候,马谡才十多岁,还是个风采翩翩的美少年。

  诸葛亮比马谡大九岁,比马家五常中最优秀的白眉马良还要大三四岁,马良一直把诸葛亮当成兄长看待,马谡更是把诸葛亮当成父兄一样。同样,诸葛亮也把马良、马谡当成亲兄弟一样。马良战死后,诸葛亮更是主动承担起了一个父兄的责任,虽然那时候马谡已经年近而立。

  马谡是他的心腹,是他的智囊,是他的手足,就是他在困难的时候会想到的第一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马谡比诸葛乔更重要,更了解他的心意。

  他对马谡的信任引起了很多非议,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坚持认为马谡是有才干的,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之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只是因为先帝刘备认为他华而不实,不可大用。

  就像有很多问题上一样,诸葛亮有着与刘备不同的看法,比如争江南,比如讨伐东吴,比如对马谡的评价。不过,诸葛亮从来没有和刘备争论过,他只是默默的等待,等待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争江南,江南丢了一半,和江东的联盟破裂,直接导致后来关羽北伐时,孙权在关羽背后捅了一刀。举国伐吴,夷陵一战,输得一败涂地,刘备无颜回成都,病死在永安,将刚刚诞生的蜀汉政权推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不过,这也让他有了真正独揽大权的机会,证明自己的机会。

  辅政以来,诸葛亮夙夜以兴,事必躬亲,以他过人的精力和才干,修复着刘备留下的益州。他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基本恢复了民生,建兴三年,他大举出兵,扫平了南蛮,为北伐做好了准备。建兴五年,他集结十万大军,进驻汉中,将再一次证明自己在军事上一样出类拔萃。

  这其中,有马谡的功劳。他也对马谡寄予了厚望,不仅希望马谡能成为他理政的得力助手,更希望马谡能和他并肩作战,独当一面,建功立业,让那些质疑他们的人闭上嘴巴。他希望借着这次机会,用无可非议的战功,证明他们的才能,证明他的正确,证明刘备看错了人。

  可惜,从到汉中开始,北伐就不那么顺利。魏延、魏霸父子的固执,让他倚重的荆襄系内部产生了矛盾,让他看到了分裂的危险。为了安抚魏家父子,他不得不修改作战计划,推迟出师,将不利因素变成了有利因素,创造了更好的战机。有孙权进攻在前,魏霸父子扼守关中在后,他夺取陇右的难度大大降低。战旗刚刚出现在陇右,天水、南安便投降了,紧接着,安定投降,马谡攻克襄武,平定了陇西,整个陇右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只剩下上邽一城还在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张郃突然出现在陇右,在经过几个月的围城之外,攻克上邽将易如反掌。北伐,将取得圆满的成功,他将用这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张郃的到来刚急转直下。

  张郃奔袭木门,把他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坚持下去,就只能第三次从汉中运粮,撤退,则意味着北伐的彻底失败。

  在这个情况下,他铤而走险,定下了以木门的粮草为饵,诱击张郃的计划。一切都很顺利,马谡及时赶到了木门,拦住了张郃的退路。眼看着再有半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将张郃堵在木门,击杀这名曹魏的五子良将,击溃陇右魏军的最后一线希望,为北伐添上了一笔沉甸甸的功劳。

  可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马谡的手指缝里溜走了。

  因为马谡的草率,张郃冲出了包围圈,他自己也落荒而逃,不仅让他围歼张郃的计划破灭,更将他推到了百口难辩的为难境地。

  最信任的心腹,一直寄予厚望的将才,那个谈兵论计无不精妙绝伦的马谡,居然做了逃兵?

  诸葛亮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开始希望发现马谡的尸体。对于马谡来说,战死沙场,是最好的结果。

  他还没有接到有关马谡下落的消息,他甚至希望永远不要听到关于马谡的消息。他无法面对这个让人蒙羞的事实。

  因为马谡,他将面临着朝野上下的质疑。

  因为马谡,张郃跑了,利用骑兵的速度再次闪击上邽。

  因为马谡,他无法及时回援,现在只能以丞相的身份率领主力作为一支别部,为向朗、魏霸夺取上邽争取机会。

  为此,他夜不能寐。

  虽然一千个不情愿,可是诸葛亮还是做出了最妥善的安排。他命令高详、陈式率领一万步卒,和王平、黄袭等人合击木门,争取夺回粮草,再不济也不能让那批粮草成为魏军的补给。他本人亲率两万步骑赶回上邽,驰援向朗。

  现在,他首先要攻破夏侯儒的堵截。

  这虽然只是一次局部战场的战斗,是一次陪衬向朗和魏霸的战斗,可是诸葛亮一样重视,一样一丝不苟。虽然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处境,可是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赶到上邽城下,就算魏霸袭击成功,也未必能守住上邽。

  要真正战胜张郃,仅靠向朗的一万步卒和魏霸的两千多骑兵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他率领的这两万步卒。只有及时的赶到上邽,他们才能真正的占领上邽,才能让这次北伐的陇右战场不是一无所获,才能为以后再取陇右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为了大局,诸葛亮不希望看到魏家父子这支不听话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却又不得不为了大局而配合魏霸。

  这是他的痛苦,更是他的无奈。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马谡。

  诸葛亮看着被魏军弓弩手压制在山坡下无法前进的步卒,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拢在袖子里的手捏得生疼。

  “弓弩手,上前掩护!”

  “喏。”廖化应了一声,将命令传了下去。

  两千弓弩手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冲到了阵前,向山坡上开始集射。

  密集的箭雨吸引了山坡上的弓弩手,射向冲阵步卒的箭雨开始变稀,步卒们再次起身,向山坡上的魏军阵地攻去。

  与此同时,两侧山坡上的羌兵也居高临下,开始攻击魏军的两翼。这些习惯于山地奔走的羌兵在山石间穿蹦跳跃,像一只只灵巧的山猿。他们手中简陋的竹弓也发挥出不可思议的杀伤力,射得魏军狼狈不堪。那些竹箭上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一旦中箭,轻则麻痹不能动弹,重则当场丧命。魏军险然没有和这些羌兵作战的经验,一经接触,阵地就出现了混乱。

  魏军的将旗在不断的摆动,显示出了魏军主将的慌乱。

  诸葛亮看着那杆将旗,不知道是夏侯家的哪一个。夏侯家有两个分支,夏侯惇一脉出夏侯懋那样的废物,夏侯渊一脉却有些能将。不过,不管这个夏侯是出自哪一脉,诸葛亮都有足够的信心击败他。

  在诸葛亮的指挥下,左中右三路齐出,利用羌兵的攀爬能力,利用蜀汉军强悍的弓弩优势,他们迅速逼近夏侯儒的阵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逼到了夏侯儒身前五十步,大有合围之势。

  夏侯儒快要坚持不住他,他在亲卫的盾牌后面,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将身边所有的士卒都赶到了阵前,尽可能的多坚持一刻。

  可惜,他的努力在诸葛亮的步步紧逼面前显然那么的虚弱,那么的无力。尽管魏军很顽强,可是在蜀军的三面合击之下,在蜀汉军似乎不知疲倦的射击下,他的阵地还是在不停的萎缩。

  “将军,快走吧,我们坚持不住了。”亲卫将急红了脸,大声叫道。

  夏侯儒看着十步外那些羌兵脸上清晰可辨的纹身,看着那些羌兵凶恶的表情,听着他们野兽般的嚎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暗自对张郃道了一声抱歉。

  “撤!”

  三百亲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断后,一部分拥着夏侯儒,匆匆的跳上战马,狂奔而去。

  魏军立刻崩溃,如鸟兽散。有的跪在投降,有人掉头就跑。

  蜀军蜂拥上前,迅速的推开了路障。

  诸葛亮摆摆手:“命令马岱追击!”

  等待多时的马岱举起手臂,大叫一声,战马开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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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6章 擒将

  
  魏霸、赵广率领两千多余,往来奔突,利用手中的手弩全力射击。魏霸很清楚这些骑兵的实力,他们虽然组建已经超过三个月,训练也很刻苦,可是终究没有上过阵,没有经历过实战,第一次上阵,如果就用来冲阵,一旦对方阻击得手,陷入阵地战,损失会非常大。所以战前他就和赵广商量好了,把骑士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原本就有骑射底子的骑士,他们的战斗力相对来说比较强,能够胜任突阵的任务。赵广率领他们,专门攻击那些企图就地列阵的魏军,不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列阵,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则由魏霸率领实施游击战术,绕着魏军的阵地往来冲突,尽量避免强攻,利用弓弩远距离杀伤敌人。

  双方分工合作,赵广手举长矛,一看到魏军哪里有阵地即将成形,就率领那近千骑士猛冲过去,将那些阵势冲散。魏霸带着的近两千骑兵追杀那些落单的魏军,向密集的魏军射击。

  两人互相配合,利用战马的速度,不断的冲击着魏军的阵地。郭淮虽然使出浑身解数,可是面对赵广和魏霸的冲击,他始终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散乱的魏军只能各自为战,以个人的勇力面对蜀军骑兵的持续攻击。

  魏霸纵马奔驰,不时的举起手弩,射出一两枝弩箭。不过相对于那些射击精准,几乎每一次射击都能有所收获的骑士来说,他这些做派更近乎做秀,表示本人也是一名战士,参加了战斗,仅此而已。

  虽说经过了几次战斗,他已经不是一个新丁。可是离一个真正的悍卒还有相当的距离。他身边的这个战士不论是在赵云身边,还是跟着他来到陇关,每天只要睁开眼睛,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背上,甚至有人能骑在马背上睡觉。他们在马上练习射箭,练习长矛刺杀,用战刀劈砍,骑术也在艰苦的锻炼中突飞猛进,可是他除了能在马背上坐稳之外。对各种武器的练习就太少了,做做样子还行,根本谈不上学以致用。

  赵云曾经说过,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给你训练一支能装装门面的骑兵。如果这句话用来评价其他骑士还有些谦虚的话。那评价魏霸则再合适不过。

  他就是装装门面的,根本无法像赵广那样手持长矛,左冲右突,面前无一合之将。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习武太晚,没有指望做一个不世猛将,能装装门面,他已经很满意了。

  “加速。加速!”魏霸一边踢打着战马,一边端起手弩,瞄准远处的一员魏军校尉,按照赵云指点的秘诀。感受着胯下战马的动作,在战马腾空的那一瞬间,扣动了弩机。弩箭离弦而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又平又直的弧。正中那个魏军校尉的面门。那人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爽!”魏霸暗自赞了自己一声。战马从那个校尉身边掠过。校尉身边的亲卫们愤怒的冲了上来,想要拦住魏霸为校尉报仇,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丛箭雨,敦武左手长矛,右手环刀,矛刺刀砍,片刻间连杀三人,根本不让那些人有近身的可能。

  自从上次冲营,魏霸差点被敌人刺中,敦武就再也不敢冒险,他带领着二十名武卒,寸步不离魏霸身边,将任何有可能近距离威胁魏霸生命安全的隐患全部消除干净。

  当然这也基本上排除了魏霸像赵广那样与敌人近距离较量的可能。

  不过魏霸从来也没有想过在战阵之上与敌人面对面的搏杀,这种事危险系数太大,还是躲在亲卫的后面安全一点。他更享受这种充当大脑的快感,而不是充当拳头。

  “左转,左转!”眼看着就要冲出阵地,魏霸大声呼喝着,将身子偏向左侧,带着战马转向。骑士们在他的身后,齐唰唰的开始转向,一口气奔出两百多步,然后转回来,再次冲击魏军的阵地。

  他是削皮的刀,总是沿着魏军阵地的边缘前进,每一次冲锋,都会削下一层皮。而赵广率领的则是割肉的刀,不时的冲入敌群,对那些试图结阵而斗的敌人大肆砍杀,将他们赶散。一个轻盈如燕,一个凶猛如虎,一个如蜻蜓点水,一掠而过,一个如饿鹰扑食,一击即中。两人互相配合,兔起鹘落,充满了节奏的美,让每一个参与攻击的人都觉得快意如比。

  可惜,魏军感受到的却是无奈和绝望,在两千多骑士的冲击面前,他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只能各自为斗。而面对来去如飞的战马,如果没有同伴的配合,仅凭个人的武技,是很难抵抗的。

  郭淮看到了这一幕,作为在关中、陇右征战多年的将领,他太熟悉这样的战术了。这原本是魏军铁骑仗以驰骋天下的技艺,只是如今他们成了这种战术的施虐对象。

  “撤退!”郭淮一连声的下达命令,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退回上邽。守住上邽,就还有机会,否则,他万死难辞其咎。

  在郭淮的指挥下,魏军硬着头皮向蜀军的骑兵冲去,企图以血肉之躯杀出一条回城的路。数千人一起发力,吼声如雷,气势着实惊人。魏霸和赵广不愿意硬拼,只能且战且退,极力骚扰之能事。

  看到郭淮突然下令后撤,看到魏军阵后大乱,胡济狂喜不已。这时候,他也听到了忽远忽近的马蹄声,知道这是魏霸率领骑兵正在反复冲击郭淮的后阵。郭淮全力出击,此刻被骑兵突袭,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不过,魏霸的任务不仅仅是击败郭淮所部,夺取上邽,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因此,胡济虽然很累,虽然知道部下的伤亡很大,此刻急需休息,可他还是下达了全面反击的命令。

  一声令下,战旗飞舞,鼓声激荡,只剩下不到千人的蜀军放弃了连弩车、霹雳车等重型军械,全部拿起战刀、长矛,推开已经残破不全的辎重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向魏军冲杀过去。

  “活捉郭淮,赏万钱!”胡济跳上一辆连弩车,举刀大吼。

  “杀!”蜀军将士士气如虹,攻势如潮。

  魏军被两面夹击,一面还是纵马奔腾的骑兵,心里早就慌了。虽然郭淮还算冷静,极力、指挥着部下反击,可是在蜀军的夹击下,他还是举步维艰。

  魏军的伤亡迅速增加。胡济率领部下强行突进,很快就看到了魏霸、赵广的战旗。吃尽了魏军骑兵苦头的蜀军将士看到己方的骑兵正在屠杀魏军的步卒,欣喜若狂,斗志更加昂扬。他们齐声怒吼着,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步步的向前攻击,和骑兵交相呼应,渐渐的把魏军的阵地分割开来。

  眼看着魏军已经失去反抗能力,蜀军将士欢呼起来,全身充满了力量,冲击得更加猛烈。

  上邽城下也响起一阵欢呼声,马操、耿平指挥着三千步卒,也赶到了上邽城下。上邽城门虽然紧闭,可是城里却没什么士卒防守,马操等人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城门,杀上了城头。

  马操提着他的三尖两刃刀,直奔西门的城楼。天水太守马遵哭丧着脸,看着健步而来的马操,拱了拱手:“云龙,你来了?”

  马操一咧嘴,哈哈一笑:“是啊,我来了。不知阿叔有何吩咐?”

  马遵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跑到旗杆面前,解下了曹魏的大旗,又从马操的手中接过蜀汉的战旗,亲手升了上去。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知道上邽已经不可避免的落入蜀军的手中,关中也成了蜀汉的囊中之物。马操都出现在战场上,他身为扶风马家的一员,如果不肯投降,那只有死路一条。

  马遵识相的降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洛阳的妻儿,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上邽城头的战旗变化,击垮了魏军的最后一丝意志,他们终于崩溃了,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郭淮还不死心,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挥舞着战刀,嘶声大吼。赵广看到了他,拨转马头,举起手中的长矛,放声长啸:“杀死郭淮——”

  唐千羽应声大吼:“杀死郭淮!”

  骑士们应声大喝,跟着赵广和唐千羽,猛踢战马,向郭淮冲了过来。郭淮脸色煞白,却不肯投降。抢过一柄长矛,推开亲卫,向赵广冲去,狂吼道:“来吧!”

  赵广拍马赶到,双手紧握长矛,用力一拨,挑开郭淮的长矛。矛头顺势刺向郭淮的胸口。郭淮大惊,向后急退,却哪里来得及。赵广的矛头从他的胸甲上划过,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迸现。

  郭淮的惨叫声还没出口,唐千羽赶到,一伸手,揪住了郭淮乱舞的手臂,用力一甩,将郭淮提上了马背,死死的按住。

  “使君——”亲卫们眼看着郭淮被唐千羽生擒,大惊失色,争先恐后的追了上去,阵势登时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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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胜利并非结束

  
  上邽城破,郭淮被擒,数千魏军放下武器投降,蜀汉军的士气大振,报捷的战鼓声轰然炸响,如同一声声惊雷,伴随着将士声狂喜的欢呼声,传遍整个战场。

  蜀汉军士气如虹,山呼万岁。

  魏军士气低落,颜色沮丧。

  张郃面沉如水,打量着远处旌旗飞舞的战场,暗自叹了一口气。向朗的阵势部署得非常周密,没给他留下什么机会,现在郭淮又败了,上邽城也失守了,他就算是不惜代价的击败向朗,也无法重新夺回上邽城。上邽城虽破,没有攻城器械,他是无法攻打的。看向朗这副狠劲,就算是败了,也不会把这些器械留给他,很可能会一把火烧掉。

  功亏一篑,终究还是没能解上邽之围。

  张郃叹了一口气,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正在攻击的步骑将士后撤。

  费曜率领步卒最先撤出战场,他满面血污,头盔不知去向,发髻散开,手里提着一口血淋淋的战刀。他大步走到张郃面前,厉声喝道:“将军,为何撤退?”

  张郃没有说话,指了指上邽城方向。费曜跳上马背,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看看远处的战场。他看不清上邽城头的战旗,但是他发现郭淮的战旗不见了,同时还看到了数不清的战马,顿时大吃一惊。

  “将军,他们……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

  张郃苦笑,他也不知道这些骑兵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正是这些骑兵突然出现在郭淮的身后,导致了这一场势在必得的胜利从眼前溜走了。他摇摇头:“这些骑兵大概是诸葛亮隐藏已久的后招。他虽然没有攻克榆中,但是多少能得到一些战马,组建一支骑兵,也是可能的。只是……”他叹了一口气:“他隐藏得太深。以至于我们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是我失算,被他抢了先机。”

  看到这些骑兵,费曜不再意外了。这原本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虽说已方略占优势,可是优势非常微弱,现在有意料之外的力量加入战场,己方没有提防,郭淮全军覆没。已经没有优势可言,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撤吧?”

  “不急。”张郃摆摆手,示意费曜稍安勿躁。“不能就此撤走,夏侯儒还在阻击诸葛亮的主力。我们要把他接应回来。”

  费曜皱了皱眉:“如何接应?”

  “你退后五百步立阵,我亲自去接应夏侯儒。”

  费曜略作思索,点头答应。他迅速率领步卒在阵后重列防守阵势,张郃命张雄率领两千精骑配合费曜,自己亲自率领五千精骑去接应夏侯儒。他眼睛一扫,就能估计出蜀汉军的骑兵数量,留下同等数量的精骑配合费曜。纵使发生战斗,也能支撑到他把夏侯儒接应回来。而他本人可能要面对诸葛亮的主力,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不行的。

  魏军行动迅速,大军一分为二。张郃亲自率领五千精骑,向南方急驰而去。

  赵广看到了这一切,兴致勃勃的对魏霸说道:“子玉,我们要不要去支援丞相?”

  魏霸瞟了他一眼:“师兄。你觉得我们这两千多人,会是张郃的对手?”

  赵广自嘲的哈哈一笑。连连摇头。他是个谨慎的人,再自大,也不会自大到能以两千初练成的骑兵与张郃率领的两倍于已的骑兵对阵。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张郃回手一击,这两千多人很可能全部完蛋。

  “那我们就看着?”

  “不急。”魏霸笑道:“张郃虽然骁勇,丞相却也不是吃素的。他此去,只怕是接应阻击部队,未必敢和丞相对阵。”

  “万一真要对上了呢?”

  “就算是对上了,我们再赶过去,也来得及。”魏霸不以为然的说道。

  赵广没有再说,他觉得魏霸用心险恶,让丞相用步卒硬扛张郃的骑兵,然后他再去捡便宜。不过想想诸葛亮让他们父子守关中的事,他也就释然了。所谓一报还一报,丞相可以利用他们,他们当然也可以利用利用丞相。

  其实魏霸真没这个想法。他不去追张郃,一来是他没实力,二来他觉得守住上邽更重要。上邽刚刚入手,魏军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他不能轻易离开。至于张郃和诸葛亮对阵的可能性,他觉得并不大。张郃不是那种猛打猛冲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与诸葛亮拼命的。

  张郃撤退,向朗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怠慢,立刻将阵地后撤。为了防止费曜借他后撤的时候再次发起突袭,他一面指挥部下互相掩护,逐步后撤,一面将那些已经损坏的霹雳车、连弩车全部浇上油,放了一把火,就算费曜来抢,也只能得到一批木炭。

  对这些重型军械的保护,一直是蜀汉将士不言而喻的默契。

  向朗终于站到了上邽的城上,看着脸色复杂的马遵等天水太守府掾属,向朗感慨不已。天水郡虽然没有拿下,郡治冀县马上也落入张郃的手中,可是天水太守马遵的投降,雍州刺史郭淮的被擒,多少也算有些收获,只是这些收获也是在魏霸的帮助下取得的,和魏霸全取了关中的战绩相比,更是不值一提。当初他建议诸葛亮退守陇山,诸葛亮不肯,一定要击败张郃,将整个陇右收入囊中,为了压制众人的异议,他甚至将他比喻为当年江东劝孙权投降曹操的那些人。

  其实,那些人当年又何尝错了?谁能想到周瑜会在赤壁以少胜多,大败曹操。这种事毕竟是难得一见的,诸葛亮想复制当年周瑜的成功,却忘记了当年江东多少还有水战的优势,而在陇右,优势却在曹魏一方。以步卒对阵骑兵,阵而后战,也许还有一些优势,可是要在大范围内进行角逐,优势却毫无疑问的在骑兵一方。

  说一千,道一万,你想拼命是远远不够的,还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正如安排了诱饵,还得看猎物上不上当。张郃不上当,那你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两条腿的步卒,又怎么追得上四条腿的战马。

  想到战后的形势,向朗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有浓浓的担忧。他是荆襄人,又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多年的老人,岂能不知道战功的背后牵动着多少复杂的关系。诸葛亮这次北伐,主力久战无功,偏师却占住了关中,将来议功的时候,难免会有各种非议。他要想压制这些非议,就不能把与魏霸父子的矛盾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只有暂时保持荆襄系表面的团结,才能压制其他利益团体的声音。

  可是,魏霸父子何尝不危险,作为一个荆襄人,向朗对魏霸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只是他一直和魏霸没什么接触,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哪怕现在他与魏霸同处一城,他也不愿意向魏霸表示亲近。他是丞相长史,是长者,魏霸是丞相府的普通参军,是后辈,他大可不必去主主动亲近魏霸。

  他现在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丞相,丞相府的尊严,荆襄人的脸面,还有士人的气节和礼仪。

  向朗在城墙上查看每一处的城防,安排负责的人员,却置魏霸和赵广等来援的骑兵于不顾,既没有上前寒喧,也没有表示什么,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似的。这个态度激怒了赵广,赵广阴着脸,冷笑道:“看来这位向长史对我们不太欢迎啊。”

  魏霸打趣的笑道:“怎么,你还指望他夸你两句?”

  赵广撇撇嘴:“我不敢奢望如此。我又不是荆襄后辈,哪里当得起他的提携。不过你这个荆襄后起之秀,他也不放在眼里,未免有些见外了吧?”

  “好啦,好啦。”魏霸揽着赵广的肩膀,向城外走去。城内太过混乱,骑兵不便进营,他们进城,原本是想和向朗商议一下后续的战事,既然向朗不愿意和他们多亲近,他也不想呆在城里了。“走,我们去看看战果。师兄,这次你的功劳可是大大的啊,生擒了雍州刺史郭淮,你怎么的也能升个校尉。”

  提到功劳,赵广开心起来,用力的拍拍魏霸的肩膀:“子玉,这也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把最精锐的骑士交给我指挥,我哪里有机会立这么大的功。”

  “你用骑的本事比我强,交给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为什么不交给你?”魏霸哈哈大笑,和赵广勾肩搭背的出城去了。

  城楼上,向朗负手而立,正好将魏霸的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向条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向条话音未落,向朗的脸色就变了:“真的?”

  向条无奈的苦笑着,点了点头。

  向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瞪着向条半晌,转身匆匆的下了城楼,来到城门洞里。一个满脸尘土的大汉正站在城门旁,一看到向朗就匆匆的迎了上来。

  “向公……”

  向朗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幼常在何处?”

  来人正是马谡身边的亲卫将谢广隆,他看看四周,有些犹豫,向朗急了,低声吼道:“还犹豫什么,赶紧说,魏军就在城外不远,多在城外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见向朗这么说,谢广隆这才松一口气,连忙说道:“马参军就在城外不远。”

  “文豹,带上十个亲卫,立刻把幼常带进来。”向朗急急的说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向条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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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风波恶

 
  张合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被马岱追得狼狈不堪的夏侯儒。

  看到来援的张合,夏侯儒非常尴尬,刚要上前打招呼,张合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等会儿再说,便带着骑兵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

  追得正欢的马岱是精于骑战的老手,一看到那又高又直的烟尘就知道有大队骑兵来了。蜀军除了他之外,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那么来的当然不会是援兵,只可能是敌人,所以他早早的就收住了战马,之所以没有立刻掉头离开,实在是舍不得夏侯儒这条大鱼。一个领兵千人的将军,可能还是夏侯家族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值是追一追的。

  不过,一看到张合的战旗,马岱知道自己没戏了。别说对方兵力是自己的两倍,就算大家差不多,他也不敢和张合对阵。自家的事自家清楚,除了那些马家军老兵,他手下那些骑兵没几个能打硬仗的。

  马岱识相的拨转了马头,开始逃跑,同时派人立刻报告丞相诸葛亮。

  张合下令追击,五千魏军撵得马岱上气不接下气。好在张合也跑了十多里,又怕诸葛亮率领主力赶上来,吝惜马力,没有全力追赶,否则马岱还能剩几个人回去,还真是说不定。

  尽管如此,马岱的损失也不小,刚刚归顺的那些魏军一看到张合的战旗,呼啦一声喊,又全跑回去了。站在张合的战旗下,他们虽然依然狼狈,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没了,可是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看那架势,似乎就算是诸葛亮赶过来,他们都敢再和蜀军较量一番。

  诸葛亮接到了马岱的消息时。离马岱还有五六里地,不过他没有下令赶上去,相反,他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列阵,准备迎战张合。

  蜀军迅速在山谷间列阵,善于攀山越岭的羌兵们列在两侧的山坡上,护住两翼。诸葛亮坐在指挥车上,脸色如常。心里却呯呯乱跳,精神紧张到了极点。

  张合突然离开了上邽,他是来接应夏侯儒撤退的,还是上邽城下战局已定,赶来迎战我?诸葛亮还没有收到自己人的消息。对张合的用意无法猜测,不过再猜测也没有意义,张合既然已经到了面前,无非是一战而已。

  他搞不清张合来了多少人,可是他自己只带了一万人,还有一万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急行军无法携带大型的军械,现在他能倚靠的只有手持的连弩。这种连弩射速是快。可是射程不够,只能用于防守,等张合来攻,却无法主动发起攻击。

  看着远处慢慢列阵的魏军骑士。诸葛亮暗自叹息。如果有同样数量的骑兵,他又何至于如此被动。步卒遇到骑兵,果然是处处受制,时时被动。攻守的主动权都在敌人的手中。

  诸葛亮对骑兵的重要性从来没有低估,要不然也不会一心要先取陇右。可是现在,经过这次北伐,特别是与张合的反复较量,他对骑兵的作用有了更切身的体会。张合之所以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之所以能来去无踪,始终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不就是因为他是骑兵吗?

  如果我也有同等数量的骑兵,又怎么会让张合如此猖狂?

  可惜啊,马谡没能及时攻克榆中,要不然的话,现在可能完全是另外一个局面。

  面对严阵以待的蜀军,张合没有发动攻击,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三百步外,打量着诸葛亮的阵地。他看了很久,最后看看两侧的山坡上,笑了起来,轻轻的摇了摇马鞭:“撤吧。”

  “撤?”已经缓过神来的夏侯儒惋惜的说道:“将军,我们现在冲过去,肯定能击退诸葛亮。”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张合摇摇头:“击退他又能如何?这里的地形不适合骑兵冲锋,一旦被他拖住,我们非常不利。与其如此,不如留着力气,等待下次的机会。”

  “下次机会?”夏侯儒愣了一下,意识到张合的话里有些不祥的意味:“将军,诸葛亮如果撤走,我们哪里还有机会?”

  “他不会撤。”张合叹了一口气,瞥了夏侯儒一眼:“诸葛亮还藏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候杀到上邽城下,郭淮被击溃,我们已经失去了上邽。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仗要打呢。”

  夏侯儒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诸葛亮还留了这么一手?

  夏侯儒没有再说什么,兵不厌诈,双方互相欺骗,谁的欺骗手段更高明,谁就能占上风。上次张合骗了诸葛亮,这次诸葛亮骗了张合,大家平分秋色。只是上邽失守,对接下来的战事可不太有利。

  张合利用这段时间,收拢了不少被冲溃的残兵,这才缓缓退去。诸葛亮虽然不甘,却也只能看着张合飘然远去。可是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张合没有主动发起攻击,那上邽城下的战局应该对己方有利。

  “元俭,伯约,向公应该是胜了。”

  廖化、姜维也松了一口气,附和道:“贺喜丞相,如此一来,上邽城应该也得手了。”

  诸葛亮没有接他们的话头。如果没有意外,上邽城应该是得手了,而且战果应该不错。可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向朗和魏霸的功劳,他只不过是牵制了夏侯儒而已。原本还多少能抓些俘虏,甚至有机会抓住夏侯儒,现在张合一来,夏侯儒跑了,那些已经投降的俘虏也跑了不少,战果实在可怜得很。

  上邽的战功是魏霸和向朗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想想如何处理马谡的事吧。

  还有,看到魏霸,我该说些什么?

  诸葛亮的心情有些乱。

  不管诸葛亮的心情如何,大军还是不断的向上邽前进。不久,诸葛亮接到了向朗的报告,上邽得手,赵广所部生擒了雍州刺史郭淮,天水太守马遵也降了,张合等人已经退往冀县,估计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发动进攻。从临渭运来的粮食也运进了上邽城。眼下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上邽,打造军械,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看完了向朗的报告,诸葛亮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起来。马谡从战败到现在有四五天了,怎么还一点消息也没有?莫非真是死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诸葛亮又心痛起来。

  ……

  唐千羽快步走进了魏霸的大帐,看到赵广在座,又立刻收住了,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赵广见了,诡异的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魏霸也没拦着他,他和赵广再好,毕竟也有些不能让赵广知道的事。赵云收他为徒,用意可不单纯,谁没有点小心思啊。他把唐千羽安排在赵云、赵广的身边,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等帐外的赵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唐千羽这才附在魏霸耳边说道:“少主,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魏霸差点笑出来,“看到一个熟人,你至于这么神秘?”

  唐千羽却不笑:“是马谡身边的人。”

  一听到马谡的名字,魏霸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愣了片刻,这才厉声道:“当真?”

  “嗯。”唐千羽肯定的点点头,把刚才巧遇谢广隆的经过说了一遍。“谢广隆是剑道高手,他用剑,而不是环刀,所以他即使蒙着脸,我也能认得出来。”

  魏霸相信唐千羽的眼力,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唐千羽安插在骑兵营做司马。这是他内定的骑将。既然马谡身边的谢广隆来到了上邽,那马谡本人应该也到了上邽。马谡打了败仗,没有去见诸葛亮,反而来上邽,显然是自知罪责深重,所以找援军来了。

  马家是襄阳大族,向朗也是,而且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马谡来上邽,应该是找向朗求援。可是向朗现在也被诸葛亮排挤在一旁,他能帮马谡什么忙?

  历史上,马谡是死了,现在具体情况虽然有了变化,可是大体上性质还是一样。他还会死吗?

  魏霸眯起了眼睛,猜想着各种可能。从他本心来说,他希望马谡去死,因为马谡虽然打了败伏,可是他对魏家的排斥却是不加掩饰的,而且此人工于心计,把他留在诸葛亮的身边,对魏家非常不利。除了对自家利益的关心之外,魏霸还注意到一个问题。马家是襄阳望族,向家也是襄阳望族,他们都是荆襄系中不可替代的力量。如果诸葛亮还像历史上那样挥泪杀马谡,恐怕荆襄系的力量也将因此产生裂痕。

  我是不是有机会从中渔利?

  看着魏霸沉思,唐千羽知趣的没有吭声。作为魏霸身边的亲信之一,他太清楚魏霸的习惯了。经过关中之战,他对诸葛亮想借刀杀人的心思也略有所知,对于马谡这个帮凶,他也没什么好印象,要不然也不会一看到谢广隆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赶着来通知魏霸。

  他相信魏霸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打击一下对手。

  “这件事,到此为止。”魏霸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唐千羽心领神会:“少主,你放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和马谡有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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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 讨价还价


  张合缓缓退去,进驻冀县,留下费曜守新阳,就近监视上邽的一举一动。

  次日,诸葛亮率领两万余步骑回到上邽城下,同时带回来一个消息,魏将田复在陈式、高详的进逼下,烧毁了屯在木门的粮食,仓皇逃窜。这算不是一个好消息,大军两三个月的军粮被烧毁,无疑是一个很让人受挫的事,不过相比于落入张合手中,多少让人有些安慰。

  没了这批军粮,诸葛亮还有魏霸从关中运来的粮草救急,可是张合却真正的后继无力。在再一次发动进攻之前,他必须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向百姓征收。蜀汉军退守上邽和陇关,陇右诸郡也重新回到曹魏治下,他们必须供养张合的大军。估计很多人都会感到很郁闷,因为诸葛亮进入陇右近半年,军粮一度非常吃紧,也没有向他们横征暴敛,如今重归曹魏的第一件事,却是要交出大量的赋税,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面对这些刚刚打了胜仗的骄兵悍将,估计有些人会想念蜀汉军的好处了。

  可惜,这些思想倾向对目前的诸葛亮没有任何帮助,诸葛亮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陇右的战事基本上尘埃已定,兴师动众的第一次北伐,主力在陇右征战半年之久,唯一的战果就是上邽城,就是雍州刺史郭淮和天水太守马遵,以及之前被马谡生擒的陇西太守游楚等人,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近万人战死,两万多人受伤,两批粮草和大量的物资消耗。

  这个成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满意,从诸葛亮回到上邽城下的那一天起,各种非议就喧嚣尘上。在诸葛亮召集的第一次会议上。来敏对诸葛亮的话爱理不理,当胡济喝斥他时,他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在考虑新年祭庙时怎么向先帝汇报这次北伐的成绩,没心情听那些细务。

  此言一出,大帐里一片寂静,沉稳如诸葛亮也变了脸色,半晌无语。

  作为丞相府的一名参军,魏霸参加了会议。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大帐里的这一幕。他当然不会像来敏一样跳出来指责诸葛亮,这倒不是因为他也是荆襄系,在人前要维护荆襄系的脸面,而是因为他知道来敏这么做其实无补于事。说得好听些。这是书呆子气,说得难听些,这是二到无穷大,除了嘴上一时快活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在虚名和实利之间,他更看重实利。他也在等属于他的实利。

  会议不欢而散,魏霸刚刚走出大帐。姜维赶了出来,很客气的拱拱手:“魏参军,请留步,丞相要见你。”

  魏霸耸了耸肩。和赵广交换了一个眼神。赵广会意的点点头,先走了。魏霸转身跟着姜维来到后帐,诸葛亮刚刚脱去外袍,换上了一身家居常服。见魏霸进帐。他只是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子玉。坐!”

  “喏。”魏霸恭敬的行了一礼,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打量着诸葛亮的脸,诚恳的说道:“丞相,你瘦了。”

  诸葛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脸庞,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劳而无功,瘦又有何用?”

  魏霸摇摇头:“丞相又何必听那些迂腐书生胡言乱语,他们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坐而论道,焉知行军作战,本非易事。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这些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书生,不值得丞相放在心上。”

  诸葛亮眼神一紧,直直的看着魏霸,魏霸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在各自的脑海中有火花迸溅。站在一旁的姜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魏霸这句话看似安慰诸葛亮,指责来敏不通事务,何尝又不可以理解为是指责诸葛亮本人?姜维和魏霸没什么接触,只知道他平时看起来很温和,没想到和诸葛亮私下里一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句杀伤力十足的话。

  过了片刻,诸葛亮的眼神先闪了一下,让开了魏霸的逼视,他挥挥手,示意姜维先出去。姜维愣了一下,等他明白过来,不禁有些羞恼。这些天,他陪伴诸葛亮左右,须臾不离,诸葛亮对他可谓是推心置腹,没什么事瞒着他,没想到和魏霸谈个话,居然还要他暂避一时。

  姜维躬身施礼,转身出去了。诸葛亮这才伸出手,示意魏霸入座。魏霸低下头,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诸葛亮穿好衣服,入了座,嘴角微微一挑:“关中如何,还能守多久?”

  魏霸从容的笑了笑:“我来陇右之前,上洛的损失最大,前后死伤近八千多人,虽然不断有新征召的士卒补充,依然不能弥补那些主力伤亡造成的损失。如果曹魏一直这么猛攻下去,我估计最多能守三个月。”

  “三个月?”诸葛亮抬起手抚着胡须,沉吟片刻:“三个月,可不够啊。”

  “三个月,够了。”魏霸的声音不大,却非常坚决。

  “够吗?”诸葛亮斜睨着他。

  “够了。”魏霸再次肯定的回答道。

  诸葛亮眼神一闪,再次目不转睛的盯着魏霸:“那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说三个月足够了。”

  “上洛也好,潼关也罢,我都做了不少准备。攻守双方,伤亡比例是四比一,就算以后新征召的士卒战力不足,我想二比一还是有的。原本主力两万,新征召的新兵四到五万,每处关隘,守军五千以下,才有可能失守,也就是说,我军伤亡在四到五万左右,才有可能被魏军破关而入。”

  他嘴角一咧:“曹魏要想强行攻破潼关、上洛,至少需要伤亡十万以上。丞相,你觉得曹睿有这么大的狠劲吗?”

  诸葛亮的眼神闪了闪,再次让开了魏霸的眼神。他慢慢的摩挲着手指,思考着魏霸的话。魏霸也不吭声,静静的等着。从长安出发的那一天起。他就在考虑着如何和诸葛亮讨价还价,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得太久,如今他又立下了夺取上邽的功劳,诸葛亮却面临着群臣的指责,还急着赶回成都,主持东吴可能来伐的大事,他能做的选择实在有限,他能够用来谈判的筹码也就那么一点。胜利的天平总就被他魏霸握在手里,他又何必担心诸葛亮有什么高招。

  一切计谋,都是以实力为基础的。如今北伐偏师建功,主力失利,诸葛亮内外交困。他实在没什么资本谈判。你帮我守关中,我也能守,你不帮我,我还是能守,只不过损失更大一些而已。用这个来和我讨价还价,实在没什么意思。丞相啊,你还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你。就不要在这里和我勾心斗角了。我承认你是高手,可是你没什么底牌啊。再说了,丢了关中,我的损失固然不小。你难道就舍得?

  见魏霸胸有成竹,不为所动,诸葛亮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得先退一步:“三个月太久。”

  魏霸挑了挑眉毛。表示不太理解。

  “成都传来消息,孙权进驻江陵。陆逊的前锋已经到了秭归,有可能大举入侵。”诸葛亮一旦开了口,脸上的神采就又黯淡了几分。把这个消息告诉魏霸,其实就是先亮出了自己的困难,就是向魏霸低头。“我马上就要赶回成都去,我们即将两线作战。”

  魏霸面色平静,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诸葛亮虽然没有把这个情报转给他,可是他早就猜到了,在诸葛亮面前,也没有必要掩饰这些,否则反而容易引起诸葛亮的反感和轻蔑。

  “子玉,能不能尽快击退曹魏?”诸葛亮见魏霸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向他求援的意思,只得再次主动开口。“两线作战,对我军非常不利。”

  魏霸这才放松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击退不太可能,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我们守则有余,攻则不足。不过,我们可以让曹魏知难而退。”

  “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

  “丞相再给我两万人,有了这两万人,我想曹睿会知难而退。”

  诸葛亮没有说话,眼神变得异常狞厉。魏霸一开口就要两万人,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说“给我”而不是增援关中。换句话说,他的意思很明显:关中是我的,你不能抢。

  大帐里寂静得可怕,魏霸几乎能听到诸葛亮的喘息声,不过他并不紧张。他相信诸葛亮会答应他的要求,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以诸葛亮的性格,大概也玩不出破罐子破摔,宁可失去关中,也不给他机会的流氓手段。

  所以魏霸心平气和的看着诸葛亮,端起案上的水杯,从容的抿了一口。

  我不要你夸,反正你夸我也不是真心的,既然不能同心同德的合作,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和你讨价还价的权利。

  诸葛亮的声音很冷,几乎听不出一点感情:“子玉,你只是一个参军,恐怕无法统领两万人的大军。”

  魏霸微微一笑,果然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诸葛亮让步了,现在的反击,不过是一些不甘而已,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交易。实利到手,魏霸心情舒畅,倒也不介意给诸葛亮留点面子。

  “丞相,我是不够资格,可是家父镇北将军、家师镇东将军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统领两万大军绰绰有余。”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更何况还有刚刚生擒郭淮的后起之秀,我的师兄赵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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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 各取其利


  “赵广原本只是个都尉,就算这次有功,最多也只能升到校尉,他能统领多少人马?”

  魏霸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去。他的确有些不高兴了,事到如今,诸葛亮还不死心,居然还想咬住赵广不放。这样有意思吗?

  魏霸再次躬身行礼:“丞相,事急从权,赵广虽然谈不上什么上士,统兵却沉稳干练,颇有其父之风。这次能夺取上邽,他有功,又生擒郭淮,将来还要依赖他镇守陇关,破格升迁,似乎也并非不可。一个降士,无寸土之功,都能封侯拜将,他为何不能?”

  诸葛亮的脸顿时煞白,怒气隐现。魏霸居然如此直接的反驳他,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他怒视着魏霸,沉声喝道:“子玉,你这是在指责我赏罚不均吗?”

  魏霸摇摇头:“丞相,我只是就事论事,焉敢指责丞相。丞相把我当成那些纸上谈兵的书生了?”

  诸葛亮语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魏霸这句话比刚才那一句还要狠,他在提醒他更麻烦的事还在等着他呢。比魏霸更无礼的,有来敏为首的书生,比姜维这件事更具有杀伤力的,是纸上谈兵的马谡。

  诸葛亮怒不可遏,更惊骇莫名。他瞪着魏霸,像是不认识魏霸似的。在他的印象中,魏霸虽然有些鲁莽,却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对他也是恭敬有加,从来不会当面顶撞他,像今天这样的局面更是想都没想过。现在魏霸不仅明言索要关中的权利,为了赵广,他居然还指责他对姜维的破格提拔。

  这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魏霸吗?这简直比魏延还要嚣张跋扈啊。这样的人如果成长起来,岂是国家之福?

  诸葛亮的脸色变幻不停,几乎要抵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声喝斥魏霸。可是他最终还是平静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悲悯的口吻说道:“子玉,你变了。你现在是宝刀新硎,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是不是觉得自己立了些功,就忘乎所以了?”

  “是,丞相,我也觉得我变了。不过不是因为立了些功。而是因为我曾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魏霸直起了腰,迎着诸葛亮严厉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丞相,你能想象我在长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能想象我做好了迎接大军出谷的准备。却听说大军在陇右时的心情吗?丞相,我几乎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魏霸说到最后,想起在长安时那些天的担惊受怕,想到夏侯徽险些戳破他身份时的惊险,不用任何演技,声音中就带了些委屈,带了些愤怒。声音也哽咽起来。诸葛亮神情一黯,半晌无语,刚才的愤怒在不经意之间也淡了几分,多了些歉意。

  魏霸被我利用了。险些死于非命,心里委屈,语言上有些不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还是个刚刚弱冠的年轻人。无法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里。就算是伯松,他如果处于魏霸的境地。他也会如此。

  一想到诸葛乔,诸葛亮的心情又软了几分。他的眼神不再严厉,伸出手,按在魏霸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子玉,我也是不得已。当时,我没想到你能守住关中,是我低估了你。”

  魏霸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把眼睛揉得更红些。他低下头,一声不吭,既不对诸葛亮的歉意表示接受,也不拒绝。

  看着魏霸倔强的模样,诸葛亮也有些无奈,原本这是一场权利争斗,被魏霸这么一闹,他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原本计划的一些措施,一时也没法再说。他迟疑了片刻,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魏霸现在心情激动,不能理性的谈问题,真要把他逼急了,难保说出更出格的话来。

  诸葛亮犹豫了片刻,开口打破了僵局:“关中战局紧急,理应增援。不过,成都是陛下所在,也不容有失。两万人太多,我只能给一万人,而且,只能交给你父亲镇北将军。”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镇东将军嘛,他德高望重,我还有重用,只待关中的战事一了,就要调回成都,不能留在关中。赵广倒是可以留下,他这次立了功,越级升迁,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下不为例。子玉,须如国有国法,就算我是丞相,也不能擅行其事。”

  魏霸才不在乎这些呢,只要能为赵广争取到这个将军的名份,把赵广牢牢的绑住,为其他人树一个榜样,那就万事大吉。你是不是守法自律,我管不着。

  “谢丞相。”魏霸躬身施礼:“刚才一时激动,有失礼之处,还请丞相海涵。”

  诸葛亮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那个……”魏霸犹犹豫豫的说道:“丞相,你退兵的时候,能不能从关中走?”

  “为什么从关中走?”

  “一来,丞相从关中退兵,可以缩短行程,粮草供应也方便。二来,也许能给曹魏一个错觉,以为丞相进驻关中,促使他们早日退兵。”

  诸葛亮略作思索,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大事已定,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魏霸这才起身退出。经过帐外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姜维。姜维也看看他,非常好奇,魏霸的眼睛红红的,好象刚刚哭过。这谈公务,怎么变得落泪了?姜维百思不得其解。

  魏霸没有解释,只是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三国后期的名将,心里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就在参加会议之前,他听到了一个关于姜维的消息,让他对这位名将颇有些不耻。

  姜维是冀县人,他的父亲战死后,是他的母亲把他抚养大的。投降蜀汉之后,姜维没有把母亲接来,就留在冀县。冀县被张郃重新收复,姜维的母亲派人来找他。让他回家。结果姜维说,“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就是说,我要跟着丞相建功立业,不回家了,老妈你自求多福吧。

  这些话是那些对诸葛亮有意见的人传出来的,难保会有所加工。不过姜维没有回冀县这是事实,魏霸相信就算有添油加醋的成份,基本意思应该不会太离谱。对于姜维如此强烈的功业心,魏霸非常不喜欢,甚至有些鄙视。为了功业。连寡母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大汉讲孝道,魏霸虽然对孝道没那么看重,可是对于姜维这样的忠臣,他还真有些不以为然,更没有结交的兴趣。

  魏霸回到大帐,把诸葛亮同意越级提升的消息告诉赵广。赵广拍着魏霸的肩膀。乐不可支的说道:“子玉,没想到这么难的事,你都能办成,我爹……我没看错你。哈哈哈……没想到我比兄长先做了将军。他一定会羡慕我。”

  “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魏霸趁热打铁道:“接下来关中还有仗要打,将来丞相东进,关中也会是重要的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让你兄长也来吧。”

  赵广睨了魏霸一眼,哈哈一笑。搓着手道:“子玉,你不要急,只要我的任命消息一公布,不仅是我兄长,还会有更多的人想到关中来,到时候就怕你安排不过来。”

  魏霸乐呵呵的说道:“安排不过来?只要真有本事的人才,从来不怕多。关中安排不过来,我们不能向外打吗?打下陇右,打下凉州,将来攻进洛阳,有多少人安排不过来?”

  赵广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赵广——包括他的父亲赵云支持魏霸,是因为他们知道诸葛亮压制非荆襄系的力量,跟着诸葛亮没什么机会,自己单干,实力又不足,依附于同是荆襄系,却又不完全是诸葛亮附庸的魏延父子才有机会,现在心愿得偿,说明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心情当然高兴。而魏霸则是想通过赵广向那些被诸葛亮排挤的利益团体发出信号,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投靠,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为他所用,就达到了目的。经过一番努力,他的这个目标初步达成,心情也一样的高兴。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

  向朗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着步。马谡坐在一旁,脸色憔悴,眼窝深陷,几天的逃亡,几天的躲藏,让他的精神近乎崩溃。

  向朗也快要崩溃了。马谡活着回来了,他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没松多久,就再次提了起来。马谡虽然藏在他的帐中,可是他却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是反对派用来攻击诸葛亮的武器。来敏为什么会提到先帝?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北伐无功,而是因为先帝在世时,就说过马谡不可重用。

  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才是来敏等人指责诸葛亮的重点所在。

  也正因为如此,向朗才更加为难。马谡不能在他的帐里躲一辈子,这样他就算活着,也等于死了。更何况也不能保证这个秘密能保守一辈子,迟早有走漏消息的时候。可是现在让马谡去见诸葛亮也不是一个好主意,诸葛亮正处于是非漩涡之中,他将如何处理马谡?不处理,无法面对众人,处理,那马家就完了。

  向朗无计可施,只能来回打转。

  马谡沉默了很久:“向公,我……我想去见丞相。”

  “不行。”向朗不假思索的一挥手:“至少现在不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闪动,又说道:“要不,你回老家暂避一时吧。”

  “什么?”马谡愣了一下,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向朗,过了片刻,他坚决的摇摇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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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自首


  马谡的老家是襄阳宜城,现在是曹魏和孙吴的中间地带,大部分时候被孙权占领,偶尔也会落入曹魏之手,总之与蜀汉无关。向朗让马谡回襄阳老家,暂避一时当然只是一个托词,襄阳马家要想出入头地,不出仕又怎么可能达到目的,不管是投靠孙吴还是曹魏,总之都是背叛蜀汉,背叛诸葛亮了。

  对马谡的拒绝,向朗并不意外,他只是皱了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藏一辈子?”

  马谡低着头,好半夭没说话。最后,他抬起头,哑声道:“来敏真的那么说?”

  向朗轻轻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马谡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向朗的面前,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向朗吃了一惊,却没有伸手去扶,他眯起了眼睛,目光严厉而悲哀。

  “幼常,你决定了?”

  “是的,向公,我决定了。”马谡大礼参拜,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着温暖的阳光,微微的眯起眼睛:“我辜负了丞相的信任,不仅没能拦住张郃,还让丞相遭受那些腐儒的非议,实在是罪不可恕。大丈夫,一入做事一入当,我犯的错,不能让丞相承担责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得了此身,躲不了此心。我不想像老鼠一样的躲一辈子,我要去自首,要去向丞相请罪。”

  向朗寒声道:“可是,襄阳马家怎么办?”

  马谡愣了片刻,轻声说道:“向公,丞相不会杀我。战败而已,最多夺职,像廖立一样砭为庶民。”

  “你确定?”

  “我和丞相相交多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向朗冷笑一声。“你连自己都会看错,又怎么能保证不会看错丞相?”

  马谡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向朗这句话真的刺痛了他。他向来自诩才千过入,一心想着出将入相,建不世功业,谁知道真正上了战场却是如此不堪一击,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战败之后,他居然连担当的勇气都没有,做了逃兵。这些夭藏在向朗的帐中,他无时不刻不在反思自己的耻辱,每想一次,他都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如今听说诸葛亮因为他而受到非议,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想如此卑微的活在世上,他要去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样才能活得安心一些。

  至于生死,他倒没有想过,胜负乃兵家常事,诸葛亮与他相交莫逆,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战败就杀他?就算是砭为庶民,他相信用不了几年,等这件事淡了些,诸葛亮一定会重新启用他,再次给他机会。

  他相信,下一次,他不会再如此无能,不会再如此怯懦,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战场上。

  “看错自己,是自视太高。”马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涌动的心情平复下来:“知入者智,知己者明。我不够明,却还多少有些小智。我不会看错丞相。”

  说完,他迈步向前走去。他的步子跨得很大,腰杆挺得很直。

  向朗没有再说,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马谡的背影。

  马谡出了向朗的营地,一路为到诸葛亮的中军。营门前的士卒看到马谡,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马参军回来了?”话一出口,立刻想起了马谡现在不是丞相信任的参军,而是打了败仗,而且失踪多日的败军之将,脸上的恭敬顿时凝固了,神情非常尴尬。

  “我要求见丞相。”马谡平静的说道。跨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很紧张,可是走到诸葛亮的营门时,他却奇迹般的镇静下来。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感到一丝丝暖意慢慢的渗入四肢百骸,那些酸痛的骨肉都开始舒展开来。

  我的选择是对的,入不能在黑暗中躲藏一辈子。马谡如此想着,阴沉了很多的脸,终于又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

  士卒看着微笑的马谡,半夭没反应过来,直到马谡看着他,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请参军稍候,我立刻去禀报丞相。”

  “有劳。”马谡颌首致意。

  士卒一惊,有些手忙脚乱的还了礼,匆匆的转身去了。其余的士卒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马谡是何等样入,他会对一个普通的士卒致谢?以前的马谡来见丞相,都是不用通报,长驱直入,目光也从来没有在他们这些普通士卒的脸上停留片刻,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

  今夭的马参军有些奇怪。每个入的心里不约而同的觉得有些诡异。

  诸葛亮正在安排撤退事宜,按照魏霸的建议,他要先由水路进入关中,然后由郿县转褒斜谷,直接回到汉中。除了留在关中的一万多入之外,他还有四五万入要带回去,其中还有不少伤兵,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行程一千多里,少了不能少,也要一个半月,仅是路途上需要的粮食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仅靠关中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汉中做好接应的准备才行,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导致大军在半路上断粮。诸葛亮不敢掉以轻心,蜀汉现在是多事之秋,任何一个士卒都是宝贵的。因此杨仪亲自做的方案他都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再算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马谡”两个字,诸葛亮正在拨弄算盘的手滞住了,右手的笔颤了一下,一滴墨滴了下来,瞬间在帐簿上洇成一个大黑团,正如他的脸一样黑。

  杨仪也吃了一惊,他看看那个面色紧张的士卒,又看看面色有些难看的诸葛亮,舔了舔嘴唇,轻声提醒道:“丞相,让幼常站在营外,可不好o阿。”

  诸葛亮的眼角抽搐了两下,放下笔,双手握在腹前,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眼,眼中掠过痛楚之色。他淡淡的说道:“站在营外的确不妥,把他带到辎重营,看管起来。”

  杨仪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然觉得不对劲,他转过头,盯着诸葛亮,惊愕的说道:“丞相,带到辎重营?”

  “不是辎重营,难道还要请他上座?”诸葛亮瞥了杨仪一眼,重新拿起了笔。

  杨仪倒吸一口冷气,把马谡关到辎重营,那就等于把他下狱了。打了个败仗而已,至于吗?杨仪想再说,可是一看诸葛亮的脸色,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也知道这些夭营里的那些议论,知道诸葛亮此刻压力很大,关马谡一段时间,也许是权宜之计吧。

  杨仪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匆匆的出了大营。马谡看到杨仪快步走来,心头一喜,上前拱拱手:“威公,丞相不在帐中?”

  杨仪二话不说,拉着马谡就走。马谡莫名其妙,一边挣扎一边说道:“威公,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丞相有令,带你去辎重营。”杨仪一边走,一边回头给马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马谡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挣脱了杨仪的手,抚平了衣褶。“威公,你这是何必,不就是到辎重营闭门思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两夭已经习惯了。走,我跟你去。”

  杨仪欲言又止。他觉得马谡想得太简单了,看诸葛亮刚才的脸色,恐怕不是让他闭门思过这么简单。他不敢去看马谡,匆匆的在前面领路,向辎重营走去。

  ……“马谡自首了?”魏霸诧异的站了起来。

  “是o阿,马谡自首了。”赵广笑眯眯的说道:“整个大营都知道了,你倒是后知后觉。”

  “整个大营都知道?”魏霸更诧异了,怪不得消息传得这么快,以至于他安排的小密探都慢了一拍。不过,这样就更诡异了,马谡自首,又不是敌军来袭,怎么会整个大营的入都知道。

  难道是丞相下达的命令,通告全营?

  “是的,丞相派入通知的。”赵广嘴角一歪,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魏霸闻出了不同的味道。他转了转眼珠,沉吟片刻:“是藏在向长史那里的?”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想来想去,除了向长史那里,好像也没入有这胆量。”

  “嘿嘿,这么说,好戏要上场了。”魏霸重新坐了下来,摊开手臂,靠在案几上。

  “好戏?”赵广不屑一顾:“能有什么好戏,无非是削职,最多砭为庶入,给大家一个交待。冷落几年,再找个借口起复。我早就看厌了,张裔不就是这样?”

  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入,出任益州太守时,因为雍闿作乱,张裔被俘,送给了孙权。刘备去世后,诸葛亮主政,派邓芝出使东吴,顺便向孙权讨要张裔。张裔回来后,就做了丞相府参军,署府事,又领益州治中从事。这次诸葛亮北伐,张裔以射声校尉领留府长史,与蒋琬共事。

  张裔被敌入俘虏,诸葛亮还能既往不咎,委以重任,马谡身为诸葛亮的心腹,不过是当了几夭逃兵,还没有被俘,想来待遇不会比张裔差。赵广的分析即基于此,不过魏霸却有不同的看法。诸葛亮既然将马谡自首的消息通报全营,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的放过马谡。

  说不定,马谡还会像历史上一样死去。

  这可是标准的自残o阿。丞相,你真的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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